「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殊那律恩。」男人倚在飘窗上，懒懒地看了一眼传说中不喜欢与外界过多接触的鬼王，随即继续看向窗外、边将玻璃杯里疑似白酒的液体一饮而尽。
殊那律恩的紫眸里罕见地带着一丝不满的情绪，走到飘窗的另一侧落坐：「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没意义。」月光映照在白发男子的身上，让他整个人显得越发不真实，尤其那双本该如同宝石般闪耀的蓝色双眸，在此时却毫无生气，似乎在下一刻就会消失一样「偶尔想感受一下活着的感觉。」
看着眼前已经开始前言不搭后语的人，殊那律恩微微蹙眉：「羽族圣水对鬼族来说和剧毒没两样。」
「我知道。」
见男人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殊那律恩在心里无奈叹气，他倒也不是头一次看对方把毒药当佳酿喝，只是每次看他这么做，都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意志力，要知道只需一点羽族圣水就能重创鬼族贵族，虽然男人面上不显，可此时却必须承受来自五脏六腑的剧痛，哪怕对方是鬼王。
想到最近收到的消息，殊那律恩再次开口时，已经带上了劝慰的语气：「景罗天，你无须自责。」
「景罗天。」男人重复了一次自己现在的名字，自嘲般地笑了「这个名字却总在提醒我、已经无法走回头路的事实。」
「我其实很羡慕你，殊那律恩。」景罗天毫不在意殊那律恩的沉默，逕自道「身为鬼王，但你却不会成为鬼族。」
殊那律恩下意识地想告诉景罗天，他也不算鬼族，可即便如此对方仍旧无法便回羽族的样子，因为受阴影影响的种族是不可逆的，怕对方会想到这点，所以他抿了抿唇，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本来以为只要自己努力点，就能控制自己的意志，不过事实却截然相反。」景罗天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乍看之下非常白净，但只有他知道上面有多少生灵的命。
「你在最后收手了，否则那名天使早就不是天使了。」
「可我杀了他的搭档。」殊那律恩回答得很快，可景罗天接的更快，直接阻止友人想帮他开脱的话语「他在最后是想自杀的，也是、那种印记对他而言是种屈辱，毕竟他的灵魂是如此的圣洁、高贵。」
殊那律恩并不觉得那个天使的灵魂会比眼前之人还要美丽，可是这话一说出来绝对会被本人否定，于是只能回答：「你打上鬼王印记只是想保护他，你能知道他的行踪、招揽的行为也给了底下人不杀他的藉口。」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景罗天摇头失笑，却还是道「说是保护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对他来说，杀了他或许比较痛快。」
「但你没有，为什么？」殊那律恩知道景罗天在遇到已经被黑暗气息影响的白色种族时，通常会按照对方意愿，直接把对方了结，除非对方想要活下去，所以他不明白为何他这次没有选择这么做，即便救援者是资深战斗黑袍，也未必会是景罗天的对手。
「只是有些嫉妒，毕竟他还有很多同伴，那些同伴甚至会以身犯险来救他。」而他的身边，却早已空无一人「我的性格是不是已经扭曲的无药可救了。」
无论听了多少次，他仍旧不满对方自我詆毁的话语，明明是个只会为他人着想的笨蛋，思及此处，殊那律恩不禁想起过往的画面，当时对方还只是刚崭露头角的鬼王。
『殊那律恩，你看到我的七大高手了吗？』
『嗯。』
『这样应该就不会轻易被怀疑了吧？』如果被手下的人发现他的弱点，或许会被群起而攻，虽然那些鬼族打不过他，可是他也无法继续作为鬼王让鬼族臣服了。
『鬼族只看实力。』殊那律恩淡淡地回了一句，说完他便敏锐地察觉不对劲的地方『你又被安地尔灌输了什么奇怪思想？』
『他说鬼王高手要找外表一看就像反派的，所以我就全部找昆虫了。』末了，景罗天看着对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后半句说出来，见对方挑眉他才道『他还说不要像你一样，都用顏值在挑人。』
殊那律恩无语一瞬，虽然他想要反驳，可是一想到莱斯利亚和霍尔德的外貌，却又觉得没什么说服力，在心中千回百转后才道：『顏值与实力并存。』
『你们的感情真的很好啊，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景罗天看着对方有些纠结的表情不禁失笑，尤其是殊那律恩撇过头却没反驳的反应。
等眼前人笑完后，殊那律恩这样问：『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你确定真的要成为鬼王吗？』
景罗天在短时间内斩杀了四大鬼王其中的一脉，现在他手下的人都是慕名而来成为他手下的，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正因如此，他比景罗天还清楚未来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我确定。』景罗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用无比篤定的语气回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正因如此我才必须成为鬼王，既然我已不是羽族，至少让我帮你平分下身上的重担，也算变相尽一些种族责任了。』
四大鬼王只由殊那律恩一人独自牵制实在太过辛苦，而且他不想让族人或是白色种族继续因为和鬼族的斗争而牺牲，所以他选择成为鬼王，即便背负骂名，他也不会后悔，在他看来用自己来换取其他人的安全再划算不过，哪怕这双手未来会染上无数鲜血也无所谓，他的灵魂已经骯脏透了。
「不是来安慰我的吗？怎么又不说话了。」
听见友人的调笑，殊那律恩这才回过神来：「你需要吗？」
「那倒不用。」景罗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摆摆手「我收回先前的话，本以为你转性了，结果还是和从前一样不会说话。」
离去之前，殊那律恩犹豫片刻还是留下一句话：「你若哪天真的受不了，我可以帮你结束这一切。」
景罗天无法成为真正的鬼族，因为他的心不曾扭曲过，他还是那个善良的羽族少年，从来没有变过，可是他的身体已经成为了鬼族，身上甚至散发着鬼族的气息；黑暗气息想要影响他的心智，但羽族之心使他坚定不动摇，就这样被两种力量不断地撕扯，无论再怎么努力倒向白色的一方，身上的黑暗气息还是会有失控的时候，就如同在磐石之地斩杀了数名袍级一样。
殊那律恩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但景罗天闻言只是轻声一笑：「我不会轻易选择消亡，这对我手上的亡魂不公平，只有我这样活着才能带给他们些许慰藉。」
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