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陈慧慧的发言,陈文述微微颔首:“小五向来规矩本分,不做极端之事不发极端之言,你的话我是信的。”
陈芮当然感受到了陈慧慧的用心,他在脑子里已经把陈慧慧千刀万剐了十八遍。
他原本打算反驳、解释其中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事,但听了陈文述的话,他便知道因为自己先前维护两名师长的发言,已经让陈文述对他有了些许不满,令他处在了不被信任的不利位置,遂选择闭嘴。
这时候,陈文述终于睁开了双眼。
他先是看向陈芮,目中并无任何怪责之意,显然对方刚刚没有急于辩解、自证清白的行为,赢得了他一些好感。
“集团要向前发展,首先必须赏罚文明,而要赏罚分明,就得明察秋毫、分辨是非黑白,不能赏了小人,而使功臣受屈。
“大战失败,功过之论,需得先查明情况,你们就不必争了,我自会派专人去做这件事。小三小五刚回来,先去休息。”
说完这些,陈文述摆摆手,示意众人离开。从事始终,他脸上都看不到任何因战争失败,损失巨额财富而激发的愤怒。
接下来几日,天蚁集团的调查组进驻西北。
因为是董事长亲选的人手,他们威严深重,无人能够拉拢他们,连跟他们套近乎都不可能,甚至不敢遮掩什么。调查组很快便以雷霆之势查清了战争期间的各项事宜。
而后,大量在职人员被处置,论功行赏的是一个没有!由此,陈文述的态度也相应体现出来:他并非没有因为战败而愤怒,相反,他很愤怒!
陈芮想要力保的两个师长,上了内部军事法庭,一个被下狱,另一个副指挥官师长则被枪毙。
此次处理有罪人员,陈芮损失惨重。
他派去的那些人,多因为党争而行动不力,遭到了问罪。
这是必然的,因为他的对手是陈齐这个总司令,陈齐肯定想打赢这一仗立下大功,虽然安排的是自己人当各路指挥官,但这都是他的权力,而陈芮的人不配合陈齐,自然就妨害了战局。
论罪之事结束后,陈芮威望大跌。
集团内部的人议论纷纷。
是日,陈文述将陈芮、陈齐、陈慧慧三人,再度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们进门之后发现,有人比他们先到了办公室。那是陈文述的亲弟弟,也是他的左膀右臂,集团核心高层之一:陈梁。
见到陈梁,三兄妹心情各不相同,陈芮眼中流露出明显的亲切之意,而陈齐与陈慧慧两人对陈梁则没有那份亲近感,显现出彼此之间关系的不同。
“上次围剿西北叛军的战争失败,到今天已是显现出严重后果。”
说话的是站在办公桌前的陈梁,他打开设备投出北大陆地图的全息影像,指着上面星罗棋布的红点、绿点对三人道:
“根据最新统计结果,北大陆公然声明支持西北各城叛军,与集团决裂的城市,增加到了十二个。
“而在战争结果出现之前,这个数字是四。
“表明态度拥护《各城独立自治》协议,并且组建叛军声称要维护这份协定的城市,这些天从之前的十一个增加到了二十六个!
“至于另外咋咋呼呼,要求集团给个说法自证清白的城市,则是多不胜数,范围从之前的零星规模,扩充到了大半个北大陆。”
说完这些,陈梁锐利的目光看向陈芮、陈齐、陈慧慧三人,“北大陆沸反盈天,地方秩序不存,多地陷入混乱,我们的许多分支结构甚至遭受了攻击!
“围剿西北叛军失败的后果,你们现在弄清楚了?”
三人面露愧色,俱都低头表示自己有罪。
陈梁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并没有因为三人低头而放过他们,继续以教训后辈的口吻毫不客气地道:
“你们以为自己清楚了,实际上并不清楚。南极鹅集团、汇丰集团、摩根集团这三大集团,近日派遣使者照会了我们。
“他们询问集团为何会有那么多军队,是不是要撕毁黄昏之战时签订的《悉尼协议》,这些人还大言不惭的发出警告,如果我们不立即撤销军队、削减军备,他们就会为了维护《悉尼协议》而有所行动!
