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节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已完结 作者:橘香袭人 简介: (无空间,无系统,无cp,乡土温馨向。每个人都说自己穿越乱世活不过三集,看过这本书,你能多活十集!) 穿书了,还是穿成男频文里虐待主角的反派舅母,还要被噶。 江枝没有抱大腿,直接丢开男主,凭借自己丰富的草药知识度过兵荒马乱,开荒、种田、养头野猪当宠物。采药、制药、当村长……没有王权富贵,只有家长里短! 第1章 穿书就要逃荒 大燕建光十年,大西南二月里本该春色满山林,可却遇上史无前例的长冬。 寒风如刀,刮得那丝嫩绿躲在树皮下不敢动弹,树木还能苦苦等待着,可人却等不得。 最严重的地方冻死牛羊,地里的冬麦也快被冬旱困死。 缺衣少食的农人危在旦夕,饥荒近在眼前,朝廷的赋税不减反增。 于是封地在大燕西南的周王顺应民意起兵了。 周围的州府顿时慌成一团,在叛兵到来之前各奔前程。 “快跑啊!叛兵打来啦!” “他们杀人放火什么事都要做!” “还要吃人肉、喝人血,剐人皮!” 谣言四起、恐怖的消息如风一般传开。 所有人都惊恐万分,靠着官道的徐家村更是人心惶惶。 不少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拖家带口准备着要逃难。 而村里一户人家却院门紧闭,里面吵闹不休。 “不走,就是不走。我活半辈子什么事没见过,屁大的村子哪里有乱兵来!” 院墙的木梯上,一个看起来年纪四十多岁,作老太打扮的妇人干嚎着,对着空中气势汹汹的挥舞镰刀,似要跟乱兵拼杀一番。 院里,裹着厚袄的年轻男子跪地哀求:“娘,你就下来吧!是真的打起来,那些乱兵见人就杀的!” “来就来,我这个老婆子跟他们拼了!” 妇人用镰刀劈下一捧墙土,顿时尘土飞扬。 旁边,凸着肚子的小媳妇惊得脸色煞白。 乱,真是乱成一团! 徐二瑞跪在地上急得眼都红了,却木讷的说不出多的话。 家里一直都是娘说了算,可现在兵乱,大家都在逃,娘却不走,这可怎么办? 院里还有一个少年,披着防风的蓑衣,头上戴着一顶草帽,里面穿着烂袄破棉裤,露出的一截小腿冻得青紫。 瘦长的脸更是冻得死白,只有一双眼睛在浓眉的映衬下闪着深幽的光。 少年没看又蹦又跳的妇人,只是阴沉着脸,捏紧拳头死盯着满院掀翻的桌椅板凳。 死婆子平时就视财如命,现在乱兵就要杀过来,不知道马上走,还死守着这些不值钱的破东西让大家跟着倒霉。 那妇人咆哮一阵,见儿子儿媳都不敢吭声,自觉无趣,转眼就看见那干瘦少年,忍不住又开骂:“就是你这个灾星来了,去年冬天才冷得出奇,好端端冻死我一窝猪崽!灾星!野种!” 对这种找不到理由的咒骂,少年早已经被骂得麻木,院里其他人对骂声也习以为常。 妇人骂得正欢,谁料脚下一滑,冻僵的身体直愣愣就从木梯上摔下来,头在墙角一磕,顿时就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穿越!穿越!又是穿越! 江枝心中急得想骂娘! 小说误人啊! 自己平时除在镇卫生院中药房上班,就只喜欢独居在家里看修驴蹄儿、抠藤壶,旧房改造、荒野求生这些无聊小视频。 唯一算正常爱好的大概就是看网文小说。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迷恋男频文,还是男频大爽文,结果熬夜看小说,睁眼就穿书了。 既然穿书男频,那就穿成一个男人吧!体会一下站着撒尿是什么感受,还可以逛逛青楼风流快活。 或者去走男主路线,让男主无路可走。 偏偏原身是一个作天作地,最爱无理取闹的婆子,叫她真是哭都哭不出来。 这个老婆子在书里是反派舅母,就是天天跟男主过不去,专门送人头的那种爽点小配角。 在逃难路上,反派舅母欺负男主,克扣吃穿,不出意外的被男主嘎了。 然后男主投奔叛兵,就此走上康庄大道。 此时旁边那个阴沉着脸,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就是网文男主逆翻天。 不对,他的真实名字叫聂繁天。 标配版的孤儿,寄养在舅舅家,被歹毒舅母欺压,当牛做马、忍辱负重。 不过现在舅母变成江枝,还知道在路上这个逆子要嘎自己。 江枝脑中乱如麻,现实生活中死亡很痛苦,在书中嘎了会出现什么情况? 应该同样不好受。 就好像现在自己穿着衣服躺地上,都感觉寒气直往背心里钻,冻得受不了。 江枝闭着眼睛不动,可把她的“儿子”急坏了。 “娘,你快醒醒啊!我们不走,都依你,不走就是!”徐二瑞带着哭腔道。 他是个孝子,性格老实,家里爷奶父亲已经去世,只有一个娘。 虽然不是言听计从,那也是百依百顺。 现在娘拼死拼活的不走,他就只能留下陪葬。 旁边,一直阴着脸的聂繁天开口了:“表哥,你带着表嫂快走吧。 既然舅母不想走,就由我来陪着,反正我单身子一个,不怕死!” 徐二瑞有些不高兴:“小天,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说这些话来气人。我娘平时是脾气不好,你也不能这样害她。” 聂繁天咬了咬牙,压下心中对这个表哥只知道听话的鄙视。 若不是徐二瑞老实,平时没有故意欺凌自己,他是真的不想管:“表哥,你误会我了!我是想让你跟表嫂活下去。” 徐二瑞还想说什么,在地下的江枝终于躺不住了。 她怕自己再不醒过来,真的跟聂繁天留下,恐怕直接就要被嘎。 于是长呼一口气,悠悠“醒”过来了! “娘,你哪里摔着了?”徐二瑞又惊又喜又有些忐忑,赶紧扶她起来。 江枝品了品原身的腔调开口:“死不了!” 徐二瑞心里一定:娘没伤就好,只是一醒过来,不知又要咋样闹腾。 旁边,小媳妇端着半碗清水过来,有些胆怯道:“娘,你喝水!” 江枝抬眼看去,目光相对,小媳妇身子就是一抖。 这个婆婆泼辣能干,可脾气太恶,只要不顺她的意就要打骂。 江枝此时只感觉口苦咽干,浑身不得劲,也不管“儿子儿媳”,还有那个聂繁天是怎么个眼神,先接过水咕咚咕咚大口喝下,末了还打了长长的一个水嗝。 喝完才发觉水是温温的,看来这个儿媳妇是个细心人。 见娘喝完水没有骂人,徐二瑞又鼓起勇气问道:“娘,村里人都要走,我们还是走吧!” 江枝摇头:“不走!” 徐二瑞心里一凉,完了,娘这是铁了心要死在这里。 小媳妇嘤嘤哭起来:村里人马上要逃,自己家还在闹。 就躺地上这一会,江枝已经有了想法。 逃难不是组团旅游,在路上不是跟人抢水,就是跟人抢粮,还有抢人的,而且还有一个随时都想杀了自己的男主。 即便平安到了后方,也是无钱无地无房子的流民。 虽然有句话是乱世出英雄,但对普通人来说,兵荒马乱的年代就是浩劫,最好还是躲。 男主是要找机遇推动剧情发展才出去冒险,自己一个死老太婆跟着凑什么热闹。 不如找偏僻的地方,自己开荒种田,时间不用多长,等这一阵子的乱兵过去就出来。 还能跟要嘎自己的男主分开……完美! 第2章 跟主角分道扬镳 江枝说不走,身为孝子的徐二瑞就没办法再说走,他怕自己娘又要发脾气。 聂繁天冻成猪肝色的嘴唇动了动,顶着又要被骂一通的风险道:“舅母,村长要将人聚着走,不会出事的,我们还是跟大家一起走吧!” 不等他多说,江枝就连连摆手:“不,不走了,我就是死在这也不走。” 就在这时,有人急匆匆进来,是这个小村的村长。 他一看见满院的混乱,还有那些没有收拾好的东西,顿时怒气冲天:“江婆子,你平时胡搅蛮缠就算了,现在还没几个孩子懂事。我们是要逃命,逃命知道不?”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节 这一天来他可是要气死了,已经跟村民说好一起走,可就有犟种要胡闹。 好几家还坐着不动,想等官府派人来接,还问接过去管吃管住不。 等吧!等人头落地就明白了! 江枝还是摇头,她肯定不会走的,半道上的事还多着呢! 村长也急了,反正这婆子平时就不合群,死了活该:“你要死就自个死去,别拖累孩子们,让孩子们跟我走。” 他说的孩子,指的就是聂繁天。 平时江婆子对这个孩子打骂虐待大家都看着,只是谁家都有搁不平的污糟事,没出人命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可现在流民乱兵就要来了,江婆子不走,还把这孩子拉着填坑,这可就不行。 江枝听到村长要带聂繁天走,立即就道:“那就麻烦大伯哥多费心,这孩子听话,就白送给你拉车。” 能这样把男主送出去,真是求之不得! 聂繁天听得眼中精芒暴涨,他早就想逃了。 只是自己无粮无钱无路引,寸步难行,要是有机会,自己马上就走。 不过他不敢暴露心机:“舅母,我怎么能丢下你们单独走!” “二瑞,去给你表弟收拾东西,让他跟村长他们走!” 江枝已经有了决定,现在就把这个煞星送走。 若是自己穿书女频文,遇上女主一定要去交往,那些聪明又博爱的女主们会福光普照,超度众生。 穿书男频文,遇上男主一定有多远躲多远,他们都是气运之子,天煞孤星。 走一路死一路,住一村死一村,铁杆兄弟也没有好下场,只要男主出现的地方总有倒霉事发生。 趁着村长来接,自己就赶紧将人送走,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别落个死不瞑目。 其实也不怪原身对聂繁天虐待不喜。 在书里,徐家在县城当奶娘的小姑子突然送回来一个孩子,说是她自己偷偷生的,留下点银钱就再没有来过。 徐家人去城里找,小姑夫家说小姑跟着那家大户走了,他们也不知道去向,更不知道什么孩子,自然不会管。 偏偏原身的丈夫在出门打听消息时还出了意外,被人当拐子打一顿落下病根,一直病病歪歪,熬到前年死了。 本来就是一个普通农家,平白多出这样一个男孩,男人还为此患病吃药,肯定负担大。 原身每每干活疲累之际,就对着聂繁天发泄。 人前人后没少虐待,每天的非打即骂,十几年时间里早就积下不共戴天的仇恨。 现在,被虐待的孩子长大了,马上就要杀人,补救关系已经来不及,江枝能做的只有放他前程。 徐二瑞是个听话的,见娘执意要“送走”小天,他没办法,只能给表弟收拾行李准备干粮。 在徐家的这些年,被撵的次数多得数不过来,这一次聂繁天没有像平时那般跪在地上求饶。 他敏锐察觉今天的舅母有些不一样。 以前舅母只要看见自己吃东西就要骂人,今天居然会大方的让表哥多装点,好让自己走得远些。 聂繁天心里戾气稍减,他没有闲心去想太多事。 好男儿志在四方,周王的兵马正向京城进发,自己要去投奔义军。 本来以为要在半路上偷偷跑,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跟村长走。 两边心意相通,整个过程很是顺利。 江枝生怕他会回来找自己,不仅给干粮吃食,就连穿的棉袄都多给了一件。 很快,村长就带着聂繁天,连同其他村民乌泱泱一大群人,牵狗拉羊,赶车挑担的离开徐家村。 送走聂繁天,江枝也要准备跑路了。 刚才当着聂繁天的面说不走,是不去随大流逃荒,可不是要原地等死。 战场离普通人很远,但败兵流民很近,所谓的兵灾,最主要还是那些如同滚雪球越聚越多的流民。 饿绿眼的流民和逃兵破坏性极强。 江枝没有忘记这是男频文的世界,还是战争年代,失去社会秩序,人一旦丧失人性,那就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没有极品亲戚,因为这样的亲戚就是原身自己。 逃难之际突然走了表弟,家里就只剩自己一个男丁,徐二瑞心里难受:表弟在自家长大,遇上事还是说走就走,真如娘说的那句不如养一条狗。 江枝没空管徐二瑞的心情如何,喊道:“那小子,你愣着干啥,快收拾东西!” 对自己突然成婆婆,还有这样大的儿子,江枝实在无法立即进入状态。 徐二瑞回过神:“娘,我们也要走?” “谁说不走,不走难道在这等着被人砍头!” 江枝拍拍手上的灰土,见这个儿子还傻愣愣站着不动,心中忍不住埋怨:真是不机灵! “哦哦!好,我这就收拾,马上收拾!”徐二瑞不明白自家娘刚才说不走,这时候又要走,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一想到村长他们人多,还没走多远,自己只要快些能赶上,徐二瑞立即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 其实小天早就把家里的粮食和衣服装好了,只是娘舍不得家里的几间房子才不走的。 农户人家说家当,最值钱的就是那一亩三分地和房子。 土地是搬不走的。 现在是春荒,地里除去一些过冬的庄稼,就没有能收的。 房子也搬不走。 徐家有两间正房,两间厢房再加柴房灶间,虽然都是茅草屋,但被原身打理得很好。 泥墙严密,草顶厚实,足够遮风挡雨,要丢下实在舍不得。 逃荒离开家园,唯一能带的就是粮食和衣服。 家里的粮食吃一冬所剩无几,现在能留下的都是粮种,还有地窖里的几十斤红薯。 另外就是养的几只下蛋老母鸡,这是给要生孩子的儿媳巧云准备的。 江枝看着装得满满当当的担子和两个背篓,还有几只绑着脚的鸡,忍不住扶额。 这一家三口,就只有徐二瑞是个壮劳力。 自己要是就这样去逃难,结局不用聂繁天动手都只有死路一条。 没车没牲口,自己跟怀孕的儿媳背着这些重物根本就走不了多远的路,哪怕跟着其他村民一起走也改变不了掉队的命运。 若遇到其他流民要抢东西更是无法招架。 儿媳巧云看着背篓脸色苍白,一想到要背着东西赶路就肚子发紧。 她害怕乱兵打来,但觉得婆母说不走也有理。 大家都是人,那些流民不可能真的要吃人吧? “去你爹烧炭的山上!我们躲过这一波乱兵流民再说!”江枝道。 她在原身的记忆里找到这样一个好去处。 “那……那里不好住人!”徐二瑞迟疑道。 徐家村是个小村子,二十多户人家,也就两百多口人。 都说靠山吃山,徐家村也靠大山却吃不上。 这里山虽然高大,但土薄石头多,除去满山高大的青岗树和一些杂木,就没有什么出产。 村里人平时在林子里砍杂木烧柴,另外就是每年冬天时烧上两窑青冈炭送城里卖,换些过年钱。 上品青冈木炭价格高,这也是村里各家各户的一笔收入。 为了烧炭方便,每户人家都会在自己习惯的山林里搭临时小棚堆炭。 山林虽然隐蔽却被人放弃,最主要的是山上缺粮。 在上面躲得了十天半个月,躲不了一年半载。 “巧云这肚子大着,根本就没办法走路,你是不想要媳妇了!”江枝没好气道。 聂繁天要寻他自己的出路撺掇着逃荒,这个傻儿子就没有考虑过其中艰辛。 也正因为原身走得累一路磋磨男主,这才丢命。 徐二瑞看看媳妇的肚子,又看看罕见没有发脾气的娘,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得院外突然传来喧闹声,紧接着就是咚咚砸门。 第3章 找帮手 院里人一惊,难道流民这样快就要来了? 好在很快就有人喊:“二瑞哥还在家吗?” 是村里人。 徐二瑞打开门,江枝就见一个裹着麻布的少年缩头缩脑往里张望。 她有原身的记忆,对眼前这人认识,有些吃惊道:“小满,村长他们已经走了,你家怎么没走?” 不得不说,破船还有三千钉,更何况是有天运护体的男主。 聂繁天心机深,在徐家受着苦还是有几个朋友,书中也说带着一些人去的军营。 徐小满就是其中一个,最后为聂繁天丢命。 只是现在聂繁天走,自己留下,他也留下了。 徐小满惨白着脸:“江婶子,你家走不走?” 江枝问道:“小满你家呢?你走不走?” 小满今年也是十五岁,他有一个穷家。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节 他家原本还不错,虽然父母离世得早,兄弟俩还是在爷爷奶奶的抚养下长大。 大嫂进门第二年生下侄女,家景好转,可惜大哥为多挣钱,在烧炭时太累跌下山崖摔成瘫子。 大哥不想拖累嫂子守活寡,就将人送回娘家改嫁,但把孩子留下了,已经三岁。 现在他家老弱病残都齐活,想走没这么容易的。 徐小满摇头:“爷奶让我走的!” 爷爷奶奶说自己是当祖祖的人,身子骨也不好,能活到六十已经活够,就是死在家里也不走。 爷奶不走,哥是残疾不能走,家里只有自己一个能跑能跳的,肯定无法丢下家人逃命。 现在爷爷根本不听劝,他听说小天走了,但江婶子和二瑞哥留下,就过来打听一下怎么安排的。 弄清楚小满的来意,江枝就说了自己要上山去炭棚躲一躲。 小满听到上山顿时来了精神:“江婶子,你们什么时候走,我也想上山去,就是我爷奶不走。” “他们为什么不走?”江枝诧异。 不逃荒还可以理解,连山上都不去是几个意思,难道要真的在这里等死。 自己得问清楚。 现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最需要的还是找知根知底的人抱团取暖。 小满见江婶子要去自己家,有些意外。 这个婶子脾气暴躁,经常打小天,跟邻居关系也不算好,总的说来不是好相处的,今天居然主动关心自己家。 可现在他已经没有主张,还是前面引路。 短短一天时间,原本还很是热闹的村子已经变得沉闷,大部分人家已经离开。 几只逃脱主人抓捕的鸡站在屋顶惊恐的大叫。 江枝到小满家,看见的情形跟自己刚穿来时一样。 院里胡乱堆满东西,孩子在哭,老人也在哭。 小满的爷爷呆呆坐在院里木凳上,满脸褶子层层叠叠,苦难让他一言不发。 他从村里听到消息,那些流民是真的要杀人,乱兵也真的要屠村。 可是自己这一家子能往哪里走。 自己跟老婆子年纪大了,走一天就吃不消,还有大孙子躺在床上不能动。 而且他是经历过战乱的。 乱跑一样要死人。 大家都是两眼一抹黑,流民如同无头苍蝇,跑进城里也不安全,说不定就撞进战场里当了怨死鬼。 旁边,小满奶抱着三岁小女孩在哭:“老头子,我们死了不打紧,就让孩子们去奔个活路,让小满带妮子走吧!” 她已经哭得声音嘶哑,花白头发从她的头巾里滑落出来和着眼泪糊了一脸。 小满爷木然摇头:“让他走也没用,天要收人,谁也跑不了!” 小满一进院就道:“爷,奶!江婶子家没有走!” 江枝也喊了一声:“长庚伯!” 小满爷抬头看是她,呆滞的脸上有了神情,对这个最爱无理取闹,还虐待孩子的泼妇,他很不喜欢。 只是生死关头,什么气性都没有了,人家好生好气喊自己,小满爷勉强点头:“二瑞他娘,你们也不打算走了?” 江枝道:“我家是不走了。正想看看村里还剩多少人,不走又是怎么个安排法。” 小满爷板着脸:“没什么安排,该死就死。” 江枝继续道:“长庚伯,我们可以上山去躲着,虽然苦了些,总比在家等死强。” 没想到小满爷想都没有想就摇头:“山上没地方种粮食,躲在上面也待不久。 要是这仗打上三五年,人迟早都要死光,死就死吧,早就该死了。”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上山躲,只是山上除去不能吃的炭,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没有土地种粮食,吃完家里存粮终究还是得饿死,下山也被乱兵杀死。 既然是死,晚死不如早死,一家人还能死在一起。 江枝无语。 人上年纪本该看得开,可受的苦太多,一旦心态崩了,明明还有转圜余地的事,也会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想法都往一个牛角尖里钻。 他不走,小满就没办法走,还想一家人就这样等死。 想想小满,还有小满奶抱着的妮妮,江枝耐心说了一句话:“长庚伯,你要知道谁坐江山都没有杀光老百姓,当光杆皇帝的道理。现在我们只是躲避刚开始的流民和乱兵,等到战事一稳自然会有人来管。” 小满奶也道:“是啊,老头子,说不定官府马上就能打赢,把叛兵抓了,我们就能回家种地。” 现在上山躲一阵,抽空还能下来看看田地房子。 小满爷还是沉默。 话已经说到这了,至于能不能听进去是别人的事。 江枝没有多留,她索性把村里找一遍,看看有几家舍不得抛家弃业的。 果然真的又找出几户来。 不过,江枝话都没有说完,那两户人家就对着她破口大骂,骂她一户户敲门是想趁乱偷东西。 江枝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装作没有看见他们院里那几件刚刚从别人家抬过来的衣柜家具。 这是自己趁乱打劫,还反咬一口。 其他地方她就没有再去看了。 关上的门后不一定就真没人,人家或许就躲在地窖里不想搭理自己。 既然不愿意跟村长走,那就是自己有安排的。 见到她回来,徐二瑞赶紧过来:“娘,我们是等着小满他们一起走吗?” 就江枝离开这一会,徐二瑞和儿媳周巧云两人也没有偷懒耍滑。 他们将厨房里原本要丢弃的旧砂锅、老砂罐,重新找箩筐装起来。 墙角的半坛子泡咸菜,屋檐下晒过的干豆角、干萝卜丝,尚能穿的破布鞋、烂扫帚,这些都是用得上的东西,杂七杂八收拾起来又是满满一筐。 趁着现在乱兵还没有到,村里还有其他村民在,江枝考虑一下:“不等,我们这就先上山。 巧云留在家关好门,我们先去看看山上是什么情况,能不能住人。” 村子虽然就在山脚,但山路不好走,从徐家村到烧炭的地方空手至少需要一个时辰,中间还需要翻过一座山头。 这时候天色还早,先得去那里看看情况。 第4章 山上避难所 上山的路不好走,江枝早有心理准备,可真正踏上才知道自己想简单了。 这里的山不是土山,而是石山,所谓的路就是石缝间的排水沟,又窄又不平。 被雨水冲刷过的尖石顶得脚底疼,而且碎石还会在脚下打滚,一步没有踏实,人就跟着碎石滚下山去。 徐二瑞从小就在这山上来去,每天打柴健步如飞,这对他来说没有难度。 好在江枝现代时也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在“村村通”没有到达的地方,一样需要翻山越岭走路。 而且原身也是个干活麻利的农妇。 她只是稍微适应一下步伐,同样背着东西就跟上前面徐二瑞。 靠近村子的山脚经常被人砍树当柴烧,此时光秃秃只留下尚未发芽的树桩和焦黄枯草。 随着山势渐渐爬高,小路两边有了杂树,石缝里潺潺山泉水时隐时现,水边甚至还有淡淡的绿色,那些都是等着春日招呼的草芽儿。 这简直就是现代人花钱徒步旅行的天堂,江枝却累得想骂娘。 穿行在高大的青冈树下,一路停停走走,终于到了自家的炭棚,是在一片斜坡青岗林里勉强垒出来的平地,大概十来个平方。 徐家村的人还是算纯良,两年没有用过棚子还在。 木棒为墙,树皮为顶,看着有盖,实则漏雨,看着有墙,实则漏风。 江枝刚进去,就被闷了一脸的蛛丝。 徐二瑞将自己的背篓放进棚里,又将江枝的也放好,这才扯了衣袖擦汗。 江枝喘着气环视这个避难所,因为是堆炭,地面黑黝黝一层一层炭灰土,角落里还堆放着一些碎炭渣。 这些是以前无法卖钱的废品,只能丢弃不要,但对现在已经逃难的人来说,就是好东西。 徐二瑞见娘对这些炭渣感兴趣,就指着棚后道:“后面还有废炭,我们以前倒出去的。” “嗯,地上铲干净垫上新土,再把棚子重新修补一下。”江枝快速安排下去,又重新将周围查看过。 木棚没有倒塌,这就省了许多事,那几根柱子也能凑合着用,只需要换一个棚顶。 让她最满意的是炭棚旁边就有一眼山泉。 虽然不大,细细的水线聚起一方水塘,水色透亮,只是里面浸泡着落叶,看上去乱七八糟的。 两人说要收拾炭棚,休息一会马上就动手。 江枝用带来的锄头铲土,徐二瑞则用柴刀砍棚子旁边生长的藤条和荆棘丛。 忙忙碌碌干了一个时辰,中间还就着山泉吃了半个杂粮饼,两人终于是将炭棚清理干净。 旧土和荆棘落叶堆放到青岗树林里,炭棚这边铺上黄褐色新土,看上去就赏心悦目。 江枝也是第一次感觉到心情舒畅。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变暗,需要赶紧下山回家了。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其实下山在某种意义上是更容易。 两人的背篓已经空了,除迈出第一步是主动的,余下的路程几乎就是身不由己、连爬带滚的小跑。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4节 上山要两小时,下山只用三十分钟,站在家门口,江枝的腿还在打颤。 原身虽然已经当奶奶,其实年纪也才三十多岁,搁在现代还是妥妥的青壮年,要不然这番折腾就得累趴下。 晚上,儿媳巧云取出一口砂锅,熬了一锅红薯杂粮糊糊。 白天打翻的桌子板凳摆放好,巧云先给婆婆从锅底盛上一碗干的,然后给丈夫徐二瑞盛一大碗稠的,最后剩下一点锅边糊糊,再用清水刷刷就是她自己的。 豆大的油灯下,屋里明明有三个人,只少了一个聂繁天却死一般寂静,没有人说话。 江枝看着自己面前粗陶碗里黑糊糊的粥,还有桌子中间那一碗被巧云特意切得细细的泡菜,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 这种饭菜她一点都不陌生,小时候也这样吃着长大。 尤其是这种泡萝卜缨子,口感就是千百年味道不变的四川泡菜。 自己究竟是在书里,还是在某个平行世界的巴蜀? 江枝呆呆的不拿筷子,旁边巧云和徐二瑞就不敢吃饭,哪怕两个年轻人早已经是饥肠辘辘。 桌下,巧云踢踢徐二瑞的腿,让他说话。 徐二瑞吭哧吭哧道:“娘,小天他……他就是个丧良心的,娘别生气,反正都走了,以后不认他就是。” 江枝慢慢回神:“你说谁?” 徐二瑞嘴巴张合了两下,嗫嚅着重新说道:“小天他、没良心,娘别生气!” “小天!”听到这名字,江枝心中渐渐有了明悟。 书里结局那个崽子是要当摄政王的,自己只要活到结局,就一定能回到现实。 对,一定要活下去。 书里的世界太残酷,还是赶紧回归现实。 一切都是要失去才知道珍贵。 此时江枝才发现在现代早已经习以为常的和平年代、温饱生活,却是其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见娘说一句“小天”又在发呆,徐二瑞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小天本来就不是自家人,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 在巧云的催促下,他正想再开口,就见娘将碗推开:“巧云,你把三碗粥倒进锅里搅和一起,再给我们盛起来。” 巧云惊得站起来:“娘,我不敢!” 江枝自己动手,把三碗饭倒回锅中:“巧云你记住,以后的饭要一样的盛。 我是长辈该吃好的,二瑞是家里劳力该吃好的,你肚子里有孩子更该吃好的,以后我们要顿顿吃好的。” 江枝在农村长大,哪怕再是家庭再困难,也没听说谁家有这种一锅饭分三六九等的吃法。 归根结底一句话,还是粮食不足,物资匮乏造成的。 看着孕妇喝清汤,自己吃不下饭。 徐二瑞搓着手,脸上露出憨笑:“娘,我们能吃什么好的?” 巧云却捏着衣角,脸色涨红:“娘,这、这不合规矩!” 以前在娘家时,她就是最后吃清水泡锅巴的。 到了徐家,婆婆虽然脾气暴躁,清汤薄饭还是让自己吃饱,而吃清水锅巴饭的是小天。 现在小天走了,自然该自己吃。 江枝手在桌上重重一拍:“什么规矩不规矩。这个家只要我一天说了算,你们就得听我的,那就是规矩。” 于是,巧云吃上了她人生中最平等的一顿饭。 虽然不是过年时才吃的那片肉,也感觉心中熨贴。 不过,现在可不是能舒坦吃饭睡觉的时候,一家三口刚刚放下碗,就听院门又被人敲响,小满的大嗓门在喊:“江婶子,二瑞哥,流民进村了!” 第5章 青冈树、青冈子 江枝跟徐二瑞一惊,慌忙打开院门,果然见村外一个方向浓烟滚滚,还有喊声喧闹声传来。 徐小满见两人出来,就道:“二瑞哥,快跟我去,那边打起来了,流民抢东西。” 村里人早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就只剩下寥寥几户人,听到流民抢东西,徐二瑞拖起门边的木棒就跑。 江枝想拦已经拦不住,皱眉看着两人跑进黑夜,只希望徐二瑞能机灵一点。 她有些不解,流民毕竟是外来的,心里没底气,应该不敢真的跟当地人冲突才对。 村里不能再待,明天一早必须上山。 她把院门关上,拉了巧云进屋:“巧云,我们今天晚上不能睡觉了,你困就在桌上趴一会,这样等天亮就上山。” 巧云使劲点头。 家里事她没什么发言权,二瑞说话就听二瑞的。 婆婆说话,自己跟二瑞都听婆婆的。 现在天气还是很冷,江枝在柴房找来一堆木头,也不管能不能烧,直接在堂屋中间点燃烤起火来。 原身以前可能没这样体贴过人,巧云很是不习惯,她就这样隔着火,一眼一眼的偷瞄着自家婆婆。 江枝也不搭理她,原身一向脾气古怪,突然变得有说有笑要吓煞人。 终于外面喧闹渐渐消失,有脚步声往这边来。 徐二瑞敲门:“娘,巧云,快开门,我回来了!” 江枝过去开门,开口就问:“来了多少流民,刚才都干啥了?” 徐二瑞看见屋里有火,就在边上烤手:“娘,是流民来了,还抢东西。” 这不就是废话吗,小满来时就说过。 知道这个徐二瑞老实,江枝只能等他慢慢说。 她表面冷静,心中却突突跳个不停。 生在和平年代,这种情况谁也没经历过,现在只能靠直觉和常识去推测。 巧云把火堆边的滚水倒一碗给徐二瑞,也催促他说发生了什么。 徐二瑞喝一口水,赶紧道:“外面来的流民有二十几个,他们先是要喝水,接着要有才叔拿粮给他们做饭,有才叔家没答应,两边就打起来。 那些流民还差点烧房子,不过我跟小满到时,有才叔他们人也多,已经将流民赶走了。” “这些流民真是可恶!”巧云低低说一句。 江枝沉吟不语,徐二瑞口中的有才就是白天偷东西的那几户。 仗着自家人多,都是精壮汉子没有将流民放在眼中。 有流民敢抢他们? 现在流民是要变暴徒,离失控不远了,再继续轻视要吃亏。 徐家村这一晚异常平静,又很不平静。 大概是真正感觉到流民冲突起来的可怕,剩下的人都睡不着,随时有人打着火把四下查看。 小满又跑到江枝家来,说爷爷愿意上山,明天就走。 等到天亮,村里冷冷清清没有炊烟,江枝一家也要离开了。 东西全部带上,巧云也要同走,她怀孕五个多月,自己拄着木棒爬山。 徐二瑞一个人搬几个大背篓,只能一趟趟的来回跑。 遇上危险的山路,还需要江枝搭一把手才能过去。 上山的人还有小满和小满爷奶。 小满背着是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艰难往山上爬,看那双几乎拖在地上的腿,应该是他瘫痪在床的大哥。 两个老人分别扛着包裹,就连那个小女娃都背着自己的东西。 只是上山就这样艰难,要想逃荒就可想而知了。 除去他们,还有其他躲起来的人家也陆续上山,此时没有人说话,每个人心情凝重。 无论是逃去其他地方还是上山,都是放弃自己的家,谁都好不起来。 大家同样走走停停,因为每家的窑口和炭棚都在不同位置,走一段就需要各自分路。 江枝家的位置最高,将全部家当搬到自家炭棚后,大家才长长舒一口气。 村民上山难,那些流民上山就更难,只需要居高临下用石头砸,就可以将人打下去,待在上面暂时安全。 当然,若战乱持续上几年,大燕就再无宁日,在哪里都一样。 三人到现在已经累惨了,先得休息再干活。 昨天晚上烙的粗粮饼和烤的红薯就派上用场。 巧云从旁边收一些树叶干枝,又在避风处用三个石头支起锅灶,接来山泉水烧开凑合一顿。 环境虽然简陋了些,可三人都吃得悠闲,比在村里提心吊胆强。 填饱肚子,精力也缓过来,当务之急就是修整炭棚。 今天晚上需要在山上过夜,露天待着就难熬了。 徐二瑞从旁边找到一些以前剥下来的树皮,又从山崖边割些茅草搭配着用。 虽然这些草在外霜露几个月,叶子已经朽碎,不适宜盖房,但粗杆也总好过漏风漏雨。 前一天清掏过的水塘现在已经没有落叶,巧云在旁边将锅碗瓢盆取出来,一件一件清洗,再放到充当橱柜的篓子里。 上山能携带的东西有限,家里的桌椅板凳和木床没办法搬走,现在棚子里除了几床被子就是光秃秃的泥地。 趁着徐二瑞两人在那边修棚,江枝独自走进旁边的青岗林。 这里有厚厚落叶,她准备收集一些干净的叶子用来铺床,再捡一些好引火的枯枝。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5节 另外,江枝还想碰碰运气,是否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刚刚扒开落叶,下面出现的青冈子让她眼前一亮。 果然有青冈子,而且才过两三月,这些青冈子都很新鲜,一堆一堆躲在叶子下。 有的脱了后面的壳,有的还是装在壳碗中。 青冈树是常绿落叶乔木,耐寒耐贫瘠土质,分布广泛,作用更是广泛。 据《救荒本草》记载:“旧不载所出州土,今处处有之。其木大而结橡斗者为橡栎,小而不结橡斗者为青冈”。 《救荒本草》还记载其可救饥,“采嫩叶煠熟,以水浸渍,作成黄色,换水淘洗净,油盐调食”。 这些都只是小菜,江枝最看重的还是青冈子去涩后可制作淀粉、豆腐和酿酒,可以当主粮。 这个去涩就很关键。 看着满山的青冈林,江枝露出满意微笑。 真正的强者从来不抱怨环境,这下吃的用的都有了。 自从穿越到这里,江枝就一遍遍找自己有什么金手指:空间、系统、读心术或者金刚大力的神通。 一天时间过去,一样也没有。 年纪还这样大,连嫁人改变命运的机会都没有。 看来,穿越不一定就有异能,她能依靠的只有知识。 爷爷当年是农村赤脚草医,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民,江枝从小就跟着爷爷满山转,认识上百种草药,等到长大后自然考进中医学院学了中药。 跟开方看病的中医不同,药学又是另一类专业。 于是,在学校没有学医,倒是学会做膏丹丸散,毕业后进药房抓药,说起来也是专业对口。 只是中药开始规模化大田种植后,产量越来越高,人参都种成萝卜,与之相对的就是越来越萎缩的疗效。 草医更是当成邪门歪道被世人遗弃,她跟爷爷想把草医发扬光大的理想愈来愈远。 随着父母爷爷相继老去后,她也彻底放弃草医梦,就在镇医院的中药房上班混日子。 学过草医还是有好处,比如说在她眼中,一般人看见的杂草,她能当药。 一般人看见的树木,她同样能当药。 此时看到青冈树,别人能想到的是木质坚硬是打家具烧炭的好材料,她脑子自动浮现出其他作用。 除去种子可以吃,青冈树皮具有健脾止泻、收敛止血的功效,可治疗脾虚腹泻、久痢、白带、各种出血和恶疮、痈肿。 现在江枝不用青冈治病,单这些可以吃的种子就足够了。 第6章 修窝棚 等江枝背着满满一筐落叶回到炭棚这边,徐二瑞已经盖好棚顶,正在想办法解决墙的问题。 以前的炭棚不用住人,用的都是一些树棒木条,只需要挡住木炭掉出去。 现在肯定是不行的,人住就需要遮风挡雨。 徐二瑞想用更多的木条塞缝,可是原本就简陋的基础不允许他动大工程,只要敲敲打打,上面才放好的枯草就落他一头一脸。 