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事说事,没事我要挂电话了。”我已经彻底被这个家伙打败了。甚至失去了反击的欲望。
“是这样师叔,你白天有空没有?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张山怕我挂电话,赶忙说起了正事儿。
“白天我要上班,晚上吧,我下班再打电话给你!”说完,我不理他愿不愿意,就直接挂断电话关掉手机,继续倒头大睡。
教会这家伙用手机,难道是我的人生一大败笔?
白天一整天我都是昏昏沉沉的,张山这家伙居然没再打电话找我,倒是有些意外。
好容易熬到了下班,我刷卡走出办公室,拨通了张山的手机。
“喂,谁呀?”张山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我就奇了怪了,这家伙从早上四五点干到晚上,还都是纯体力活,居然还有力气出来摆摊,语气里也没有丝毫疲惫的感觉,看来这活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我还是老老实实做我的设计吧!
“我,王梓麒!”我顺他话答道。
“谁?你打错了吧?……嘟……嘟……嘟……嘟……”
还没等我接着说话,那边就挂断了。
这才记起,那家伙不知道我的名字。可是有来电显啊!估计他看都没看。
无奈,再次拨通电话,不等他说话,我就吼道:“我是你师叔!记住,我大名叫王——梓——麒!”
那边沉默了两秒,说道:“嗨!你早说啊!”
早说?你给我机会说了么?
“怎么样?师叔,忙完了吧?能不能来找我一趟?晚上饭我请。”张山头一次这么大方。
我热泪盈眶,这孩子,懂事儿了!
约好还在地下道的算命摊见,我就坐着公交直奔那里。
张山这家伙爱喝酒,也能喝。跟他吃饭我不敢骑车,搞不好回来那就是车毁人亡,还是坐车安全。
等我走到算命摊前,张山正和那个“孙猴子”在聊天。
俩人今天都没戴墨镜,张山则干脆连板凳和家伙什儿都没带,看来是不打算“加班”了。
和“孙大圣”打过招呼,张山拉着我就要走。
“师叔,先陪我去个地方!”张山边走边说。
“哦?不是去吃饭啊?”我恍然大悟。
“去完再吃!只要先把事儿办完,你想吃什么我都请!”张山豪爽地说道。
“等等,你把事儿说清楚,我再决定!别是鸿门宴,你把我给卖了,我还帮你数钱呢!”我挣脱了这家伙的大手,站在那不走了。
“没什么。就是昨天有个客户,说家里风水不好,让我今天去帮她看看。看完咱们就去吃饭。”张山眼见不说明白我是不肯走,只好招供。
“恩,那你就去看呗,非要扯上我干嘛?这样吧,我先找个饭店等着你,一会你完事儿去找我,这怎么样?”我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不然他也用不着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于是故意说道。
“啊……”果然不出我所料,张山被将了一军,站在那里直接傻掉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腔。
“说实话吧~人家承诺给你多少钱?”我知道张山的第一道心理防线已经崩溃,趁机挺进。
“五千……”
我就知道!不然这家伙会这么上赶着帮人家办事?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五千块钱,就找你这号路边摆小摊的,去看风水?”我下了猛药。
张山终于崩溃,如实坦白。
昨天我走后不久,有一个年轻女人就在附近徘徊,看了半天,选中了张山旁边的那个“孙猴子”,请教什么夫妻感情问题。
张山坐在旁边不远,一边听着,一边观察那女人的脸色。
在他看来,这个女人眉心发青,两眼虚浮无神,显然是长期晚上没有睡好所致。但还有一点细小的地方,被张山扑捉到了。
在这个女人的耳后,有那么一小块皮肤颜色明显比其他地方的要深。这是被魇吊着的典型特征。
《摄梦录》中云:印堂晦涩,双目虚浮,乃不眠之症。若得自在,可为梦刹……
张山虽然不具有掌印人的天生条件,但这本书可是倒背如流。看着这个女人,和书中说的基本吻合,这家伙就知道钱他是赚定了。
不过同行在说卦中,横插一脚,那是破坏行规的。要说也得等人家算完,顾客离开十步开外,才能“抢单”。
第四章 豁出去了
于是张山一直忍着,听那个“孙大圣”对着女人天南海北地一通胡呲。
直到最后女人失去了兴趣,丢给了“孙猴子”二十块钱,准备离开。走到张山的摊子前,张山小声说了一句:“你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晚上噩梦是少不了的。”
女人顿时就停住了脚步。
张山这个得意,看来自己真没跟爷爷白学,可谓是一语中的啊!