“相比之于北大陆各城的小打小闹,一旦三大集团一起下场,那动静绝对小不了。就算他们无法派遣大量战士进入北大陆,仅仅是出动强者来闹事,对我们都是不可忽视的麻烦。
“根据调查,之前出现在西北的超人实验体,其中一部分正是来自南极鹅集团!另外一部分超人的底细虽然还没有查实,但不是摩根集团就是汇丰集团,甚至可能二者皆有!
“这说明什么?
“说明三大集团觊觎北大陆、针对天蚁集团之心不死!
“自从沟通异界搭建摆渡桥,三大集团对我们是什么态度,大家彼此之间有多少明争暗斗,你们心里不会没有数!
“而今,集团的建国大业刚一显露,便落到了内忧外患的不利局面,这全是围剿西北叛军的失败而引起!
“你们都是集团大力培养的核心人才,未来是要担当大任的,可你们看看你们的所作所为,像是能挑起重担的样子?
“你们究竟是有多大的胆子,多重的私心,多么的鼠目寸光,才敢在西北之战时不顾大局争权夺利?董事长是你们的父亲,他爱护你们,不愿苛责你们,我这个当叔叔的,却不什么都不说。
“你们,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
“这回集团只处理了下面的人,那是给你们留颜面,若是下回再有这样的事,我执掌家族之法,绝对不会有丝毫宽恕!”
陈芮、陈齐愧疚不已,连忙道歉,一个劲儿认错,态度十分恳切,以至于没多久便双目泛红,行将流下悔恨的泪水。
就连没什么大过错的陈慧慧,都跟着致歉不迭,表示自己辜负了集团的信任与重托,实在是罪不容诛。
“好了,老四,消消气,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气坏身体,先去谢谢,喝口茶。”说着,陈文述看向陈芮等人,“看看,你们都把你们四叔气成什么样了?真是一帮不肖子。”
三个晚辈没办法,又是一阵道歉。
面红耳赤的陈齐趁机提出,他要知耻而后勇,请求陈文述让他回到西北,他一定会带领大军扫平叛军,若是不能完成任务,甘愿退出集团以谢家族!
陈芮当然不想看到陈齐继续掌握西北大军,但此情此景他没法出声反对,为了表示自己的大公无私,接受了陈梁的教诲,他甚至反其道而行之,表示自己会全力支持陈齐。
“西北的事,你们暂时不用操心了。接下来你们要好好反省一段时间,我和你们四叔都希望看到你们知错能改。只是,往后要辛苦你们的四叔了,他还得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陈文述的话另有所指。
陈芮、陈齐、陈慧慧都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所谓的“收拾烂摊子”是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陈文述接着道:
“明日,你们四叔便会就任西北前敌指挥部总司令一职。集团已经做出决议,增兵十万开赴西北,务求毕其功于一役,迅速荡平西北叛军,扭转北大陆内外的不利局势!”
面对这样的决定,陈芮三人根本无法反对,他们毕竟刚刚犯了错,而且还被陈梁当面教训了一顿,现在要是再提出意见,那不是证明他们毫不悔改、不顾大局?
陈芮没什么意见。
有意见的是陈齐与陈慧慧。
“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通知你们这件事,小三主战过西北,小五深入过叛军根据地,正好给你四叔介绍一下西北情况,陈芮还要继续保障大军后勤,更得与你四叔接洽。”
说到这,陈文述往办公椅上一靠,“好了,西北之战交给你们,三大集团自有我去对付,时间紧迫,你们下去议事吧。”
众人不管心情如何,都只能告退离开。
四人结伴而行,找了一间会议室,就陈文述交代的事情商量了半日。会晤结束后,陈齐与陈慧慧先行离开。
他俩一走,陈芮立即亲切热络地凑到陈梁跟前,“四叔,这回您去西北......”
他的话刚刚开口,就被陈梁抬手制止:“董事长的意思,你明白就行,不必说出来。
“现在没了旁人掣肘,我在前方征战,你在后方保障后勤,接下来好好表现。只要灭了西北叛军,你还怕自身地位不稳固?”