巧云丢开自己正喂的老母鸡过去帮忙,两个人不是在扶柱子,就是忙着撑顶子。 江枝所见的就是两个顾头不顾腚,忙得上下两败的可怜娃。 她摇摇头,忍不住提醒道:“下面的木棒就别动了,捡些石头,用水调和稀泥从外面砌墙。” 用黄泥砌石墙,结实。 住在山上,虽然离村近没有大型猛兽,但是小的动物不少,最常见的就是暖和后就会出现的那些花花绿绿,长长短短大辣条。 蛇是不怕人的,而且还会进屋吃家鼠偷鸡,只有封闭好墙根才能减少见面机会。 徐二瑞就这一会又累得满脸汗,听娘说需要用黄泥砌墙,他丢下斧头讪讪道:“娘,我不会啊!” 旁边巧云搓着自己冻得红通通的手:“娘,我也不会!” 江枝抽了抽嘴角:生活技能需要传承,还好自己学过! 她把装满落叶的筐放在旁边,对巧云道:“你别跟着累了,拿一段腊骨头炖上,再蒸三碗苞米饭。” 徐二瑞眼睛都瞪圆了:“娘,今天能吃肉?” 那些腊肉是前一段时间最冷时冻死的小猪,娘用盐腌制晾着,谁都不许吃,今天居然要巧云炖肉。 江枝故意沉下脸:“你不想吃就别吃!”原身对聂繁天刻薄,对自己的孩子也是言语恶劣。 既然已经放飞男主,她就不会再虐待别人,只是不能突然改变太多引起怀疑。 听到吃,徐二瑞才没有想那么多,他十八九岁,这几天搬家都是重体力,早就累得要死,听到有肉吃,嘴巴里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巧云也很欢喜,娘这一天多都没有骂自己了,就连昨天晚上还吃上一顿稠饭。 她不敢想自己等会能吃上肉,至少婆婆会让自己用肉汤泡苞米饭吃。 巧云开始炖肉,江枝则带着徐二瑞找黄泥和石头砌墙。 这里是石山,要找石头真是太容易,岩边到处都是风化脱落的片石,挑选挑选就是一筐。 等巧云那边的腊肉炖萝卜干冒出香气时,这边砌墙的准备工作也差不多了。 徐二瑞一边调和着黄泥,一边大口呼吸着这久违的香味,下意识说了一句:“要是小天……” 江枝将水倒进黄泥里,就当没有听到。 书里只说原身对男主有虐待,没有提过其他人,看样子俩孩子同在一起生活十年,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有肉香鼓励,三人都干劲十足。 到天完全黑透时,炭棚周围已经砌起一圈半人高的石片墙。 有这些黄泥未干的石墙挡风,再加上棚里地面铺上石片,中间挖了火塘,烧起碎炭,棚里一下就暖和起来。 炭火上是热气腾腾的腊肉炖汤,旁边的石片上烤着红薯,每个人还有一碗黄灿灿的苞米饭。 身下铺着厚厚的落叶,三人围着砂锅盘腿坐着。 两个年轻人看着锅咽口水,等江枝给自己分菜。 巧云则紧张的看着汤锅。 虽然婆婆让炖肉,但没说炖多少,巧云想到昨天晚上三碗一样的饭,就大胆炖了三坨。 江枝用勺子在锅里一捞,见只有三块鸭蛋大的肉,顿时皱眉。 神情忐忑的巧云低垂下头,可下一秒,就看见婆婆给每个人碗里一坨肉:“巧云,下次再炖肉就再多些。” “啊!”巧云诧异抬头:“以后还要炖多些,那、那……”她嘴巴里说不出来。 家里的肉还是半大猪崽被冻死才有的,不经吃。 一般农家里的粮食不多,养的猪也不多。 婆家也一样,平时只有割青草,再用糠麸拌着洗碗洗锅水喂猪,等着猪养肥了再卖掉换些钱,根本舍不得杀了吃肉。 江枝也知道家里的粮食和肉并不多,可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吃扎实就没办法干活,哪怕是遇上流民,肚子里有货也能多一分力气。 徐二瑞才不管家里还有多少存粮,他迫不及待的夹起肉咬上一口,腻腻软软,顿时脸上迸出光来,真是太好吃了。 可惜只有一坨,几口下肚就没有了,好在锅里萝卜干还有多的,徐二瑞盛了一勺泡在苞米饭上,立即呼哧呼哧的吃起来。 巧云看着自己碗里的肉犹豫要不要分给二瑞,毕竟以前她是只喝汤的。 江枝已经端起碗,见巧云不吃饭,就用筷子在她碗沿敲了敲:“巧云,你忘了我昨天说的话了,该吃就吃,我徐家还等着你生一个大胖孙子。” 旁边徐二瑞抬头,嘴里还嚼着萝卜干含糊不清道:“媳妇你吃,我这里有萝卜,也好吃。” 巧云这才将肉挟起小小的咬了一口,哎呀,真是好吃! 江枝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身为现代人,对饿到骨头里的饥饿感实在是久违了,此时闻到腊肉香,只感觉嘴巴里的唾液如同泉涌。 再等咬上一口,那滋味真是挠在胃肠的痒痒肉上,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 香,实在是太香了! 这一口用纯粮养出来的土猪肉,换到现代是可遇不可求,必须是专人专供才有。 还有这萝卜汤。 汤里什么调料都没有,只有腊肉的咸,再加上萝卜干的甜,甜丝丝混着油珠子,适口度简直就是绝美。 江枝知道自己不是穿美食文,也不禁要感叹一句:虽然美味的标准取决于肚子的饥饿程度,但这才是真正的美食。 三人此时已经不管外面山风呼啸,一锅萝卜汤被喝得精光,肉虽然少,还是混了个水饱。 这一顿饭,猪肉和萝卜干都好吃,只有苞米饭让江枝难以下咽。 现代的苞米碴是褪皮后再打成碎渣,吃到嘴里软糯细滑,这里的苞米饭直接就是碎块。 看着黄灿灿香喷喷,可像沙子一样硬,吃一口满嘴乱窜还瘆牙,根本就吞不下。 没办法,江枝把自己的那碗饭分给徐二瑞和巧云吃了。 汤足饭饱,困意上涌,累了两天才第一次倒下睡觉。 头不梳脸不洗,三人什么都不管了,用背篓筐子堵住炭棚门,裹了被子和衣躺在干树叶里就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香,浑然不知山下的村子里又是火光冲天。 第7章 有毒的青果 黑夜里江枝闭着眼,只感觉自己身姿轻盈飘在空中。 忽的白光一闪,她猛然看见到“自己”正斜躺在家里的沙发大抱枕上,最喜欢的小菊灯亮着,旁边手机里面ai读书声依然在不紧不慢的念着小说,就连宠物猫咪咪都还在膝盖上呼呼大睡……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在家里,不是穿书了吗? 那听的是什么书,怎么模模糊糊听不清楚?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6节 还没等她弄清楚情况,身子一轻已经被身边的巧云推醒:“娘,娘,山下……山下起火了!” 娘,娘又是谁? 下一秒江枝猛的坐起:“什么起火了?” 她的动作太猛,吓了巧云一跳,解释道:“娘,是村里烧起来了。” 哦!只是做梦! 江枝重新整理好自己的心绪。 晚上二瑞喝汤太多,半夜出去撒尿看见有动静,回来喊醒人。 可江枝睡得死,怎么喊都喊不醒,是又摇又推才睁眼。 徐二瑞已经出去看情况,江枝跟巧云只站在青岗林旁边向山下望。 原本村子的位置是一片黑暗,可现在能看见一片片桔红光团。 巧云哭起来:“家被烧了。” 徐二瑞此时跌跌撞撞的跑回来,语无伦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烧了,全部烧了!” 虽然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也决定要在山上住一段时间,可眼睁睁看着曾经的家被大火吞噬,依然心如刀割。 江枝也难受,战争给少数人带来权势和富贵,同样也带来更多危害,受苦的永远是百姓。 值得庆幸的是,到现在所有人都平安活着,也包括那个聂繁天。 火光渐渐消失,重新恢复黑夜,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夜风刮过林子的呜咽声响。 再回到棚子里,江枝就无法再睡,时睡时醒,索性坐起来添炭守夜,听着外面的夜鸦啼叫到天明。 大燕朝农家的习俗是一天只吃两顿饭,天大亮了,巧云红着眼睛开始做饭。 徐二瑞想去看看村子怎么了,可被江枝喝止住:“看什么看,现在下面的流民正等着人去看,人家好抓住你割肉。” 一句话就把傻儿子吓得不敢再提。 好奇害死猫,东北傻狍子挨一枪不知道逃,还要回头去找刚才谁打的我。 村里房子烧了,人还得活下去。 江枝担心的还是那些没有走的村民,不知道流民是只抢东西,还是伤人了。 到哪里都有犟种。 昨天小满家上山了,可没有看见徐有才那几家,肯定又跟流民硬顶上。 只是他们仗着地熟人多,流民轻易也伤不到人,时间长了难说会不会丢命。 徐二瑞不下山,只是去了小满家的炭棚。 昨天上山时大家都匆忙,也没办法帮忙。 现在一夜过去,不知道他家过得怎样。 江枝也没有走,她把自己昨天捡的青冈子拿出来,把每一粒都用石头砸破外面的硬壳。 又在塘下方单独挖了一个浅浅的小坑,把青冈子全部倒进去,再引水进坑,刚刚能将青冈子淹没,多的水自动流进山坡树丛。 这样可以避免污染水源,而且是长流水不用换水麻烦。 昨天晚上能大方吃苞米饭,还是因为有了充饥主粮,要是没有后续粮食,江枝也不敢随便挥霍,万一真正坐吃山空就迟了。 巧云看着婆婆把青冈子砸开又泡水,不解的问:“娘,这青果有毒,泡着干啥?” 江淡定道:“全家吃。” 怪不得昨天晚上那一顿又是肉又是干饭,这是吃完粮食要毒死全家了。 巧云悲从中来,双腿一软就跪下:“娘,我每天只喝清汤,不敢再吃饭了!” 江枝愣住:“你一惊一乍的干啥,起来,就你现在这干柴一样的身体还怀着孩子,只喝汤不要命了。” 巧云指指青冈子,小心翼翼道:“娘要毒……” 江枝恍然大悟:“谁说要毒死人,这些青冈子能吃,只是要先去了毒性。” 巧云半信半疑,从小周围人就提醒过青冈子不能吃,哪怕饿得半死,有人用火烧熟吃一个没事,也没人敢用来当饭。 不过,婆婆的话没人能反抗,她只能求菩萨保佑,自己能少吃点青冈子。 早饭是干菜糊糊,江枝让煮得稠一些,巧云满脸愁容的照做去了。 二瑞还没有回来,江枝把青冈子泡进水里,就站在下山的崖边张望。 同在一座山上,几家炭棚直线距离并不远,可能走路需要几十分钟,放眼望去却在视线范围内。 江枝不知道其他家具体是在何处,但能看见几处林子升起淡淡炊烟,很快就被风吹散。 有人埋锅做饭就是好事。 没过一会,徐二瑞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娘,大家都没事,小满家也做饭吃了。 没想到他家炭棚比我们的好,以前大柱哥就用的石片子砌墙,昨天扫干净就住下了。” 大柱就是小满瘫痪的哥哥,从小就是个勤快懂事的,每年冬天跟爷爷在山上烧炭,一住就是一个多月,自然会把炭棚收拾出一块吃住的地方。 他病倒后,就是小满上山。 对为什么有这样好的条件,小满爷爷还情愿等死,江枝不解。 至于村里的情况徐二瑞也不知,大家也默契的没有再提走了的村长他们。 流民就是这样流来流去,从自己的家逃进别人的家。 现在冲进村里的流民,曾经也是憨憨笑着种地耕田的人。 江枝没有金手指,没有能力关心其他村民,她只想自己有个干净舒适的家,能平安活到本书大结局。 炭棚继续改建。 母子齐心协力,第二天石片墙封顶,暂时留出门框,等以后做门。 在旁边又把草顶延伸出一个灶间,用石头垒起灶台,方便巧云做饭。 第三天,江枝和徐二瑞又在草棚旁边的斜坡用石头砌起堡坎,找来细土填补平整,又搬来几根以前砍下来烧炭的青冈树,准备再搭一个房间。 这几晚上三人住在一起,虽然天气寒冷都是衣不解带的睡觉,但徐二瑞那脚臭打鼾声把江枝熏得够呛,急切需要开单间。 不过还没有动工小满就来了,说他爷爷要江婶子去一趟。 江枝欣然答应,她也有事要请教小满爷爷:这个冬天什么时候结束? 马上就是三月了,按现代的西南气候早就是春雨绵绵,桃花满山,可书里的世界还是干冷一片。 第8章 善意都是相互的 小满家窝棚距离自家一百米,上下崖需要几分钟。 江枝走到一看,果然比自己家的好。 靠着岩石的棚子足有三间,一片瓦式的顶子,高处固定在石壁上,矮檐搁在石片墙上,严密得连风都没有一丝。 此时,小满奶正带着重孙女妮妮在用树枝扎成的扫帚清扫棚里浮土。 小满爷则在旁边用刀劈着手上的木棒。 “长庚伯!”江枝喊了一声,踩着刚铺过的石板路径直进了棚子。 小满爷放下柴刀有些别扭道:“二瑞他娘,你坐!” 江枝也不跟他客气,在旁边的半截木桩子坐下直接就问:“长庚伯,你们这里吃住都挺好的,为啥前几天不上山?” 这是她一直就想不明白的。 一提上山,小满爷脸上的褶子就皱在一起,长叹一声:“那时候只想着没吃的,上山也就多活十天半个月,还是死路一条。 要是不走,说不定流民见我们老的老,小的小,残的残没粮就不折腾。” 旁边小满奶戳破他的谎言:“二瑞娘,你别相信这话,还是怪村里走时,那些人见我家是拖累,就都躲着。 平时侄儿侄孙儿亲亲热热,可到关节上,连问一句的人都没有。 我这老头子要强一辈子,现在被人嫌弃,他就死也要赌口气。” 被人揭了老底,小满爷黑着脸呵斥:“不会说话就别说,谁要赌气了。我就是老了,也要撑着腰杆做人,不去麻烦别人。 我是觉得他婶有一句话说得还对,上面的人怎么打是他们的事,总是需要人种田的。 那就到山上捱一阵,没粮就吃草根树皮,万一打着打着好了,小满和妮妮就不用在外面逃难。” 江枝笑了,这也是一个犟种,还是拿一家子性命硬犟的老犟驴。 她有些理解这个老人的意思。 小满爷要强一辈子。 早年丧子丧媳,他凭自己的能力养大俩孙儿。 就要过上重孙满堂的好日子,偏偏又遇上大孙子摔瘫,孙媳妇改嫁的事。 这种变故搁在谁家遇上一条,都足以将人击倒,但小满爷还是坚持下来。 可遇上逃荒,带着瘫痪的大孙子,只靠个人力量无法完成。 被别人嫌弃抛弃的打击太大,老人的心里没一丝生存希望,准备破罐子破摔。 是自己跟着小满去家里的简单问话,让小满爷感觉到温暖,也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一辈子不服输的倔老头这才有动力再上山搏一把。 小妮妮在自个太奶的示意下,给江枝端了一碗水,还喊了一声:“江奶奶!” 江枝嘴角抽搐着,勉强挤出笑接过,还乐呵呵的夸一句:“妮妮乖!” 小满爷把柴刀在地上嗑了嗑,道:“他婶,你们棚子搭得咋样了?要是缺人手,就让小满去帮两天!” 江枝很是意外:“这样不好吧,你家也需要人干活!” 现在家家都没有空闲的人,小满家虽然棚子好,但该做的事也很多,而且家里还只有小满一个腿脚好的,怎么好意思拉走。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7节 小满奶手上不闲,就说几句话的时间也在搓麻线:“小满他婶,以前我家跟你接触不多,只知道你是个泼辣的,爱跟人急眼,还不知道你也是个心善的。 上山第二天早上,只有你让二瑞来看我们吃过东西没有,唉!人老了让人嫌…… 现在没地没田的,我家里不急着干活,就让小满给你干几天活。” 说到这,小满奶抬手擦了一下眼角。 危难时刻见真情。 平时大家都说江氏在虐待孩子,可那孩子还是长大成人了。 庄户人家的孩子半道夭折的多了去,真正心恶的舅母,那孩子就活不成。 江枝有些汗颜,那是山下起火,徐二瑞来打听消息,也不是专门关心有没有饭吃。 不过小满奶真会说,胡搅蛮缠的原身被轻飘飘一句“爱跟人急眼”就糊弄过去了。 江枝也不逞强,把自家的难处说了:“不瞒长庚伯,我们住的棚子还不够,正准备再搭一间,现在马上三月了,要是下雨,就怕草顶撑不住。” 男频书里对这些生活中的细枝末节根本就不写,弄得她现在对这里情况并不了解,还是需要多问问里面的纸片人原著民。 听到江枝的担心,小满爷摸着手中的柴刀皱眉道:“以前这个季节也早该下雨了,你要盖房子得加紧,冬天旱了几个月,雨一下肯定得半月不停。 要是树皮不够,就让小满和二瑞在我家拿些去用,盖厚实些,你家里有双身子怕受湿。” 江枝赶紧感谢,若是有多的树皮盖棚顶,那就是最好了。 她还有一个疑问需要解:“长庚伯,那些流民万一上山来怎么办?” 从第一晚上村里着火后,这几晚上陆续都有火星闪动。 她没要二瑞回村去看情况,烧了就烧了,看一眼又解决不了问题,只担心流民上山。 自己一家三口还好办,能用石头砸下去就砸,要是打不过随便往林子里一钻就是。 小满家就不方便了,自己这一问,也是提醒的意思。 小满爷脸皱成苦瓜,眼睛却露出精芒:“我让小满叫你来,就是说这事。 从村里到这片山只有一条近路,我准备封住。以后只有我们两家人知道怎么走,不认识路的流民找不到,村里那些人也别想随便上来。 你家要是还有什么东西要回村拿,就赶紧去一次,以后就不好走了。” 小满家跟江枝家的棚子都在一条路上,小满爷一辈子都在这山上烧炭,早就将一草一木摸得滚熟,哪里最难走他很清楚。 这是在路上动手脚,把这片山头归两家所有,同样也把两家人封在里面,无论谁来出入都不方便。 面对危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应对方法。 小满爷知道自己家没有能力抵抗流民,就自我封闭,缺吃少穿也只能熬着。 江枝惊讶的瞪大眼睛,有句话说得好听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说得难听就是:老妖怪,人老成精! 避世老林,这办法真是稳如老狗! 小满爷四代同堂,常年的劳作让外貌看着苍老,仿佛是现代七八十的人,其实也就六十岁多。 体力不行了,生活中的智慧却是不少。 有这样一个倔老头在,江枝顿时感觉自己轻松不少。 只是她坐在棚里说话时,时不时能听到黑暗角落有压抑的咳嗽声,想来就是那个瘫了的年轻人。 第9章 留下来的小世界 正如小满爷爷的安排,小满真的送来一大捆树皮盖房,有这些东西,江枝的小单间就有着落了。 不过在盖房之前,还需要先到村里去一趟,以后就不再下山。 要带什么东西,江枝跟巧云和徐二瑞商量了一下。 巧云要石磨,苞米面快吃光了,需要磨成粉。 二瑞说需要一些干草铺床,只用树叶太硬。 江枝听得皱眉,这些东西要么重,要么体积大,根本不适合带。 可她也不知道需要什么,感觉什么东西都缺。 再想想村里那几家不走,当天就在偷搬家具,现在恐怕已经清洗过全村,再加上流民来去,就是有用的东西,能留下也不多。 现在空想无用,只能先进村去找,看有什么剩下的再说。 天还没亮,江枝、徐二瑞和小满三人带着背筐绳子就悄悄下山,出现在村边。 村民离开已经五天,此时的村子在晨曦中安静如死,连打鸣的鸡都没有了。 徐二瑞和小满是在村里长大的,每家院子格局都清楚。 有他们带路,三人顺着院子的后墙走,三拐两拐就进了距离村边最近的一户人家里。 这家走得匆忙,留下的桌椅板凳还在,但也被人挑选过,现在剩下的都是缺腿少角的破家具。 三人粗粗看过,就继续往各家走,村子表面上看除去太过安静没有什么变化,但多走几家就渐渐出现混乱痕迹。 这几晚上在山上都能看见火光,果然有好几户人家的房子被烧了。 熏黑的断壁残垣,突兀刺向天空的房梁屋脊。 虽然没有看见尸体,但地上打碎的破瓦缸,还有几滩暗黑血迹已经让徐二瑞和小满脸色大变。 这里不敢耽搁太久,江枝和徐二瑞准备回自家的院子看看,哪怕是烧了也才心安。 小满也要回他自己家去看看,三人约好在村长家见面就分头行动。 回到自己家院子外,江枝发现没有被烧,但原本落锁的院门被人扭坏了,门扇斜垂着半开半掩。 徐二瑞跑进院里,看着他跟媳妇住的房门大开着,立即进去查看。 江枝则径直进入灶间。 她先是找到放火镰火石的地方,从里面取出一副旧的火镰。 虽然山上带着一套,但在没有打火机火柴的地方,火镰火石是生火的必须工具,一副不够,还得多准备一副。 厨房里几口破沿坛子还在,江枝伸手在坛子里一摸,摸出黑糊糊不规则的几块“石头”,她立即宝贝似的塞进袋子里。 这是盐石。 因为这里的盐都是没有提纯过的粗盐,有很多杂质,在盐罐放久吸潮结晶就成了硬石头。 她本来还不知道,是在家住第一晚上收拾东西时看见问巧云,说太硬不能用要丢了。 平时当然不需要,现在江枝不能丢! 住在山上吃的还能用山果树皮之类的解决,没盐没味可不行。 人缺乏盐份矿物质身体会乏力生病,这些盐石虽然差了些,还是一样可以补充盐。 把整个家重新搜罗一遍,最让江枝满意的是,居然在角落里,找到一大包还没有用过的雄黄粉。 这可是好东西,在山上住得久了,棚里出现蛇和蝎子只是迟早的事,能驱虫的雄黄非常重要。 此时,江枝已经知道什么是自己需要了。 等徐二瑞找到的一柄缺口柴刀过来,江枝道:“二瑞,你知道谁家有生石灰?” 生石灰也是杀蚂蚁小虫子的好东西! 生石灰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十文钱就能在镇上买一大包,没有人带着它去逃难。 徐二瑞点头:“娘,这个我知道,村长家年前打三合土,买回来的石灰粉没有用完,就堆放在柴房里。” 好!生石灰有着落,就再找点其他的。 盐石是越多越好,两人开始挨家挨户的进厨房翻盐罐子。 当初每户都将自己的盐倒走,盐石丢弃不要,现在便宜了江枝。 一边往村长家走,一边找东西,江枝袋子里已经有大大小小十几块。 徐二瑞也找到好几把废弃的镰刀柴刀,还算收获满满。 就在两人快靠近村长家时,一个哈欠连天,边走边系裤带的人从院墙边排水沟走出来,两边毫无提防的撞了个正面。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面对面连胡须都能数清楚,江枝看着对面那个一身脏兮兮的流民,吓得立即举起手中的镰刀:“你想干啥?” 那流民也是吓了一跳,慌得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二大爷,三叔,有人抢东西来了!” 江枝跟徐二瑞都蒙了:我们抢东西?我们自己还吓得够呛呢。 两人赶紧向后方撤,躲在一处草堆后观察情况。 刚藏好就看见村长家的院里,呼啦啦冲出四五个人,提着锄头扁担,一个个敞着衣襟趿拉着鞋,神情紧张。 “二狗子!人呢?谁抢东西?” 那个拉早屎的二狗子往江枝这边一指:“两个举着刀,在那边。” 流民里有人出来,对着江枝二人藏身方向拙手拙脚行礼:“我们只是路过,在这里歇脚,天亮就走,身边也只有一些破袄,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看来只是一些出来逃难的老实农户,已经被人抢出经验,应对自如。 徐二瑞站出虚张声势的喊了一声:“你们要走就赶快走,再不走,我们就不客气了!” “好,我们这就走!”那个二大爷对旁边人说了几句,有人退回院子,大概是收拾东西去了。 很快,里面就是一阵喧哗慌乱,有孩子没睡醒的哭闹声,有妇人在尖叫,想来是走得疲累不想动。 很快,一行人推着车,挑着担,背着娃从院里出来。 江枝皱着眉看他们,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来,又能走到哪去? 逃荒文里都只有在路上逃,怎样的艰难,很少看见他们的结局如何! 不过那个二大爷在经过徐二瑞和江枝身边时,看清楚这里只有江枝两人,脚步一缓,眼神开始飘忽。 紧跟在他后面的那几个人也随之一停,几双眼睛都看向徐二瑞背着的背筐,神情顿时变得不怀好意起来。 江枝感觉苗头不对,赶紧拿起柴刀,退后几步,对着村里高声道:“大牛,二牛你们把人都带过来!”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8节 旁边的徐二瑞一脸懵逼:“娘,他们……”他想问大牛二牛是谁。 江枝怕他说漏嘴,快速道:“让大牛过来,他家这边有事!” 还有人,还是村里人…… 那眼神飘忽的“二大爷”瞬间就清明起来,还对着江枝拱手讨好的赔礼:“叨扰了!叨扰了!” 徐二瑞笨拙回礼:“无妨!无妨!” 江枝不理,只冷冷看流民离开。 可就在这些人没走出多远,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高低呼喝,然后就是噼里啪啦的打架声。 还有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嚣张道:“好啊!我说昨天晚上有人没交钱就偷偷进来,坏了我们村的风水,原来就是你们!总算抓到了,交钱,不然别想走!” 徐二瑞和江枝此时还站在外面,闻声对视一眼:这是对流民进行讹诈。 徐二瑞道:“是有才叔他们,他们没走,还在村里?” 江枝眉毛都拧成疙瘩:这两家人仗着自己人多,先偷后抢了! 第10章 乱世不同的生存法则 江枝寻着声音找过去,就看见那几个流民果然被人拦住。 在徐有才身边,还有十几个人。 这些人江枝认识,都是徐有才的兄弟侄儿。 徐有才,徐有茂虽然是两兄弟,可下面儿子生得多,子子孙孙枝繁叶茂,才三代人就是十几个青壮,在村里也是能跟村长较劲的人家。 尤其是几个侄儿都是种地的庄稼汉,仗着地熟,这小股流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徐有才提着一把斧子,在领头“二大爷”手中的推车敲了敲:“你们这些人脚上沾血,进村歇脚得交钱,不然污了我们这个村的风水。” “二大爷”哀求:“这位爷,那些乱兵抢东西杀人,我们也是被逼得无奈才逃命出来的,走了百多里路,实在是累的不行了才进村找点水,就住一晚。” 他见徐有才一行人气势汹汹,只能委屈相求。 徐有才双眼直往流民带的行李上瞟,见人群里有一个背着皮褥子,眼睛顿时就亮了,立即道:“别说那些没用的,我这个人也不是斤斤计较的,给钱给粮随便你选!一人两斤粮,要不然就是五百文钱。” 这话顿时引得一阵骚动,流民大大小小近十人,一人两斤粮食就得二十斤,做成糊糊够大家吃十几天。 现在走在路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安顿下来,哪里敢这样浪费粮食。 至于钱,那就更没得商量,五百文钱在以前都够一家人用两月,现在找空房子打个地铺就五百文,还不如直接抢。 流民里有人咬着牙喊道:“出门在外谁都有难处,你别过分了!我们也不是随便被人欺的。” 徐有才冷笑:“抢你又怎样,你出来不就是给人送钱的,有本事你就学爷一样守着自己的村子别跑啊,没长蛋的东西!” 这句话顿时就像热油中泼了瓢冷水,一下就炸开了。 两边立即扭打在一起,拳脚齐出,棍棒乱飞,东西泼洒一地,大人孩子哭成一团。 江枝啥话没说,立即拉着惊得目瞪口呆的徐二瑞就往后跑。 乱世出英雄,可不是人人都能乱世当英雄。 江枝虽然从小跟着采草药的爷爷在一起,被逼着学过几招强身健体,上学后就全还给爷爷。 原身泼辣骂街的本事在这种场合也不适合。 徐二瑞脸色苍白跟着很后退,他刚才还神情紧张,可看着只两回合就倒地不起的流民,又有些意外道:“流民……就这样!也没传言里杀人放火可怕。” 江枝撇撇嘴:“你以为人人都是这样的……” 强人不是没有,是还没有到。 普通农户没有战斗力,别忘了还有男主那样走一路杀一路,踩着人头立功的。 这些流民是疲累不堪,身边又带着孩子才这样软弱。 看徐有才脸上新添的伤疤,还有村里被烧房子,没有尸体只有血迹就知道,肯定也遇到过硬茬子,被别人打过还烧了房子。 江枝这边还没有想好怎么解释,徐二瑞又想到一个问题:“小天、呃!村长他们在外面也要遇到抢东西的……” 江枝无语:有那个心狠手辣的男主在,谁抢谁还不一定,不过村长他们几十人麻烦事不少就是。 这边的打斗很快就结束,徐家村人完胜! 徐有才几人骂骂咧咧,将那几个流民的东西搜刮一空。 地上,受伤呻吟的男人,女人们跪地邦邦磕头,旁边小孩子哇哇大哭。 见之凄惨,徐二瑞看不下去了:“娘,有才叔他们太过分了,一点东西都不给那些人留,没吃没喝还要走路,这不就是在要人家的命啊!” 江枝眉头紧锁,想到刚才那二大爷的眼神,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她拉着心浮气躁的徐二瑞不放:“我们要是走在路上逃难,下场也是一样的。” 乱世就是乱世的活法,小小一个村子已经是人生百态。 有人躲,就好像自己,躲到山上避世。 有人逃,就是村长他们随波逐流,遇上弱的就抢,遇上强的就靠,最后还是加了叛兵。 也有人直接化身恶魔,徐有才一家子早就是为非作歹的心,现在不过是给了他们机会。 年轻人,乱世当圣母要不得,救不完的,别忘了自己还自身难保。 吃了上顿没下顿,就是上山,粮食也维持不了几个月。 徐二瑞焦躁不安,他显然是起了同情心,江枝抬手拧住他耳朵,压低声音道:“你别给老娘多管闲事。” 就在这时,徐有才那边的一个侄儿突然一声喊:“谁在后面?出来!”说完立即冲到旁边院墙后。 只见一阵拉扯,就从墙后的草堆里抓出一人来。 小满满脸恐慌,肩膀上扛着一个奇形怪状的架子,对着徐有才干笑:“有才叔,我是到家里取点东西!” 江枝脸都绿了,该死!小满怎么就偏偏这时候过来。 徐有才他们现在可不是种田的叔伯,是敲诈勒索抢劫的凶徒。 而且他肯定不愿意让村里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果然,徐有才黑着脸盯住小满:“你刚才都看见啥了?” 小满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江枝心一沉:徐有才要杀人灭口。 小满家就只有这个孩子算正常劳力,不能出事。 要是小满有个三长两短,那一家子老弱病残就完了。 权衡利弊,江枝一步从躲藏处走出来:“有才大哥,这孩子是跟我来的。” “江婆子,你来干啥?”徐有才一看见江枝,脸顿时就更黑了。 江婆子是出了名的又歪又恶,无理泼三分,有理更要倒地扑腾出一个坑。 论威力,在村里也是一号人物。 跟有权势的村长和有实力的自己齐名,是人都要躲着她。 徐家几人看见江枝也变了脸色,虽然只是一个女人,但淫威已久,让他们都头疼,真是哪里都遇得到她。 江枝大步过来,一把拽了小满在身边,这才学了原身平时骂人的样子,插腰歪嘴向地上一啐:“徐有才,你自己是拉屎不遮脸,不怕别人看。 现在还好意思问小满啥意思,啥意思都跟我们无关,多看两眼我还嫌膈应人。 告诉你,我们是这个村的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村长才走两天,你就要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休想!” 徐有才又一次被骂得狗血淋头,一张脸都憋成猪肝色,顿时戾气上涌:“江婆子,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打呀,你打呀,不打是龟孙子! 你打了,长庚伯他们才晓得你是啥样的人,在山上等我们的邻居就知道你是啥样的人!” 江枝冲到徐有才面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她在赌。 赌徐有才依然还是村里庄稼汉的本性,想以后在徐家村继续立足,现在就会顾及几分名声。 第11章 当不了英雄的苟种 果然,徐有才神情复杂,牙齿咬得咕咕响,却没有再说出狠话。 他的根就在徐家村,以后发达也是需要有邻里乡亲帮衬的。 徐有才的堂兄徐有茂此时出面了,挤出一脸褶子笑道:“唉呀,江婆子,大家都是一村的,上面还是一个老祖宗传下来,别说得这样难听。 你看见什么都是误会,我们也是为了村子好,你们和村长他们拍屁股走人,这些房子土地总得有人照看着。 万一被人占去,你们回来落脚的地都没有……你说是不是?” 徐有才高大跋扈,徐有茂干瘦干瘦的一脑子的鬼主意。 村民走了,留下的房子住不完,留下的土地种不完。 自己只需要在这里守住,就能坐拥一片天下,当上地主老财。 徐有茂这话说的江枝都不好能反驳,人家帮忙守村,好像是有道理。 “有茂哥,那就辛苦你们了!”江枝见好就收,也不对他们刚才的行为作出评价,扯过小满在自己身后:“我们还得带些东西上去,以后不下来了!” 徐家兄弟俩打哈哈:“行,带吧!你能拿多少拿多少!” 两人都盼着这泼妇赶快走,别妨碍自己发财。 流民里,一个女人原本还在哭哭啼啼。 她以为江枝会侠肝义胆主持公道,帮她把东西要回,可此时见到江枝要走,立即大喊着扑过来:“你跟这些劫匪是一伙的,你还我粮食。”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9节 江枝:自己是不是看起来很好欺,刚才男人们在拼命时,也没看见你冲上去帮忙打呀!现在就敢来拦路了。 她还没动,徐二瑞和小满就挡在前面。 徐二瑞哆嗦着声音:“你、你们的粮食又不是我娘抢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小满也道:“你的粮食就在那边,你自己去拿呀!” 那妇人一见自己拦路不成,又跪地对着江枝磕头:“我求求你了,把东西还给我们吧!我们要去京城,路上大人孩子都要吃饭!” 江枝心中有一丝丝矛盾,作为一个生长在和平年代的人,从小接受高标准道德教育,助人为乐成了刻进骨头里的基因。 可她更清楚,有些时候善心得不到回报,所以屡屡才有农夫与蛇的故事,况且刚才那表现就知道这伙流民不是善茬。 徐有才他们愿意放过自己,还是因为顾虑同村其他人,不可能放过这些流民。 就这一犹豫,徐有茂在旁边呵呵两声:“江婆子,不如你让二瑞和小满留下跟我们一起守村,这些粮食分你一半。 这些人从几百里走过来粮食还不少,半路也没少抢别人的。” 抢来抢去,谁也没有清白。 江枝瞬间什么都不管了,拉起二瑞和小满就走。 她承认自己是无能孬种,既做不到同流合污,也做不了救世英雄。 在流民凄厉咒骂哭喊声和徐有才嚣张大笑声里,江枝三人落荒而逃。 哎呀!外面的兵荒马乱不适合自己,还是赶紧躲起来过日子。 村长的柴房里果然堆放着不少生石灰,三人用草篼垫底装了一大背篓。 另外既然徐有才同意自己拿东西,江枝就不客气。 机会难得,趁着徐家人在驱赶流民,江枝三人把村里每户人家的厨房都翻了一遍。 地窖里面的红薯芋头早就被人搜刮干净,江枝只找到不少盐石,还找到一些匆忙遗留下挂在墙上的瓜豆菜种子,光是菜种都足够种几亩地。 除此之外就是一个精致的手推磨,一个可以舂米的石臼,只是这些东西又重又不好搬,为了以后有细粮吃,江枝准备累死自己。 谁知小满一见这俩重货就使劲摇头:“我爷会石匠手艺,江婶子,你急着用就只搬石磨,以后我爷找到石头自己打石臼就是。” 还有这好事? 不过农村人自己会石匠木匠也不稀奇,看小满家那棚子,说会修房都不奇怪。 这次要带的东西不少,生石灰,石磨,小满要带的纺车,每一个都是大件。 等到全部搬回山上的炭棚,已经是下午时分。 巧云早就熬好一锅粥,还贴心的在火堆里给婆婆和丈夫煨了两根红薯。 现在红薯是吃一根少一根,她都不敢再吃了。 回到炭棚江枝就倒在地上起不来,心再年轻也得服输。 