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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的视线初时微弱,过了半日之后才逐渐有所改善,视物愈发清晰。

    见他慢慢适应了在阳光下看东西后,织雾便半点线索也不敢耽搁,忙问起了三月初遇到歹人的事情。

    三月初,一些村民去附近山神庙上香,村民们和刺客碰上,八条人命横尸当场,此外还包括险些被掐死的织雾以及她身边病弱不堪当场昏厥的丈夫。

    织雾告诉男人,刺杀太子的刺客就在当中。

    接着,她才试探询问:“夫君的眼睛可是刺客所伤?”

    晏殷面上只一派古井无波。

    “不是。”

    他食指尖抵在窗台上,一双黑眸注视着窗外慢慢爬行的蝼蚁,口中却温吞地给出了否认的答案。

    织雾心下略是诧异,不是刺客,那还能是谁?

    只是她也不是一点儿都没留神。

    发觉自己提及刺客丈夫都毫无惊讶,似乎也并不好奇伤他眼睛之人。

    分明心里知道些什么但不想说……

    织雾心中揣度,多半是她先前错事太多,他对她兴许仍有防备?

    在窗下适应片刻后,怕男人身子会吃不消,织雾便又搀扶他回到榻上休息。

    见丈夫身体过于清瘦,心下思忖了一番,织雾便用合适的价钱托附近的农户杀煮只老母鸡来给男人补补身子。

    织雾这几日翻过家底,发觉原身除了家道中落,似乎并不缺钱。

    大手大脚豢养豪奴的日子是过不起,但丰衣足食却并不困难。

    乃至天中。

    织雾将现成熬好的鸡汤盛出一小碗来。

    待端送到丈夫面前后才想起没加盐,又去取来少许咸盐撒入,用瓷勺舀起少许汤汁试了试口感。

    有了盐的调味后,口中的鸡汤味香不腻。

    织雾一边慢慢品尝着鸡汤余味,待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满意神色后,这才轻声叮嘱。

    “温度不烫,夫君现在吃正合适……”

    心思专注在味蕾上的美人仰起娇靥,发觉男人冷清的视线似掠过她沾染了水光的嫣粉唇瓣,唇畔未完的话语也忽然渐渐顿住。

    保持着递出碗的动作,她的目光一点一点下挪,就瞧见瓷勺边缘位置还保持着潮湿光泽,晶莹闪闪。

    是被她舌尖裹住品尝过的地方……

    下一刻,晏殷的手背便被一只手蓦地急促覆上。

    女子的手指柔嫩,却远不及他手掌宽大。

    绵绵的白团也只能攥住他半片手掌。

    她的指尖微烫,料想就算现实中的自己真的成亲,多半……也不会和丈夫用一只瓷勺喝汤才是。

    “夫……夫君……”

    织雾轻轻吸了口气,将目光从那半湿的瓷勺边缘挪开。

    “我去给夫君重新去拿一只勺子可好……”

    在她眼皮底下略显病态苍白的丈夫顿了顿,却淡声道了一句“无妨”。

    当着织雾的面,男人从善如流地将瓷勺蘸入汤中。

    缺乏营养的虚弱身体对这些肉质鲜美的补汤需求极大。

    更何况……

    晏殷垂眸,长睫遮掩去浓黑瞳仁里多余的暗翳情绪。

    先前被她丢来狗碗时,即便身份不染浊尘的太子殿下也仍可以神色如常。

    好似从未觉得狗比人脏到哪里。

    就像用她的瓷勺。

    男人也同样不觉得人便会比狗干净。

    晏殷很清楚织雾从前有多怕毒药。

    不光是怕死,也怕毒药会有分毫影响到她日后的健康、还有容貌。

    因而,她亲自入口过的东西,反而足够的令人放心。

    织雾一肚子羞赧情绪,哪里知晓沾了自己口水的瓷勺已然和沾染狗食的狗碗划上等号。

    见状只当他是给自己这个妻子留有颜面,自不好再劝。

    毕竟说多了,再让丈夫觉得自己是嫌弃了他,那便又是一桩毫无必要的误会了。

    午膳过后,织雾将早已分装好的鸡汤装入食盒,准备送去杨大嫂家中作为感谢。

    杨凤英见她如此乖觉,亦是惊奇,与她推脱一番便也欣慰收下。

    要离开时织雾恰好遇见了回到家来的刘甫。

    刘甫腰间配刀,一身衙差的装扮更是风尘仆仆。

    不待织雾将丈夫眼睛恢复的好消息告诉他,他便冷冷说道:“下午你怕是还要随我去县衙一趟。”

    这话听起来即便织雾没有碰巧遇上,他待会儿也会专程过去寻她。

    织雾略是诧异,“可是刺客的事情有了新的进展?”

    “不是。”

    刘甫在听到她的话后,目光扫过桌上送来的鸡汤,随即才继续对着眼前毫不知情的女子逐字逐句通知。

    “是去认领你丈夫,柳檀的尸体。”

    织雾脑袋懵了一瞬,似没能反应过来。

    刘甫言简意赅:“在确认尸体之前,刺客精通易容之术,也许……”

    “他会伪装成当天在场的任意一个男人。”

    他们夫妻俩刚来本地的时候是登记过的,一个叫陈雾,一个叫柳檀。

    偏偏现如今,县衙后堂此刻有一具血肉模糊的惨死尸体,对方尸身上刚好有她丈夫柳檀的身份信息。

    织雾这时视线颤颤地落在了刘甫手里一直攥着的一张染血的纸张上,眼神逐渐迟缓。

    一阵毛骨悚然的冷意自纸面上的“柳檀”二字间蔓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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