陈芮当即点头:“四叔说的是。”
陈齐与陈慧慧离开总部大楼后,一起走向停车场。
“董事长派陈梁去西北是个什么意思,你明白不明白?”陈慧慧目不斜视地问。
陈齐龇龇牙,好像牙齿很疼:“这还能不明白嘛?董事长的兄弟姐妹不止一个,这回不派别的人去西北,有意选择了四叔,还不是因为四叔跟陈芮关系最为亲近?”
陈梁近乎可以看作是陈芮的党羽,这是陈齐跟陈慧慧这些高层都知道的事。
陈慧慧不冷不热地道:“你作为总司令在西北吃了败仗,罪责难逃,董事长这回虽然没有明着如何处理你,但只要不是偏袒你到不顾旁人,就不会再让你去西北领军。”
陈齐举起双臂放在脑后当枕头,哀叹连连:“在回来的路上,我还以为董事长会让陈芮去西北。没想到啊,他这回不在我们兄弟姐妹中挑人了,竟然直接用了四叔!
“这实在人出人意料,军权那么重要的东西,董事长怎么能让别的什么人染指呢?四叔虽然是他的亲弟弟,但弟弟哪有子女亲近、值得信任?
“这自古以来,每逢乱世,君王离世之后,手握大权残害自家儿子,夺取皇位的事可是多不胜数啊!真不知道董事长是怎么想的。”
毫无疑问,在陈齐看来,眼下的世道就是实打实的乱世。
陈慧慧冷着脸道:“在我们回来之前,估计大家都以为我们必死无疑,董事长还把特勤部从陈芮手中拿走了,那就是摆明了要用他继任西北大军的总司令。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我们还能活着回来。
“正因为我们活着回来了,跟陈芮对簿公堂了,他做的那些妨害战局的事,董事长便不能视而不见。
“这回处理西北之战的失职人员,陈芮的手下折损了一大批,在军中势力大减不说,还因为没能保住为他卖命的人而威望大损。
“他失去了那么多,要是再不找补一下,只怕集团内部的中高层,都会认为他已经失去董事长的信任,往后他的地位就会不稳。”
陈齐咧了咧嘴,不无痛苦地叹息:
“四叔一去西北,陈芮的势力就会在西北军中死灰复燃,没人妨碍他们,陈芮很快就能彻底掌控西北大军!这家伙因祸得福,从此在军中有了稳定根基,自然会乐开花,我们可就难受了。”
话至此处,两人已经来到自己的车前。
左右无人,打开车门时,陈慧慧漠然看向陈齐:“你当真难受?”
面对陈慧慧毫不信任的目光,陈齐耸耸肩,确认隔墙无耳的他直言不讳:“难受是肯定难受的,毕竟军权没了,但就像你一样,不是完全难受。
“不用去西北,能暂时摆脱抵抗军,怎么都是一件令人轻松的事。这要是我继续领军,到了战场上不能打胜仗只能打败仗,可真的会玩完啊!”
他们既然回了魔鬼城,那就是跟抵抗军达成了约定,倘若他们依然在西北军中,不仅得持续不断出卖机密不说,还得打败仗才行。
陈齐已经败了一次,后续要是再败,那在天蚁集团就会失去立足之地。陈慧慧不是总司令,情况肯定稍微好一些,但不会有本质区别。
“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吧,抵抗军若是摆脱不掉,你我想要建功立业更进一步,难如登天不说,还有朝不保夕之虞!”说完这句话,陈慧慧坐进了车里。
陈齐摸摸鼻子,也坐上驾驶席。
答应抵抗军的条件是迫于无奈,不这样他们无法回来,不回来则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死。如今既然回来了,那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只要努力,以他俩的身份地位以及掌握的能量,生机怎么都不是零。
车辆发动后,陈齐与陈慧慧先后启步,目光坚定地驶向前路。作为心志坚定之辈,他们相信自己能够改变、掌握自己的命运。
这里是魔鬼城,是他们的主场,与根据地相距不止千里。天高“皇帝”远的,暂时摆脱了抵抗军威胁的两人,有的是时间运筹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