这身子骨是骗不了人的,她又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腰快折了。 开荒、种田从来都不是诗和远方,就这几天的田园生活就让她累得要死。 好在,短时间也不再需要干这样的重体力劳动。 在三人回山的当晚,夜深人静时一段崖壁轰然发生垮塌。 崖壁下方的小路瞬间就被大量倾泻而下的山石掩埋,要想重新疏通,至少需要半个月。 小满家和江枝家所在的山林,就此成了与世隔绝的一方净土。 其余人家想跟他们沟通,除了到路口扯着嗓子喊,就只能绕一大圈路,走一小时过来。 经过一晚简单休息,第二天江枝的小单间开始修建。 在平整出来的空地上,先是挖出四个坑洞,再插入碗口粗的青冈树干当柱子,填上碎石夯实,等柱子稳定,接下来就是盖屋顶和墙壁。 石片黄泥砌墙,搭上人字屋顶,中间的横梁是一根最长的树干,再用两个三脚架砍出的榫卯结构扣紧。 这间原本是只打算做小单间的棚子,修着修着就成了一间规规矩矩的房屋,顶棚铺上树皮。 为防止被风刮走,树皮上用找来石片层层铺垫。 而在树皮的缝隙里,江枝塞进从水沟边挖来的干苔藓。 苔藓可是好东西,在荒野求生里,那些搭建庇护所的地方都要用上苔藓,防风保温,是天然的保温隔热材料。 小满看着这间小屋啧啧赞叹:“江婶子这房比村里那些茅草屋还好,看这厚实的顶子,再不用担心暴雨。” 江枝也很满意,整个过程虽然苦了点,但看了那么多视频,终于给自己搭建出一个完美的庇护所,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房子有了,里面还需要家具。 没有床和桌子,江枝依然用黄泥加片石,再用木板在房间里搭了能放东西的柜子和灶台,顺带砌了一个炕。 之所以说顺带砌炕,是因为江枝也是第一回 做。 盘的炕也是小巧玲珑,跟那些一排大通铺的大炕无法相比。 炕这个玩意在徐家村是没有见过的稀罕物。 做饭的灶台连着睡觉的床更是没有人见过。 就连自认为见多识广的小满爷都专门来看。 摸着厚厚黄泥砌起的炕面,再看着贴墙而出的烟道,小满爷陷入沉默。 他活了大半辈子,土已经埋到脖子的人,只习惯在屋子中间挖火塘烧柴,烟熏火燎的烤火,对这种土床感觉陌生。 他看了很久,问出一句对南方孩子来说最经典的问题:“夏天煮饭会不会把人烤熟?” 江枝笑道:“夏天不烧这口灶,或者是将烟洞堵住就没热气过去了。” 小满爷依然一脸茫然:“啥热气,你说烧炕、烧炕,不是要用火烧吗?” 江枝暴笑:“直接用火烧是炒干豆子!” 第12章 第一碗青冈凉粉 江枝正屋的第一个炕搭成功后,马上就给之前的炭棚也搭一个。 这几天里一直躺在树叶里,虽然铺得厚实,又裹着棉被,地上总有寒气透进来。 而且,按照小满爷的说法,春雨绵绵,又潮又湿的季节早就该到了,一旦下雨就没有好晴的。 到时候就是棚里不漏雨,地上树叶也会返潮,有孕的巧云再睡就不合适。 搭第一个炕是江枝亲自动手完成的,这还得益于每天看的小视频。 东方的取暖方式是搭炕烧地暖,西方的是修建壁炉,各有各的好处。 江枝觉得还是炕头最适合中国宝宝的体质,等到阴雨绵绵的时候,炕上还能烘衣服烘东西,用途更大。 徐二瑞和小满干活不偷懒,在江枝的指挥下当苦力打下手。 巧云也是做惯农活的,一刻也没闲着,别人前面砌石,她就用稀泥上上下下将墙抹得平整光滑。 四人从早干到晚,只短短几天,一间足有二十平米,像模像样的正房再加一个十几平米的棚子,还有两个炕就改造完成。 对这种名叫炕的土床,小满非常喜欢,他白天在上面帮忙搭炕修房,晚上回去就要给自家搭。 不过当晚小满爷就来找到江枝说事。 他真正是要强的,在这节骨眼上依然礼数周全。 江枝在听完小满爷说想自己家也搭炕,怕江枝不同意,还提了五个鸡蛋来送礼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小满爷在上面看过炕后,就想到家里瘫痪的大孙子。 因为冬天冷,大孙子躺在被窝里不敢出来,而且脚腿没知觉也不知道冷暖,不是冻得生疮就是被暖壶烫烂才知道。 要是有这种暖炕,至少不怕盖不好着凉受冻。 只是这技术是江枝教的,孩子学没有花钱,现在自己家要搭就得送礼说一声。 “长庚伯,你们要搭炕就搭,小满已经学会,不用拿东西换,你家里人正需要鸡蛋。”江枝把鸡蛋往外推,小满家里老人小孩加病人,哪一个都需要调补。 小满爷执意要给:“他婶子,这五个鸡蛋是少了些,拿不出手,多少是个心意,就当我这个当叔爷的给巧云补身子用。 唉!我这老头子现在没什么本事,就靠这点骨气活着。 也怪下面现在兵荒马乱,要是按照以前,你有这手艺,让徐二瑞和小天他们出去给人打炕,一个月也能挣些银子,现在只能换五个鸡蛋。” 话都说得这份上,江枝只好收下:“长庚伯,你家单独打炕,另外还能修一道火墙,以后同样可以在火墙上挂东西烘干。” 有火墙,散热面积更大,家里人全部都可以取暖,就连瘫痪的病人都可以出被窝多活动活动。 修完自己的房,江枝就让二瑞去帮小满家干活,她自己开始收拾青冈子。 在修房搭炕期间,江枝没忘记自己泡着的青果,这可是接下来大家的口粮。 每天都会引水到土坑中换水翻动,保证每一粒青果都要浸在水中。 为了口感,浸泡的时间越长越好。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可以去除青冈子微毒苦涩的单宁。 那就是用煮。 一次次反复的烧煮换水,一直煮到汤清色亮,这个过程能大大降低时间,但会消耗大量柴禾。 现在家里正急着盖房,大家都没有空闲去找柴,就用最简单的浸泡。 房屋完工,第一批浸泡的青冈子也基本上可以食用了。 于是,江枝跟巧云就剥去青冈硬壳,再将果仁放到石磨里磨成浆。 青冈子跟橡子同属一科,都是壳斗科的大型常绿乔木。 果实里面的淀粉含量超过大豆,只要能处理好含毒的单宁,就是美食。 石磨吊浆,反复漂洗过滤出淀粉,掺水熬煮成稠糊状,再舀进土陶碗里透凉。 巧云怀着孩子,这些事都是江枝一人在做。 可怜她在现代空有一颗大厨心,做饭手艺却堪比满级炼丹师,成品是什么得看天意。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0节 到了这里,有原身做饭不咋地的底子在,做饭勉强靠谱。 而且不担心没人捧场,反正巧云他们饿肚子吃什么都香。 凉粉是黑褐色,看上去很没食欲,江枝用刀切成手指状的细条。 如今刚搬家到山上,什么都是新的开始。 厨房里没有现成的香葱姜蒜,也没有酱油醋,舍不得用那几个留种的辣椒,只有坛子里的老盐水和酸萝卜。 可吃凉粉离不开麻辣味,江枝在调料里加上碾碎的茱萸和花椒,同样的麻辣咸香。 看着黑乎乎的凉粉,巧云既害怕又新奇,哪怕这些东西是她亲眼看着一点点做出去,还是难以置信。 “娘,这个真的可以吃?”她嘴里说着,眼睛却直勾勾看着那些黑凉粉。 现在虽然每顿都能吃到稠粥,甚至还吃过两次油荤,随着孩子月份渐大,巧云还是每天感觉肚子饿得难受。 江枝把自己放好佐料的凉粉放到她面前:“当然可以吃,只是你怀着有孩子,先少吃些适应一下胃肠!” 巧云此时已经闻到那酸辣味,只感觉胃里翻腾,舌根下一股清涎就涌出来,听到自己能吃,她迫不及待的端了碗大吃一口。 “啊!娘,这味道不错啊!我能不能多吃些?吃完这碗再吃一碗!” 巧云三两口就干下去半碗,吃得两眼放光,这时候她觉得哪怕青冈有毒,她都要先吃饱肚子再说。 江枝摇头:“不行,你只能吃一碗,等会儿煮一个鸡蛋吃。” 青冈凉粉虽然没有毒,但淀粉很重,不易消化,孕妇还是少吃为宜。 “只能吃一碗?” 巧云失望,此时就连让自己吃一个鸡蛋都不是特别吸引她了,婆婆的话不能不听,只后悔刚才吃猛了。 江枝也品尝起青冈凉粉的味道,完全没有她意想中的涩味。 吃在嘴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爽利劲道,而残余的一丝丝苦,反而增加了酸辣的丰富口感,难怪巧云吃得放不下碗。 到晚上,徐二瑞在小满家帮忙盘炕,是已经吃过饭才回来,看见黑乎乎的青冈凉粉也是好奇。 他知道娘和媳妇前几天就在水里泡青冈子,今天更是忙碌一天。 听到这东西能吃,他完全没有巧云的小心翼翼,直接端了一大碗,淋上佐料浇头就开吃。 一边吃一边感叹:“以前只知道青冈子可以烧了吃,怎么没想到做成这样的冻皮吃呢!” 在村里时,每年到青黄不接,家家闹粮荒时,他跟小天,还有村里其他孩子一起,瞒着大人偷偷摸摸捡青冈子烧着吃,闻着焦香,吃起来还是又苦又涩,难以下咽。 江枝笑道:“这些只磨出来的一小篮子,明天再多磨些,磨成粉以后可以天天吃。” 第13章 吃草根的一家人 第二天一早,巧云在家烧锅做饭,江枝取出昨天熬好的凉粉,连同调料用小篮子装好。 小满和二瑞昨天就在盘炕砌墙,她也要看看做得怎样了,顺带送些吃食。 大家避到山上,没有土地里的收成,现存粮食能维持时间不长,为了生存,能有其他办法就尽量分享。 山上的青冈子多的是,而且只要气温回升,春雨一下,山上草木萌芽,吃食就会渐渐多起来。 这里虽然土薄,但面积够大,杂树灌木丛到处都是,长成的东西不能养活全村百多口人,要养活两家人还是够的。 母子俩到小满家时,小满一家正吃饭,妮妮捧着碗在小口小口喝着清粥,小满爷咬着一根熏得焦黑的竹烟管皱眉苦脸。 小满在棚屋角落里,正给被窝里的人擦脸洗手。 看见两人,小满奶赶紧过来邀请一起吃饭。 小满家也没有带家具,但小满爷用石头木桩做了桌椅。 此时桌上摆着几碗能照出人影的清粥,中间也是一碗黑乎乎的泡菜。 江枝眼力好,一眼就看出这粥只有几粒粟米,最多的还是切得细细的草根。 真的挖草根掺和着粗粮吃了! 唉!这一家子老小,现在就省粮吃草根,时间长了怎么扛得过去。 江枝把自己提来的小篮子放在桌上,从里取出两大碗切好,淋过调料的凉粉条:“伯娘,这是我做的青冈凉粉,料已经放好了,专门送给你们尝尝味道。” 小满奶看着满满当当的两大碗吃食,先不管青冈凉粉是啥意思,单是像豆腐一样光滑能吃,就让她眼前一亮,又有些不好意思收,推拒着:“他婶,你们、你们都缺粮,一碗就够了……” 二瑞呵呵傻笑:“叔奶,你就放心吃吧! 我娘弄的青冈粉多,我家吃不完,小满也是看见的,水坑里已经泡满了。” 小满奶懵逼脸上是一脸懵逼:“啥泡满了?都是能吃的?” 旁边,小满爷也回过头,看着黑乎乎的凉粉眉头皱得更紧。 他牙不好,家里草根切得再细,他也嚼不烂。 不吃就要饿肚子,除了喝些清汤充饥,小满爷就只能把草根囫囵着往下吞,划得喉咙生疼。 小满在棚角处也听到二瑞说话,赶紧两把给大哥擦干净就过来,探头往桌上一看,顿时两眼瞪得滚圆,指着两个大海碗疑惑道:“江婶子,这就是你泡青冈子做的?真的能吃?” 他在江枝家几天,自然是看见土坑里泡得黑亮的青冈子,当时问过说是吃的,还傻笑了一阵,说吃这个又苦又涩要中毒,没想到还真的做成豆腐块。 “小满,你尝尝就知道了,好吃!”见这一家子人害怕,徐二瑞殷勤劝说。 他出门时才吃过一大碗滚烫的,此时还想吃。 旁边,小满爷沉声道:“他婶,多谢你给我家送的吃食,这情我老头子领了。小满他奶,给大家分分,我们吃!” 人家送上门来,有这份心,不管是有毒无毒,是苦是涩都要吃下去。 小满爷说罢,视死如归般先端了一碗到面前,伸出筷子夹起一条放进嘴里。 麻辣咸香还带着酸味,没有涩,味道还真的不错。 跟粗糙难咽的草根比起来,这滑溜劲道的凉粉简直就是珍贵的细粮。 小满爷吃一口就放下,刚才还皱得死紧的眉毛舒展开,夸道:“好吃,真的好吃!小满他奶,给大柱吃一些。” 有了小满爷的鉴定,小满几人顿时就开心起来,每个人都尝尝味道。 妮妮像一只小老鼠躲在桌边,小心翼翼用手捡起一条,放进嘴里吮吸着上面的汁水。 小满奶没空感谢江枝,端起一碗青冈凉粉急忙忙走到棚角处,对着被窝里一动不动的大孙子道:“柱子,这是你江婶子做的好菜,你嘴淡吃一口。” 一边说,一边掀开被角,露出里面的人。 江枝来这里已经有两次,可每次都只看见躺着一动不动的被窝,还没有看见过真人。 此时一眼看过去,若不是事先知道里面是人,哪怕自己在医院见过的病患比常人多,也会吓一大跳。 大柱子成亲一年摔瘫的,现在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苍白的脸,枯瘦如柴的身形,都显示他重度营养不良。 因为一直在被窝里,双眼好像是怕光线刺激,紧紧闭着,虚弱无力道:“我躺着不饿,不吃东西,留给爷奶吃!” 吃得多拉得多,吃得少还能替家里省粮。 为了不给上年纪的奶奶添麻烦,他一天只喝一碗清粥续命。 小满奶急切道:“乖孙,你就多吃一口吧!你江婶子送得多,我们有吃,妮妮也有吃的。” 婆孙俩就为一口吃食推来推去,看得江枝心中酸酸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倒霉孩子活到现在就没一件顺心的。 在这物质匮乏的时代,再遇上病痛折磨,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江枝走近几步:“大柱,你就吃吧!这东西也不是什么稀罕的,明天我再送一些过来。” 营养不足的肌肉无力,让徐大柱脸上做不出惊讶表情。 从小在村里长大,徐大柱对这个江婶子是印象深刻的。 每天不是阴沉着脸不搭理人,就是又哭又闹,一有不顺心就在村里转着圈骂人,谁都惹不起。 这时候还能亲和说话,说不定下一句就要翻脸。 小满爷也出声:“大柱,你吃吧!我们有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什么时候没有了,我们再一起饿死。 你现在饿死自己,那就是要活活气死我们一家人。” 小满没出声,但刚才还吃得香的碗已经放下了。 徐大柱想说话感谢也没有力气,只能微微点头,低声道:“奶!我吃!” 小满奶赶紧给他喂一口:“这就对了,你再躺着也要吃东西的。” 刚才还在桌边的妮妮也端着她的碗过来了,趴在被窝边细声细气道:“爹爹,你多吃点,妮妮不饿。” 家里巧云还在做饭,江枝只站了一小会就走了,那个棚里的气氛实在压抑得她难受。 好在人间自有真情在,徐大柱虽然病了,但家人没有放弃他。 光是感叹人生没用,还是做些实际的事。 小满家的炕和火墙还没有开始做,徐二瑞和小满昨天忙了一天,已经捡回片石,挖黄泥堆放在棚角处。 看这家人的情况,真是太需要能取暖的土炕。 小满家用山石崖壁当墙的棚子虽然结实,但里面实在太阴冷。 以前堆炭还无所谓,如今一家人住在里面,用不了多久一个个都要寒湿入骨。 等患上风湿、类风湿关节炎,不瘫的健康人也要瘫。 第14章 逃荒路上的聂繁天 回到自己家,江枝跟巧云吃过玉米糊糊,大家就开始分头干活。 巧云留在家里剥青果壳,以后每天多磨粉给小满家分一些。 江枝提着柴刀锄头,背上筐子出门去。 她要找一些柴禾,顺带开始对住所周围的山林进行深度了解。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1节 虽然已经搬家快半个月,但这些天不是忙着修房就是盘炕,要不然就在家门口的林子里捡青冈子,还没有走出五十米。 新家旁边不远处就是炭窑。 这种最原始烧炭方式江枝看过,是荒野求生者必须掌握的基本技能。 只需要将劈砍得长短大小一致的木棒整齐放进窑坑中,外面以黄泥覆盖留出通气孔,再从侧下方引火将里面的木柴点燃,烧到水汽蒸发干净,就封土闷烧炭化就行。 以前在农村的人家入冬总会自己闷上一窑,但已经因污染大被封禁。 这里的炭窑三年没有烧过,窑壁两侧被雨水冲刷得塌陷下去了,周围散落着之前丢弃不用的木棒树枝。 日晒雨淋,杂树枝已经全部腐朽,只有青冈树的枝干还坚硬。 江枝把这些能用的木柴收拾在一起,准备带回去煮饭用。 炭窑处在一个坡度相对缓的斜坡上,这里除去低矮的灌木,就是长满乱七八糟的枯草。 江枝一边砍去灌木和杂草,一边将斜坡上大大小小数不胜数的碎石捡放到一起,这些石头不是垃圾,一会她还有大用。 这是江枝早就看好的开荒地,现在清理出来翻地备用,等到雨水一下,就可以播种。 每清理干净一段距离的枯草和灌木,她就在斜坡上挖出一道浅沟,将刚才收集起来的石头放在浅沟里,按大小堆砌起两尺高的坎沿。 再把斜坡上方的土挖平铺开,放眼看去,顿时出现一层层平整梯田。 只是将斜坡挖平还不能种地,这里是石头山,土层薄,水肥都不能满足高密度的庄稼生长。 而且新开荒出来的土是生土,没有经过施肥浇水,里面都是杂树杂草的根茎,前几年是长不好粮食的。 这也是在古代很少有人愿意开荒的原因。 没有足够的底肥,开荒后也是只长草的荒地。 而且官府收税是按田亩数,可不管收成咋样,开荒的农户得不偿失。 除非遇到大恩令,那时候鼓励开荒,才会三年免税。 江枝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她从其他地方收集表层土倒在新建成的小梯田里,不仅加深土层厚度,还能增加肥力。 这些表层土基本上都是落叶腐殖质,透气又透水,是种植的优质土壤。 只可惜这种方法能改良的土地面积有限,就好比楼顶种菜一样,无法种几亩十几亩山地。 这边搭起五层梯田,江枝再回去帮巧云磨完青冈粉。 婆媳俩说一阵话,憧憬一阵美好未来,忙忙碌碌的一天就过去了。 等简单吃过晚饭,洗脸洗脚瘫躺在烧得暖乎的土炕上,她只感觉浑身骨头都舒展开。 唉! 一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体力劳动后的吃饱喝足,是最放松的。 简单的幸福才是人的本能追求,果然诚不欺我! 江枝心中想着,舒服放松心身很快进入梦乡: ……她又看见到“自己”还斜躺在沙发大抱枕上。 茶几上,最喜欢的小菊灯依然亮着,旁边手机里面ai读书声还在不紧不慢的念着小说。 宠物猫咪咪翻了一个身,四脚朝天的仰躺着,不知道在做什么梦,小脚脚还一蹬一蹬的…… 自己又是在梦里,还是在书里? 这一次江枝没有再惊奇,她静下心,想听清楚那ai机器人在讲什么。 心中才这样想,原本模糊不清的读书声一下就变得明朗,甚至还出现了画面,仿佛是身临其境一般。 原来还是自己穿越进去的那本男频小说。 “……徐家村村长徐平瑁带着几十人的队伍,往府城进发,那里有坚固的城墙。 渝州府距离徐家村四百里,换成平时汉子们步行也需要七八天,可现在拖家带口,走了快一天才出二十里地。 不是这家的鸡飞了,就是那家的羊在顶人屁股,要不然就是挑担散了绳,背篓倒了油。 徐平瑁气得大骂:“让你们把鸡鸭杀了带上,带这些活物怎么养?” 那些村民还不以为意,跟村长徐平瑁打着哈哈:“村长叔别急,一会鸡下了蛋给你家送去。” 队伍里,聂繁天背着自己的包裹,默不作声的走着。 他刚才悄悄摸了包裹,里面除去衣服,几个饼子和煮红薯,还有一包硬邦邦的红薯干。 红薯干是蒸熟又晒干的,可以放很久不用担心坏。 最让他想不到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包袱里面多了一吊钱。 一吊钱就是一千文,也是一两银子,足够他一个人在路上吃饱肚子。 聂繁天心中很是恼火,又是疑惑不解:这一吊钱这恐怕是家里一半积蓄。那死婆子在玩什么把戏,为什么给自己钱? 是不是像以前一样,故意污蔑自己偷东西,再拉到人多的地方把自己打一顿? 一想起那个恶毒舅母,聂繁天心中就不舒服。 可现在舅母已经不在身边,不能再骂自己,为什么还会给钱? 这个问题对他一个才十六岁的人来说实在太复杂,只能把疑问压在心底。 身边村民吵吵嚷嚷,停下了准备歇脚吃些东西时,道边那些流民围过来了。 其实从出村子时,他们就遇到几波流民,不过徐家村人是一大群,那些流民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中间有想过来抢的,也被几声吼吓给回去,所以徐家村人才会走得这样轻松愉快。 可这一次遇到的流民显然是不怕了,或者说是徐家村人拿出来的吃食,那些咯咯叫的鸡吸引力太大。 这群人一个个蓬头垢面,瘦的跟麻杆一样,脸色枯黄,全是死气。 一见到徐家村人,就像饿狼见到鲜肉,直愣愣就扑过来。 村长徐平瑁大喊着:“拿东西打回去,快打回去。” 那些流民也拿出棍棒。 顿时官道上乱成一团,人在打架,受惊的鸡鸭牛羊也慌乱起来。 人群里身材消瘦,看上去很是羸弱的聂繁天心中戾气无处发泄,抽出一把菜刀就冲进混战中。 只见他如同一个暗夜里滑行的猫妖,刀刃飞过,血花四溅,一颗乱蓬蓬的头颅高高飞起………… “啊!杀人啦!”徐家村众人和那些流民吓得尖叫。 就在这时,耳边一声嘶喊把梦中的江枝惊得差点心脏停跳。 “娘!娘!” 徐二瑞在简易门外扯着嗓子喊:“娘,快起来!山下村子又起火了!” 江枝此时还没有回过神来,浑身哆嗦,眼前依然是那雪亮的刀劈开脑子的一幕。 第15章 躲避山火(1) 江枝三两下套好衣服鞋子,头发胡乱挽在脑后,打开门,她按住自己怦怦乱跳的心不耐烦道:“烧就烧吧!” 上山半个月,差不多隔几天就有火光,这几天越发密集了。 想着村里那些烧毁的房屋,刚开始大家还要气愤心疼,渐渐的就麻木了,晚上也不再去看山下动静。 今天怎么徐二瑞又将自己喊起来? 徐二瑞也很是纳闷,平时娘睡觉比自己警醒,一点风吹树叶落在草顶她说自己都会醒。 可偏偏有两次睡得死沉,喊了好久都喊不醒。 不过徐二瑞这时候也无暇去问,疑惑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就消失了。 徐二瑞指着可以看见徐家村的山崖方向道:“娘那边起火了,好大的火!” 他的声音发着颤,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江枝也不再问这个一着急就说车轱辘话的傻儿子,自己往山崖边走。 此时正是二月底,无星无月,黑漆漆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可是崖边方向却红光隐现。 不用徐二瑞再说,江枝急匆匆过去,放眼往下一望,她顿时惊住。 火,好大的火! 整个徐家村被浓烟笼罩,虽然看不见火焰,却能看见那片被映红的天空。 此时山风凛冽呼啸,江枝仿佛能闻到烟味。 徐二瑞牵着同样惊慌的巧云过来:“娘,这下是全完了!” 江枝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这书中世界毁了是不是真的毁了,会不会重新复读一次,一切都能复原。 若是现实,这一次徐家村是真的完了! 村里原本有几十户人家,人走了,至少房子还在,等以后回来还有住的地方。 可现在一把火烧成白地…… 还没等江枝感叹,就见小满拿着用枯草绑的火把上来了。 人还没有到就扯着嗓子大喊:“江婶子,二瑞哥,我爷说天干物燥,风又大,要小心山火烧上来。” 他们在下面也看见村里起火。 山火! 江枝只感觉心中又是一紧,完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 现在风大,又是干旱,到处都是没有返青的枯草。 村里的火一旦蔓延出来,到时候火借风势,烧上满山,自己这些人就要成烤肉…… 徐二瑞和小满都慌了,难道现在又要跑? 江枝看看山下,徐家村就在山脚,若是火要烧上来,只需要十几分钟就能掠上顶。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2节 砍隔离带? 在大风山火面前,没有几十米宽,几百米长的隔离距离屁用没有,就自己这三人用刀砍树……累死还不如烧死。 浇水打湿地面? 那也是无用的,一是没那么多水。 旁边虽然有山泉,冬旱让水量不大,滴滴答答一天,就够自己家平时生活用,连衣服都不敢随便洗。 而且炙热上升的火焰可以瞬间将水汽烘干,唯一可行的就只有撒丫子跑,还必须在山火到来之前。 “我们只有跑!”江枝道。 她心疼刚刚才搭建起来的家没了,刚刚开出来的梯田没了,又要流落荒山野岭。 “跑?怎么走?” 徐二瑞和小满面面相觑,这黑漆漆的晚上往哪跑,一脚踏空就摔下山崖。 而且还有病人、孕妇和老人、孩子,放在大白天都不可能快速离开。 一句出口,江枝就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 她转头又看一眼山下那片蔓延开的红光,拼命想着能救命的法子。 钻山洞,找深坑,那些常人第一反应想到的地方其实最危险,因为低洼地最容易沉积烟尘和二氧化碳,没有烧死也会在里面缺氧窒息。 突然,她鼻子动了动:“二瑞,小满,你们闻到什么味没有?” 两人使劲嗅了嗅:“没味!” 江枝心中一喜,赶紧问巧云:“巧云,你能闻到什么味?” 巧云是孕妇,鼻子像是开了方,什么味都比别人多闻出几倍,敏感得一塌糊涂。 巧云认真闻了闻,摇头道:“只有二瑞晚上拉的屎臭,没有其他味!” 拉屎…… 江枝脸抽了抽,立即怒瞪向缩头缩脑的徐二瑞。 因为山上人少地广,就暂时没有修厕所,自己让徐二瑞每天到五十米外的树林子里去解决问题,他肯定是偷懒了。 徐二瑞见自己偷懒被娘发现,立即躲在巧云身后:“娘,就这一次,就今天……” 每天喝稀粥,几碗下肚尽是水,一晚上他要起来撒几泡尿。 要是自己不拉夜屎,还发现不了下面又起火。 江枝此刻也没空管拉屎尿的事,有一点让她松了一口气。 巧云说没有闻到烟火气味,那就是风向对自己这边是有利的。 但也只是暂时,野外的火势随时都会因为地形风向出现变化。 火场如战场,瞬息万变,现在已经起火想跑是来不及的,只能想办法保命。 “二瑞跟小满回去,把家里的粮食用石头泥土盖住,然后带人过来。” 江枝此时已经想到应对山火的办法,粮食好办,放到空地上,堆盖泥土和石头就不会被烧毁。 但人必须走。 家是不能呆的,树皮屋顶,木柱木梁,那就是个易燃品,需要尽快远离。 也不能盲目乱跑,更不能往山顶去。 烟气上升,山火向山顶方向扩展速度会超出人类想象中快。 还不等烧,先到的浓烟就将人熏死。 无法逃离火场,那就要选择植被稀疏的开阔地,减少身边的可燃烧物,也就是找一个天然隔离带。 江枝想到今天自己才挖出来的梯田,那里是缓坡,火焰会减慢速度。 而且,那里的树大部分被砍过,只有低矮的灌木丛和一些杂草。 现在赶快清理掉,就能有一处安全区域。 小满和徐二瑞去了崖下,小满家里无法自救,需要人帮忙。 江枝跟巧云回到自己家,几袋子粮食是大家的命根子,需要好好处理。 所有能拿的东西,两人全部搬到炭窑那边的空地上。 夜黑路不平,怕摔跤,江枝让巧云不用来回走动,就在半道给自己护住火把,别被风吹熄灭就是,她则扛了粮食到梯田里。 好在白天江枝修梯田时顺手将路平整过,此时借着火把的光亮,走起来还算顺利。 粮食拿过来,被褥拿过来,徐二瑞和小满也带着一家老小过来。 徐二瑞背着大柱,小满抱着三岁的妮妮,小满爷和小满奶相互搀扶着就到了炭窑边。 “他婶,今天晚上这场灾,恐怕难躲了!”小满爷上来的第一句话就充满绝望。 第16章 躲避山火(2) 也不怪小满爷绝望,认知决定了行为。 就在刚才,他看见头顶越来越亮的红光,知道这火不小。 山里人最怕的就是遇到烧荒,大风卷着火星乱飞,落到哪里烧到哪里。 现在两家人就在这山里,到处都是枯草树叶,就连救火的水源都不够。 随便走到哪里,也跟等死差不多,他刚刚兴起的生存信念又一次要崩溃了。 江枝可没有放弃的意思,科学防火总有一线生机。 “长庚伯,这里是能避火!” 江枝将这一群老弱病残引到自己刚刚开出来的梯田里。 这里面积虽然不大,但枯草被清理得最干净,而且这里没有高大的树木,算是最空旷的地方。 小满爷踉跄着踏进新土,立即被这里的土壤吸引住:“这里以前就是一个石头坡,怎么出了一圈圈平地了?” 江枝此时还考虑火,无暇解释:“长庚伯,我们三人要去想办法引开火,这里还得你看着,别让烧出来的野物伤着人。” 这里虽然靠近村子,经常有人上山,没有豺狼虎豹之类的大型猎食动物,但还是有野猪野羊。 平时这些野生动物还会有意躲着人,山火一起,山上那些野物烧急了就会乱跑,要是过来冲撞着人也是有可能的。 小满爷知道情况紧急,点头道:“好,我守着。” 除去江枝和两个男孩子,此时他也算一个劳力,需要担负起保护弱小的任务。 瘫痪的徐大柱直接被放在粮袋上,小满爷,小满奶和巧云带着孩子,一同留在原地。 江枝则带着徐二瑞和小满开始清理周围的灌木杂草。 这一次她没有再砍挖,那样清理不干净还很慢,她要用火烧。 既然已经知道风向,就能用小面积过火烧出隔离区。 初时,三人站在上风位置,江枝用火把点燃一小片枯草,小满和二瑞则跟着火线跑。 风一吹,火焰顺着风迅速向前方蔓延,撩烧过枯草,在提前挖过的梯田附近停住,因为没有燃烧物自然熄灭。 若是有火星落在外面,也立即被小满和徐二瑞用树枝打灭。 一处烧完,退后十几步继续点火,再熄灭,再点火,再熄灭。 就这样一点一点的烧,渐渐的烧光斜坡上的灌木,然后就是旁边的山林,烧去树下易燃的干草树叶,留下一片黑土。 空地的梯田里,小满爷手中拿着柴刀,身上披着被子挡风。 他一脸疑惑的问巧云:“二瑞媳妇,你娘什么时候开的荒?这一片地土很肥啊!” 他是种了一辈子地的庄稼汉,只用手捏一下泥土,就知道这一块地能产多少粮食。 现在小满爷摸着身下松软而厚实的土壤,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片祖辈走过无数次的石头山,是怎么突然开出这样好的荒地? 虽然面积还少,可确实是最上等好地。 巧云此时也没有闲着,她不方便跟着婆婆丈夫去钻山林,就坐在草垫上,用镰刀清理梯田中被漏下的草根。 听到小满爷问自己这些梯田,巧云放下镰刀,先是忧心忡忡看一眼天空才道:“婆婆说土薄也是可以种地,这种田叫梯田,想要有多深的土就能有多深,还可以蓄水插秧。” 这些话是晚上江枝在磨青冈粉时,讲给巧云听的。 知道可以插秧,巧云还高兴了好一阵,晚上跟二瑞躺在土床上说的都是以后生下孩子能吃白米白面,喝稠稠的米粥,家里不会再担心缺吃。 可才过几个时辰就遇到山火,还不知道一家人能不能活下来。 巧云心里不甘啊! 自从搬到山上,婆婆再也不骂人了,对自己比亲娘还好,背地里她都在悄悄感谢那些乱兵流民。 可为什么老天爷不让这好日子过得长久? 梯田! 小满爷眉头皱得更紧,这种在斜坡上开田的方式其他地方也是有的。 一般都是在高处砌起土塘方便蓄水浇地,但还没有见过这样一层层台阶般又窄又长的土地。 旁边,小满奶抱着沉沉睡去的妮妮,又替大孙子扯被子盖住露在外面的腿,小声道:“小满他爷,等这山火过去,我们也要开荒种地。” 粮食一天天见少,再是节省也不够吃。 今天有二瑞娘送的青果凉粉,家里才勉强吃饱一次,总不能天天等人家救济。 自己挖一些荒地出来,等天气暖和了种瓜、种豆,种几窝红薯也有收成。 小满爷丢下手中的土,抬眼看向头顶的天空:所有的希望,还得等这场火过去! 此时孩子们都在为活命忙碌,他也不再干坐。 土地是农家的命根子,他做了一辈子农活,看见良田就放不下。 此时梯田这边的火把已经烧尽,为了节省火石,就没有再点新火把。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3节 没有亮光,小满爷就跪在地上爬,摸索着,把地里那些江枝没有捡干净的碎石堆放到坎沿上,即便只是拇指大的石子也不放过。 几人说的话没有避开躺在粮食袋子上的徐大柱。 此时徐大柱一如既往的装睡,心中却是难受。 以前家里的事避着自己,总说够吃,今天要避火,粮食摆出来全部用土埋上,他就看得清楚。 只有大半袋粟米和一些细粮,还有一小撮薯干,再是熬粥也吃不到收粮食。 虽然二瑞家的粮食比自己家的多,也没多出多少,江婶子现在就开荒翻地,比自家等着挨饿强。 都怪自己成了废人,遇上灾难又成拖累,爷爷上了年纪不仅要照顾自己,以后还要干开荒的重活。 徐大柱心里煎熬,伸手就掐自己没有多少肉的双腿,掐得皮破肉烂。 黑夜里,除去什么都还不懂的妮妮,所有人各有事做。 另一边,江枝三人正干得热火朝天。 这是真正的热火,面前是烈火熊熊,不敢有一丝走神,烤得三人汗流浃背,哪怕已经用山泉水泼湿衣服也不管用。 小满和徐二瑞想脱了衣服打赤膊,被江枝喝止住:再热也不许脱衣服。 这是火场,温度极高,棉麻冬服至少还能有防火隔热作用。 脱了衣服瞬间就要烧伤烤伤,最严重的情况下,体表皮肤会在不知不觉中像熟肉一样脱落。 就在三人将两家人附近的山林落叶枯草基本都撩烧过后,正准备扩大面积时,突然一股风改变方向,对着山顶冲去,卷得火头呼的也转变方向。 好在小满在旁边守着,用树枝几下就扑灭火头。 江枝的脸一下就绷紧:“快,风向变了,这里的火全部扑灭,我们赶紧回梯田那边去!” 刚才的风一直向外吹,此时冲来山顶,说明山下的火已经蔓延过来。 形成烟囱效应,火烧上来只需要几分钟。 一听火烧过来了,小满和徐二瑞再也不敢慢慢悠悠,累了半夜可别最后还被烧死。 他们使出最后力气将剩下的明火打灭,几乎在瞬间,从背后的山谷就涌上来大量浓烟,熏得三人一边剧烈呛咳,一边摸黑往梯田位置跑。 第17章 躲避山火(3) “快,用衣袖捂住口鼻!”江枝一边急跑,一边高喊。 刚才打火时用土坑里的泥水淋湿过衣服,现在还有点润,正好防烟。 徐二瑞和小满已经被呛得不行,听到提醒赶紧将脸埋进肘弯,有湿布过滤浓烟,他们才喘过气来。 跌跌撞撞跑出林子,也出了那团浓烟,抬眼就看见梯田里点燃的火把。 黑夜里,这点光能照亮的面积不大,但已经足以给江枝三人指引方向。 小满的爷爷奶奶,妮妮、巧云这些家人已经焦急的向这边张望。 拿着火把,他们看不见已经从林里跑出来的三人,只看见那团从山脚冒上来的黑烟,还有黑烟后撩飞的火焰。 此时天空已经被熏染成暗红,如同打开的鬼门,让人瞬间惶恐崩溃。 而最让他们崩溃的是此时,火上来了,扑火的人还没有回来。 “小满!二瑞、二瑞娘!”两个老人摸索着向前走。 “娘,二瑞!”巧云带着哭腔在喊! 妮妮也醒了,她没有哭闹,只紧紧抓住自己爹爹的被褥,一双清澈的眼中满是泪水。 “你们站住,别乱跑,火上来了!”江枝的声音传来。 终于,巧云看见从黑暗里跑回来的家人,还没等她问话,江枝已经喘息着将她按在地上,转头对其他人吩咐:“快,大家都趴在地上,用衣服挡着脸,二瑞,小满,你们按我刚才说的做,没时间了!” 山风挟着烟尘转眼就到,就连呼吸都辣喉咙。 小满先将徐大柱拉下粮袋直接躺在地上,又让爷奶和妮妮也平趴下:“江婶子说,一会火上来了,我们就要这样将脸贴在土里。” 二瑞抱住自己媳妇:“巧云别怕,我们把草都烧光了!” 他刚才自己放火时还憨憨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可看着在宛如实质的黑烟里,火把的光亮也成了一小点桔红时,他怕了,抱住巧云的手都在发抖。 凄厉的风声,火焰烧灼树林发出的噼啪爆裂声越来越近。 江枝趴在地上,将脸埋进臂弯,这也是火场上救命的法子。 