年轻女人立刻就坐到了张山的摊子前,问张山是怎么知道的。这家伙自然要故作玄虚地卖弄一番,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之类的。直看得旁边“孙大圣”吹胡子瞪眼,却毫无办法。
当然,张山也没有满嘴胡说,只是把怎么看出来的含混过去,就告诉这个女人,她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恐怕有人长期做噩梦。可能跟风水有关系,也可能跟鬼有关系。
他并没有把话说满,留了三分,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张山明明知道是有魇在搞鬼,却说是风水问题,看似不可理解,却关系到他这一把挣钱的多少。
如果直接说是鬼,那可能这个女的就答应给多少钱,把这件事给摆平。
但如果上来先说一个别的并不存在的问题,那雇主就会先许以部分酬劳,请求前去查看清楚。
而经过“查看”,再抛出实质性的问题,由于前后有了对比,雇主就会觉得很严重。再求帮忙的话,给的钱自然不会比第一次给的少,而且还不是多出来那么一点两点。
这样一来,等于挣了两次钱,自然比第一种直接说的方案要多挣一些。
我当时就很不解,为什么不视情况直接定个价,也不用拐那么多弯了。直到过后很久我才了解,算命这个行业,说白了就是帮助别人,给自己积阴德。一旦牵扯到钱,性质就变了。
凡是有一定经验和能力的卦师,都不会直接管雇主要钱的,而是需要雇主按自己的诚意和能力,看情况给。
最初的卦师往往都是一顿饭钱足矣,多的都要退回去。
但中国人民的聪明才智却在这时候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后来就有人觉得一顿饭太少了,就说如果别人自愿肯多给,我就捐出所得的一半,烧香拜佛。
这样不但自己的小康生活得到了保障,还多给佛爷们供奉了香火钱,又给自己多积了一些阴德,真可谓是一举三得!
于是到后来演变为,不管对方是给你万两黄金还是一碗冷饭,都要拿出自己所得的一半,要么捐给寺庙道观,要么就周济穷苦百姓。
但即使这样,依然有人不知足。我既然总要捐出一半,在比例上虽然无法再调整了,但总体金额是没准的,我只要想办法把总体所得提高,虽然还是只得一半,但也比提高前要多不少。
最终,这种放长线钓大鱼的做法就出现了。
扯远了,话说这个女人一听是风水问题,就马上要拉着张山去她家看看。
可张山明白啊,这根本不是风水问题,说白了就是魇在捣鬼,他又不是掌印人,既看不到也收不了,去了也是白去。
于是这家伙就想到了我,告诉那个女的他要准备些东西,明天带一个高人朋友一起去,保证药到病除。
“哦,五千块钱,你才请我吃一顿饭啊?我在前面卖命,你在后面数钱。哪有那么美的事儿?”我听完了直翻白眼。这家伙还真会算账。
“哎呦我的师叔,哪有五千啊,我还得拿出来两千五捐给希望工程呢!”张山苦着脸道。
“那还有两千五呢?”这点帐我还是算得明白的。
“还有那个孙猴子,他非说客人是他拉来的,要不然也不会走过我那里,他也要分五百。”张山提起这个“孙大圣”,就咬牙切齿的。
“好嘛!”我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个家伙光动动嘴皮子,就能分五百,我才一顿饭啊?”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张山这时候也明白了,这哪是叫我来帮忙,明明是引来了一匹狼啊!
“三七!”我愤然道。
“你三我七?……可以,就这么定了!”
“做什么美梦哪?是你三我七!”
“那不行!绝对不行!我再让一步,你四我六!”
“拜拜了您嘞~你也别请客,我也不吃了!我回家喝剩饭去!”说完我就要走。
“别……师叔……五五!五五总成了吧!”张山把路边的石砖跺得嘣嘣乱响。
“这还差不多。”我又转过身来,想了想,说道:“我不去了!”
“别介啊!这都说好了,怎么还带反悔的?为什么不去啊?”张山这下可不依了。
我合计了一下,贪为一千块钱,就要再去和魇打交道。也太不值过了!虽然我现在学了几样本事,那也只不过是个高级点的二混子。搞不好再造个扶尸咒出来,那就亏大了!
“不为什么,我不想去了。别求我,求我也没用,说不去就不去!”我下了决心,既然以后不再招惹这类东西,那就连靠近都别靠近。
“……九一!!我只要二百,剩下的都给你!行了吧?”张山咬了咬牙,做出惊人决定。
“不是钱的事儿,张山,你知道我对这个行当并不感兴趣,既然是兄弟,你就别再拉我下水了,好不好?”我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对张山说道。
“可……这是治病救人的好事儿啊!”张山似乎还不死心。
“我知道是好事儿,这不是有你吗?我真的没那个能力,担这份责任。如果我喜欢这个,我能做,不给钱我也会去。你觉得一个人在他不喜欢的道路上,能走多远?”我拍着张山的肩膀,认真的说道。
张山看了我好久,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吧,人各有命,是非因果,老天在看。既然管不了,就不管吧!我本来还想挣了这笔钱,加上这个月的工资,就上山去看师傅的……”
看师傅?我眼睛一亮,正愁这个家伙不肯回去呢,没想到他自己撞枪口上来了。不让他接这单,岂不是又要多等至少一个月?
这家伙的命现在可是按天算的,我可不敢再拖下去。
心里盘算好,我问张山道:“你确定?接了这个活挣了这笔钱就回山?”
“我不明白,你怎么总想让我回去?”张山盯着我问道。
“我想见你师傅!”
“你又没什么要紧事儿,那么着急忙慌见他干嘛?”
“这你就别管了,你就说,是不是做了这单就跟我回山上?”
“是,这两千到手,我手中就有3000块了,可以买些体面点的东西回去。顺便把那一半,剩下的两千五,给村里的小学买些书本和教材。”张山肯定地答道。
“行!这一次,我帮你了!”我也做了决定,为了张山,豁出去了!那就再多接触一次,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钱怎么分?”张山不安地看着我,生怕我答应他最后九一分的提议。
“我分文不要!饭也不要你请了!不过说好了,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