烟火会从人体上方掠过,越是紧贴地面越安全。 这里已经清理过枯草,于是火焰在靠近斜坡时停下来,只有浓烟滚滚被风带着扶摇直上。 而火头转向顺着两边山坡蔓延,分道继续肆掠着那些枯草树木。 在浓烟中央的梯田里,几人只感觉空气一滞,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热就掠向头顶。 就在这时,原本趴在地上的小满爷突然起身一扑,牢牢抱住自己俩孙子和重孙女,用自己的身体隔开这热浪。 而他成亲半辈子的老妻几乎同时默契的趴在他身边,把孩子们露在外面的腿抱住。 两人只有一个念头:哪怕烧死自己,也要保住孩子们。 不远处,江枝一直埋头安静的趴着,她根本没有去看旁边发生了什么。 火场中伤人的不仅是明火,还有温度极高的浓烟热气会灼伤肺泡,只要躲过这几秒,就能平安活下来。 听着怪声渐近,热浪袭来,江枝双眼一闭,准备听天由命时,突然感觉自己身上一沉,却是徐二瑞的手臂护住自己,还带着哭腔在低语:“娘,我们还是该走的,跟小天村长他们一起走。” 江枝已经没空说话了,热气掠得头发丝乱飞,满鼻满嘴都是灰尘。 时间仿佛就是凝固一般,几秒漫长得成为一个世纪。 终于,热气过去,山风带来充足新鲜空气。 黑暗中,每个人都仿佛重新活过来,大口大口呼吸着,还有呜呜咽咽的哭声。 有妮妮的,有巧云的,还有小满和二瑞的。 江枝趴在地上心里怪异莫名。 说实话,从长辈们相继去世后,她作为独立自主生活几十年的成年人,并没有觉得自己孤单寂寞,日子还是过得自在逍遥。 只是从一个上厕所都没有人送纸的待遇,混到生死时有人关心保护,这差距还是很大的。 对这个把自己叫了十几天娘的孩子,她一直都只当单位里那些年轻小同事。 知道徐二瑞是个孝子,但亲身体验又不同,现在她终于有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感动。 徐二瑞用一只手臂护着媳妇,一只手臂护着老娘,自己哭得嗷嗷的:“娘,巧云!我们活着!我们没死!” 小满奶抱着妮妮哭,小满爷在笑,却是老泪纵横。 他活到现在,还没有听说谁一家人能从山火里囫囵着活下来的。 再次点燃火把,这才看见几个人身上落了厚厚一层黑灰,这时候又哭又笑,每个人的脸都黑一道白一道,像唱戏的大花脸。 只有被几个成人护在最下面的妮妮还是白生生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哭着哭着又笑起来。 其实说大家都囫囵也不完全是,因为好几个人的头发都被撩了。 尤其是一直在打火的小满二瑞和江枝三人,被树枝勾散发髻,又被火烧得长长短短乱七八糟。 再加上湿衣服沾灰裹泥,简直就是疯子。 江枝咳嗽几声,吐出一口满是灰尘的黑痰,这才哑着嗓子道:“这火算是躲过去了,大家还是别乱跑,等天亮再说。” 这一次大家齐声应允,火还在上方不远处燃烧,四处有火星闪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几人缓过劲就赶紧去看房子。 山火不容小觑,哪怕已经清理过林里的枯草,江枝家用树皮枯草盖的窝棚和厨房还是被飘飞的火星点燃了,火正呼呼往外窜。 好在来得及时,大家一齐动手,几瓢水泼上去,再将刚刚烧起来的草顶全部扒下来,房子保住一半。 另外江枝住的正屋顶是石片瓦,一点事没有。 就是关进石头鸡圈的鸡吓得不轻,有一只已经被同伴踩死了。 处理好这边,江枝和小满爷,小满、二瑞四人都来不及休息就去崖下小满家查看。 当时小满家走得匆忙,只简单处置了粮食衣物,不能带的都用准备盘炕的黄泥盖住。 以为也会遇到草顶着火,没想到这里静悄悄的,一点着火的痕迹都没有。 因为这处棚子是直接贴靠在石壁上,平时阴冷,山风在这里转了弯。 而且周围的枯草已经被三人烧过,火头就没有过来。 除去落了满屋子灰,基本上没有多大的损失。 小满爷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高兴,人没事,就连草棚子都没事,真是福星高照,祥瑞当头! 第18章 流匪 趁着小满家完好无损,先勉强清理一下灰尘,大家就在这里歇脚。 最让人满意的是,石壁下也有山泉,小满爷平时都是用石板盖住的,现在打开来清清亮亮没有灰。 几个人立即就烧锅做饭,死里逃生的感觉真好! 小满奶从土里掏出粮袋子,把家里仅剩不多的白面,全部搅成一锅面糊,放盐放调料,再大方的滴上几滴香油。 大火之后,每个人都又累又饿,这顿面糊糊吃得喷香。 吃过饭,几个人在地上铺被褥,七歪八倒的合眼休息,只一会就睡沉。 外面天快亮了,烟雾缭绕,整个天空都被烟火笼罩,显得灰蒙蒙的。 大家只简单打了个盹就又醒过来,山火是躲过了,但摆在大家面前急需解决的还有两个问题。 一是要搞清楚村里的状况,究竟是流民还是乱兵烧了村子。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4节 若是乱兵,小满爷的建议是白天要禁止生火做饭,也不再随便在显眼处走动引来那些兵匪。 如果是流民问题就不大,烧过房子应该就离开了。 还有跟着一起搬到山上的其他几户人家,是否在山火中幸存?是否还有粮食留下? 虽然是有点捡漏的嫌疑,若真是在火中伤了死了,都是同宗同源的徐姓人,还是需要帮忙收敛骨骸。 还有就是需要将周围那些余火灭了,防止死灰复燃。 事情很多,需要一件一件的来。 江枝决定自己带着二瑞先查看另外几户人家的情况,伤着就要救人。 小满和小满爷就在家附近灭火,也好照顾家里老小,有事就赶紧躲开。 只是之前主动堵住的山路塌方无法再走,下山不能再走原路。 若是在山火肆虐过的山上绕行,时间就浪费得太多,而且不安全。 没想到小满爷封路是留有后手。 趁着天色尚早,他把江枝母子带到一个陡坡上,取出一根打结的绳子。 小满爷道:“二瑞娘,只要把这绳子绑在树上,就可以从陡坡绕过塌方。” 江枝看着绳子,嘴角抽了抽,这可是要飞檐走壁。 徐二瑞捏着绳子为难:“叔公,我能走,我娘……” 他和小天从小跟着父亲在山上烧炭,男人爬上爬下很是容易,娘平时干活是一把好手,到底是个女人,没有在这悬崖边走过。 “没什么,只是下一个坡而已!”江枝接过绳子,先是一头绑在烧过的树上,另外一头再往腰上一缠,抓住绳子就往陡坡下滑。 在现实世界里,她从小就跟着爷爷上山采药,这种情况早就习惯。 坡上长着野草就可以攀岩,连绳子都不要。 只是现在手生,还得顾及别人的感受,她也不想吓着人。 谁都知道江婆子是个爱作的,不让干的事偏要拧着来。 江枝的行为并没有引起小满爷和徐二瑞生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下坡。 这个坡度大,几乎就是垂直,没绳子不敢走。 现在有绳结,脚下又能踩着地面,只要心不慌,没想象中难。 两人平稳下坡,垂下来的绳子藏进旁边石缝。 徐二瑞带路,就急急忙忙去其他几户人家住的炭棚。 这两户人家的炭窑位置比自己家低,距离村子相对近,发现起火也早,应该可以逃生。 走在已经被烧过的山林里,虽然偶尔还能看见地上冒着青烟,但总的情况比江枝想象中要好。 在她想来,刚刚才经历过山火,应该到处都有火焰,还有燃烧的树木。 但这里深草已经被村民搭建窝棚割走,还砍了好些杂树。 此时林里除下的都是木质坚硬不易燃烧的青冈树,火焰只能贴地,来得快,去得也快,就连灰烬也不厚。 转过一道山弯,两座炭窑就出现在江枝面前。 走在前面的徐二瑞低呼一声:“哎呀,赵力家的棚子被烧了。” 不用他说,江枝也看见了还在冒着黑烟的草屋。 不止这家,不远处还有一栋草棚也烧了,完全没有救火的痕迹。 徐二瑞停下脚,有些不敢过去,他抬手指指草棚前面:“娘,你看那里……是一个人吗?” 江枝拉住他:“二瑞,再仔细看看,是不是村里的人?” 草棚前面的灰烬里,此时正趴伏着一个人,看不清容貌,只能通过勉强辨认的服饰,认出是一个农人。 两人试探着靠近,徐二瑞用手中捡的木棒拨动他的腿。 哎呀,都硬邦了,死的时间至少在前半夜。 死人没有活人可怕,江枝跟徐二瑞鼓起勇气使劲将这具尸体翻过来,露出一张带着刀伤,虽然烧得焦糊,但依然能认识的脸。 徐二瑞开始呕吐:“这是赵力他爹!” “快,再找找其他人!” 江枝忍住想跑的冲动,抬眼看向垮塌的草棚。 其实草棚里没什么可以找的,木墙棚子一烧就是一捧灰。 但这里是两家人,大小还是有七八口,只有一具尸体,其他人呢? 徐二瑞和江枝把两家草棚都找了一圈,终于发现端倪。 在草棚烧塌还冒着青烟的木柱下,露出一双瘦瘦小小像是女人的脚。 江枝和徐二瑞抬开木柱,一个几乎就是赤身裸体,被刀整齐砍成两段的女人赫然出现。 “是赵力媳妇!” “哇!”江枝也吐了,不是恶心,是强烈恐惧带来的肠胃痉挛。 此时,烧村的是流民也好,是乱兵也罢,都不重要了,江枝只知道自己俩人在这里非常危险。 万一对方没有走,就在这附近守株待兔,自己俩人就是自投罗网。 “快,我们赶快离开!” 她对正蹲在地上吐的徐二瑞踢了一脚,转身就往山上跑。 徐二瑞也吓得不轻,跌跌撞撞的跟着跑。 两人什么都不顾,直接就跑到刚才下山的地方,准备找到绳子爬回山上。 不过在上山之前,江枝多了个心眼,她先找到以前那条上山的路,再顺着路来到塌方堵塞路段。 因为山火,这里已经覆盖一层山灰,她都不用仔细寻找,就看见一些凌乱而新鲜的脚印出现在松散的泥土堆上。 江枝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有人想上山,但被塌方的土石阻挡住。 想想燃烧的草棚,还有被砍成两段的女人,她只感觉背脊发凉。 若不是小满爷前些时日撬下山石堵塞山路,昨天晚上肯定自己一家人也不保。 这些人无法上山,就烧了村子,还放火烧山。 第19章 隐居 很快江枝和徐二瑞就重新爬上陡坡,回到家。 小满爷没想到两人回来得这样快,现在路不好走,即便是空手,从村里回山上至少也要一个多时辰。 另外他还发现一个问题:“二瑞娘,你们怎么脸色不好?” 旁边,正给一家人磨青冈子的巧云也看婆婆丈夫都白着脸:“娘,你是冷吗?” 江枝身上一件衣服从昨天穿到现在,浇水打湿再被山火烘干,泥里灰里的跑,早就成了一个硬邦邦的壳。 江枝见大家都围过来,她才对小满爷道:“我们没有进村,刚到下面赵力家,他们家人全部失踪,赵力爹和媳妇死了……是被人杀死的!火也是那些人放的。” 更详细的话她没敢细说,实在是太过瘆人。 抢东西?抢人卖奴仆?还是已经被杀死丢弃在大火中? 结局无从知晓,也没有人有心思去关心那些人到哪里去了。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每个人都面如土色。 对这些一辈子跟泥土打交道的农户庄稼汉来说,杀人,放火几乎就是生命中遥不可及的事情。 徐二瑞牙齿“得得得”的打架,有娘吩咐,他也不敢在这时说出那些流匪差点上山的事。 可有些事就是他不说,有人一样会想到,小满爷颤着嘴唇:“那路……还得再堵结实点!” 他话才一落,小满和徐二瑞立即赞成:“好,现在就去。” 江枝还没有出声,被吓坏的小满奶说要走。 现在山上大火未灭,又有杀人的流匪,留下来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杀死。 小满爷和江枝的意见比较统一:不走! 小满爷是经验,江枝是推断。 山上起火的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山下已经乱了。 村子被烧,不是流民就是乱兵干的。 现在只知道赵力两家人被杀,徐有才那群人就住村里还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而且江枝怀疑,山上住人,赵力家被害也是村民自己说出去的。 要是现在下山逃荒,以自己两家人的生存能力,可能活不过三天。 有句老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现在有山火烧过,任谁都不会想到上面还有活人。 江枝这话一说,每个人的脸色都好了些,就连小满奶都没有再提要走的话。 小满爷咬着早没有烟丝的竹烟杆道:“二瑞娘,我们这群人能从火里活下来,这命都是你给的。以后该走该留,就听你安排!” 他跟江枝虽然同一个村,男女有别很少来往,只知道江氏不是个温善妇人。 现在想来,二瑞他爹身体不好,家里家外都是一个妇道人家在操持,几个孩子不懂事心急了打骂也正常。 况且二瑞爹落下病根还是小天母子俩惹来的麻烦,有迁怒在所难免。 这次小天离开,听二瑞说那孩子该带的东西都带了,江氏没有克扣,说明有些传言不可信。 从这段时间来看江氏遇事果决,有条有理,做事更是可靠。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5节 乱世里最怕群龙无首,东扯西拉不团结。 小满爷看看自己一家老弱病残,再看看还撑不起事的小满,他知道这群人里面,只有江氏才能当领头人。 今天,他就趁早把这话说了。 对小满爷的决定,江枝没有太多惊讶,自己也是这样意思。 要想生存,团结一致、不搞内耗是关键,危难时刻她也不用装模作样的推拒。 但说什么性命交付就有些太重,江枝的觉悟还没有达到能为别人生命负责的高度。 若是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顺带帮助一把还是可以的。 于是,江枝点点头:“长庚伯,以后还是大家相互扶持吧!我见识短,有些事还需要你多多提点!” 既然要继续隐藏行踪住下来,以江枝的意见,下山的路就不要再动。 自己今天走过的痕迹,还希望不会被人发现。 就这样等山火灰遮盖,让人误会山上已经没有活人生存。 小满爷连连点头:“还是你说得对,我这个老糊涂只想着再堆些土,差点就误事了。” 现在马上去堆新土,那就是明晃晃告诉流匪上面有人近日还在活动。 等心情平复下来,江枝把自家被踩死的鸡交给小满奶,请她全部炖了让大家好好吃一顿。 一顿饭吃一只鸡,换成以前想都不敢想,平常人家总是要腌起来吃上十天半个月。 可现在意外一件又一件,吃完这顿还不知道下一顿在不在。 小满奶也不心疼节省吃食了,上一顿才吃白面糊糊,下一顿就是干菜炖鸡。 虽然说好白天尽量不烧饭生火,但现在到处都是烟,也不担心被山下的人发现。 两家人扎扎实实喝饱肚子,就连徐大柱也喝下一大碗油汪汪的鸡汤。 江枝啃着鸡骨头感叹,这喝山泉,吃天然食物长大的鸡就是味道好,肉质鲜美,以后自己要满山养鸡,天天吃鸡。 吃过饭,她就带着儿子儿媳回到自己的家,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日子还得继续过。 此时,在石栏里劫后余生的老母鸡正使劲扑腾着,提醒着主人它们的存在。 哎!它们都快饿一整天了,没被烧死,没有被踩死,现在快饿死。 巧云心疼得不行,这些鸡平时都是她在照顾,忙打开它们的石栏门。 昨天还惊慌失措的鸡才仅仅过了一天,就已经遗忘掉那些恐惧的记忆,扑棱棱飞进了旁边的树林,先喝几口山泉水,然后开始兴致勃勃在烧焦的土地里翻找着吃食。 那些烧焦的青冈子是它们的最爱,尖嘴啄破硬壳专挑里面的果肉吃,吃得开心了还要咯咯哒的唱几句。 看着这些无忧无虑的鸡,江枝突然笑起来。 她在小满爷面前很是镇定,可心中清楚,要自己带着这样一群人活下去谈何容易,简直就是地狱开局。 好吧! 现在鸡都知道在山林里找吃食,人还有活不下去的道理? 江枝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信心会在一群鸡身上建立。 现在家里的粮袋不能再动了,需要留下来做种。 主食如果用青冈子来解决,禽蛋肉类必须要跟上,要不然肠胃会不舒服。 这些东西在被火烧过的山上会有吗? 突然,一只鸡两爪乱扒,居然从石缝里啄出一只烧伤躲起来的山鼠。 那山鼠转头想跑,几只鸡兴奋得咯咯叫着四面围堵,最后山鼠被一嘴一嘴啄死分吃了。 江枝看得津津有味,扬声喊道:“二瑞,我们捡肉去!” “啥?” 徐二瑞正在想办法修补房子,听到娘喊自己,就满脸黑灰的跑过来。 旁边,又在剥青冈子壳的巧云也一脸疑惑:娘在说啥? 第20章 大自然的馈赠 其实,江枝在跟徐二瑞下山时就看见了一些被山火烧死的鸟禽。 虽然鸟肉少,蚊子肉也是肉,只是来去匆匆,无暇顾及。 徐二瑞听到娘要去捡那些烧死的鸟,顿时脸都绿了。 他想起山下赵力爹那被烧坏了的脸,忍不住又想吐。 江枝瞪他:“你就不想给你媳妇多吃点肉!你就不想想你老娘我也要吃肉!你不去我就是一个人去,你这个不孝子!“ 这小子可别说出那个让人恶心的话来。 见娘又在瞪自己,徐二瑞习惯性缩了缩脖子,乖乖听话:“我跟娘去捡肉!” 房顶烧了现在也没有东西修补,还是先找吃食重要。 要去捡肉,自然要叫上小满,巧云也带上青冈子去小满家,不敢再单独留在家里。 小满正忙着捡那些还没有烧过的青果,听到去找烧死的野物,立即麻利的来了。 三人首先要找的就是家附近的山林,这里树木高大,又提前清理过地面的枯草,所以没有燃烧。 一些鸟歇在树上,黑夜里浓烟袭来,直接被熏死掉下来了。 鸟是群居动物,三人将这边的山林转完,就捡到三四十只。 只是鸟小没多少肉,去羽毛肚腹中的内杂,能用的肉就只有一口,几十只也不够吃。 江枝目标不光是看死鸟,还在找兔子洞。 跟鸟比起来,只要找到一只兔子,就够吃一顿好的。 而且,兔子躲进洞里并不能逃脱山火威胁。 因为兔子为了逃跑方便,一般都有几处洞口相通,里面是有空气对流。 洞口多,只要一处烟火进去,里面就充满烟气。 兔子必须逃跑出来,要不然就是被熏死在里面。 而且,外面有火,跑远的可能性也不大。 果然,找兔子的收获就大了,一只兔子逃出来躲进石缝里,被烧得皮毛脱落。 更多的兔子就在洞中熏死,用锄头挖开洞口,一掏就是一窝,大大小小,有的还是没有长毛的小兔。 随着搜索的面积越来越大,猎物也越找越多,装了满满一筐,有来不及逃跑的野鸡,有獾子,还有一些江枝都认不出来的小动物。 有烧死的,也有烧伤活下来的。 小满拎着一对刚满月,只有半个巴掌长的小兔子,对着江枝笑嘻嘻道:“江婶子,这对兔儿给我好不好?妮妮每天都嫌不好玩,这对兔子给她。” 江枝点头:“好,只是你有法子喂?” 现在连青草都没有,要想养兔子很难。 小满依然笑嘻嘻:“能让妮妮开心几天就行!” 妮妮的娘离开家,爹又那个样子,太爷太奶整天也笑不出来,只有这个小叔还想着逗孩子开心,不管怎样,一家人总还是相互关心的。 大晚上,两家人还聚在一起处理今天的收获。 小满奶打理灶上很是有经验,这一堆烧得黑糊糊的东西让她很快就刮洗干净。 按小满奶的意思,大家今天白天才吃过一只鸡,这些肉就烟熏做成干肉存着,以后再吃。 以前村里人偶尔也会打到野味,都舍不得吃,一般是托人换钱。 随时节省、存粮换钱,给儿子孙子娶媳妇,这就是她们过日子的经验,在小满家还多一条攒钱买药。 江枝道:“伯娘,家里盐本就不多,这些肉山里随时都可以找到,盐可是找不到的,万一肉放坏就更划不来。” 小满爷也说:“就给孩子们吃吧!这些天他们都累,使牛要知道牛辛苦,别像以前那样抠抠搜搜的舍不得。” 他也知道一顿全吃肉太过浪费,可不吃就得扔,吃了总比扔了好。 小满奶心疼,可没办法,只能照办,于是,一筐肉一半下锅炖,一半晾起来做干肉。 巧云今天还磨出青冈粉做成薄薄的摊饼,吃起来弹牙爽口。 就这样,吃过鸡汤,两家人扎扎实实开始吃炖肉管饱。 每个人都拿着饼,再捧着一大碗热气腾腾,肉质鲜嫩的山珍汤。 山上没有什么调料,连葱都没有种的,小满奶就按农家习惯放泡姜泡辣椒辟腥,一股肉香带着咸香就在这简易的棚里弥漫。 小满和徐二瑞几乎是吃得风卷残云,他们俩都还不满二十岁,正是吃东西不知道什么是饱的时候。 平时在村里也只能喝些糊糊充饥,哪里有今天这样能敞开肚子吃肉的时候。 巧云也是吃得眉开眼笑,她现在有口福了。 家里有吃食都紧着她,别人逃难都变瘦,她怀孕还反而开始长肉。 江枝把一些兔肉串了细枝架在炭火上烤,没调料就撒上细盐末。 兔肉烤得焦黄,肉香四溢,就是野肉太紧实,又缺了刷油工序,干巴巴的吃一口还得歪着嘴嚼。 妮妮用手捏着一个鸟腿,用小米牙撕扯着上面薄薄一层肉,细滑的肉丝比鸡肉还好吃,开心的眯眼。 这次肉多,徐大柱除了喝汤,也吃上肉,还有青冈薄饼,一顿当他几天的多。 单薄的身体得到油水滋养,才一顿饱饭,脸上的气色要好很多。 这一顿吃得两家人油光满面。 二瑞摸着自己吃得鼓出来的肚子不禁感叹:“长这样大,还是头一次吃肉吃到想吐了!” 江枝看他一眼:这傻儿子可别再继续说了!她也吃得有些想吐。 小满已经松过几次裤带,这时还意犹未尽的将锅底最后一口汤喝下,坚定道:“江婶子,明天我早些去,别让其他野物把肉捡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6节 他如今是江枝的拥趸,感觉江婶子说的方法就是好用,就比如前面避山火,现在的捡肉。 江枝笑着道:“行,你们明天就自个去再捡一捡,我还有其他事,你们就是要小心着别走到火场里去。” 白天在山里走一圈,她才看清楚山火的状态和规模。 这次山火看似一起,其实是从村里和山下窝棚两处火源。 村里火烧去的是另外一座山峰,这也是最早发现村里起火,但没有闻到烟味的原因。 而直扑自己所在区域的就是后来流匪杀人放火引燃的。 风大直线距离近,直接烧上顶,而自己和小满家好巧不巧就在这条火线之中。 当时黑灯瞎火,又浓烟滚滚连路都找不到,不敢瞎跑才这样无助,若是换成白天自然可以寻到正确方向避开。 除去这两百多米宽的过火区域,其他林子没有影响,只担心另外一座山峰还没有熄灭的火烧久了会蔓延过来。 明天小满他们还想再挖几个兔子洞,江枝让他们去折腾。 虽然棚子被烧了需要赶紧修,但能捡肉就这一两天时间,久了那些烧死的动物会臭,还是填肚子要紧。 第21章 地瓜藤、折耳根 第一天的收获除去吃一部分,剩下的肉两家平分。 本来小满爷说他家不要。 能得来这些肉是江枝的主意,他家就出小满一个劳力,还是全家跟着吃,早就吃过量了,不能再占便宜。 江枝却道:“既然长庚伯已经说过以后什么事都听我的,现在分肉也得听,等熬过这难关再讲以后的事。”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小满爷爷奶奶不是偷懒耍滑头不做事。 两人年纪大了,要在这陡峭的山地上走来走去很危险,而且家里有病人有孩子需要两人照顾。 徐大柱没有患褥疮,也是因为半个时辰就要翻身的原因。 另外小满也很懂事,总是抢着干活,这一点让江枝很满意。 讲规矩是好事,但太过计较就不好了,大家都有需要帮助的时候。 分了一半肉带回来,零零碎碎的五六坨,也就三四斤的样子。 说实话,野货并不好吃,就好像野菜一样,都是现代已经吃饱饭的人,为了那点新鲜感才倒腾的说词。 若是野鸡野猪肉好吃,农学家们何必辛苦培育优良品种。 饿着肚子没油水,天天野菜充饥时,一张脸都吃成菜色,才不会说美味。 野鸡野兔更不会为满足人类口感,就长出一身肥瘦相间的肉。 肉质没有脂肪,如果没有大量油和调料就没法红烧,炖着吃又非常柴。 这当然也怪江枝曾经去过号称没有一只兔子能离开的四川,才能这样挑剔口味。 对徐二瑞他们来说,这些野味就是难得的肉食,是能救命的口粮。 江枝准备将这些肉做成熏肉,以后做肉干应急。 当晚,烧缺一间房,一家三口又凑合着挤一间。 巧云和江枝睡炕,徐二瑞抱了干草睡地上。 年轻就是好,吃饱喝足倒下就睡,两人很快就响起鼾声,江枝却反复睡不着。 白天大家都没有提山下村里,可那两具尸体就这样摆着暴尸荒野,不能入土为安,总感觉过意不去。 “唉!你们成了冤魂野鬼,可要找准仇家下手,我们有心帮你,奈何现在乱世不允许,只能以后给你们收敛骨头时,多烧些元宝纸钱。” 江枝不能为两具尸体让山上两家人陷入危险,又为那些冤魂叫屈,在心里念叨一阵,终究还是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吃过饭,小满就来找徐二瑞去捡肉,江枝再三叮嘱两人不能下山,更不能进火场。 这些话小满爷也对小满叮嘱过,江枝得到保证这才放他们走。 两个男孩子出门寻找食物,江枝也准备出发。 虽然开荒修房都很急,但她还需要再找一些其他能吃的东西,家里有粮心里不慌,才有心情搞基建。 这处山脉连绵几个山峰,被村里人习惯叫五峰山。 山上除去风化的石崖,多为黄土加砾石,土壤贫瘠,所以是耐旱耐贫瘠的青冈树为主,间杂一些灌木杂树。 遇上少有的缺雨长冬,到现在还是一片枯败的荒凉。 没有什么人参灵芝可以捡,也没有野菜能挖。 但山峰间有山涧小溪,还有一些冲积出来小淤地,比起植被单调的山林,靠水的植物就更多样性。 之前江枝从小满爷那里对这片山有了大致了解,于是先是找到干涸大半的水沟,再沿水边向山里走。 这里以前偶有人出没,尚有一条小路可行。 水沟两边的山崖刚开始还是枯草,渐渐的石壁上多了一些绿色。 那是攀附在石头上的匍匐藤蔓,卵圆对生的叶片稀疏分布在地藤两侧,干干的伸展出来。 江枝随口就叫出它的名字:地瓜藤,也叫地蜈蚣或者遍地金。 换成草药名字又叫地枇杷。 这种植物在大西南一带区域是最普通的地蔓植物。 生长于疏林,沟边和旷野草丛,四季常绿,4-6月开花,6-9月结果。 成熟的果实半埋在土里像一个个枇杷,棕红和暗红色,甜香诱人,掰开里面全是籽,也是山里孩子最喜欢的零食。 每年暑假最热的时候,江枝都会到山里去摘地瓜果。 地瓜藤除去可以当零食水果,也是冬天主妇们上山砍烧柴的目标。 拿刀砍断主藤,反方向一拽,就是一个藤网,挽成一个个小捆子,晒干很是好烧。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国人的心中,每一种植物的存在总有不一样用途。 没毒的都是食材,有毒的就是药材,又老又没毒还不能吃的就是木材。 可这不被人看上眼的地瓜藤功能就多了,能吃能烧还能当药材,说浑身都是宝也不为过。 地瓜藤能治肺热咳喘,水肿,风湿,跌打损伤等等。 若是用成熟的果实3两熬水服用,可以治疗小儿单纯性消化不良。 用新鲜藤叶煎水清洗患处,治疗疥癣荨麻疹,口服煎药液则驱蛔虫。 只是现在……江枝扯了一根地瓜藤在手,看着断端冒出来的白浆遗憾。 现在时间不对,除了做烧柴没得用。 因为要收集地瓜藤当药,需要在9-10月间,洗干净晒干备用。 地瓜藤没用,江枝还是很快发现一种让她狂喜的植物。 在水沟旁边的砂土地里,堆积着去年山洪冲来的枯草树枝。 她把这些还没有完全腐烂的杂草扒开,本来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冬眠的青蛙螃蟹,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刚冒出头的红褐色芽尖。 这东西对于西南人来说,几乎就是能上瘾的毒品。 江枝马上放下背篓,就连锄头都舍不得用,取出镰刀趴在地上就开始从周围细细的挖。 只看上面肥厚芽尖,她已经能预测下面根茎的粗细长短,肯定是霸王龙级别的,这放在以前,要挖断几根田埂才能找到。 随着砂土层层剥落,里面的根也露出来,一排白嫩肥美的折耳根就像筷子直插地底。 江枝赶紧向下挖,想看看究竟有多长多深,生怕碰断了这绝世珍品。 这是真正的宝贝,药食同源,药效就不必说了。 清热解毒,治疗上呼吸道感染之良品,还能抗辐射,更是爱吃人士心中的神。 她觉得在某些时候,挖鸡枞,挖折耳根和挖人参的膜拜式采挖动作基本一致。 就是不知道住在海边的人,他们赶海时会不会也有这种心情。 春天第一批折耳根就好像秋天第一杯奶茶,不是用来吃的,是发朋友圈炫耀用的。 或许是装在篮子里走过左邻右舍,在羡慕嫉妒的询问中,淡淡回一句:在沟边挖的,已经被我挖完了! 然后再扬长而去连一根都舍不得分。 这里的折耳根很多。 不挖不知道,一挖才吓一跳,旁边石缝里,草丛中全是,看样子最多五六天就会长出第一片叶子。 算算时间,若不是长冬,也早该长出来了。 只是这里是避风处,又有水湿重再加上杂草堆盖防寒,就比别处长得好,最长根的足有一米。 江枝将挖到的一大捧折耳根装进背篓,其他的地方没有再动,她担心一次挖太多吃不完就可惜了,留着吃完再来。 而且她这次进山,挖折耳根只是小料,另外还需要再给大家找一些能当主食的植物。 第22章 葛根 沿着水沟继续向上游走,出现一个浅浅、长满杂草的水塘沼泽。 这是被山洪冲出的深坑蓄上水形成的。 这里有一些野葱和野韭菜。 种子是被喝水的鸟带过来,稀疏长在枯草中,江枝没有挖根,只割了叶子回去吃。 两边山壁渐渐陡峭起来,牵挂着一些粗细不一,黑褐色仿佛绳子的藤条。 江枝知道自己终于找到需要的东西。 在西南山区最常见,规模最大的藤蔓植物除去地瓜藤,就数葛藤。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7节 这也是人们日常生活中利用得最多的植物。 葛藤可以编织藤椅藤床藤筐,还可以织成葛布,是寻常百姓家的主要布料。 只不过采葛多在5-6月份,葛藤未成熟时砍采,那时候葛纤维断裂程度较低,可以剿出葛丝,织布做衣。 现在这些葛藤已经老硬,除了烧柴没什么用。 江枝苦笑,自己真是屎壳郎挨饿,拉屎都没有赶上趟。 要是穿过来遇到夏天多好,什么吃的用的都有。 葛藤用不上,下面的葛根却是好的。 葛茎部为木质,是粗厚的块状根,根较粗,嫩白色,有须毛,表面光滑,形似人手臂。 这些根茎可以磨出粉做成各种小吃,也可以直接炖煮。 作为药食同源的植物,葛根可以吃,也是解肌驱风,治疗发烧腹泻的良药。 另外葛花熬水能解酒,尤其是针对饮酒过多引起的呕血和便血,肝损伤疗效非常显著,是酒桌饕客们的护身符。 只不过生活在城市里的现代人想要找葛花已经有些困难了。 江枝现在自然不会去考虑解酒退热的问题,先得生存下去,那就是吃葛根。 她用刀砍开葛藤网,寻找下方的主根,这是一个既费力气又磨耐心的活计。 看着漫山遍野的藤条,有可能就是一根葛,你得在这一大片藤里找到它的根系。 老葛藤很结实,而且架在空中不承受力,砍一刀就跳一下,弹得江枝手臂酸痛。 为了一口吃食,不得不歇一会砍一会,等将一片藤条理出主根,江枝已经累瘫了。 借着休息的机会,她取出早上出门时巧云准备的青冈饼和一块煮过的肉填肚子,再取出一罐水。 本来这里的人出门都是随地喝山泉,可江枝在现代养成习惯,担心在水中喝到蚂蝗,还是烧水带上。 吃饱喝足,身上回些力气,她这才开始挖葛根。 为了支撑这样多藤条的营养,葛根长得很深,而且这里都是砾石黄土,挖起来很是费劲。 一边挖,江枝一边捡断掉的葛根吃起来。 新鲜的葛根只需要撕下外皮就可以吃,刚开始有点苦涩,但越嚼越甜,最主要的是生津止渴。 等到江枝把超过两百斤的葛根挖出来,已经是天色渐暗,她这一出门就是一天。 葛根是挖出来了,怎么搬回去又成了难题。 原身是个干惯重活的,有一把子力气,背百八十斤是常事,可也不可能一次弄走两三百斤的东西。 而且就一个小背篓,装也装不下。 江枝只能把最大的主根留下,捡一些断掉的须根带回去。 就须根也是五六十斤,她背着走出水沟,迎面就是边走边喊,急得满头大汗的徐二瑞。 “娘!娘啊!” “喊魂呢!”江枝模仿着原身的口气应一声。 听到回声,徐二瑞扑腾着手臂就跑过来。 又是开心又是抱怨,接过背篓背在自己身上,嘴巴没停:“娘,你怎么一出门就是一天,叔公说你来这沟里,很担心你出事,让我赶紧过来接人。” 江枝也累了一天,不想搭理他,只是被他碎碎念得心烦,忍不住问道:“二瑞,你以前没这么样多话的,现在是怎么了?” 别的穿越者都是担心自己穿帮,她是个作精娘,儿子不敢怀疑反而被质问。 徐二瑞傻眼,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话多了。 明明以前都是娘话多骂人的,现在娘很少骂人,他就忘了。 怕娘再骂自己徐二瑞往前急走几步:“天马上黑了,我们赶紧回去!” 回到家,江枝才知道自己的确回来得太晚,小满和徐二瑞早就回家。 这俩小子收获不少,在小满家的棚子里又堆着一大堆黑糊糊,在山火里丧命的小动物。 借着棚屋中央火堆的光亮,小满奶正忙得团团转,开膛破肚,刮毛去皮。 小满爷也在木柱上剥蛇皮,小满从旁当助手。 一见到江枝回来,小满立即过来炫耀:“江婶子,我跟二瑞哥今天可是出去对了,你看这是什么?是一条大蛇啊!” 山火把躲在洞里过冬的蛇也熏死,两人挖兔子洞给挖出来,走在路上徐二瑞就说过了。 可真正看到蛇,江枝也是吃惊。 她经常上山什么都不怕,就怕浑身长腿的和光溜溜没腿的。 看一眼蛇,她赶紧躲开:“这蛇恐怕得有六七斤吧?会不会已经是修成正果的蛇妖?” 小满一听蛇妖,顿时就慌了:“爷,这、这……” 江枝噗嗤一声笑:“小满怕啥,被山火烧死那就是没修炼好,你这是为民除害呢!” 小满爷和小满奶也笑起来:“这孩子就是没心眼,你江婶子一逗你就怕了,一会你少吃一口。” 这一笑,满屋里的人都笑起来。 暂时没有饥饿威胁,尽管还有山火、流匪如影随形,想活下去的人也要努力开心,要不然肯定要活活吓死。 巧云又摊了一叠青冈淀粉的软饼子当主食,锅里炖的肉也冒了香气。 江枝把自己挖的葛根取出来:“这有葛根,赶紧切了下锅炖上。” 新鲜葛根刮去外面褐色外皮,再切成小块入锅炖肉,或者是白水清煮也行,不涩不甜,口感跟山药相当,可以管饱。 “哎呀,你一个人去挖葛根,这、这能吃?”小满奶惊讶道。 徐家村的人都知道葛藤织布,葛藤还能编筐,就是没有人吃过根。 那像树根一样的东西也可以吃吗? 江枝也惊讶,葛根粉在现代可是保健品,在灾荒年自然是首选的充饥物。 小满奶知道茅草根可以吃,怎么不知道葛根也可以吃,大概还是葛根的外形太像树根了。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炫耀的,能知道青冈子和葛根充饥,知道很多奇奇怪怪的美味,还是因为祖先们经历太多漫长苦难。 为了生存,都是化悲痛为食物,饥饿让人把一切东西变着法的吃下去。 若像那些强盗国一样掠夺起家,只吃猪排牛排精肉,谁会在这些事物上多费心。 既然大家都没有吃过葛根,江枝就亲自动手挑了一段最嫩的须根刮去外皮,切成块再放进锅里。 第23章 希望总是要有的 把葛根放进锅里再盖好锅盖,想到又能给大家增加一个口粮,江枝心情愉快,随口说了一句:“这葛根最是平和,能治很多病。熬水再加米煮成粥能治口渴多尿,也就是消渴。 小孩子受凉发热呕吐就加生姜蜂糖,要是配其他药还能治中风偏瘫……”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小满奶已经颤着声音道:“二瑞娘,你说、这可以治瘫?” 江枝:“……?” 看见一屋人都望着自己,她才惊觉自己说多了! 人都习惯选择性听话,自己说的是中风偏瘫,小满奶就只听到一个“瘫”字。 看样子不止小满奶一个人这样,满屋的人都这样。 已经上山这些天,江枝没有对徐大柱的情况多关注。 一是原身本就不是个热心肠的主,她自然不会主动问。 二则小满爷是好强要脸的人,总觉得家门不幸,在村里时就从来不在人前说苦,也忌讳别人多问。 这是人家的伤心事,江枝就不多嘴。 只是现在小满奶提起,这里有些偏差,中风偏瘫跟外伤瘫痪从病因和症状都是有区别的。 江枝迟疑一下才说:“伯娘,我是听老人说过,葛根可以治中风偏瘫,也不知道跟大柱的情况对症不!” “是偏瘫啊?” 小满奶眼中希望之光熄灭,自己孙子不是偏瘫,自己是想岔了。 小满爷此时已经将蛇肉剥下,白生生的蛇皮丢在一边,咳嗽一声道:“二瑞娘,你娘家懂草药,知道什么治瘫的法子吗?” 山里缺医少药,谁要是知道一些口口相传的偏方奇方不稀奇。 江氏知道那青冈子可以吃,又说葛根可以吃,说不定真的知道什么东西对大柱的病就有用! 江枝装着回想一下,她没有直接说不知道。 原身纸片人自然是没有什么可回忆的,她想的还是现代医学知识:“长庚伯,别怨我唠叨,要想治病,还得把大柱当初是怎么个摔伤,现在身体怎么样问清楚,才知道什么草药管用!” 小满爷脸又皱成核桃壳,看看棚角里那个好像活死人的大孙子,又看看等着吃饭的众人,却没有再说。 江枝觉察到他只是不想在这时候说,也就不提了。 很快,锅里的肉炖好,葛根也炖好,每个人一大碗,围着中间的火塘坐着吃得热气腾腾。 已经有过一次吃肉经历,这一次虽然同样饥肠辘辘,但没有了第一次的疯狂,只是在吃葛根时有些意外,是意外的好吃。 再加上有调味的葱花韭叶,味道就更好了。 徐二瑞塞一块葛根在口中,吃得两腮鼓鼓:“娘,明天我先去把剩下的葛根背回来,再去找肉。” 娘说还有葛根没有背回来,自己就先去背回来,再做自己的事。 小满在旁边吃得含含糊糊:“还有我也去!” 现在他也是一个能养家的劳力,两家的事就是一家事。 棚角里,徐大柱也在吃东西,小满奶给他盛了肉。 “奶,给我吃葛根!”徐大柱也听到江婶子那几句简单的话。 偏瘫也好,瘫痪也好,只要能治病他都要吃,他想坐起来。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8节 小满奶道:“你先吃些肉,看你太瘦了,那些东西等以后再吃!” 她想让孙子多吃些肉补补身体。 肉食不常见,能吃一顿算一顿,既然葛根可以吃,山上多得很,以后再挖就是。 徐大柱摇头,躲开送过来的肉,这些肉虽然好,但他没有劲嚼不烂吃在嘴里也咽不下,只能喝汤。 唉! 小满奶满眼都是泪水,她心疼大孙子,从受伤就没吃什么好的,这身子骨是越来越差,偏偏现在还遇上乱世,没办法找好郎中,要怎么养才养得好! 火塘边,小满爷也放下碗筷,看着孙子只能喝汤,他也吃不下了。 还是江氏说的对,自己瞒着藏着连病情都不说,谁知道有什么草药能治,什么都试一试,万一就好了呢! 于是,小满爷压低声音,简单说出两年前那塌家灭门般的惨事。 说起来,这也是一个很寻常的病案,一句话就能概括。 两年前冬天的一个早上,当时大柱媳妇已经生下妮妮出了月子,徐大柱上山烧炭累了,本来该在山上住一夜再走,他惦记家里妻小和老人,冒险背着沉重的炭筐摸黑下山,失足跌下山崖。 人没有死,但伤了腰,刚抬回家时腿还有知觉,找了镇上县里的郎中来治。 耗光银钱,扎针汤药齐上,别人怎么说好就怎么治。 可治着治着下半身完全没了感觉,就连屎尿都失禁,彻底瘫了。 徐大柱一个才二十岁,龙精虎猛正是家里顶梁柱的年轻人,哪里能接受自己成残废,几番寻死,又被媳妇哭求着活下来。 但是他活的条件是要媳妇春凤留下孩子回娘家改嫁,不用跟自己浪费一辈子。 刚开始一年时间里春凤还回来过几次,但都被徐大柱骂走,最近一年被娘家另外嫁人,就没有再来过了。 江枝听得连连叹气。 其实在医院里,每个患者背后都有一段血泪史,她早就听麻木,除了同情就只有同情。 但如今跟小满一家患难与共,这感情就又不一样了。 江枝琢磨了一下徐大柱的病情,这些时间里她虽然没有问过,但通过小满偶尔的只言片语知道,徐大柱的手指和手臂能动,双腿没法动,是很严重的截瘫患者。 脊髓损伤治疗的黄金期在最初的半年,错过了就基本上没有痊愈的可能。 徐大柱已经病两年多,所以治疗对他来说不是完全没有效果,只能说希望不大。 江枝觉得,在治疗之前,最关键还是要让身体恢复正常体重,改善营养不良,才能有体力接受康复训练和治疗。 可现在这种情况,说什么补充营养就是在为难人。 看着小满爷期待的眼神,江枝说不出欺骗的话。 只能说:“大柱身体太弱了,要是他能调理好身体,恢复手上的力气,以后自己就能穿衣吃饭。” 徐大柱现在只能动手指,而且还没有求生欲,如果真的能自己穿衣吃饭,完成基本的生活自理,那就等同恢复成功。 果然小满爷眼神一暗,不过也没有失望:“只要大柱能自己吃饭,再长些肉,也比现在好!” 他不敢真的奢望大孙子可以治好,郎中已经说过,大孙子这辈子都只能这样瘫着,拖上几年人僵了,缩了,也就活不成了。 现在孙子已经瘦成一把骨头,恐怕难活过今年,他实在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 第24章 尝鲜 离开小满家,徐二瑞背篓里装满清洗干净的肉。 今天他和小满找回来的肉除去锅里煮的,剩下的大半在这里。 本来剩肉是两家平分,因为江枝说葛根吃了对病人好,就被小满奶给留下来作了交换。 江枝没办法,就把葛根全部给她,另外还是留下一些肉。 再三叮嘱一定要吃饱肚子,别舍不得,山上的葛根还多的是。 这句话是真的,知道这里没有吃葛根的习惯,江枝相信光是葛根粉就能养活两家人了。 等三人回到自己的家,江枝再一次呆住。 房子什么时候被修补好了? 她早上出门回来就先去了崖下小满家,还没有机会回家看看。 徐二瑞也有些愣,他放下背篓,拿着火把就跑到自己睡的屋前上下看:“巧云,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早上出门还是光光的屋顶,现在谁给盖上的?哪里来的石片树皮?” 山火烧了半边草顶,这两天都忙着收集肉食,根本没空修房顶。 还以为要摆几天忙过了再做,谁知这时候都已经被修好了。 巧云这时候也不瞒着:“是叔公来修的,他要先别给你们说,他不想听谢来谢去的话,还说这些天都是我家在忙找吃食,他也该做些事。 哦!娘,你和二瑞那两件被烧过的袄已经被叔奶拿去拆洗了,她说做好再拿回来。” 哎!这个憨子! 江枝两人救火时穿的衣服被火烧过,又是泥又是烟灰,不重新拆洗过没法再穿。 只是这些时间江枝没空,就让巧云先拆开来,等有空再清洗缝补,怎么能让小满奶拿走帮忙! 江枝有些恼怒的抬手佯装向她头上敲去:“你这个傻子,人家叫你不说你就不说。也不想想你叔公一把年纪怎么爬屋顶的,你叔奶眼睛也看不清穿针引线!” 雷声大雨点小,她这动作吓得巧云缩头,却没有真正敲上。 巧云委屈:“我也不想让叔奶拿的,可拗不过她。” 江枝也是懊恼,自己要是知道小满爷他们白天帮自己做了这么多事。 在对徐大柱的事上,至少还得多说几句,哪怕没什么用,也能让两个老人今晚心情好些。 唉! 算了,这对老夫妻很怕成别人的累赘被遗弃,努力表现自己的价值。 既然小满爷愿意做,自己也坦然接受,以后有能帮他的就多帮。 既然烧过的房顶修好,徐二瑞小夫妻重新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江枝没急着睡,她先将所有肉挂在火塘上方的横杆熏着,又忙着把自己挖的折耳根清洗干净,摘成小段再撒点薄盐腌上。 刚才她在崖下小满家取葛根时,大家看见折耳根居然说不认识,凉拌了一点也不吃,还说有味让放远一些。 对这个反应江枝没有多作解释,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彼之蜜糖汝之砒霜。 既然吃不惯就不能强吃,得先处理过。 只需要腌上几小时,把腌出的水倒掉,重新放入调料,折耳根所有腥味就没有了。 余下的都是脆脆口感和特有的清爽味道,而不是腥味,吃的人自然容易接受。 第一次连盐都不腌入味就冒险生吃的,只能说是个憨憨! 这一晚,江枝又是辗转了好一阵才睡觉。 另一处山峰的山火没有熄灭,白天灰蒙蒙的,空气一直都是呛人的烟味。 忙碌着还好,此时静下来,能听着遥遥传来野生动物在山火里惊慌嚎叫声,她还是感觉瘆得慌。 再想想山下那些…… 唉!江枝压下心思,把全身蜷缩进被子里,她想回到梦中,回到自己那舒服的懒人沙发上,再听听书,知道主角和外面的世界怎样了。 她的确睡着了,可什么梦都没有。 硬邦邦的炕,硬邦邦的被子,睡得她整个人都硬邦邦的,早上起来时,腰酸背痛骨头都在咔咔作响。 灶间里,巧云已经在烧火做饭,徐二瑞没见人影。 巧云一边给江枝舀热水洗脸,一边道:“二瑞见娘累了要多睡一阵,他就自己去夹山沟把葛根背回来!” 这俩孩子真是太懂事了! 江枝心里感叹,原身虽然受苦,孩子懂事也是福气。 趁着早上做饭这一阵,江枝去旁边梯田里又开一阵荒。 现在她每天都会去开上一段,积少成多,慢慢就会修建出来一片良田。 砌石坎,再挖平地,江枝从外面收集来烧过的山火灰和土皮堆填在田里。 等到徐二瑞和小满背着一大筐葛根回来,江枝也开出十多米长的田口。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春风,只要气温暖和,雨水一来就可以播种了。 早饭又是青冈面饼和泡菜,不过今天多了一道凉拌折耳根。 看着这奇奇怪怪的东西,被特意留下用饭的小满一脸苦逼样。 跟他一样脸色的还有徐二瑞:“娘,能不能不吃?” 他们俩昨天晚上好奇,见折耳根白白嫩嫩的,比细细的草根看起来顺眼多了。 小满毫不迟疑就吃了一口,没想到一股不涩不苦,只感觉怪异的味道直冲脑门,差点吐起来。 现在,江婶子又要自己吃…… 江枝催促:“这次不一样的,很好吃,嘎嘣脆!” 小满满脸拒绝,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还不饿,连早饭都可以不用吃。 徐二瑞可不敢这样拒绝。 他在江枝的逼迫下,勉强捡了一根最细最短的白根。 放在嘴里胡乱一阵嚼,连味都不品就想咽下去,可是嚼着嚼着嘴里开始回上味,不是那怪怪的腥味,而是脆脆的爽甜。 “哎!这味怎么不一样了,好吃,好吃!” 徐二瑞赶紧又挟了一根胖胖的根茎到嘴里,这次爽感更盛,而且调料里有干辣椒和花椒,裹着咸辣麻直上头。 很快,小满震惊得眼睛都瞪圆,看着徐二瑞大挟大挟的吃着,嘴里嚼得“嚓嚓”直响,就像牛吃青草…… “二瑞哥!真的好吃?”他有些心痒,又有些害怕。 徐二瑞嘴里都是折耳根,没空说话,听着问话就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把小满都弄迷糊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9节 江枝呵呵笑,又一个入坑的,以后离不开正好陪老娘吃。 “小满,巧云,你们也尝尝!” 江枝把目标转向两人,折耳根信徒需要继续发展…… 为了这次珍品折耳根,她把家里留着做种的几个干辣椒都拿出来了。 没有菜籽油,只能用烤得干糊的辣椒花椒捣成碎粉做调料,也足够给这三个菜鸟做开口食。 果然,这种新奇的味道很快就俘虏了三个年轻人。 小满跟徐二瑞一样,也是一口倒。 只有巧云试吃三次才尝到那鲜味,顿时吃得停不下来。 第25章 踏实心情 吃过饭,小满跟徐二瑞继续去挖兔子洞,江枝没有出门。 葛根背回来了,还需要尽快处理,她到了小满家,先是对小满爷帮忙修房子表示感谢。 小满爷摆着手让她别再说感谢,指着堆放在屋里的葛根激动道:“我做那些都只是手上活,二瑞娘,这可是救命的东西,还有那个也是!” 另一边,是土坑里正泡着的青冈子,现在每天捡了青果轮流泡着磨粉,吃糊糊煎饼子都可以。 有这两样东西,他不担心再被饿死。 而且葛根还能治病,昨天晚上大柱吃过炖葛根,说感觉自己口渴口苦的感觉好些了。 小满奶也说她做不了重活,洗洗刷刷的不累人。 人老了最怕成为没用的,有被人需要的感觉才踏实,况且家里还有两个拖累。 见两人都很满意现在的状态,江枝没有再说过多见外的话,于是就教怎么取葛根粉。 其实取粉的过程跟青冈子差不多,先把葛根捣碎成浆糊状,再用清水洗粉,反复沉淀,撇去上面的污水,最后取沉淀在容器底部那些粉,晒干就可以了。 小满奶一听就会。 当得知葛根粉比青冈粉好吃,而且更有益身体时,她笑得合不拢嘴,一双已经浑浊的眼睛都透着光:什么时候逃难吃东西还挑选起来了,这在以前的荒年荒月也是没有的事。 江枝三人一上午用木棒砸完葛根,再用布过滤掉渣,把粉洗出来开始沉淀。 妮妮抱着小兔子在旁边看,黄黄的小脸上满是笑容。 她喜欢小兔子,小满用石片砌了一个窝,铺上干草把兔子养起来。 小兔子还很弱,吃不了青冈子,小满奶就取出珍贵的苞米面和高粱喂着。 总吃粮食可不行,这是人都舍不得吃的东西,可昨天发现兔子要吃葛根,算解决了大问题。 房子已经被小满爷修补好了,趁着有空,江枝将门前的院坝也要平整一下。 之前盖房时只简单用锄头挖平,看着很是粗糙,跟小满爷用石片铺成的地面无法比。 现在落上山灰,黑糊糊的连扫都扫不干净。 幸亏江枝小时候跟着爷爷弄过晒谷场,对这些操作还记忆犹新。 她跟巧云先把院子表面的泥土挖松散,捡干净里面的石块,敲碎土粒,然后把自己从村里背上来的白石灰取少量撒拌均匀。 巧云用树叶撒水将土皮浇湿,等土都湿透后,再用木棒捶打。 “乒乒乓乓”一直锤,锤的地面坚实平整,锤完以后洒干草节,趁着湿气未干再捶一遍。 最后江枝又去找来薄薄的片石,在屋檐下整齐铺上一圈,防止檐水滴下来打坏土面。 有这样一布置,平整光洁的院坝让整个小屋顿时就换了面貌。 巧云坐在屋前台阶上,想象着几个月后就有孩子在这里爬来爬去,不由露出羞涩笑容。 徐二瑞和小满回来得比较早,两家人又聚在崖下的小满家。 这次他们只找到两只兔子,另外就是两人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山火有向其他峰蔓延过来的趋势。 他们这两天除了在挖兔子洞,也在监视火情,遇上那些未灭的余火,还得负责清理。 两家住的地方已经被火烧过一次,再起火的可能性不大,但也怕大火倒烧过来,两处火连在一起。 现在是越发盼着下雨了,只有雨水才能真正熄灭山火。 这一晚惯例是炖汤煮葛根,虽然依然吃得饱饱的,但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欣喜。 倒是折耳根摆上了桌,几个孩子都喜欢,就连妮妮和徐大柱也尝了味道。 吃完饭,江枝没有急着走,她一边逗着妮妮,一边跟小满奶闲聊。 另外徐二瑞和小满还有小满爷,三人正在搭炕。 从起火前一天就准备好搭炕材料,没想到当晚山火上来,那些土石正好盖了粮食,现在又才有空重新开始。 因为需要腾地方搭炕,徐大柱的床板被抬到了火塘边。 借着火光,江枝看清楚他的脸,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小伙,只是瘦得脱了相,看上去眼窝深得吓人。 或许是这两日见了荤腥,又或许是火光给人温暖感,徐大柱苍白的脸看上去多了几分气色。 小满奶跟江枝说的都是些吃喝拉撒睡的事。 只是有意无意间,江枝就问到当年徐大柱治疗的详细过程。 村里人只知道找了郎中在医治,究竟是怎么治疗就不知道。 徐大柱用轻浅而微弱的声音道:“刚开始是双腿像有千万蚁虫在咬,不能抬腿。 郎中说是背骨错位,将我反背着在屋里走了一圈正骨,当时我被疼晕过去。 等醒过来……发现腿虽然不麻不疼了,可是就连被人掐着也不知道疼,更抬不起来了。” 江枝瞬间无话可说。 徐大柱这是被庸医害了。 骨伤最忌讳的就是随意搬动,更别说反背着抖颠,这是把脊髓损伤当成腰椎间盘突出,加重病情。 只是这话不能说。 现在说出来除去徒增两位老人的愧疚心,一点实际的用处都没有。 郎中是他们找来的,治疗是当着他们面实施的。 若此时知道孙子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越治越严重,他们要难过一辈子。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说民间医术参差不齐,神医可遇不可求,治病靠的还是缘分。 就是现代的科技医术,有众多仪器设备,一样对脊髓损伤后遗症无法治疗,一样有走着进医院、躺着出医院的可能。 见江婶子问完就不再说话,徐大柱小心翼翼开口:“婶子,我这……能用草药吗?” 他在听到葛根能治病,就一直挂在心中。 江枝没有直接回答,只含糊说:“可以试着用草药,不过你要好好吃饭,先把身体养好养胖养结实,才有机会用药,要不然你就是骨头长好也站不起来。” “站?”徐大柱眼睛亮了。 江枝点点头,默念三遍:我不是医生,不能对自己的话负责任,现在只是在安慰他。 病情发展到现在,药补不如食补,最开始能做的,还得从其他方面对他的身体进行调理。 那就是吃,各种吃,把身体的亏欠补起来。 徐大柱没有再站起来的可能,但他的上肢能动。 在恢复体力后可以坐轮椅,就能离开被窝,能陪着妮妮长大,还能照顾老去的爷爷奶奶,不成为小满的负担。 一个人在困境中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会变得无比坚强,有时候人的意志力可以改变命运。 这边,徐大柱知道自己有可能站起来,明显振奋起精神。 不仅有心情看旁边小满他们搭炕,还出言提醒几句,不知不觉中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 第26章 火烧龙背 山火有变,小满和二瑞没有再去挖兔子洞,他们又开始挖葛根。 江枝则跟小满爷在梯田将最上方那块地改成长形水渠,方便以后梯田的灌溉。 论种田,江枝肯定比不上干了一辈子农活的人。 哪怕原身是干活的好手,也比不过小满爷经验丰富。 比如说她砌的梯田只能做旱地,不能蓄水。 梯田虽好,但土层浅,再没有水源就是一个很致命的缺陷。 没有水,以后的粮食作物还得提水来灌,那可就是重活了。 小满爷是干活的老手,自是有办法。 他先把最高处的梯田用大石头在外围砌起一圈田坎,然后在石缝中塞入湿黄泥。 每一层黄泥都用锄头敲紧,一层层泥土都要敲过,最后整条田坎都被砸成一尺多宽,厚厚实实的一堵墙,就这样在斜坡上筑起一条水渠。 再从上方山坡挖出几条环山排水沟,等到下雨时,坡上雨水就能从排水沟引到渠里蓄起来。 自己这边马上就有旱涝保收的良田,江枝问小满爷是否也要开荒种地,趁着春雨还没下,赶紧修梯田。 其实山上能修田的平地很少,江枝开出来的梯田到现在也不到一亩,要靠这点地种粮食显然不够吃。 小满爷不想建梯田。 家里劳力不够,建田成本太高,能干农活的人除了自己勉强能做,就只有十五岁的小满。 靠田里收成不够,他准备直接在旁边烧过的荒坡上播种。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0节 火是掠夺生命的凶手,也是生命之源。 刀耕火种虽然过于原始产量低,但面积大,广种薄收也是法子。 除去粮食,小满爷还要在各处石缝里多种豆子瓜菜。 瓜果蔬菜也是半年粮,再加上能在山里找些填肚子的吃食,他感觉能活下去。 小满爷的想法是非常符合实际,也有道理。 因地制宜,山火烧过的山坡的确土壤肥沃,至少这一年能有好收成。 “刀耕火种”概念最早出自《旧唐书,严震传》“三月,德宗至梁州。山南地贫,粮食难给,宰相议请幸成都府。……群议乃至,梁,汉刀耕火种,民以采稆为事,虽节察十五郡,而赋额不敌中原三数县。” 稆,就是野生稻的意思,曾经的川南以野生植物为食,蜀地饥民频频暴动就不奇怪了。 原书里虽然有玉米红薯这些农作物,但没有化肥良种,看样子收成也不好,一遇天灾就起事。 说起乱兵,山下赵力家的事已经过去两天,两家人都刻意回避着村里的话题。 可一想到曾经的邻居熟人,就死在距离自己不是太远处无人收尸,小满爷的情绪明显很不好,就连干活都时不时看一眼山下的方向。 江枝一边挖着蓄水渠,一边看天空,她顾虑不到那些尸首,现在只想着怎么改善自己的生活。 无论葛根也好,青冈粉也好,还是那些野兔野鸡的干肉都不是她想吃的,更不想吃上一年两年。 她想吃香喷喷的白米饭,想吃白面,想吃软烂肥腻的家禽家畜,想吃油炸花生米,想吃红油辣子,可这些东西都需要人工种植出来。 从几天前山火开始,浓烟挟着灰尘,原本就阴沉的天空越发暗黑,仿佛快压在人的头顶。 下雨啊!什么时候才能下雨? 心里正想着,突然鼻尖一点冰凉,江枝随手抹去,前方小满爷还正抡着锄头在砸田埂上的湿泥,恐怕是溅起来的泥点。 可紧接着又是一个水滴落在手背上,这次江枝看清楚了,是水,只是裹着灰,就像一点淡淡的墨汁。 江枝愣了一神就叫起来:“下雨了,是下雨了!” 小满爷也感觉到了雨点,抬手接雨,欣喜道:“哎呀,总算是下雨了,火烧龙背这几天,再旱也该下!” 烧龙背,江枝再一次听到熟悉的词。 这场山火对天气是有影响的。 在现实世界里听爷爷说过,在以前科学不发达,没有人工降雨技术时,每遇天旱,农民就会自发组织上万人的祭祀求雨活动,抱上柴薪在山脊上点燃“烧龙背”。 风水先生认为山脉会形成“龙脉”,山脊就是“龙背”,只需要在山脊点火,就可以将沉睡的地龙烧醒,因而下雨。 这样的活动不说百分百的应验,五六成的成功率总是有的。 那时候小小的江枝听得确信不疑,每次上山采药时,对脚下的龙背也是心生敬畏。 等她长大,弄清楚“烧龙背”迷信背后的科学原理,才知道古人的智慧。 大火引发下雨的原理,是燃烧出现热空气,附带着大量飘浮的烟尘上升。 热空气在高空遇冷,水汽凝结附着在尘埃形成的“凝结核”上,化成雨滴落下来。 现代人工大多选择降雨撒干冰,碘化银,增加凝结核,进而扩大雨量。 古人没有冷凝剂,能用的就是一个大量热空气。 至于影视剧里堆一个柴堆烧一个活人就能求下雨,那就是个笑话。 现代人工降雨都没有百分百成功的。 烧山火同样,要降雨就需要满足几项降雨条件,首先需要周围有含水汽的冷空气。 前面山火烧了两天都没有下雨,大概是降雨的湿度不够。 老天要灭人,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在现在总算是有雨了。 雨点开始还稀稀拉拉,可渐渐密集,江枝和小满爷赶紧收工。 这些雨点带着黑灰,落在身上脸上就是黑污。 而且雨水冰冷,万一淋雨受凉可就麻烦了。 现在有用的草药都还没有长出来呢! 趁着雨还不大,江枝收工又去收集一些烧过的木柴。 巧云也忙着把磨出来的青冈粉收回屋,又要赶鸡回圈,两人忙得团团转。 山里,小满和徐二瑞还在攀着崖壁扯葛藤。 他们已经挖出一棵几十斤的根茎,现在准备挖第二根。 小满抓住藤条蹬在崖石上,挥舞着柴刀砍藤根,突然感觉有水滴在脸上,紧接着又是几滴。 他抬头看向自己头顶上方的徐二瑞,大叫道:“二瑞哥,你尿了?” 他知道徐二瑞晚上爱起夜,一晚上总要撒几泡尿,白天也是屎尿多,难道现在挂在半空就要尿了! 正挂在藤网上的徐二瑞莫名其妙:“你胡说什么,我是想撒尿,也不可能尿在你头上。” “不是你尿的,这哪里来的水?”小满扬起自己的手,上面有水渍,赶紧连连甩掉。 徐二瑞只顾自己砍藤,没空跟小满胡扯。 昨天娘挖的可是两百斤的葛根,自己要是少了,回去肯定要挨骂。 第27章 春雨贵如油 终于,徐二瑞也感觉到了冷水,这才反应过来:“小满,是下雨了!” 小满靠着崖壁向下溜:“真的是雨,二瑞哥,要是下雨,小天和村长他们该走到什么地方了?” 徐二瑞将柴刀插进腰带里,扯着藤条也往下滑:“谁知道呢?是他自己要走的!” 这几天在山上安定下来,有吃有喝的日子一过,两人就谈起那些去逃荒的乡亲,尤其是跟两人一起长大的小天。 徐家村这边其实干旱还不算厉害,冬麦在地里依然活着,只要家家挑水去救,一样有收成。 都是流民乱兵惹得人人心慌,说是天灾,还不如说是人祸。 可小天执意跟村长他们走,两个小伙伴心里顿时对他失望。 徐二瑞自是不必说了,觉得聂繁天在自家养了十几年,遇到危难时刻说走就走,实在是绝情。 以前小天偷家里的鸡蛋,自己还替他遮掩过,害得娘骂自己胳膊肘往外拐。 现在娘已经不骂人,一家人都住在山上多好! 小满心里也不舒服。 以前小天被江婶子打骂,自己没少分吃食给他,现在丢下自己就走了。 而且……江婶子也不是他平时说的那样可恶。 两人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感觉小天走了就是不对的,以后肯定要后悔。 雨越下越密,两人也不敢再耽搁,一边手忙脚乱的将挖出来的葛根装进背篓,一边将割下来的葛藤也捆扎好,背着扛着急忙忙就往家里赶。 等小满和徐二瑞到家,雨丝已经从点点滴滴变成细细密密,把两人的头发都打湿了。 这雨水实在太脏,虽然从上山来就没有洗澡洗头的江枝也脏,还是无法接受徐二瑞满头的污垢。 她烧了一锅热水,拿了剪子要把徐二瑞一头被火燎成乱草的头发给绞了。 徐二瑞护着自己的头不让剪:“娘,我这样子怎么去见人呀!” 江枝手上毫不留情:“这山上除了我们几个,你能看见的只有树、石头,哪里还有其他人!” 徐二瑞欲哭无泪,还是乖乖被剪成板寸,对自己突然成了和尚,他实在是无法接受。 巧云在旁边都看呆了:“娘,二瑞头发没了,你不怪他?”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寻常人是不允许卸发的,除非是断亲。 江枝呆了呆,这倒是巧了,也算是对原身的祭奠吧! 其实她早想下手的还是自己的头发。 在这里没有电吹风,根本不敢洗头,再加上这泥里灰里,干活再出点汗,她感觉脑袋上已经有一个蚂蚁窝。 只是一个女人再是不修边幅,也不能顶着刺猬头出现在人面前,况且自己还是一个长辈。 既然剪不了,就只能一遍一遍用篦子梳头发缓解搔痒。 更多时候还是需要忍受发髻里面的万马奔腾。 雨一下就没停,雨水混着山火灰,落在地上留一个黑印。 渐渐地上的灰土变得润湿,满鼻子都是“泥土的芬芳”……土腥味熏得江枝直打喷嚏。 天还没有黑,她早早吃过饭,坐在门坎上独自望天。 下雨了,雨水浇在山火上,白烟腾腾,更是天地昏暗,视线一片混沌。 刚剪完头发的徐二瑞不习惯头顶凉飕飕的,包了头巾坐在旁边发呆,时不时摸一下自己毛刺刺的发顶。 “二瑞,今天晚上跟我下山去一趟!”江枝想了很久,终于做出决定。 徐二瑞傻愣愣的问:“下山,干啥?” “下山你就知道了!” 雨夜的森林很是喧嚣。 雨水打得树叶嚓嚓响,再加上那些经过冬旱,时不时松散滑落的山石滚动,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声音。 此时,树林里鬼鬼祟祟出现两个人。 江枝头顶着一把干草做的斗篷披肩,旁边是同样穿戴的徐二瑞,两人叉手叉脚向山下摸去。 无星无月的雨夜里,唯一光源就是用陶碗装的炭火,迎风摇一摇,微光就能照亮脚底的路。 凭借白天走过的路线,两人慢慢摸到了那个陡坡边。 徐二瑞解开腰间绳子正要绑到树上,就听到头顶上方一声低“呀”! 江枝吓了一跳,抬手就把手中的木棒对着树杈捣过去,那黑影赶忙出声:“江婶子、江婶子,是我,我是小满,别打,哎哟!”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1节 他喊得迟,重重挨了一棒,整个人从树上滚下来,就连头顶遮雨的干草都摔飞了。 “小满,你怎么来了?”江枝压着声音惊讶道,忙上前去拉他起来。 小满摸一把脸上的泥水,撑着腰站起:“我爷要我下山去……哎!去把赵大叔他们埋了!” 天才刚黑他就已经到这崖边,可是要一个少年独自去埋死了几天的尸体,不提周围是否还有流民,就光是面对死人,就够他受的。 于是小满就爬到树上不敢动。 小满声音都带着哭腔:“江婶子,我、我不敢去。 爷爷说大家都是一个村的,祖上还同一家,不能就这样不管。 趁着下雨没人能看到脚……就去埋了。” 这个倔老头还偷偷去,江枝抿唇一笑。 小满爷跟江枝想到一处去。 那赵力爹和媳妇已经死了几天,就这样摆着不管情理上过不去,这卫生防疫就说不过去。 哪怕隔着两个山湾,还是感觉不适。 可前面说了不能暴露行踪,江枝就打算趁着下雨,先悄悄去看一下情况。 若是现场一直没有人再动过,说明那些流民乱兵早已经离开,她就打算趁着下雨将尸体埋。 没想到小满爷也存着这心思,让小满也过来看,只是小满胆子小就在崖边耽搁住。 “小满,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人多势大,还带着两个火气重的小伙子当哼哈二将,江枝的胆子也大了。 小满自然是满口答应,他赶紧将自己的干草雨衣重新穿戴好。 于是,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增加成三个,攀着绳子从陡坡滑下。 下了山,江枝三人离开小路进入树林,踩着满地泥灰深一脚浅一脚的走。 被火烧过的山林里,三个状若无头无臂怪物的黑影晃动,时不时还要因为跌跌撞撞发出几声低沉的怪叫。 这场面若是被其他人看见,肯定要吓出一个好歹。 转过山湾,在赵力家所在的沟底越发黑沉。 江枝三人挤在一起没敢说话,只死死盯着黑暗中的位置。 雨越下越大,地面积水渗入土缝的汩汩声,受伤的动物发出的哼哼叽叽声,越发让人恐惧。 突然,一声怪异的哇~呀~在三人背后响起,顿时惊得江枝心跳都停了! 年纪最小的小满直接扑通坐在地上,徐二瑞身上的草茎簌簌抖个不停:“别吓我啊!” 第28章 入戏 就在三人慌成一团时,从身后头顶枯树飞出一只乌鸦,呱呱叫着扑进黑夜。 空旷的野外,乌鸦的叫声尖锐刺耳,江枝反而松了一口气。 有乌鸦,就表示附近有死人,毕竟乌鸦不仅要吃鸟类和昆虫,他们最喜欢的还是腐尸。 只要赵力家的两具尸体还在,那就说明这里没有其他人再出现了。 那些流民和乱兵再是心大,也不会呆在两具已经腐败的尸体旁边。 听听四周没有声音,江枝三人壮着胆慢慢靠近过去…… 一个时辰后,三人重新出现在陡坡的绳梯边,枯草斗篷早就丢了,照明的炭碗也不见了,三人都是水淋淋的。 扯着绳子爬上坡,连痕迹都顾不上抹,摸着黑回家。 小满爷奶都没有睡,棚屋里火堆明亮,听到外面有声音,小满爷赶紧打开木门:“小满,事情办好了没?” “长庚伯,事办完了!”江枝插话。 正开门的小满爷顿时僵住:“二瑞娘也在啊?” 他佝偻的腰一塌,以为小满是被江枝抓住了。 江枝三人哆哆嗦嗦进屋。 小满爷想解释:“二瑞娘,那个……赵力他们……” 江枝摇摇头,穿着湿衣服冻得要死,她白着脸伸手在火塘边烤火,哑着嗓子道:“长庚伯,下面没人了,只要雨下一夜,路上就冲没印,你放心吧!”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小满爷神情讪讪。 小满奶端来一碗滚烫的姜汤,喃喃着:“二瑞娘,小满二瑞,你们先喝姜汤驱驱寒再说吧,老天定下的命数在这,该死就死吧!” 不去下山走一遭心里过意不去,老人家看淡生死,最怕的不是死,是不得好死,还不能入土为安。 事已经办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江枝跟徐二瑞此时白着脸可不单为淋雨冷,还因为心中那股难受劲压不住想吐。 喝了几口姜汤暂时暖住胃,两人立即就回家。 家里,巧云正翘首以盼。 她知道二瑞跟娘冒雨干啥去了,此时独自在家,就把门关得死死的,一直等到婆婆丈夫的声音才放了心开门。 屋里暖烘烘的,不仅烧了炕,还早早熬了姜汤。 “娘,二瑞,你们喝姜汤,我把娘找到的药放在里面熬了!” 巧云不知道两人已经在小满家喝过汤,忙着盛碗,还说里面放有江枝前几天找来的艾草老叶。 “巧云,你熬了艾草?” “是啊,娘,你说这艾叶能什么散寒,我就熬了!”巧云忙解释。 哎! 艾草有止痛散寒的作用,对风寒感冒也有效。 可也不是一年四季都可以采摘,只在春末夏初,开花之前采收,江枝前一天看见有几株干艾草就顺手收起。 虽然几片老叶已经药效尽失,想到熬水洗头洗澡,凑合着可以止痒的,没想到巧云当成药放姜汤里。 熬就熬吧,这也无妨,江枝跟二瑞已经喝过姜汤。 既然巧云熬了艾草秆,江枝索性把其他艾叶连艾秆也放上,添水再烧开,自己跟徐二瑞用药水擦身换衣,也祛祛晦气。 三月的晚上还是很冷的,尤其是雨夜,幸好屋里烧着火炭暖和,炕上也暖和。 江枝不仅擦了澡,不怕着凉索性还用皂角粉洗了头,忙到大半夜依然没睡意,靠在暖炕上发呆。 她不敢合眼,一闭眼脑中就是已经膨胀的尸首。 这里虽然还没有转暖,但山火改变了小气候,早晚一样的冷,中午气温已经接近十度。 尸体被火烧过,经过几天酝酿成为巨人观。 好在黑夜里看不清具体的情况,三人只是在原地挖了浅坑,就将尸体撬进去掩埋,但那扑面的恶臭是遏制不住的往鼻子里钻。 尸臭是天底第一臭,而且只要闻过一次就如影随形,人的嗅觉会永远处在那恐怖的恶臭中。 就好像现在,哪怕已经洗过头,洗过澡,就连外面的衣服都被丢进雨里冲刷,依然能闻到一股味道…… 呕! 江枝干呕! 比恶臭更让江枝害怕的是,她感觉自己的认知出了大问题。 从到这具身体已经半个多月,自己躲山火,去找食物,挖兔子洞,可在内心深处始终处在一种旁观者的角度。 又仿佛是在玩某种沉浸式养成游戏,或者是田园经营游戏。 就连山火中徐二瑞护住自己,她也只是感动,并没有真正带入这个时代。 甚至在几天前看见赵力父亲媳妇的尸体,心里当时害怕激动。 下意识里还是觉得只需要过一天,系统自动刷新后,两具尸体就会消失不见了。 可是……当看见几天过去尸体还在,这一切的真实就让她害怕起来! 呕! 隔壁徐二瑞的呕吐像是在跟她搞比赛,一声比一声高。 江枝躺下,用被子捂住耳朵,胃里翻江倒海,脑中也是纷乱复杂。 她本来想就这样随随便便活下去,等那个男主走到剧终,自己就可以脱困。 可现在想来,万一聂繁天出什么意外,自己就要被困死在这里。 灵魂困在这具农妇身体中不可怕,以前是独居,现在还多了两个家人,算是补偿。 让她感觉可怕的是,需要这样穷困潦倒的过完余生,这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天啦! 江枝绝望捶头。 现代人的思想让她不可能真正融入这个社会,可为了平安度过每一天,又要学会妥协顺服。 雨声打在石片屋顶上,沙沙如蚕食,一点一点啃进江枝的心里。 她知道自己需要真正融入这个陌生的大燕朝,而不是在听书。 第二天早上,雨没有停,山坡上已经有水线在流淌,将昨天晚上几人留下的痕迹冲淡。 徐二瑞神情恹恹,本来饭量大如牛的他不想吃饭,只坐在檐下风口发呆。 巧云眉头紧锁,发愁的看着他:“娘,二瑞这是怎么了,他一晚上都在吐!” 江枝此时已经在吃饭了。 她看一眼外面,见徐二瑞时不时就干呕,知道这个坎是过不去的。 想想自己的止呕效果不错,还是要让徐二瑞也试试,只是这话自己……不好说。 想到这,江枝拉了巧云,附耳低语。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2节 才几句巧云眼睛就瞪大了,结结巴巴道:“这、这也可以?” 江枝故意沉下脸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过去:“你要是喊不动,我就要将他按进粪坑里。” “那,那我让二瑞过去试试!” 巧云不敢让娘动手,以娘的脾气,还真有可能把二瑞踢进粪坑的。 只是她想不通,为什么娘要二瑞先去闻粪臭再回来吃饭。 闻粪臭,还要越臭越好……就可以不吐了? 第29章 闻粪解尸臭 经常杀人埋尸的朋友都知道,尸臭味不是物理攻击,也不是化学攻击,而是精神攻击! 它能激发人类基因里对危险的本能反应:前方有同类尸体,这里有危险,需要赶紧离开! 尸臭就是危险警报! 要想解除这个警报,那就是粪臭! 在人的潜意识里,只要不是特殊情况,能拉屎尿的地方一定是最安全的地方。 因为不放松也拉不出来…… 所以,屎尿味也是安全的信号! 江枝在无意中看过这个段子后,只当笑料还笑了很久,没想到半夜实在受不了恶心感,就真的去试了。 嗯! 效果还真不错,现在能坐下来吃饭了,虽然感觉粪臭也恶心,但已经降了几个档次是在能承受的范围,而且鼻端也能闻到饭菜的香味。 巧云的话徐二瑞显然没有相信。 此时,他一边干呕一边喊:“你、你真是恶心,我都吐到喉咙痛了,你还来取笑我。” 巧云也急了:“娘说的,你连娘的话都不相信。让你去就去吧!试试又不少块肉!” 徐二瑞被巧云推进刚修好没几天的简易茅房,没一会就捂着嘴跑出来,不过,他没有再吐了。 哈!还真的有效。 徐二瑞一脸不解的坐到饭桌边:“娘,这办法……” 江枝瞪他一眼:“吃饭,吃完我们去一趟小满家。” 这家伙真是愣,这时候再说出来,还让人怎么吃饭! 巧云早就端了自己的碗躲去一边,她不孕吐,但也不想跟两个去粪坑解毒的人同桌吃饭。 恶心感没了,胃口也不见恢复,只简单吃过几口,江枝就带着徐二瑞冒雨去了崖下。 此时小满正蹲在檐口干呕,才一夜过去,脸灰了,眼睛肿了。 小满爷在能避雨的檐下磨刀。 在他旁边放着几把从村里收集来的废旧镰刀,此时有一把带着缺口的镰刀已经被他磨得雪亮。 小满奶则在整理着布片棉花,就是江枝的那件旧袄。 现在要拆开清洗,重新弹花梳花,然后再填充缝合成新袄,这个过程有点长。 一踏上院子,徐二瑞就直奔小满去,连话都不多说,抓住他就拉去积肥的角落…… 江枝抽了抽嘴角,这法子实在是……不好言说。 她来小满家,可不是单纯为小满去闻粪解毒的。 江枝要跟小满爷多沟通沟通,不能各干各的事,再出现昨天晚上小满攀在树上哭的情况。 而且,江枝也不打算再模仿原身习性,做什么事都遮遮掩掩、小心翼翼,还要想怎么把话圆过去。 以后在这里活着下去的是江枝,不是那个被生活折磨得疯狂的妇人。 这样大的变化,肯定会让周围人起疑心的,但是…… 当梦想成为事实时,受惠人自然会闭嘴! “长庚伯,这两把最锈的镰刀就不用磨了,留着有用!”江枝把两把缺口,长满厚厚红锈的镰刀捡起来。 这是好东西啊! 一刀破伤风,两刀见祖宗,杀人很容易。 小满爷笑笑,只当江枝是在说笑,他拍去手上的锈粉往屋里让:“二瑞娘,你进屋坐!” 他知道山下的事总得说一说。 昨天晚上三人湿着衣服回来,喝完姜汤就走,小满又是一说就吐,根本没法张口说话,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江枝就将晚上的事简单说了一次:“……看样子杀人后就没有人去过,人还是那样摆着,我们就在旁边挖了坑埋的。” 从起火那天看见尸体到现在,尸体位置没有变,看样子那些流匪杀了人,烧了山就走了。 徐家村本来就是一个小村,前面村长已经带走大队伍,除去村里的徐有才两家人,就只有山上阿猫阿狗两三只,那些人泄愤之后应该就没有人关注了。 只是仓促之间,赵力爹和媳妇的葬礼连一张破衣烂席都没有裹的,更别提什么纸钱香烛。 小满爷取出自己的竹烟杆放在嘴里,已经两年没有卷过烟叶,烟斗的味都淡了,只是习惯如此。 他眯起眼,眼角皱纹变得湿润。 赵力爹的年纪跟自己的那早死的儿子差不多,已经见着孙子,可还是落得这个下场。 江枝没这么多感慨,她问道:“长庚伯,现在雨下着,什么时候补种麦子合适?” 这是江枝最关心的,不仅是活下来,还得改善生活。 首先就得种粮食。 只是冬小麦是在十月开始播种,现在早该长到一尺多深。 若现在重新补春小麦,还能收到一季庄稼。 小满爷也收起心思,现在不能只防着外面的危险,是得准备种粮食。 “我家还有十多斤苞米,周围土坡上种几斤,剩下的就给你,拿去全部种在梯田里。” 他早就说过要刀耕火种,在草坡上种粮,至于能收多少,那就是看天吃饭了。 江枝微微蹙眉,这些苞米恐怕是小满一家人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口粮。 自家也还留着几斤麦种,苞米种,还有红薯种,各种豆子菜种就更多了,都是去村里收刮来的。 此时她来问种地的事,主要还是想商量两家合种的意思。 小满家把精贵的小麦种到荒坡上,风险太大,因为后期完全没有办法浇水灌溉,好就收回三五十斤,差就颗粒无收。 而且自己那不到一亩的梯田用来种豆种瓜种菜又太浪费。 她想把两家的粮食放在一起种,各自分管一部分,这样粮产和人工都好安排。 “长庚伯,不如我们两家的粮食种在一起,梯田那边我会照顾,平时你帮忙看着坡上的瓜豆,该种啥该收啥提上一句。” 小满爷听到江枝说出安排,一张脸顿时神情复杂,抬手塞了烟杆在口,却哆嗦得咬不住。 荒坡种地本来就是在赌年收,比不得两尺深土壤的梯田有把握,瓜豆虽然也可以充饥,还是需要主粮垫底。 江氏这样说,就是在提携自己一家不饿死。 自己一家人在村里就被遗弃,现在每次听到江氏不遗余力要帮扶自己,小满爷的心都像火燎过,又痛又暖。 小满奶走过来,眼睛红红的:“二瑞娘……这可累着你跟二瑞了。” 自家里就一个小满劳力干活,江氏说合种就是帮忙。 炕上,徐大柱一直撑着头在听,突然出言道:“江婶子,大柱给你磕头!” 说完,头就在炕沿上砰砰磕起来。 家里的事他都想在心里,可自己动不得,只能干着急。 江婶子不仅给自家送来葛根青冈粉,还做了这个暖和的土床,不再担心挨饿受冻。 现在又要两家合起来种地,这就是在帮自家活命。 徐大柱没有办法感谢,只能磕头! “哎呀!大柱你别嗑坏自己!” 江枝没想到自己只是把计划说出来,就让这一家老小感动成这样,赶紧让刚进屋的二瑞拉住徐大柱。 小满紧跟着也进来,他已经不呕了,刚才的话他全部听到,扑通一声就跪下! 第30章 种地 这在一般人眼中,江枝是被道德绑架了! 可是,她求之不得。 不管自己答不答应,两家如今都是面对同一个困难,要生死与共。 自己以后要做的事很多,而且不是江婆子那样的农妇能懂的。 不可能每次都需要跟人解释一番,要想行事方便简单,就必须得拥有绝对话语权。 江枝把小满拉起来,笑着拍去他肩上雨水:“小满,以后干什么事,就得听我的了!” “嗯嗯嗯!我听婶子的话!” 徐二瑞在旁边笑得见牙不见眼。 娘生下两个孩子,爹受伤不能干重活,娘忙于农活一时疏忽,六岁的大哥跟到地里掉进水沟夭折,就只剩自己这个独子。 于是虽然小天只是表弟,爷爷奶奶和爹还是背着娘教自己当亲弟弟,说小天没爹没娘很可怜,有好吃的要让着小天。 所以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把小天当亲兄弟,也觉得是娘脾气不好。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3节 可小天跟人走了,他心里一直难受,好在身边又多一个小满当伴。 他以前虽跟小满也是同村人,但忙着干活很少在一起,只有小天跟小满年纪相当才天天一起。 现在有了朋友,而且……小满不恨娘! 既然两家要合在一起种地,这时候自然就要商量何时下种。 小满爷听到江枝现在还要播种小麦,顿时惊讶道:“二瑞娘,小麦都是入冬就种,你现在种,还有收吗?” 他以为江枝是要种苞米,现在才正是时候。 徐家村地处的地区只种冬小麦,没有听过春天还种麦子。 这就存在一个信息差的问题。 春小麦、冬小麦都是正确的,播种时间根据各地气候而定。 只不过在信息落后的大燕朝,谁能走出百里地就算是见过世面的能人。 绝大多数人都是生于村里,长于村里,在隔壁村娶媳妇,再埋到自家村旁的山里,若标出足迹图,一定是个圈。 所有技术经验都是口口相传,一句老话就说到死。 这里祖祖辈辈种冬麦,没有见过春小麦,更不敢轻易尝试,生怕误了一季庄稼会让家人挨饿。 江枝活在信息发达的时代,又是土生土长的农家孩子,虽然没有天天下地干活,但寒暑假在家也得帮忙,对四季作物种什么还是清楚。 冬麦是在国庆前后播种,而春小麦的种植时间以3月上旬为最佳。 具体时间当然根据当地天气情况和气温变化来定。 如果太早,会因寒冷天气影响小麦的发芽和生长,太晚气温高又多病虫害。 现在气温已经开始逐渐回升,只需要赶紧将麦种入地,收成上不会减产。 江枝不想对小满爷过多解释,面对老人,她担心自己越说得多越是露馅。 只说了一句:“试试看吧,我就是个爱折腾的,说不定就成了呢!” 自己虽然不再拘泥于原身,但也不能立即就变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奇妇人,就当成一个喜欢折腾的人好了。 小满爷眨眨眼,这爱折腾……还能折腾到土地里? 以前是折腾人,现在要折腾地! 这一瞬间,他有点怀疑自己的决定了。 唉! 二瑞娘以前在村里就是个喜欢没事找事的,这十几斤种子会不会被糟蹋了? 可自己才说出怎么种地都由二瑞娘说了算,不好反悔。 看来只能让小满多辟几片荒坡种豆子高粱,万一二瑞娘折腾败了,两家人还能煮豆饭、高粱米充饥。 雨就像是蓄久的漏斗,时大时小、时停时下,滴滴答答过去几天还不见天晴的意思。 山峰已经不见火光,白烟连着白雾,雨云又锁着树木,雾蒙蒙白茫茫一片分不清谁是谁。 只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烟火混着泥腥的气味,提示余火还没有完全熄灭。 而那些烧得焦糊的灌木丛,原本还是灰扑扑黑黝黝,像是死去一样,被雨水一浇,顿时就活过来。 枝条上没有叶片,却透着青,泛着绿,喜洋洋一片春色。 梯田里,趁着雨停的间歇,江枝和徐二瑞还有小满赤着脚,踩在冰冷的泥土里种麦子。 麦种提前用生石灰水泡过,晾干水汽还是胖乎乎、圆滚滚,仿佛是干瘪老头子变成丰润少妇,让人看一眼就感觉丰收在望。 开春还播麦种,这是徐二瑞和小满没有见过的稀罕事,而用生石灰水泡麦种更是听都没有听过。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头发都快揪光,也想不通这是啥意思。 尤其是徐二瑞。 江枝让他捡新鲜生石灰少量放进盆中泡开,要带有白色块的新石灰,而不是已经释放很长时间或已经吸收水分并分解的松散石灰。 再把麦种放进石灰水里,浸泡时不许搅拌,不能破坏水面形成的石灰膜,说什么会影响杀菌效果。 菌,看不见的菌? 难道夏天时村里人上山采的青冈菌,用生石灰就可以杀死,不流水不流血? 徐二瑞和小满不懂,江枝也没有办法给他们俩解释那些需要显微镜才能看见的生物,只能说:“这些土是地皮上的烂叶烂草,肥是肥,里面肯定有虫卵草种。 用生石灰泡种,是免得麦子还没有长起来,根就被虫子在土里咬了。” 这解释徐二瑞和小满秒懂。 以前在村里,麦种才下地,就被田鼠和鸟雀刨出来吃光的事也多。 为了保证粮食收成,离村近的还能插上草人吓鸟,离村远的播种就要人守着地,一直守到苗生起来为止。 现在梯田这些土是从林子里,石缝里抠出来的,里面有不少草籽,还有过冬的虫子。 要是麦种放进这种土里,被虫子咬了是非常有可能的。 生石灰能杀虫,村里人除用生石灰修房,也会撒在屋角床底杀潮虫。 现在娘用生石灰杀,应该也有效果。 播种过程很顺利。 江枝和徐二瑞配合着用锄头拉出浅沟,小满则挎着小满爷编的藤筐走在沟边,一手放种子,一手抓着拌上黄泥的草木灰往浅沟里放,再用脚拨土盖上。 三人都做惯农活,很快就种了四层梯地,不过麦种还没有用完,活就被叫停! 看着还空着的梯田,徐二瑞和小满很不解:“娘,麦种还有多的,把这些地都种上吧!” 两家麦种合一起,能种完五层梯田还有余,这倒不是麦种多,只怪地少。 徐二瑞想着多种麦,以后就可以多吃两次白面。 江枝摇头,活动一下已经快失去知觉的脚:“那一块地得留着育种育苗,有大用!这些麦种可以种到其他地方去。 好了,快收工回去喝碗姜汤暖和暖和,我快冷死了!” 第31章 雨绵绵、忙下田 为了抢时间干活,江枝的脚早已经冻得又红又僵。 看原身脚上的冻疮疤痕和徐二瑞毫不诧异的表情,说明原身赤脚下地干活已经是常态。 这没办法,在农村遇上农忙时,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谁也没有偷闲的时候。 更何况原身男人干不了重活,家里孩子又小总得有人下地,不能一家子饿死。 江枝走出梯田,在旁边的草茎上蹭去脚上湿泥,再穿上草鞋,顿时感觉脚底温暖。 感谢小满爷,这些天都在想办法给大家编草鞋,要不然这雨里泥里来去,没办法穿鞋得一直打赤足。 梯田旁边的屋里,小满奶跟巧云正在炕头坐着,用竹钉做的小耙子梳棉花,准备纺纱织布。 妮妮乖巧学着太奶奶和巧云婶子的动作,也在旁边理着棉线。 农家人都是自己做衣,但不是人人都懂织布。 以前小满家的男人都是干活的好手,小满奶从来不用下地,整日在家织布纺线,做得一手好手艺。 不仅能凑够一家穿戴,还能把多的布料卖掉换钱。 村里妇人想跟她学的很多,小满奶也不教,可现在她开始教巧云和重孙女妮妮。 见三人回来,妮妮赶紧放下棉线跑过来:“江奶奶,二瑞叔,小叔!” 她已经跟江枝几人熟悉起来,少了怯懦,多了孩童的天真,现在更是每天都要随太奶上崖串门。 而且跟巧云婶子一起学纺线,她特别喜欢。 三个下地的回到家来,巧云和小满奶赶忙放下手中活计,给三人倒热水,递帕子。 “娘,快泡脚!”巧云把热水放到江枝脚边。 婆婆说自己有孕不让下地,只管在家学纺纱织布,炕也是烧得暖乎乎的,自己坐着不冻脚。 乡下人家,怀孕的一样要干活。 尤其是一些老人,最爱在年轻媳妇面前炫耀自己当年是怎么吃着苦熬过来的。 哪怕肚子已经开始疼,也要煮好早饭才生孩子,生完还能起来替一家子洗碗。 至于坐月子更是懒惰的说词,恨不得学那老母鸡下蛋,“咯哒”一声又可以干活刨食。 巧云怀孕时也这样认为的,以前在村里时就天天干活。 可上山来,娘就不让自己做事,就连煮饭的水,也是二瑞从泉眼处提到灶房里。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有钱人家的小姐太太一样幸福,伺候起婆婆就越发贴心。 小满奶在旁边看着这婆媳俩,也心生感叹:这个江氏虽然泼辣恶毒了些,却不磋磨儿媳,只把自己当男人在用,瞧这干活的架势,寻常人真是比不过。 她又想起自己死去的儿媳,还有回娘家的孙媳顿时眼眶发热,赶紧别过头去。 徐二瑞和小满没有耐心泡脚,直接在灶头舀起热水将脚冲洗干净,就坐到屋里炭盆边烤火,再吃一些烤得脆脆的肉干。 现在梯田里种下小麦,春耕的农忙暂时结束了。 在这几天时间里,只要雨一停,三人就要出门干活。 清明前后,种瓜种豆。 江枝三人不仅在周围烧过的荒坡上种上高粱和豆子,还种了不少菜。 反正就是在各处土壤厚实的地方,石缝石坑里见缝插针的放种子。 种到最后,江枝都不知道自己挖了多少坑,弯了多少次腰,只知道自己的脚印遍布半边山,若是用面积来算,至少好几十亩。 面积有这样大,收入就难说了,若是有良田一半,就可以解决两家人的温饱问题。 当然,这也是刚有山火焚烧的原因。 换成往年满山全是草,种下去也没用。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4节 除去这些农作物,江枝还想种些棉花。 可是这棉花不好种,或者说这里不是棉花产地。 反正村里棉花每株只结两三个棉桃,往往精心种植一年,只长叶子不开花,结上棉桃也会掉,产量很低。 但江枝在现代是见过自家种棉花,对种棉多少有点了解。 那时候父母说要给自己准备棉被当嫁妆,就专门年年种棉,结果自己年年都没有嫁出去,年年添置的棉被堆了半间屋。 种棉很累活又多,尤其是对父母搓粪球育苗,还有每天上午要“打杈”,下午捡棉桃,晚上剥棉花这让人闻风丧胆的事情记忆犹新。 没办法,种棉事多也要种,因为自己急需布料衣物。 她也是现在才发现,巧云肚里的孩子连小衣服都没有准备。 原来按照村里惯例,孩子生下来时,讲究点的还能给孩子缝件贴身里衣,再用小棉被包着。 不想浪费钱的,随便用大人的破衣烂衫一裹,再往被窝里一塞,身下再放一条草木灰的尿夹子就好。 拖到大一点,就捡大孩子的旧衣服,主打的就是一个省钱。 这种事江枝肯定受不了,得给孩子准备衣服。 大人怎么都好办,孩子细皮嫩肉,葛布不能用,只能用细软的棉布。 江枝那件被山火烧过的棉袄不再翻新了。 她让小满奶把拆下来的布做成尿布,里面的棉花也梳松捻成细线织布,给孩子做衣服。 不光是江枝的棉袄要拆,就连徐二瑞的那件袄也要拆,用来做小包被。 两人的厚棉袄就这样没了! 好在天气渐渐暖和,现在身上的衣服还能凑合凑合。 这也就需要种出棉花,下年才有新衣穿,否则两人过冬得穿野棉花树皮防寒了。 棉种,小满爷那里就有! 江枝找到小满爷时,倔老头正往院子旁边的一片石缝里塞菜种。 听到江枝要种棉,小满爷头摇得像拨浪鼓:“棉花原本是长在北地的,我们这里种是能种,就是不好种啊! 得找好田好地,用好粪水伺候。 伺候得好光长叶不长桃,不伺候好就要死,这山上土薄,恐怕更种不好。” 大燕朝的棉花贵,棉布更贵,家里老妻要纺纱织布,小满爷就自己种棉,想着能省些本钱。 没想到这东西不仅产量低,还娇气得很,往往长得枝繁叶茂,植株高大,就是不见棉桃。 对小满爷的担忧,江枝还是那句话:“试试吧!折腾折腾,说不定就成了!” 对二瑞娘的这句话,小满爷现在已经听得麻木了。 折腾折腾,也对。 不能折腾就要等死,折腾了,人死也是心甘情愿! 只是棉籽很珍贵,小满爷也只有几十颗。 江枝看着手心一小包如同羊粪蛋的棉籽,只感觉沉甸甸的。 以前没把这些种子当成宝,现在才感觉精贵,因为万一自己把这些棉种折腾废了,这个冬可就难熬。 棉籽的播种需要气温回升,现在急不得,还得等雨停。 第32章 妮妮惹祸 第十二天,山火完全熄灭,山林间整天雨雾茫茫,高大的山峰时隐时现。 雨依然没有停,山坡上到处都是细细的水线在流。 旁边那眼山泉流量也变大了。 徐二瑞把泡青冈子的土坑又挖大了些,还用石头黄泥砌好边沿做成池子,可以蓄更多水。 江枝也把房子四周重新挖深檐沟,因为雨下太久了,屋里开始返潮,墙脚湿漉漉的。 她有些担心炕这个北方产物会水土不服。 在绵绵雨水的南方,哪怕当初炭棚选在不积水的位置,她还是觉得炕下会积水。 虽然担心,江枝还是觉得盘炕不错。 这些天阴雨绵绵,空气都湿淋淋的,洗过的衣服是什么样,晾一天,第二天还是什么样。 所有人都习惯这阴冷潮湿的天气晾晒衣物,一挂就是十天半月冒出酸味。 或者就是用炭盆烤干,穿起来全身都是烟熏味。 现在有炕,每天煮早饭的火就可以将炕烧热,再把湿衣服往炕席上一丢,烘一天就干爽。 现在家里把需要防潮的东西都放炕上,只有晚上需要睡觉才搬下来。 最受益的还是小满家,他家棚子靠着山壁,现在雨水多,向屋里的山壁都在淌水。 若换成以前住在里面就像坐水牢。 现在盘了炕,还有火墙,徐大柱在炕上不仅不受寒,而且干爽,就连需要时时清洗的褥套都不愁换的。 粮食上两家现在也不是很愁,淀粉糊糊最是耐饥,而且还有肉干时不时当点心,捱过春荒没问题。 这段时间里,两家人还把青冈粉葛根粉做出好些花样。 青冈凉粉、青冈粉条,青冈粉的烙饼蒸馍,口感不错,还能储存。 雨水里,所有人都躲着不出门。 小满奶每天忙着纺纱织布。 小满爷更是闲不住,不是用石磨弄各种粉,就是用木头做盆做凳,要不然就是在修锄头修路。 这时候又在用老藤条给两家人编藤鞋,雨天直接穿能防滑。 晴天穿时套在鞋外,走路可以少磨鞋底。 小满在修兔圈。 小兔子渐渐大了,不能让妮妮天天抱,需要圈栏关着。 野兔子爱打洞又爱啃咬,还会蹦高,小满就找更多的石块砌窝。 炕头上,妮妮正陪徐大柱玩。 她从家里找来青冈子,先在火塘里烧得焦糊,从中抠出果肉塞到躺着的徐大柱嘴里:“爹爹,这个好香,你吃。” 她觉得这焦香的果子是好东西,自己舍不得吃,先给爹爹吃。 徐大柱没有像往常一样见到吃食就拒绝,现在他是想活下去,江婶子说能用草药,能让自己站起来。 而且连着几天吃葛根肉汤,他感觉自己僵直的身体舒服多了。 江婶子还说,现在先得吃,人得先长胖一些,才受得了草药的药力。 于是,也不管烧成什么样青冈子,只要妮妮给他,他就吃。 在妮妮印象中“爹”只知道整天闭眼睡觉不动,现在“爹”要吃自己的东西,她开心极了。 妮妮感觉自己像是找到一个会张嘴的新玩具,比那些小兔子还好玩。 于是,在大家都没有察觉时,妮妮不停的剥青冈子,徐大柱就不停的吃。 直到小满奶纺好一锭线回头,这才过来看见妮妮砸碎的青果壳肉,还有嚼得满嘴冒白沫的徐大柱,不由惊呼一声: “老天爷,这是要吃死人了!” 小满奶的一声喊,瞬间把另外两人惊动了。 看此时满地壳皮,不知道徐大柱吃了多少青果,小满和小满爷顿时都慌了:“这是吃多少啊!” 闯祸的妮妮吓得哭起来:“爹要吃的!” 为了给爹剥壳,她的小手已经被坚硬的青冈壳扎破了,这时候还冒着血珠子。 徐大柱想说话解释,可他难得有这样长时间咀嚼硬物,早就两腮酸痛,唾沫直淌,累得连舌头都转不动。 见他这副“快不行”的样子,小满奶急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不出来,只拉着徐大柱的手直倒抽气。 小满跑出屋,站在檐口抬头对天喊:“二瑞,江婶子,快来救命啊!” 江枝此时正在家里清洗二瑞挖回来的折耳根,听到下面乱喊乱叫的,赶紧放下手中事跟徐二瑞下了崖。 进院就看见一片混乱。 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徐二瑞悄悄靠近江枝,低声道:“娘,青果要毒人不?” 虽然自家已经吃了这样久的青冈粉也没什么事,但从小刻在脑子的印象都是青果有毒。 难道粉没毒,果有毒。 现在大柱吃了那么多,会不会出事? 江枝摇头:“青冈子是毒不死人的,就是吃多了不好受!” 小满奶和小满爷也知道烧青果毒不死人,可徐大柱这时候一句话说不出来,只伸着舌头喘气的样子,把他们也吓到了。 两人一个说灌水,一个伸手就去抠徐大柱的嗓子眼,想让吐出来。 江枝原本没有出声,小满爷是老人,这点生活常识还是该有的,自己不能事事都出头当聪明人。 可见两个老人完全没了章法,她还是出声道:“你们别紧张,妮妮给大柱吃的都是烧得酥烂的青果,没毒,只是突然吃得太多才这样,一会多喝些水就好了!” 以妮妮的手能剥出的果肉,肯定已经烧得半焦,毒是没有,有可能会涩,这口麻的反应有些吓人而已。 徐大柱说不出话,只能点头表示自己无事。 “真的没事?”小满爷手带着颤,不放心问江枝。 他也知道没毒,只是想再一次求证,让忐忑不安的心找个理由安定下来。 “不会有事的!放心吧,只是接下来两顿饭别急着吃,得先排出来才行!”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5节 青冈子有收涩止泻的功效,吃得多恐怕徐大柱要便秘或者腹泻。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一个瘫痪患者,腹泻和便秘本就是最易发生的病症,再加上积食相对就有些严重了。 三岁的妮妮在旁边捏着手指默默流泪,她这时候才知道,自己不该给爹爹吃青冈子。 江枝蹲下身摸摸她的脸,又检查她被扎破的手指:“妮妮别怕,爹爹没事的,只是吃累了。” 妮妮嘴巴瘪着,强忍着哭声道:“爹爹不生病?” “不生病,你爹以后还能跟你玩呢!手指还疼吗?” “不疼了!” 江枝把她领到旁边,从火塘上的壶里取了些凉开水,将妮妮手上的黑灰洗干净。 一边洗一边道:“以后妮妮给爹吃东西,要先告诉太奶太爷和小叔,不能自己悄悄给吃食。” 妮妮连连点头。 小满奶知道重孙女妮妮是好心想给自己爹吃东西,这时候见她被吓到,忙抱在怀里哄着。 妮妮感觉自己委屈,也吓得慌,抱着安慰自己的太奶又哭一场。 江枝走出草棚,在院子边石缝找到几棵还没有长出新叶的野草,连根拔起,再清理干净根茎上泥土和老叶。 转身递给小满道:“大柱吃多青冈果会腹胀,你现在就把这些根捣烂熬水给他喝,这样他能好受些!” 第33章 泥鳅串(马兰头) 小满看看这路边沟渠随处可见的野草,有些疑惑道:“这草不就是喂猪喂羊的泥鳅串吗?人还可以吃点嫩尖,也能治病?” 这草他认识,再过两天长了嫩叶,焯水后也是一道应季的小菜。 江枝点点头:“它叫泥鳅串,又叫田边菊,能吃的嫩尖叫马兰头。 别看我们当猪草用,现在捣根熬水就是消食的良药。 若是身体结实的人,遇上身处野外突然腹痛,熬水不方便,可以拔泥鳅串,刮去根上黑皮直接生吃,就是要记住,只需要指节长的一小段即可,不可多吃。” 泥鳅串采收期是在夏秋季,全株入药,可以理气、消食、除胀,马兰头配合折耳根治疗小儿积食不化。 直接生吃那就是一剂猛药,可以用在中暑腹绞痛的救急上。 这些生存技能江枝耐心教两个孩子。 听到猪草有这样多的药效,小满简直是呆滞了。 他有些小心翼翼接过平时随便踩踏的野草,赶紧拿回灶间,开始按照江枝的话捣烂泥鳅串的根熬水煎服。 旁边,徐二瑞也是一脸崇拜:“娘,这可是野草,真的能治病?” 他还有些不相信。 别人的疑惑江枝还需要解释一下,对这个儿子的疑问,她是一点不慌:“你跟着学一点,别什么都不懂,事事要我操心!” 徐二瑞连连点头:自己要记住,不然娘又说自己笨了。 回到自己家里,巧云已经做好下午的饭食。 徐家村人千百年来习惯一天只吃两顿饭,徐二瑞早就饿了。 此时看见又有炖汤和饼,还有一点肉干荤腥,他立即把刚才的青冈子的事忘了。 现在娘把家里的鸡蛋、肉干每天都安排着吃,再不藏着掖着留下换钱,徐二瑞感觉美滋滋的。 此时他越发感觉听娘的话上山,真是不错! 看着有口吃食就欢喜的“傻儿子”,江枝笑着摇摇头。 徐二瑞就是普通农家孩子。 原身再是脾气不好,心中对孩子也跟其他农妇一样的安排张罗,抠吃抠穿,攒钱让孩子早早娶妻生子,早早承担家庭重任。 徐二瑞也没有什么心机抱负与使命,娶媳妇生孩子,再听娘的话,老老实实过一生。 其实,这样的性情落在和平年代挺好,现在也不错。 江枝让徐二瑞把刚清洗干净的折耳根给小满家送去一些。 她想等天一晴,有小满爷管着庄稼地,暂时还没有什么农活,自己立即开始收集草药。 各种草药收获的季节不同,一旦错过就得等到第二年从头开始。 既然要在这里长久呆下去,难免像今天这样,出现一些头痛发热腹胀的情况,寻常药品必须准备着,别搞得措手不及。 而且还要趁现在躲在山里方便,多收集些草药存着。 外面社会一旦平定下来,自己就可以用药材换银钱,以后再建设家园也不慌了。 夜里,不知道是因为有了人生目标,还是炕烧得过于烫,江枝又做梦了。 耳边,依然有ai男中音不紧不慢的阅读声: “徐家村人终于到了渝州府,可州府城门高悬,将越聚越多的流民拒之城外。” “冰凉的雨水中,村民几十人躲在油布下,或者自己的骡马边,勉强有一点容身之处。 可冷风凄雨无法遮挡,已经有人受凉,咳嗽声此起彼伏。” “徐平瑁带着人从城门处过来,在村民期盼的目光中摇摇头:守兵还是不放人进去。” “有人受不了开始大骂起来:你们拿着刀枪不去杀叛兵,只知道对百姓耍威风,眼睁睁看着这上千人淋雨不管!” “也有人后悔逃荒,留在家里哪怕被人抢被人杀,也比在这活受罪强。” “虽然才离家三百里,聂繁天已经比在村里还瘦,而且眼神犀利,隐隐带着戾气。仿佛是一把带血的刀。 村民很怕他,都躲得远远的,看过来的目光更是带着畏惧。” “短短三百里,村民却走了二十多天,刚开始还好,拖家带口一天能走三四十里,在遇上抢劫就难行了。 几轮争斗下来,流民死了人,村民也渐渐带伤,让行程越发缓慢。 紧接着就开始下雨。 村民不仅需要防着饿急眼的流民,还要顾着绵绵雨水。 道路泥泞难行,疲累风寒接踵而至。 好在聂繁天一路上杀了好几个试图抢劫的流民,杀气腾腾护住村民财产。 因为有聂繁天出力最多,作为报酬村长徐平瑁让每户都交出一些粮食。” “凭着狠劲聂繁天不再愁吃,这种被人敬畏害怕的感觉,他很喜欢! 坐在湿漉漉的包裹上,聂繁天紧了紧腰带,目光越过不远处高高的城墙,落在城墙后那些一身盔甲的军士身上。 看着那些雪亮的长枪,黑黝黝的大盾,他心里从军、扬名立万之情就越发急迫了。” “现在渝州府得到周围县镇有乱兵屠村,并且预谋冲城的消息,立即调兵封城不再放人入内,流民只能在城外山林中扎营停留。” “……阴云密布,地面上泛着白亮亮的水光,府城外黑压压人头攒动……” 话声絮絮,江枝渐渐睡沉。 此时,崖下小满一家子还没睡觉。 徐大柱吃多青冈果,原本该第二日发病,他身体虚弱肠胃本就不好,半夜就开始腹痛。 小满披着薄被,把熬好的药汤放在徐大柱嘴边:“哥,你再喝一口!” 他面色焦急,下午江婶子说熬泥鳅串根就开始喝,现在还是痛了! 徐大柱额角冒汗,忍着腹痛慢慢喝着草药水,他也不知道这药是否有效。 自己每月总会有这样一两回腹胀腹痛,无论怎样都要熬几天才能缓过来。 病急乱投医,现在疼得厉害,他就大口喝草根汤。 旁边,小满爷奶也没睡,此时正心疼不已。 草药有没有效果对两人来说并不重要,只要能让孩子舒服点就好。 没想到,折腾到天亮疼痛缓解,算是熬过来了。 江枝早上才知道发病,但已经缓解,明白这是泥鳅串起效,就让他继续再喝几次稳定效果。 接下来还需要喝些米粥护理肠胃,就不会再出大的问题。 只是这一次折腾,大柱原本恢复点的精气神又败下去。 知道自己全身都虚,他也不敢再心急,只能耐下性子慢慢将养。 第34章 面目全非 一晚上过去,看似药汤作用不大,小满爷奶和徐大柱却是心情舒畅。 从徐大柱瘫痪开始,他的胃肠就出了问题。 因为吃东西的事,拉肚子,便秘,呕吐和腹胀轮番的来。 刚开始还汤药喝着,可一次又一次,后来没钱买药就硬熬着。 每回都要折腾十天半个月才能慢慢松缓,等到下一次又重新开始。 而这次江枝让小满熬草根给徐大柱喝,腹胀半夜就缓解。 看来江婶子说的草药或许真有效。 这个认知让徐大柱充满信心,期盼着江婶子能给自己慢慢调理身体。 雨又下了两天,天终于在三月中旬放晴。 没了雨水碍事,江枝也要正式开挖草药。 不过她还需要确定另外一件事。 从山火起赵家遭难,到雨夜埋尸已经过去十三天,山下一直没有动静。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6节 知己知彼才能安全,江枝也需要对村里动态有些了解。 上山的路堵着,她就不走寻常道。 留下徐二瑞照看两家人,自己带着小满绕路,沿着山脊树林绕道走,悄悄来到距离村子最近的山崖边。 此时雨过天晴,是难得的蓝天白云。 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仿佛一瞬间就是真正的阳春三月,恨不得晒个舒服。 只是蓝天之下,被山火烧过的山林失去了四季常绿的叶子,满目疮痍,就像患着斑秃的头顶。 唯一庆幸的是,雨水浸泡过的地皮上,嫩草已经迫不及待冒出叶尖,想来不久就会重新恢复生机。 江枝趴在崖边石头后,探头看向下方的村子。 在她面前,二十多户人家的小村子一览无余,安静如死。 江枝面无表情。 她专门绕了一圈到这边山上,想看的是村里孩子们打架哭闹,大人们提犁下田,想看牛羊满村拉屎,想看到鸡鸣狗叫,想看的是一个热闹的村舍…… 以前她只会觉得这是嘈杂声,现在才感觉这种纷乱其实是国泰民安。 现在的村舍已经面目全非。 残垣断壁,墙倒梁毁,再被雨浇淋过,剩余的那些土墙草顶就这样垂头丧气的立着,凄惨得毫无人气。 房子全部毁了,几乎烧成一片白地,不仅没有徐有才一家的身影,就连村外官道上陆续行走的流民都无人愿意入村歇脚,经过时也是急匆匆连走带跑。 小满在旁边眼睛都瞪得快喷出火来,咬着牙恨恨道:“肯定是徐有才他们干的,不光烧村子还带着乱兵杀了赵大叔!” 这是见到赵力家惨事后,两家人的一致推断。 因为赵力家还有五口人不见踪影,甚至都没有替家人收尸,大家就猜测是徐有才他们带着乱兵作孽,还抓走赵力一家。 当时江枝没有反驳,她不清楚是不是徐有才他们干的,只能反推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推出来的结果是:没有什么好处,也没有什么坏处。 从徐二瑞和小满爷那里知道,赵力一家是徐家村唯一的外来异姓,难免受人欺负,所以这一家老小都胆小如鼠。 刚开始村长带队逃难时,江枝在村里找人,躲进地窖不应声的就是他家。 要是徐有才占领村子,想要扩充人手,抓他当肉盾也不是不可能。 可村里的惨状就不像是徐有才所为了。 不仅赵力一家被掳,徐有才那一大家十几口肯定也完了。 要做出这种事,必须是大股有组织,而且战斗力相当高的人干的。 江枝缩回脑袋,心中慌得一批:“不像是徐有才干的,他们可能也没了!” 小满的愤怒顿时消了,小黑脸吓得惨白:“江婶子,他们也会死?他们那么多人也会……” 他说不下去了。 当时徐有才家几个男丁抓住他时,气势汹汹把那些流民压得不敢还手的威风还在。 江枝点点头。 溃兵,游勇很危险! 这些人是真正的祸害,他们接受过训练,有武器,或许还上过战场,杀人放火比流民可怕多了。 还有……江枝拔了一根枯草在手上揉搓,比乱兵还厉害的就是正规军。 为了鼓舞士气,军官有时候会默许手底下在行军途中的士兵发泄情绪,缓解战斗带来的压力和恐慌。 不过正规军随便杀人,还暴尸荒野的可能性很小。 无论是溃兵还是正规军前锋干的,任何一种都暗示着徐家村这一带将会处在战场中。 旁边,十五岁的小满抱着头浑身哆嗦,用身体撞着旁边山石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上次还能看见自己的家存在,可这次就成为一堆灰烬,心中难舍。 再听到徐有才一大群人生死不知,哪怕心里不喜欢也是同村人,看着眼前的情形,心底的恐惧让他受不了。 江枝抓住他拖离崖边,低声道:“小满,这里的情形别给你爷奶说得太多。” 可以说,但别说得太惨,小满都接受不了家园被焚,两个老人就更难受了。 小满红着眼,重重点头:“江婶子,我知道的。” 江枝抬眼看向自己目前居住的那个名叫老云崖的山头。 此时她才能懂这名字的由来。 虽然现在是晴天艳阳,那里也是云雾缭绕,只能看见明明暗暗的树林,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当初徐二瑞的爹身体弱,别人能在村子旁边开窑,方便出入。 他抢不过别人,只能选择在距离最远的地方。 小满家也是同样的情况才两家相邻,现在看来,还是因祸得福。 只是赵力家把窑口放到山坳,还是没躲过人患。 至于另外几户上山避祸的村民,隔得远,江枝没有心情再去看。 生又怎样,死又如何,在这乱世里,人人只求自保,谁也当不了活菩萨,而且有徐有才等人带路,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小满没有丝毫犹豫就跟江枝走了。 他也不是个傻的,家里爷爷奶奶大哥小侄女都依靠自己才能活下去,没有多余的爱心去关心别人。 看过村子,回程途中江枝和小满没有浪费时间,撇开那些事,自己要活下去,家人也要活下去。 两人开始在没有山火烧过的山头采药。 徐大柱的肠胃不好,这是最需要解决的。 本来就缺少吃食,要是再这样稍微不留神就亏空,想要补救可是翻倍的难。 江枝一边走,一边在草坡里寻找自己的目标。 没多久,她就看见一株丛生尺高,羽状叶片的植物。 第35章 翻白草野山药 现在正是翻白草的采摘季,锯齿般的叶片绿中带白,背面有着白色绒毛。 江枝伏身,用小刀拨开翻白草根部泥土,露出下面纺锤状的块根,根茎短而分叉,像极了鸡大腿。 小满一见就喊出名字:“江婶子,这草我认识,这是鸡腿根!可以吃的!” 他口中说着,一边飞快在旁边又刨出一株,用刀刮去翻白草肥厚块根上暗褐的表皮,露出里面粉白断面就塞进口中嚼起来。 江枝点头,自己也随手刮干净一条块根吃。 小满说的没错。 翻白草又叫鸡爪参,鸡爪爪,根茎里面富含淀粉,嚼碎了会有一丝丝甜味,是农村孩子们的零食。 这也是一味药材,既然名字里带一个参字,就有人参补气之功效。 只是补气之力较弱,炖肉时配上几根鸡爪参长期服用,能补气健脾,用于脾胃虚弱,食欲不振。 若是单用鲜鸡爪参捣烂外敷,还可以治疗伤口久不愈合,有解毒生肌的作用。 徐大柱气虚体弱,虚不受补,鸡爪参就是最好的药物。 小满一听这药草是给自己大哥用的,而且是能跟人参相提并论,顿时精神大振,刚才看见村里惨状的郁闷低沉立即不在。 立即满山遍野的找翻白草,要保证大哥每天都能吃上一碗大补。 除去翻白草,可以调补脾胃的药草还有很多。 最出名的大概就是脚板苕,也叫野山药,这是农村老人们炖肉必须添加的草药,为滋补养生精品。 野山药跟葛根差不多,都是多年生缠绕植物,只不过一为草本,一为藤本。 人工种植的山药一般深入泥土两三米,每次看见挖山药,就好像在挖战壕,野生山药,在地下的深度就要更深了。 而且生长的环境也更恶劣,一般长在树下,或者岩石附近,有些直接生长在石堆里,想采挖它们,难度比鸡爪参大多了。 现在是早春,树林还缺少绿色,缠绕在枝条上的藤条很容易就被发现,尤其是那心形叶片仿佛一只只小手迎风招展。 不过野山药采收季节在秋末冬初,现在不是最佳药效,只能凑合着用。 一路走,一路找,十几株翻白草入手后,终于在一处山崖下找到野山药的藤条。 挖山药是个苦事,好在野山药虽然根深入石堆,才下过久雨,土壤松软还算好挖。 先找到藤蔓,顺着藤根向下挖,这里土薄,野山药无法长到四五米,就怕进入石缝。 挖开石堆,又向下挖两尺,就露出一对被石头挤压得奇形怪状的肉质根茎,表皮灰褐色长着粗粗须根,像长着胡须的红薯。 小满大喜,刨得满脸是泥:“江婶子,这能吃吗?” 他感觉像葛根。 葛根能吃饱,这应该也可以吧!怎么以前都不知道,原来满山都是粮。 江枝帮他捡野山药,笑着道:“当然可以吃,野山药跟红薯是亲戚,都是一家的。” 小满听得有趣,随口道:“以前婶子家也吃这个吗?怎么没听小天说过!” 说完,他就后悔了,看着江枝的脸色赶紧道:“以前……那个小天他……他也很少说话。” 江枝微微一笑,她不在意说过什么,虐待聂繁天的又不是自己。 只是小满二瑞他们当着自己的面提起就这样忐忑,总得有点反应。 “小满,小天他跟着村长走是对的,我们现在虽然有吃有住,还是不能安心。 你看村里那种情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住了兵,我们也不敢随便下山乱走的。” 走不一定是坏事,留下同样也担风险,收起救世情怀,尊重他人命运。 听到那些兵,小满也不笑了,只闷头使劲挖土。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7节 是啊,村子烧了,自己家也回不去了。 见小满不再提聂繁天,江枝也不再说话,她回想起自己在梦中听到的信息:聂繁天他们到达渝州府,但被关在城外,跟那些流民混在一起。 就在这时,她猛然想起渝州府锁城的原因:周围有乱兵屠村,并且试图混进流民进城…… 若是真的,那徐家村的赵力和徐有才等人,很有可能是被途经这里的乱兵裹挟走了,而且目标就是渝州府。 唉! 想来大火起的那一夜,若是没有小满爷提前毁路,自己这些人肯定也要被劫走,生死不知。 两人时走时停,一路找到好几种草药,小满还发现几个鸟窝。 此时为三月繁殖季,江枝没让抓鸟蛋,山火已经毁去很多鸟巢,现在鸟群急需补充。 回到老云崖,两人所带的背篓已经装满。 江枝把鸡爪参和野山药交给小满奶,让她把这些东西在炖汤时放入,大家都吃一些,反正现在小满也认识,吃完他会去挖。 小满爷也认识鸡爪参,能吃倒不稀奇。 大家都是在小时候刨来吃着玩,长大就无人再弄这些东西。 现在听到这草可以跟人参效果一致,简直是大吃一惊。 “这也是可以补气的?”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旁边小满奶把翻白草拿出来翻来覆去的看,看着看着眼睛就开始走神,仿佛看到一个个银锭子长着翅膀飞走。 徐大柱摔伤的第一年,家里在买人参配药上没少花钱,多年的积蓄全部用光,不仅卖了家里的老牛,还卖了家里的地。 江枝也不夸大草药功用,药无高低贵贱之分,只有辨证施治之别。 鸡爪参在补气上自然不可能跟人参相比。 人参力雄,有“起死回生,逆天改势”之效,那是能救命的。 鸡爪参功效弱,弱有弱的好,现在的徐大柱就只能吃这些微补之品,而且寻常人吃吃也无害。 小满爷一脸的不可置信,显然对自己之前浪费的时间和金钱有些耿耿于怀,又对江枝怎么懂这些草药而好奇。 江枝只回了一句:“久病成良医!” 小满爷无法反驳。 因为徐二瑞的爹就是个有病根的,病病歪歪拖了十几年,若自己寻些草药吃吃也正常。 刚刚还在为鸡爪参激动的小满爷,下一秒却是像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一下叫起来:“哎呀,这东西可吃不得,要毒死人的!” 他抓起装在背篓里的野山药丢出老远,还一脸焦急道:“二瑞娘,小满,你们快去洗手,这东西沾不得,有毒的,你们别被毒着了!” 顿时几个人都震惊了,小满奶慌忙道:“快,快洗洗!” 第36章 错认黄独 江枝只愣了一下,忙拦住想把野山药丢到山坡下的小满爷:“长庚伯,你认错了吧!这药没毒!” 小满爷紧张摇手,示意小满赶快把野山药丢了:“有毒,有毒的。” 小满没动,只看向江枝:他跟江婶子挖这个可辛苦了,难道真的挖错白费力气? 江枝让小满别丢,只哭笑不得道:“长庚伯,你仔细看看,会不会是你认错了!” 见江枝一脸笃定,小满爷也有些不确定起来:“认错?不可能。” 他小心翼翼拿起来野山药仔细端详,看着看着就蹙着眉问:“是一样的啊!这真的不能吃,我们以前也有人看着像红薯,就挖回来洗干净下锅煮着吃。 可是苦得厉害,根本吃不下,煮在粥里连粥都苦得黏喉,最后一锅粥全部喂了猪。” “那猪死了吗?”江枝摇头笑起来。 小满爷想了想:“死倒是没死,就是打了一圈的稀粪,肉也掉了十几斤。” 舍不得那一锅粥喂过猪,猪不嫌弃,也遭了殃。 十几斤肉得好粮细糠喂一月才长得起来的,亏死了。 “像野山药还苦涩味?你们肯定是挖错了!有一种药叫黄独,跟野山药的确很像,要是挖采的人疏忽大意,就会出错,黄独是有毒的。” 江枝确信,小满爷说的那苦味野山药就是形状很像的黄独,黄独也是药,一般做外用,很少内服。 黄独多服、久服可引起消化道反应,如呕吐、腹痛、腹泻等,且对肝功能有一定损害。 所以小满爷说猪吃完粥拉稀。 “有毒?难怪苦得喝汤都要吐,差点害死人了!”小满爷一阵后怕。 他不好说自己就是那个胡乱挖药的人,被苦得喝了一桶水,一锅粥倒在地上喂猪,连猪也跟着倒霉。 旁边,原本对自己去采药信心满满的小满顿时傻眼,他以为自己已经学会,结果还有长得一模一样的,而且还有毒! 以后,还是老老实实跟江婶子学吧! 江枝把野山药的作用,还把它跟黄独的区别一一说给小满爷听。 小满爷反复比较,还亲口尝尝味道野山药的味道,终于相信是自己挖错。 江枝在崖下只说草药,没有提村里的事。 自己知道即便不提,小满爷和小满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些事小满会挑合适时间告诉他们的,现在自己说得严肃反而吓人。 这次除了草药,江枝和小满两人还捡到不少干透的桐子,两家分着用。 因为冬天少雨,这些十月就成熟的油桐果虽然腐烂了外壳,里面的桐子却保存下来。 油桐也是西南最常见的树木,桐子榨出的桐油在任何时代都是硬通货,在现代更是被誉为软黄金。 桐油是一种优良的干性植物油,具有干燥快、比重轻、光泽度好、附着力强、耐热、耐酸、耐碱、防腐、防锈、不导电等特性,用途广泛。 古代也是制造油漆、油墨的主要原料,用在建筑木器、兵器、车船的防水、防腐、并可制作油布、油纸,跟日常生活息息相关。 江枝还知道,桐油还能做肥皂、农药和杀虫剂。 不过,此时的桐子只能回归它最原始用途,把剥去硬壳的桐子用细签串起来,点燃能照明。 就是火大烟滚滚,点一次就要熏黑一大片屋顶。 若是在屋里点桐子,一晚上就会熏出几张大黑脸,所以桐油也是做墨锭取烟灰的好材料。 回到自己家,江枝把自家分到的桐子交给迎过来的巧云,让她有空就剥壳备着。 从到山上后,为了省灯油,晚上都是烧一堆柴火取暖照明。 有了桐子,就可以在室外应急时用,不怕风吹雨淋。 把桐子交出去,江枝连水都没有喝,赶紧把刚采来的两种药草晾晒在地上,不敢捂坏了,还耽搁了这难得的好阳光。 雨停了两天,但地上还有些潮湿,看来还得赶紧搭建木架子,搭棚子,方便以后晒药。 江枝刚回来,徐二瑞也从梯田过来了,他今天不砍柴挖葛根,而是在砌田坎。 “娘,麦子又长高了!”徐二瑞喜滋滋道。 从播下麦种,他就天天去看,这可是一家人一年口粮,不能出错。 刚开始下着雨,麦子没有什么动静,这两天雨一停,太阳让气温回升,麦苗像是得到什么信号,连夜嗖嗖蹿出地面,已经长出两片叶子。 若是正常年份,这时候的麦子吸足雨水,那才是真正的疯长。 毫不夸张的说,老农民在地边坐着,都能听到麦苗拔节的声音。 种子进了土壤,人心落到实处。 种子发芽长苗,人心就有了盼头。 锄草,看苗,小满爷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佝着腰早早去看各处的庄稼,随手再拔几捆草回家喂兔子。 看过之后这一天的心情也特别好,心情好了做什么都顺手。 第二天,知道江枝要晒草药,会点木匠手艺的小满爷“顺手”就给她搭建起木架、棚子。 他是生怕别人嫌弃自家成拖累,努力表现自己的价值。 接下来,二瑞和小满每天在各处山上挖葛根、挖野山药,再寻找一些在没有被雨泡过,勉强能吃的青冈子,顺带着找鸡爪参回来。 江枝就把这些草药熬水炖肉,给两家分着吃。 不光是徐大柱的身体需要调理,这里每个人的身体都需要补。 每次锅里放上一块肉干,再放上药料,喝汤吃药,多少带点肉味。 而且雨后的葛根水份足,炖煮后越发变得软糯可口,还能管饱。 崖上两家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相互帮衬着过春荒。 绵绵雨停后的日子,有阳光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多,气温也一天比一天高。 地上的湿气蒸腾,山峦间晨雾缭绕,老云崖像是飘在云里,雾气要到正午时分才会完全消散。 无论天灾还是人祸,都拦不住季节循环,迟来的、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各种灾难只是地球的瞬间停机自我修复,现在不光是各处绿草茵茵,就连山火烧过的树枝也吐出新叶。 几乎就是一夜之间,原本光秃的荒坡就铺上草毯。 那些生命短暂的小花迫不及待的进入繁殖,粉的蓝的,在低矮草丛里时隐时现。 林间毛桃花开了,野梨花开了,苦李、酸杏的花也开了。 这些山间的野果树东一株西一株的野蛮生长着。 花朵儿粉的,白的在满目绿叶中熠熠生辉,给正饥肠辘辘的蜂儿蝶儿们标识出自己的位置。 第37章 春天的槐花 春暖花开,野菜也出来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8节 鼠曲草又叫清明草,可以掺合着淀粉糊糊做成青团吃,给大家改善口味。 水边的薤白比大蒜辛辣,可以做调料也可以炒腊肉。 三月茵陈四月篙,五月六月当柴烧。 每个草药都有不同采收季,江枝一边关心家里的庄稼,空闲时间则忙着挖药。 她在外面忙,巧云在家里也忙,又是纺线又要帮忙翻晒药材,没太阳时就要用土炕烘,每个人都很重要。 山上的槐花也开了。 每当花期来临时,一串串槐花点缀整个树枝,空气中都会弥漫着淡淡的素雅清香。 跟那些白色,花美又甜的洋槐不同,这里槐花全部都是黄色,叫黄槐花,又叫国槐,豆槐,树高没刺。 白色洋槐花又叫刺槐,是外来品种,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黄槐花有小毒,不能食用,但是最好的凉血止血药。 入药需要采摘未开的花蕾,又叫槐米,大夏天可以配伍夏枯草、菊花做成凉茶喝。 槐花的花期不长,要收就要赶快,只是槐树高不好摘。 而且江枝觉得在这些山崖边爬树是很危险的事,还是站在树下安全。 好在山下有竹林。 趁着这几天月圆夜,月光亮晃晃的如同白昼,江枝三人不用打火把,偷偷摸摸下山去砍竹。 怕被那些路上的流民发现行踪,只匆匆削去竹枝就扛上山,累得三人差点变狗。 有竹用处就多了,小满爷劈竹编筐编篮,江枝也用细竹干绑上镰刀,伸到高处收槐米。 槐花入药只要米粒大的花仁,遇上长大不合格的花苞,江枝也不浪费。 虽然有小毒,但用水焯过再裹上粉蒸着吃,少量食用无碍。 而且因为凉血解热毒的药效,春季吃能消减冬天烤火的燥热,有益健康。 黄槐有毒,再加上气候原因,四季不缺蔬菜,本地人对这些危险品并没有多大兴趣,最多就是小孩子尝尝花蜜味道。 从二瑞和巧云这里知道以前没吃过,江枝就把做好的蒸槐饼给两个老人送去,让他们也尝尝鲜。 果然,小满爷又被震惊了。 从看见被自己误会成黄独的野山药,小满爷大概是勾起那苦劲回忆,现在看到药就心中发怵,看什么都带着毒。 更何况黄槐花确实有点毒。 这个二瑞娘真是爱折腾,天天要找自己试毒。 倔老头说不出抹面子的话,只能硬着头皮吃。 吃吧!吃吧!毒死是死,饿死也是死! 江枝还不知道,她现在的形象在小满爷心里又变了。 从折腾人到折腾地,现在又是开始折腾人的人。 吃的东西不是药就是毒,一群人跟着她天天在有毒无毒中蹦跶。 不得不说,在缺粮的时期,这些槐花饼还是能凑合着吃的,新鲜爽口,尤其是夹着折耳根吃,很香! 这一天,两家人的饭桌又添了新品,从凉拌折耳根到清焯马兰头,再多了槐花饼。 在持续不断的开荒里,梯田又增加了一个。 现在已经四月,虽然早晚寒意未减,中午的气温却快速回升,干活时已经能感觉到太阳的热度。 江枝带着大家开始给红薯育苗。 新开的梯田里挖出浅沟,泼上粪水,再将种薯密密排在浅沟中,盖好厚土。 只等半个月后出苗,就可以吃红薯叶,三个月后就可以吃红薯根。 原本有红薯玉米这样高产农作物出现,就能基本上解决了民众饥荒,可大燕朝的子民依然困在温饱问题上。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缺肥,品种差,导致红薯玉米产量低。 最大的红薯也就手腕粗,更多的是还是大拇指粗细,像细细的树根。 反正跟现代那些亩产五千斤,比人头还大的红薯不一样。 不过,还是比亩产二百斤的小麦高粱苞米产量高,为农人最重要的粗粮。 要想庄稼高产,就需要肥力。 现在才几个人的粪坑粪水不够,麦地的地肥只有草木灰,红薯也只能用清粪水育苗。 好在梯田新土都是地表带着腐质的土壤,第一年肥力不愁,以后就不能这样了,必须马上找到补肥的方法。 没有化肥,只能用农肥,那就需要养家禽家畜。 家畜就不用想了,两家都没有牛羊,剩下的粮食人都不够吃,猪就更养不起。 虽然猪是杂食什么都吃,吃喂草也能活,可没有高淀粉吃草也不长肉。 那就只有养鸡! 自从躲到山上,最欢乐的恐怕还得是两家的鸡。 为给巧云坐月子,家里养了五只老母鸡,可惜起山火那晚踩死一只,现在就剩四只。 几只鸡满山遍野的跑,不用喂食,每天还能捡到一个鸡蛋。 小满家为了给孩子和徐大柱养身子,也养了五只鸡,其中有一只还是公鸡。 现在这只公鸡把两家母鸡都收为后宫,每天呼朋引伴,妻妾成群的进林翻虫子,比在村里逍遥自在。 江枝就琢磨,这些鸡也太逍遥了,是不是有粮食了就多孵些小鸡崽养着,让它们的家族扩大? 她的想法还没有实现,山坡上刚长出苗的庄稼就遭殃了。 山坡上,足有十几棵才十厘米高的豆苗齐根断开,地上一片狼藉,叶片残破成米粒大小混在泥土里。 江枝气极:“这是谁干的?” 这些庄稼看着就几株苗,那可是两家人的命根子。 不仅关系着两家人的温饱,也是自己累得差点丢半条命才种下的,死一株都心疼。 小满爷早就来了,正满脸愁苦的捻着这些无法挽回的小苗,听到江枝的问话,才抬头道:“唉!山里种庄稼就是这样的。 先是开荒难,种上后又怕鸟雀吃,现在又是兔子。 再等收成时还有野猪祸害,忙忙碌碌一年,一粒子都落不到。” 这些豆苗就是被兔子吃的。 江枝哑然。 山火后,小满和二瑞掏了不少兔子洞,还以为要清静一段时间,没想到现在就又出来蹦跶了。 小满爷唉声叹气,满山的青冈子养活了无数兔子,被山火烧死的只是零头,更多的都逃跑了。 他也没想到兔子会来得这样快,就现在来看,产量至少要丢一半。 现在山坡刀耕火种的高粱也出苗了,虽然种得稀稀拉拉,在这草坡上看着很是可怜,走近细瞧着也是壮实。 有好苗就有好收成,可现在兔子出现就不是一个好兆头。 要想丰收,就必须除去兔子,或者将兔子赶走。 第38章 兔口夺食 为了生存生活,人和自然界的争斗从来都没有停止。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这是一件关乎两家人口粮的大事,必须马上拿一个好办法出来,于是大家齐聚在小满家。 不光是巧云来了,就连徐大柱都微微斜靠在小满身上,关注家里的事。 每个人都说出自己意见。 最先发言的还是经验丰富的小满爷,老头子活了一把年纪,听到的事比别人说的话还多。 “现在正是豆子长苗的时候,一毁就是一苗,一毁就是一季,疏忽不得!”小满爷说得痛心疾首。 这次发现得早,还全靠老爷子每天早上的巡视,现在那些苗几乎都被他认全了,少一株他都能发现。 “兔子生仔多,吃得也多,一晃眼就是一群,得抓紧了办!”小满奶补充。 此时她说话都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把自家院角那个兔子圈拆了。 徐二瑞道:“我们多扎几个草人,既吓雀儿,又能守地!” 这是最常用,也是最立竿见影的。 小满爷点头:“二瑞说得对,我们今天就要扎草人去。” 兔子胆小,尤其是觅食时,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要惊慌。 在田间地头多扎些草人,再挂上一些迎风就响,有风就动的扇子布条,能起到驱赶的作用。 但是,这也只是暂时有用,遇上兔子胆大皮厚,多试探几次发现那些张牙舞爪的草人只是假货就失效了。 炕上,很少说话的徐大柱开口:“让小满他们先找兔子洞,还有兔子的老路,可以下套!” 这也是常规操作,抓兔子能保护庄稼,还能吃。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就连巧云都说自己娘家用狗撵兔子。 只有江枝没有出声,她生在农村,对野兔的危害和习性还是有一定了解。 以前野兔是三有动物,被法律保护,在这里可就没这回事了,跟人夺粮食就得死。 兔子胆小,昼伏夜出啃食嫩苗,一晚上危害一大片。 若是放任不管,山坡上现在的黄豆苗和高粱苗最多十天就光了,而且房屋旁边的麦苗菜苗一样受威胁。 面积大,持续时间长,靠人抓和假人都是天量的工作,江枝就想出一个能大规模实施的方案。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9节 以吃制吃! 都说兔子吃百草,但有些草它是一吃就得死。 兔子最怕的草有马铃薯苗、番茄苗、落叶松、金莲花、白头翁、落叶杜鹃、野姜、飞燕草、蓖麻、白花蛇舌草、乌头、密蒙花、黑仙女、颠茄、水芋、骆驼蓬、曼陀罗。 只需要将这些草捣烂成汁撒在豆苗上,吃下去的兔子就只有死。 只是这个方法过于歹毒,还毁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弄得两败俱伤、兔死苗亡不划算。 除去毒杀,方法还有。 江枝对小满和徐二瑞道:“你们今天就去找艾草,捣烂兑水撒在兔子出没的山坡上。” 只用艾草?这就有些意外了。 小满爷也没有听过有这方法,他问道:“兔子吃百草,用艾草能行?” 江枝道:“兔子也能吃艾草,可艾叶的味道兔子不喜欢,如果有其他食物的情况可以吃,兔子肯定不会强迫自己吃不喜欢的东西,它们会选择离开。 现在我们是要先保苗,用草人也好,用套抓兔子也好,那些可以缓缓的来。” 看大家还有些不相信,江枝说这多好办,妮妮养着兔子,马上一试就知行不行! 艾草是野草,很容易找到,现在正是嫩枝嫩叶,汁水充足。 小满找来艾叶丢进兔圈,原本饥饿求食的兔子嗅闻了两下就蹦到角落梳毛,对绿绿的艾叶理都不理。 一见果然有效果,小满和二瑞立即背上篓子找艾叶去。 小满奶笑眯眯给自家的兔子喂了一把草:“你们要是做得对,以后每天多给你们吃最喜欢的奶浆草。” 旁边,妮妮小脑袋瓜子使劲点:“太奶奶,妮妮知道哪里的奶浆草最多!” 她现在就要提着太爷爷编的筐子给兔子割草。 大家都在为保护庄稼忙碌,徐大柱躺在炕上:“爷,给我拿一点棕丝!” 小满爷不解:“你要棕丝干啥?” 徐大柱道:“用棕丝捻成细绳,我教小满套兔子!” 他以前在山上烧炭,一呆就是一个月,闲着没事时就在周围下套抓些兔子野鸡什么的带回家。 凭着心细有耐心,总能捕上一两只回家吃肉。 可人瘫了,心也死了,这手艺自然也就荒废。 听到大孙子主动要做些事,小满爷满心欢喜,赶紧去找自己的蓑衣。 山上有棕树,可小满出去割艾草了,现在没空去找,只能拆了蓑衣,把上面的棕丝先用着。 当天晚上,江枝几人在兔子有可能出没的方向,先将豆苗和瓜苗,高粱苗上用草束撒上浓浓的艾草汁水。 又在庄稼地里胡乱放上几块石头,把石头刷上白色的石灰水,月下明晃晃,可以让偷嘴的兔子吓一跳。 江枝的方法起了效果,第二天一早几人就来查看,没有再添断苗。 接下来,小满开始在各处兔洞外布绳套,这也是徐大柱手把手教的。 没想到新手大礼包在这也有,当天小满的套就抓住一只活的,能给大家添肉,喜得小满和二瑞每天夜里都要去放套。 小满立功,徐大柱也找回一点自信心,每天都要向小满询问下套在哪里,是怎么个放法,哪里对哪里不对一一指点。 兔子皮怎么处理也要教,精神也越发好起来。 时间到了五月,麦苗已经一尺高,因为肥力足,苗高杆壮,喜得小满爷脸上都是期待。 就现在看来,肯定有一场大丰收,他完全没想到荒年还能变丰年。 可惜的就是地少了,要是种上十亩八亩,够两家人敞开吃几年。 江枝只感觉这些麦苗很一般,毕竟是见过杂交品种大世面的人,不至于见到普通麦苗就激动。 她现在又要开始育苗了,玉米苗和棉苗正是时候。 其实,在种地这个事上,小满爷跟她一直有冲突。 按照徐家村习惯,没有春小麦,现在种了春麦,而且玉米该在三月时就下地,可江枝拖到了五月。 第39章 当了一回屎壳郎 看着种地的季节不对,可让小满爷这个老爷子着急上火了一阵。 可是他说过种庄稼听江枝的,而且他一个老头子肩扛不动,手提不了,着急也没用,只能一趟趟往地边跑,连一泡尿也得撒地里。 现在看到江枝又要弄什么肥球育苗,真是急得脑袋瓜子嗡嗡的。 可是……他还是闷头帮忙干活。 江枝把拌着草木灰的沙土搅拌均匀后,再用粪水和经过腐化的淀粉水调成湿泥,最后要把这些粪土搓成一个个拳头大的粪球,整齐排列在梯田中。 这就是让她闻风丧胆的育苗球,不仅玉米苗要这样搓,棉花苗也要这样搓。 徐二瑞他们没这样干过,嘻嘻哈哈还觉得有趣,于是几个人就像屎壳郎一样,围着臭哄哄的粪土搓丸子。 全部搓好,再把玉米粒一球一粒的按到肥球里面。 小满爷是老农,看到这他就回过味来:“二瑞娘,这苞米根就扎在肥球里,不怕干也不怕缺肥了?” 江枝蹲得腿麻,起身活动一下才道:“是的,不需要再浇粪,而且这样不怕缺苗补苗,只需要移栽时挑着好苗种就是!” 小满爷啧啧赞叹:“是了,不怕补苗,唉!就是这活做得太细,地一多就忙不过来。” 这倒是,江枝现在就一亩多地,还是三个壮劳力就不觉得麻烦。 育苗移苗走的就是精耕细作,要是换成几十亩地肯定做不了。 而且,这一育苗,江枝还发现一个问题,这也是粮食产量低的原因。 这些苞米都是土生土长的品种,颗颗圆润饱满,晶莹剔透仿佛珠子,吃起来很香,就是太小,比黄豆大不了多少。 而且,一根苞米棒子也就十多厘米长,哪怕是长满粒都没有多少颗,亩产两百斤就是大丰收。 唉! 为了以后吃饱肚子,江枝开始绞尽脑汁,回想以前帮父母种庄稼的那些细微事。 苞米种子一粒粒按进湿泥球,上面再均匀盖上一层细土。 几十颗棉籽同样操作一番,两个苗园布置一处,方便以后水肥管理。 这一番忙碌又是三天,等种苗的活干完,再次进入空闲时间。 说空闲也不空闲,农家的活就没有干完的时候。 而且徐二瑞两个要满山遍野撵兔子,江枝要采草药。 小满爷则每天转地边,转完地边又提着柴刀砍无法再发芽的死树,再劈成柴块堆放起来。 小满奶和巧云纺线织布,就连妮妮都要天天打兔草。 唯一的闲人就是徐大柱。 不过因为天气暖和,他有时候也可以离开炕,躺在院里的阳光下晒晒。 再加上现在精力比以前好多了,就寻摸着给自己找事做。 躺着不能动,手指和手腕能动,但手臂的力量不足,徐大柱就捻棉线,方便奶奶织布。 所有人当中,最随心所欲,也是最忙的还是江枝,她除去挖草药,还要挖竹笋。 上次三人夜里下山砍竹子时就发现有笋,只是担心被人发现,没敢去挖,只匆匆带了竹子回来。 那些嫩嫩的笋子勾得江枝好几天心神不宁。 从那天江枝跟小满去看过被烧的村子后,小满和二瑞两人就一边挖葛根,一边监视村外官道上的情形。 万一出现江婶子说的那样,这里会成战场,自己这些人就得躲深一些。 接连几天观察,小满他们的确发现路上流民渐多,而且路上骑马来去的军士也陆续出现,徐家村这一带的官道比以前繁忙。 但那些人对被烧成白地的村子只略微打量几眼就转身离开,对旁边同样焦糊的山更没有起一丝兴趣。 这样的发现让江枝放松下来,有成规制的军士经过,路上就有了管制,无形之中会比较安全。 战场在哪里不确定,至少现在看来,这一片区域不会发生流民聚团抢劫的事,于是她就把挖笋子写入日程。 跟吃槐花,吃折耳根不同,等两家人看到江枝背回来一堆带着毛壳的笋子时,全部都炸了。 就连最是捧场的徐二瑞也不给自家娘面子,笋壳有扎人的毛,他不敢摸,只能用脚将笋子踢开:“娘,这些东西不好吃!” “怎么就不好吃?笋子啊!这样嫩的笋尖你们不吃我吃!”江枝一巴掌挥开捣乱的徐二瑞。 旁边,怀孕六个多月的巧云也是皱眉:“娘,这笋子苦得很,吃不下!” 以前也有人挖笋子吃过,可是无论怎么洗炖都苦得要死,时间长了就没有人再吃。 不喜欢吃笋子! 江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丢下如此清爽的美食不吃,简直是遭天打五雷轰。 “没事,我有办法让你吃下去!”江枝喜滋滋剥着笋壳。 笋子炒肉,笋子烧牛肉……别想了,这里的油实在太精贵,江枝都没有吃到过爆炒的食物,那就只能笋炖点麻麻辣辣的兔肉。 江枝只想得口中酸水上冒,浑然不觉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旁边,徐二瑞脸都绿了:娘要自己吃下去!那笋子真的苦死人。 徐家村这边家家有竹林,几乎四季有嫩笋。 可笋子有很多品种,除去少量春笋,夏天最多的笋子就是苦笋,味道奇苦无比,不经过仔细处理是真的吃不下。 先将苦笋剥去外皮,露出尖塔一样的笋心,这时候看着白白嫩嫩,其实苦涩不能吃。 江枝把笋对切两半,放进提前加入清水的大锅里,水烧开之后放入竹笋,煮一到两个小时。 笋子煮到变软,取出冲凉,再切成薄片放到清水中浸泡一天,中途换水两三次。 她为一筐笋子又是煮又是泡,前后忙了三天,两家人也默默关注三天。 看江枝要吃笋子,小满奶不好多说,只悄悄对巧云道:“你娘要炒菜,你家的盐还有多少?我家口淡盐吃得少,不够吃就从我家拿一些。”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0节 巧云想想自家快见底的盐罐,还是摇头:“娘说盐还能用一段时间,不用担心。” 盐罐的盐快没了,但从村里收集起来的盐石还有一大包,可惜就是吃时得敲散才能用,否则硬邦邦丢下去,锅底都要打穿。 第40章 吃竹笋 笋子可是好东西,除了膳食纤维,还有氨基酸和微量元素,至少大熊猫能吃成圆滚滚,人也可以的。 当江枝知道大家都不吃笋的原因,立即就动了心思。 自己懂草药,虽然能换钱,但专业性太强,常年在山里走也很危险。 小满和二瑞现在还只敢挖葛根和翻白草,就连野山药都需要自己把关,至于其他药就更难。 而且还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吃药的人在病床上叫,挖药的人在悬崖边吊,卖药的人数着钱笑。 靠挖药只能解决温饱,不能发家致富。 青冈粉和葛根能食用的方法,她是准备免费教授别人。 这是能普度众生能活命的事,江枝不会藏私。 大家都知道笋子可以吃,只是品种的问题,这里的竹不是楠竹,笋子的苦味也重。 现在没有可以密封的坛罐做腌酸笋,只能晒干,以后也可以用盐做泡椒笋子。 大燕朝起兵的周王属地在巴郡,这里有深卤盐井,工匠从井中采水晒熬,就是盐巴。 盐在什么时候都是国家重税赋大头,拥有大量盐井的巴郡显然不在朝廷管控中。 从古到今都有一句“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未平”,巴郡缺少粮食,但从来就不缺盐,最出名的腊肉泡菜就需要大量盐。 只是低级技术生产的井盐矿物质含量高,硬得像石头,除了腌制泡菜,通常会丢弃很多结晶盐块。 等笋丝泡出苦涩味,江枝亲自下厨,用家里存量不多的清油炒了一个素笋丝。 此时,没有苦味涩味,只有清脆爽口。 小满爷看着二瑞送来的炒笋子感叹,他虽然牙口不好,也吃得津津有味:“唉!可惜了满山的笋子被掰来喂猪,人活得还没猪有福气。” 以前竹林里笋子太多,影响竹林密度时,村民都是掰了小尖笋喂猪,猪很喜欢,每次吃得摇头晃脑。 小满爷惋惜自己活到老才吃出笋子味,真是亏大发了。 小满奶用筷子夹起一根白亮亮的笋丝,皱着眉道:“笋子好吃,就是费油,我看二瑞娘炒一盘菜肯定用了一勺清油,寻常人家也吃不起啊!” 她是管着灶上事的,只一眼就看出这菜费油。 油多的菜是好吃,可这也太耗家底了。 再想想二瑞娘用的盐,小满奶叹气一声,放下筷子就去翻自家盐罐:“小满吃过饭就把盐给你婶子拿去。” 小满此时正头也不抬,只管使劲刨掺合着豆沙的糊糊,满口答应:“好的,奶,以后我就帮婶子挖笋。对了,后面山垭口的水塘里有黄鳝,我今天晚上抽空去抓一抓。” 他已经决定了,自己还得勤快些,以后二瑞哥要挖笋子,自己白天捕兔子,晚上就去捞虾抓黄鳝,给两家也添些菜。 妮妮跟徐大柱没有上桌,直接趴在炕沿吃笋。 两人吃得很慢,江婶子说过,这笋子吃了通便,两人肠胃弱,要少吃慢吃。 徐大柱现在没让人给自己喂饭,他用筷子夹着笋丝给妮妮嘴里送。 妮妮开心极了,从自己给爹爹喂过青果后,每天爹说的话就多了,不仅偶尔陪自己玩线套,现在还给自己喂饭。 满足的神情藏不住,嘴巴在嚼笋,眼中的欢喜都快溢出来。 她忍不住就在徐大柱枯瘦的脸上亲一下,咯咯笑出声。 徐大柱感受到女儿的亲昵,脸上在笑,心里却发酸。 妮妮越长大,眼睛就越像她娘,也不知道春凤逃难是否平安? 自己为了孩子也要努力活下去。 一顿饭之后,大家都知道笋子可以吃,笋子还很好吃,下山打笋又成了两家当务之急的事。 于是,江枝三人先是提前去看过村外情况,觉得安全就进了竹林。 在徐家村,不仅家家房前屋后都是竹林,环村也有竹山,谁家要用随时可以砍。 可惜这次山火将村里的竹林全部烧光,村外也烧了一大片,剩下的不足三分之一。 好在就这三分之一,也够江枝三人采收了。 苦笋不是毛竹笋,不用在土里挖,笋子长出地面十多厘米高,尖尖细细很好寻找。 甚至都不用锄头挖,只需要一脚踩倒捡起来就行。 一人在前面踩,两人在后面捡,只用两天就将竹林打完。 顺带还抓了几只红褐色的笋子虫,掐去张牙舞爪的长足丢进火里,烧出香味就是一个喷香野味。 竹笋背回山上,小满爷奶和巧云也齐上阵,扒去笋衣用大锅煮上,然后就是反复浸泡换水。 最后把泡去苦涩的笋子切片晒干,吃时只需要泡发就是。 于是,在云烟缭绕的高崖上,树木深处的小院里,到处晾干着笋丝,淀粉,药草,满满的都是烟火气。 田地里,庄稼苗在蹭蹭往上涨,屋里的粮袋也在慢慢鼓胀,以前那看着吃老本的忐忑不安也安定下来。 小满爷还按江枝的安排,在蓄水渠下方踩出一段水田做苗圃,撒下稻谷育秧苗,只等小麦一收割,就插秧种稻。 把这一亩三分地的时间安排得紧紧,一天都没有浪费。 小满原本要抓黄鳝泥鳅,江枝没同意去,这里是高山野岭,不再是村里的田边沟渠。 对住山上的人来说,最需要担心的就是遇到动物。 人怕动物,动物更怕人,白天远远的相互都能看见可以各自避开。 要是晚上在外面游荡,踩到蛇虫都是小事,撞上觅食的大型野生动物,那就要出事的。 江枝当初也是这样想,才在第一时间就找雄黄和生石灰辛苦背上山。 没想到遇上一场山火,人跑了,野兔在洞里也跑一部分,火场区域冬眠的蛇就没这样幸运,不管是有毒的,无毒的全部烧光。 而且这一场火也把野猪之类大型动物吓到了,远远避开不曾出现。 现在已经五月,按理说山里早蛇虫横行,这一片倒也干净安心。 初夏来了,各种各样的花竞相开放,整座山都笼罩在浓郁的花香中,花间野蜂从早到晚忙碌。 江枝在花丛旁边挂起一条新鲜的兔肉。 没过多久,一只黄黑相间,足有小拇指大的马蜂就被吸引过来,它落在肉条上,抱着肉条毫不客气就用锋利的大颚啃咬。 第41章 露蜂房,蜂蛹 江枝趁着那马蜂在专心致志啃肉时,用一根线悄悄套在它的腰上,线的另一端系着一片羽毛。 没过几分钟马蜂就啃下一块肉,抱起就飞上天空,急忙忙回去喂养蜂王。 它丝毫不知道,勤快的自己即将会给家族带去灭顶之灾。 马蜂飞过树林山崖,腰间的那一片羽毛在空中格外醒目。 在它下方,正紧紧跟着三人,小满和徐二瑞腿脚麻利,一直跟着那片羽毛在跑。 江枝只能寻着声音追人。 这一跑就是半座山,眼看着又快跟丢时,终于看见羽毛在下降。 江枝扶着树干气喘吁吁,盯着羽毛消失在崖边的树林里,对旁边小满道:“找到了,蜂巢就在这里!” 为能找马蜂巢,江枝三人从抓住活兔开始,就用肉钓马蜂,现在终于是成功找到蜂巢。 在崖边的一棵树上,足有脸盆大的褐色蜂巢高高悬挂着,还有几十只马蜂进进出出。 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到它们扇动翅膀带来的嗡嗡声。 江枝三人躲在远处窥视着蜂巢,商量着晚上来摘巢的事。 农村长大的男孩子,十个里就有八个曾经用棍子捣过蜂窝,另外两个也是跟着跑的那群人。 徐二瑞和小满两人就属于跟着跑的小尾巴,捣蜂窝最多反而是那个心思最重的聂凡天。 小满压着嗓子道:“不能用棒捣,这些蜂子哪怕看不见也会顺着棒子来。” 他就被扎过一次,脑袋瓜子肿成葫芦。 徐二瑞神情凝重:“只能用火把烧!”他看人做过,在长杆点上火把直接放到蜂巢下,野蜂一出窝就要烧去翅膀。 这样做也有风险,万一有一只漏网,那就要扎得人鬼哭狼嚎,甚至会死人。 蜜蜂蜇人后,尾针扎入皮肉折断,还会留下内脏,蜂儿也很快死亡。 而马蜂不一样,扎人不掉刺,可以连扎几下,它还不会死…… 必须要小心对付。 马蜂再是彪悍,遇到狡猾的人类还是无法招架的。 水和火就是马蜂克星。 三人找到蜂巢留下记号就回家去,要准备晚上的火攻计划。 等到晚上天黑,三人带着工具又来了,马蜂晚上是瞎子,此时已经休息,喧嚣的蜂巢静静挂在树梢。 辨好风向,在树下堆好干草,又在草里放上早些收集的桐子。 易燃又烟大的桐子最适合烟熏火燎,只要点上就会熏死乱飞的马蜂。 用火镰点燃干草,三人赶紧躲到远处,此时每个人又穿上厚袄,防止被马蜂蜇上。 火烧起来,烟和火光很快就刺激到马蜂,转眼间蜂巢就开始嗡嗡声响,一群敏感的马蜂已经扑出来。 它们的目标明确,就是那团火堆,一只只疯狂围着火堆盘旋,想要将火焰扑灭。 桐油的火焰实在厉害,马蜂才被烟火燎过,就噼里啪啦落下。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1节 越来越多的马蜂从蜂巢中出来,一部分去扑火,一些开始寻找凶手,整片区域都是黑压压的马蜂在乱飞。 江枝三人不敢靠近,狼狈的逃出更远,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的呼吸引来蜂群。 这些马蜂已经疯了,嗡嗡声大得仿佛是在下雨,就连那一团天空都被烟火熏黑。 在没有喷火器和防护服的情况下,用烟熏马蜂是最笨的办法,也是最安全的。 若是直接火烧马蜂窝,最后的结果就是爆燃。 蜂巢是一个空间,里面有很多像小格子一样的巢穴,一旦受热膨胀,就会炸得稀烂。 蜂巢四分五裂,里面的蜂蛹毁了,而且带火的蜂巢乱飞还会引起山火。 这蜂巢也是药,不能损失。 徐大柱的腰伤后,除去下肢瘫痪,大小便失禁,还有整个脊柱刺痛胀痛,需要家人按摩缓解。 现在补充营养,江枝也开始给他找一些缓解疼痛的药物。 露蜂房是胡蜂科昆虫黄星长脚黄蜂的巢穴,具有祛风除湿、消肿止痛等功效。 是临床上治疗风湿骨痛和关节疼痛的常用药,可以外用在出现疼痛的部位,以减轻症状。 蜂房还只是附带品,最让江枝看中的还是蜂蛹。 蜂蛹是含有高蛋白、低脂肪、多种维生素和微量元素,是理想营养食物也是营养保健品,被誉为“天上人参”,也是现在徐大柱最缺乏的补品。 他必须将身体调养起来,才能各种施治。 只是这蜂巢不好取,不仅位置高,而且工蜂们誓死捍卫自己的家园,对入侵者从来都没有轻饶的。 马蜂在拼命,桐子火焰也给力,高空中的马蜂渐渐稀少。 一个时辰后,火堆熄灭,蜂巢外的也没有了动静。 徐二瑞鬼鬼祟祟出来,对着树干踹一脚就跑,可树梢上的蜂巢还是很安静。 这就成了? 江枝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简单就能成功,不过想想那一堆桐子烧出来的烟火……就是一头大象也要被熏死。 小满带着布袋和镰刀爬上树,先小心翼翼用布袋套上蜂巢,这才大着胆子割断巢柄,沉甸甸的蜂巢差点把他带下来。 在下方还不觉得蜂巢有多大,现在才感觉蜂巢太大,就好像一个大酒坛子。 重量也有十几斤,小满背着不下来,只能用绳子绑住放下树。 下方,江枝也在收拾战利品,这些马蜂泡酒也是好东西,毒性越大,效果越好,同样是调补身体的药物。 可惜火太大,烟也太大,熏落火中烧得尸骨无存,她只捡到几十只被撩去翅膀的。 半夜里,三人抬着蜂巢回到家,庞大的蜂巢顿时把每个人都惊起来了。 觉是睡不成了,大家围在一起挑蜂蛹,到天亮,挑出半盆。 白生生的蜂蛹还在动弹着。 蜂蛹的吃法很多,油炸清蒸都可以,山上少油不能炸,就只有清蒸。 这样的好东西可不能浪费,也不考虑是晚上,马上灶上生火就开始做吃食。 很久没有吃这样的高蛋白食物,蜂蛹每个人都吃了十几个。 剩下的只能蒸过烘干碾粉留给徐大柱,小满爷满怀感激。 现在蜂蛹归了自家,够大柱吃很长一段时间。 他想到江氏家还有个孕妇。 巧云不能吃蜂蛹,自己也不能就这样大咧咧独占,就把家里剩余的十个鸡蛋全部塞给徐二瑞:“二瑞,以后等大柱养好身子,一定好好感谢你和你娘。” 江枝也没有推来推去,巧云现在进入孕晚期,的确需要吃鸡蛋。 而且自己还想孵鸡崽,家里也攒着蛋,于是就让二瑞收下。 一切都在平平稳稳的过下去,各种忙,草坡上的高粱豆子地也需要锄草。 小满爷原本只当随意收点粮食,可看着壮壮的苗,再看看日益猖狂的野草,他这个老农民就坐不住了,天天上午去锄草。 半边山都是苗。 他根本锄不完草,只得能救多少救多少。 下午就在家劈柴。 那些烧得干枯的树桩砍下来就是柴禾,堆满崖下的房前屋后,就连崖上江枝家旁边也是成垛的木柴,保证烧一个冬天没问题。 第42章 暴雨来袭 时间进入五月中旬,两家人又忙碌起来。 苞米苗需要移植,棉苗需要移植,梯田的麦子还没有收,这里是种不下,只能种去山坡上。 几个人又在烧过的山坡上爬来爬去的挖坑埋苗。 好在棉苗只有几十棵,苞米也只稍微多点,三天就将所有苗子全部种下去。 一场雨来,带着肥球的嫩苗连叶都没有打蔫就适应了新环境,看得小满爷啧啧赞叹:“以后育苗就这样做,虽然多两道活,可省了种子,还不伤苗,真是好事!” 另外就是红薯苗也该种。 这就方便多了,反正这是藤蔓植物,苗圃里的种苗也是越剪越多,于是满山遍野哪里有缝隙就往哪里塞。 这一次主打一个广种薄收,能收多少收多少。 随着时间过去,豆子高粱长起来了,各种小菜也长起来了。 两家人的糊糊里添上嫩菜叶子,炒菜汤也能大方滴上两滴油,刚上山时最艰难的日子看着看着就渐渐过去。 若不是山下官道走过的流民,还有那些背插小旗奔走的传令兵显示着依然是兵荒马乱,仿佛已经回归正常。 五月底,雨水也渐渐开始多起来,每天晚上都会一场夜雨,山林里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而且山里的天气晴雨不定,经常是一朵云飘过就是倾盆大雨。 现在江枝采收的草药越来越多,住的房间里都是草根树皮花果的,那味道也浓得熏人。 她索性又在旁边搭起一间吊脚木阁存放药包,方便在雨天里晾药。 夏天的山就是一个宝库,采不尽的药草,摘不完的浆果。 各种刺藤结出红色果子,鲜活着吃叫刺泡儿、晒干入药就是覆盆子。 除去酸甜可口味道,还有益肾固精、养肝明目、缩尿的作用。 江枝采了刺泡儿回去,大家吃得嘴巴染上一圈紫红,剩下的就放入沸水中稍微烫两分钟,取出来控干水分,放在阳光下晒干。 徐二瑞那夜尿多的毛病,也需要调补,这些晒干的覆盆子就可以慢慢吃。 另外,江枝还找到几个桑螵蛸给徐二瑞熬水。 拇指大,灰褐色仿佛丝瓜络牢牢粘连在树枝上,看着像是植物,其实是螳螂科昆虫螳螂的干燥卵鞘,土话又叫“走尿狗”。 桑螵蛸具有固精缩尿,补肾助阳的作用,在农村遇到家中有小儿尿床,老人就会找几个给孩子熬水喝。 现在跟覆盆子搭配着,正好给徐二瑞服用。 山上的吃食多了,就连兔子野鸡也不再只盯着庄稼折腾,不再严防死守,小满爷也终于可以缓一口气。 小小只的青皮山梨吃起来满口是渣,硬得啃不动毛桃却是脆脆甜甜,还有青皮核桃也是一天比一天大。 无人管的野果子数量虽然不多,而且藏在各处山林里,还是被满山跑的江枝三人给找出来。 巧云和妮妮有了口福,每天吃各种果子吃到饱,实在吃不下就丢进兔圈。 现在的兔子也长大了,吃野草,豆叶,还有苕藤新鲜菜,吃得毛色光亮,开始拔毛絮窝要下崽了。 大公鸡也不负众望的要当爹。 江枝家有一只母鸡在吃饱喝足长满膘后,松了羽毛,浑了眼神,上窜下跳的要抱窝。 这可把江枝乐坏了,赶紧在屋角垒了干草鸡窝,这才把自己家的五个鸡蛋,再加上小满奶给的蛋全部放进去,母鸡就迫不及待的趴伏不动。 现在巧云怀孕满九月,已经到了临盆时,脚肿了,腰酸了,每天让徐二瑞替她揉背也难忍得紧。 江枝也是焦虑不安,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条件这样艰苦,哪怕已经尽量关照巧云吃喝,小满奶也说胎相很好,她还是很担心。 这一个月里,家里也总会留一个人陪着巧云,还是难免着出事。 时间进了六月,这一晚,暴雨来了! 山里的雷雨很大,一个个响雷像抡圆的大锤,哐哐往头顶上砸,仿佛山里藏着一个渡劫的妖精。 雪亮的闪电撕扯开黑压压的云层,更是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大风裹着大雨,疯狂的往下倒,树皮房顶熬过绵绵雨,终于承受不住风雨交加,开始漏水。 最先是巧云小夫妻住的房间。 当初山火烧了草顶,虽然有小满爷修补过,但位置正当风口上,而且周围的树被火烧过,少了挡风的墙,现在这屋顶被大风一旋就扯下一只角。 有风就有雨,就像是故意的,雨水盆浇一样专门从缺口往里倒。 江枝赶紧让巧云抱着被褥搬到自己的房间里,这里虽然也在漏水,用盆桶接着,总比站在雨中好。 徐二瑞顶着风想上房去修,被江枝拉住:“你疯了,人在房顶上,万一被风连人带屋顶卷走,那就要出人命。” 赶紧把徐二瑞拉下来,只能先用木棒撑住房顶,防止墙被雨水泡垮。 情况紧急,江枝顶着风,站在崖边对着下面的小满家高喊几声,得到回应知道他们都还安全,这才回自己的屋子。 其实就是有问题,现在黑沉沉的,她也不敢下崖去。 巧云身子重,没一会就靠在墙边打瞌睡,江枝和徐二瑞不敢睡觉。 只能借着闪电的亮光一遍遍查看房屋周围山坡情况,避免遇上滑坡山洪团灭。 一夜风雨不止,树枝断裂的咔嚓声,还夹杂着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的轰隆声,让人提心吊胆。 终于熬到天光微亮,风雨还没有完全停,但也渐弱,偶尔还有雷声从头顶闷闷滚过,这一夜总算是要熬过去了。 可是紧张一夜的巧云突然感觉肚子疼,上了两次厕所,还想冒雨出去蹲坑。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2节 江枝心中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虽然不是学医,也学过各科的基础知识。 胎儿入盆时会挤压到直肠产生排便感,孕妈妈不知道,习惯性的去蹲坑,阵痛来时会出现把孩子生在卫生间的事。 现在屋里准备有便桶,巧云还想去茅坑,恐怕是要生了。 她赶紧让巧云在炕上躺着,又让徐二瑞去灶上冒雨烧些开水煮剪刀棉线。 还把早就准备好的棉布包打开,里面是清洗干净,反复烫晒过的旧布。 这些放好,江枝才往崖下去,找小满奶过来替自己坐阵。 要给儿媳接生了。 自己只是一个纸上谈兵的,哪怕该有的程序都知道,可没有亲自生过孩子,也没有亲手接生过孩子。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血淋淋画面,她就心中发慌。 可刚下崖,江枝又被眼前的一幕惊住。 崖下旁边原本只是石缝里涓涓细流的山涧,此时变成奔腾的黄河。 水声轰轰,泥水带着沙石翻滚而下,自己这边的山坡也被冲出一个凹槽,水漫到路面,再顺势流下山崖。 糟糕!下面可是小满家,水要进屋! 江枝心里着急,小心踩着水赶紧到小满家,入眼就让她眉头一皱。 第43章 巧云生产 因为山洪冲刷,此时原本平整的院子堆着沙土、树枝石头,齐膝盖的泥水一片狼藉。 小满和小满爷正顶着雨,用锄头挖沙泄水。 见到江枝来了,爷孙停手。 小满爷摸一把脸上的泥水道:“昨天风大,你家那房子咋样了?” 江枝将院里环视一圈,没有看见小满奶,赶紧道:“我那房子还行,就是被掀翻一片屋角进了些雨水,长庚伯,巧云要生了,我想请伯娘去帮忙。” “哎呀,这样大的事说什么请,你在崖上喊一声就是。 小满他奶,小满他奶,老婆子你快去看看!别让孩子们害怕!”小满爷丢下锄头,蹚着泥水就往屋里走。 江枝跟着也过去,看着这一院一屋的泥水越看越是揪心。 此时小满奶在里面忙着搬东西,听到巧云在这节骨眼上生,顿时急起来:“哎呀,老天爷啊,你还要不要人活了!” 她丢下手中的活:“二瑞娘,我这就跟你走!这些东西反正都泡了水,不管了,还是人要紧。” 江枝心中一热:“大柱他们……” 山洪从山上下来,又直接穿房而出,小满家里房顶结实,就是靠山那侧的崖壁变成瀑布。 妮妮和大柱坐到炕上,那炕脚浸着水也是岌岌可危,感觉就快塌了。 “没事,有小满和他爷在。老头子,你们别管外面,快来把炕脚清干净!”小满奶急慌慌找自己的针线盒子,准备拿里面的剪刀。 炕上,妮妮牢牢抱着一个竹筒,里面是碾成粉的蜂蛹。 她只知道,这是爹爹的药,每天吃一勺,以后就可以陪自己玩。 徐大柱躺靠着被子,一手抓紧炕沿,一只手护着妮妮,抬头对江枝道:“婶子,我们这不妨事,还是二瑞媳妇那里急。” 他现在感觉自己多少有点力气,要是炕塌,自己护住女儿还是能做到的。 江枝觉得……这些人都是好人,好人怎么活得就这样难呢! 等她跟小满奶再踩着山洪回到崖上,二瑞正一脸焦急的屋檐下张望。 他感觉娘这一走就是很久很久,慌乱道:“娘,你怎么半天都不回来?” 江枝知道他是心慌害怕。 这种情况自己都害怕,还需要小满奶在身边才感觉心安。 徐二瑞虽然是即将当爹的人,到底才十九岁,某些方面心智还是一个孩子。 小满奶存在,如同定海神针,一下就让两代人都镇定下来。 锅里的热水烧好了,剪刀线也煮过了,巧云吃了两个荷包蛋,也开始规律的宫缩,但看情况还有一阵时间才能生下来。 时间浪费不得,江枝让徐二瑞先去崖下帮小满。 现在需要马上将路上的山洪堵住,不能直冲房后的崖壁。 徐二瑞在这里也是慌得紧,听到小满家进水,就赶紧提着锄头下崖去。 暴雨中,两家人又开始各自抢险救灾,心里都挂着正在生孩子的巧云。 时间一点点过去。 小满和徐二瑞搬来石头,终于将漫上路的洪水挡住,崖下屋里的山壁也不再是瀑布飞流。 崖上,巧云渐渐开始呼痛。 生产在即,在小满奶的指点下,江枝从鸡窝里抓了那只大红公鸡,用背篓反扣在门角里,背篓上再放一把刀。 至于这是在干什么? 小满奶说山里邪祟多,有公鸡镇着保平安。 江枝不问,既然小满奶这样说,她就这样做,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反正又不干扰正常生产流程。 也不知道是巧云常年劳动,人年轻身体健康,还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生孩子非常的顺利。 只是短暂的阵痛,一个浑身包裹着胎膜的娃娃就“哇哇”大哭着坠地。 “是个女娃!” 随着孩子响亮哭声,很快雨停风住,一轮红日重新照耀大地,霞光满天。 易涨易消山溪水,雨一停,山洪也就停了,只留下满山残局显示着它的威力。 徐二瑞抱着女儿四肢僵硬,神情恍惚,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是当爹的人。 可血脉相连的感情,让他还是笑得合不拢嘴,想到此时正一弯雨后彩虹,亲自给女儿取了名字叫:彩霞。 孩子哭着闹着,显然是不满意这个爹。 江枝虽然觉得这名字俗气了些,但是亲爹取的,还是欣然接受,至少这名字很应景。 孩子生下来了,就该好好坐月子。 江枝把立功的大公鸡放回鸡窝,却抓它一个妻妾杀了。 四只母鸡本来就是给巧云准备坐月的,现在一只母鸡还在孵蛋,另外三只每天都在下蛋。 杀下蛋母鸡江枝也有些舍不得,可生下孩子妈妈需要大补。 若是没有奶水,就连米粥也少,在这荒山野岭上孩子就难养了。 于是,一只鸡很快开膛破肚,成了一堆肉。 山林里吃食多,这只鸡肚子里除去一堆大小不一的蛋,还有黄澄澄巴掌大,厚厚的两片油。 鸡油和鸡杂炼成油让两家分,山里兔肉野鸡吃得不少就是没什么油水,这鸡油就显得弥足珍贵。 而鸡肉分成几份腌上盐,再用山泉水镇着,只给巧云一个人吃。 于是每天鸡汤里炖上少量野当归、翻白草、野山药,再喝益母草水促进恶露排出。 现在正是六月初,雨后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产妇不能出门纳凉,每天都是大汗不止,江枝用采来的艾草熬水替她擦身。 这里本来就条件艰苦,可别再感染。 吃完一只鸡,巧云就舍不得再杀鸡。 她觉得自己比谁的月子都坐得好,就是娘家嫂子她们,也没有谁一人吃一只鸡的。 而且,那些鸡都在下蛋,杀鸡就没有蛋吃了。 巧云吃得好,奶水也足,鸡的确不能再杀,江枝就把每天的鸡蛋给她吃。 而且,小满奶也把自家的蛋又送来了,江枝不想收,这些鸡蛋都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一家人老老小小的,平时就靠几只鸡生蛋补充营养。 肉干没油水,上年纪的、没上年纪的都咬不动,只有小满才能吃。 可小满奶说生孩子本来就该送礼,就该送鸡送蛋。 只是现在自家的鸡都在下蛋,每天能有四个鸡蛋,杀鸡舍不得。 唉!唉!真是难啊! 江枝只感觉什么都不合适,小麦现在已经在扬花,巧云若是再过一月才生,就能吃上新麦。 有新麦,没有鸡蛋鸡肉也能吃饱。 其实现在已经是最好的情况。 乱兵、饥荒、山洪、暴雨都熬过去了,人好好的都在,还能添丁进口。 换成往年都是喜事,更何况还是现在的灾年,再怎样都该凑个乐。 的确该乐乐,虽然山洪把家弄得乱七八糟,东西本来就少,淋湿的草药晒晒又能用,损失不大。 真正的损失还是庄稼。 第44章 雷公菌 庄户人家,庄稼就是命根子。 而且现在遇暴雨的还是就快收获的庄稼。 什么时候农民的收入都得靠天老爷给口饭吃。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3节 雨大风大,梯田那边的麦子被打倒一些,徐二瑞第二天就扶起,希望没有影响接下来扬花灌浆的收成。 另外就是坡上的庄稼。 雨水肆虐顺坡而下,高粱和黄豆倒了大半。 现在六月,豆夹子里刚刚才长出一点豆米,算是毁了。 于是小满爷把冲倒的豆子全部割下来,嫩豆夹放上盐闷着吃,一大片豆子两家人就饱饱吃了两顿。 上得山来,除去蔬菜豆角,还是第一次吃新鲜粮食作物,虽然吃得痛快,小满奶还是心疼叹息:“要是再过两月这些豆长实了,至少百斤,够吃一个月的。” 怎么会不心疼,原本百斤豆,现在就只得到两顿吃食。 豆苗被江枝晒成干草做饲料,兔子已经下崽了,准备就这样养着。 小兔半年就能性成熟,老兔差不多每两月一窝,一窝10只左右,只要繁殖下去,很快家族就会壮大。 倒伏的高粱才抽穗,苞米半人高,这些还有得救,就是要在白天黑夜一苗一苗的扶。 等几百上千株高粱玉米救过来,再把两家的房前屋后抓紧修补好,小满和徐二瑞两个小伙子直接累得躺下就起不来了。 菜和辣椒也损失一部分。 棉苗算是幸运儿,全部遭灾就它们躲过去,雨水充足,阳光下叶片绿得发黑,枝条开始疯长。 江枝和徐二瑞还等着这些棉花过冬。 巧云现在每天坐月子,带孩子,之前做的小衣服正好用上。 暴雨已经过去几天,江枝照顾巧云都没有出门。 趁着孩子和巧云吃饱在睡觉,她抽空在附近林子里转转,想看是否还有雷雨过后才生长的“地木耳”,也叫“雷公屎”、“雷公菌”。 雷公菌是一种真菌,只有在潮湿没有污染的草丛中生长,新鲜时状如烂泥,干燥时蜷曲如同木耳,颜色清绿。 作为一种独特的食材,它的营养成分高,其中含有一定量的脂肪,这就比一般野菜强。 所含钙元素大于银耳,蛋白质超过鸡蛋,氨基酸超过猴头菇、维c的成分更是在紫菜的十九倍。 地木耳的烹饪方式也很多,烩、炒、溜、炖百无禁忌,鸡蛋、韭菜、辣椒、腊肉更是来者不拒。 不过它的养生效果虽说很是出色,但并非什么人都能食用,毕竟它是一种寒凉性的食材,肠胃不好的不能吃。 经常腹泻,畏寒怕冷的妇女也不能食用。 江枝的运气不错,雨过几天的林子还真有雷公菌。 地皮上、石缝边成团成堆的,一眼望不到边。 这东西娇气得很,只要湿度不够,太阳晒着就会缩回地皮里,等待下一场雨的到来。 江枝也不敢耽搁时间,直接上手就抓,一抓一大把,一捧就是一堆,篓子很快就装小半筐。 拿回去用清水洗干净,除掉里面的杂草土砾碎石,再把它晒干存放,什么时候想吃,用水如同泡木耳一样泡发就可以吃了。 当然,这样的好东西还得先吃一次新鲜的。 晚上,等两家人回来,江枝就用鸡油炒了野韭菜鸡蛋加雷公菌。 香味吸引得徐二瑞长长吸气:“娘啊!这雷公屎看着恶心,怎么炒出来还这样香?”他说着,伸手就想去捡一个尝尝。 江枝把他的手打回去,把炒好的菜盛在碗里让他端去崖下:“你给小满他们送一碗去,别在那里吃饭,送到就赶紧回来!我们家里还多!” 徐二瑞欢喜应一声,端着冒热气的菜就往崖下去。 很快他就回来了,只是回来时用原碗装着一叠煎饼和凉拌枸杞尖。 枸杞尖是枸杞的柔嫩茎尖,用沸水焯过放调料凉拌,营养丰富,脆嫩爽口,同样有清热明目、降压降脂、美容养颜的功效。 现在满山的枸杞藤叶长得正好,小满奶不需要走远,在旁边的崖壁掐上一大把就是菜。 如今江枝做什么稀奇古怪的吃食,两家人都没有什么意见,小满奶还跟着也学吃。 小满奶送的菜正好,江枝和徐二瑞可以吃雷公菌,巧云还在坐月不能吃,只能喝一碗肉汤再吃些菜。 吃过一顿雷公菌,江枝就把剩下的晾晒起来,这些干菜趁着有就赶紧收一些,一到暴晒就没了。 暴雨过去的天气就变了,天上一丝云都没有,火辣辣的阳光照得一天比一天热,农活都得放到早晚做,中午大家就在家里歇着。 江枝没有睡觉,趁着有徐二瑞在家陪巧云,她又进了树林子。 雷公菌已经没有了,但这样的天气应该有木耳。 青冈木耳是木耳种类中最有名的佳品,这里就是青冈林,腐木朽树上肯定会有。 这一次,江枝特意带了大背篓,没有木耳就采药,反正没有空手回的。 走了一圈,找到几堆以前砍下来的青冈木,雨水腐蚀去树皮,露出星星点点的黑豆豆。 江枝细细看过,这些就是木耳,只是还没有长好,现在才米粒大。 她将位置记住,只等几天后再来看。 上山已经几个月,江枝如今已经将各处走了个大概,什么地方有什么药心中有数。 地瓜果已经到了采取时候,另外蒲公英也需要大量挖采。 刚上山时还干涸的山沟里现在已经水流潺潺。 而挖折耳根时看见的浅浅水塘,被前段时间的山洪掏出一个大坑,此时远远看去波光粼粼,积下不少的雨水。 水沟两侧崖壁陡峭,地瓜藤长得密密匝匝,映得水色绿油油的。 要想摘地瓜果,需要爬上崖壁,而要想上崖,就需要淌过水沟。 这些山涧水情是不固定的,水底情况自然也不明,不能随便下水。 平时水势平就为塘,下雨水势急就是瀑,一旦下雨立即就有山洪,水沟里的不能长久停留。 江枝没有马上靠近水塘,而是站在不远处看清楚周围情况,防止有动物过来饮水被自己堵住要拼命。 看清楚没有异常,这才丢几块石头,打得水花四溅,还拍手踏足弄出动静,见整个山涧还是没事,等待片刻再慢慢走过去。 水面轻轻荡漾,还没有靠近,江枝就看见一群小鱼惊慌游进水边草丛阴影中。 第45章 铁螃蟹、铁线蕨和酸酸草 “啊!还真是有鱼!可惜今天没带工具来!”江枝看着那些小鱼垂涎三尺。 这些鱼只有拇指大小,看着就像小鱼苗,其实已经长大。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只知道鱼鳞细细,用来油炸特别好吃。 除去小鱼,水里还有几只青虾攀附着草叶。 拇指大的田螺趴在石头上,正卖力啃着青苔。 江枝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小满说错了,他想抓黄鳝。 要知道这样的急水之处是不会长黄鳝泥鳅的,但石缝里会有一些小小的螃蟹和螺蛳。 没有人会为了几条毛毛鱼爬几个小时的山来抓,也就江枝不嫌弃。 她看看自己带的背篓,再看看崖壁上的地瓜果…… 哎!地瓜果不会跑,先抓鱼再说。 脱下草鞋,江枝踩进冰凉刺骨的水里,先是用旁边石块垒起一道漏斗状矮坝蓄起水,再把背篓倾斜着嵌进漏斗底部的坝口,形成一个让鱼有去无回的陷阱。 崖上的地瓜果摘下来几个捏碎丟进水里,红红的果肉散发出醉人甜香,引得鱼儿乱窜,争相抢夺。 一些细碎的果肉随着水流向背篓方向漂去,鱼也追着向下游。 哈哈,不错,余下的就是等待! 江枝这次的任务还是要采地瓜果,鱼儿能不能抓住还是两字,只是当顺带的所获。 攀扯着地瓜藤爬上崖壁,拨开藤条,就露出红褐色的地瓜果半埋在土层里。 江枝扯过衣摆掖进腰带,立即就形成一个衣兜,不能挤压的地瓜果就塞里面。 一把一把打成小捆的藤条丢下崖,她衣兜里的地瓜果也鼓鼓囊囊。 突然,江枝“啊”一声,差点从崖上跌下去,赶忙抓住旁边一根灌木稳住身形。 在她惊恐目光中,一条受惊的蜈蚣从石缝里蹦出来,又快速游动进入另外一条缝隙。 江枝拍拍胸口:“吓死了!” 唉!采药总会遇上这些东西,她怕多足的和没足的。 蛇还好说,提前将草丛树丛拍拍砸砸,做到打草惊蛇就不会出问题,就是这些小家伙避无可避。 江枝受惊,连蹦带跳的下了崖,本来蜈蚣也是一味好药材,可她抓不了。 此时背篓里已经进了十几条鱼,江枝没有去惊动它们,而是再踩进水里,搬开水里石头,从缝隙里摸螃蟹,摸田螺。 这里的螃蟹不是慵懒肥厚的大闸蟹。 冬天山里缺水缺食,艰苦环境让它们将自己埋进泥里冬眠。 山螃蟹外表跟普通河蟹是一般无二,只是背壳整体黑褐色、精干小巧没有一丝多的油脂,整个躯壳显得坚硬如铁,在前世江枝习惯叫它们为“铁螃蟹”。 江枝抓它们不是为吃,而是为药用。 前世爷爷曾经用铁螃蟹捣烂,混合跌打损伤的草药外敷治疗骨伤。 大概是中医讲究“以形补形”,吃猪脑补人脑,吃虎鞭补人鞭。 铁螃蟹浑身都是铮铮铁骨,又擅长挖洞溜缝,所以有疏通经络,强健筋骨的功效。 对损伤、淤血、腰腿痛、风湿性关节炎等疾病有一定的改善作用,适用于跌打损伤、骨折人群。 而草药就是日常可见的铁线蕨,全草入药,消肿是其重要功效之一。 捣烂外敷,能缓解关节肿痛和跌打扭伤,对烫伤烧伤蛇咬伤也有作用。 另外可以用酸酸草,也叫酢浆草,同样能活血消肿。 鲜品用酒煨热摩擦患处治疗红肿疼痛,跌打损伤,而一般红叶草比绿叶草效果更好。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4节 现在没酒,江枝只能混合外用。 这样的组合虽然看着很恶心,但能给那些住在偏远山区,不方便移动,也没钱进医院的患者带来护理。 徐大柱现在已经伤两年,不是新伤骨折,效果难以预测,只能姑且一试。 铁螃蟹最是警觉,反应灵敏,江枝忙活一阵只抓到五只汤圆大小的螃蟹。 丢进背篓中,又开始摸田螺。 这里的田螺长得很大,个个饱满,江枝像捡地瓜果一样,噼里啪啦的往岸上丢,没一会就丢一堆。 山涧水实在太凉,哪怕这时候正是中午,江枝待一会也感觉受不了,冷得直哆嗦赶紧上岸。 提起背篓,就这一会又有几尾小鱼上当,这些鱼是高傲的,离水蹦跶几下就死,都不给人折腾它们的机会。 只有铁螃蟹还不示弱,一边举起两只大钳对人示威,一边疯狂在背篓里打转,踩着鱼尸想找到躲藏的位置。 没办法,江枝只好找来狗尾巴草将螃蟹绑住才安静下来。 田螺最老实,只需要用树叶包着,它们就动也不动。 重新装好地瓜藤,地瓜果,田螺,江枝就离开山涧往回走。 太阳已经偏西,可还是晒得火辣辣的疼,江枝索性掰下树枝给自己编一个遮阳的帽圈,这样戴着凉快点。 等她回到家,徐二瑞正抱着孩子笨手笨脚换尿布,旁边巧云在准备热水给孩子洗澡。 住在山里,又湿又闷,江枝要巧云经常给孩子熬水洗澡,就连她自己不能洗澡洗头,也得用药水擦身保持干净清爽。 巧云不解,在她印象里,坐月子是不能洗澡洗头的,就这样闷一月。 可婆婆要自己用珍贵的盐粒擦牙,用药水擦身,比平时还看得紧,一点懒都偷不成。 江枝的用意她哪里懂。 妇人生产后因为身体激素变化,不仅会浑身骨头酸痛,就连牙齿都感觉到松软一些。 用盐粒擦牙,除去防止蛀牙,还有固齿的作用。 在我国南北朝梁代陶弘景的《名医别录》中,就记载了食盐具有清火凉血解毒的作用。 按照中医理论,食盐味咸,入肾,齿为骨之余,肾又主骨,所以,食盐能稳固牙齿,年老而不落。 若是有条件,用青盐为最佳! 青盐,也就是产自青海的粗盐,江枝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但用粗粒井盐也一样。 让小夫妻照顾孩子,江枝拿着田螺进了厨房。 这次摸回来的螺蛳有两大碗,先仔细清洗田螺外壳,把上面的青苔刷干净,再放入水中滴几滴清油搁在旁边不管,等待田螺吐出肚里泥沙。 趁这个空档,江枝拿着铁螃蟹,还有在路上随手抓的铁线蕨和酸酸草去崖下小满家。 从二月底上山到现在,已经过去三月,前期铺垫足够,她也准备给徐大柱用药了。 第46章 徐大柱上药 以前徐大柱身体羸弱不堪,人也没有求生欲,如同行尸走肉,说已经死一半都不过分。 中医治病有一个说法是“神药两改”。 意思是患者接受医生治疗,还需要接受某种信仰仪式和咒语,认为这样可以增强治疗效果。 现代医学并不认可这种方法,认为它存在欺骗和迷信的成分。 但江枝认为,患者在接受治疗时,至少需要跟施治者气场立场一致,大家是在为一个共同目标而努力。 患者不能用一肚子怀疑和火气去服药,这样即便有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当然,若施治者本身就是骗子,他的目标是名和利,跟患者求疗效的气场也不搭,效果自然不一样。 原身在别人印象中一直是臭名昭著的泼妇,张口就说治病,还用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小满爷恐怕会认为是拿他们开玩笑,哪怕勉强接受,内心也根本就不相信。 再说江枝那时候也没有合适的药材可以用。 现在大家相处几个月,已经建立基本的信任。 而且,徐大柱精力恢复不少,也愿意配合,这就有了试药机会。 江枝到时,小满爷扛着锄头正要出门去看麦子。 他现在满副心思都扑在田里,眼见就有收成,一丝也不敢放松,就连见到江枝,他也是打个招呼就走。 江枝急忙叫住他:“长庚伯,你等一下,我要给大柱上药,你要在旁边帮一把!” “上药?” 小满爷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走出两步才站住,猛然转头,一脸的惊疑不定:自己听到什么了? 江枝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回答:“我今天去找到几样药,现在天气也暖和,不怕敷药会着凉,就想给大柱试试!” 小满爷赶紧回身:“真、真的可以用药?” 江枝随意而又谨慎道:“这事可没有什么定数,只能先试试看!” 她不敢给人打包票,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虽然不会出现医患纠纷,但她不想大家的积极性受打击。 嗯,又是折腾! 小满爷对二瑞娘口中的试试,自动转换成折腾。 折腾好啊! 二瑞娘折腾吃食。 大家吃着根子果子,一个个能吃饱,身体还比以前轻快。 折腾田地。 苞米棉苗看着就比在村里长得好,今天他已经看见棉杆上有花开。 以前一株棉苗最多有两朵花,今天却看见三朵齐开。 现在又折腾大柱…… 小满爷心情激动,大柱的情况也就是这样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说不定真的就被她折腾出一个名堂来。 小满奶此时坐在阴凉处,正忙给小彩霞做虎头鞋虎头帽,听到江枝过来她也没有放下针线。 可听到是给大柱用药,顿时激动站起来:“二瑞娘,那……就辛苦你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感觉眼睛发热心中发慌。 炕上,正陪着女儿玩竹节人打架的徐大柱呼吸急促,他也听到刚才爷奶说的话了。 江婶子要给自己用药! 虽然江婶子之前这样说过,他还是不敢相信。 两年治疗已经让家里一贫如洗,身体还越来越差,若不是担心爷奶受不了,他早没有活下去的心。 上山后,自己还是捱着等死,可江婶子弄来的这些吃食,越吃身体越舒畅。 还有那次吃青冈子腹痛喝草药,他就明确感觉到了效果。 现在吃蜂蛹,吃各种炖汤,他感觉自己手臂力气都足了。 有一丝希望,他就愿意试,哪怕没有效果,就现在可以帮奶奶捻线,可以给女儿擦鼻涕,他也不失望。 小满这时候不在家,又出门去做事了,江枝亲自动手将三种药用石臼捣烂成糊。 对这些奇怪东西有什么效,小满爷奶没有多问,江枝也没有跟这一家老小费口舌解释。 自己多说多错,一个谎言要用十个谎言去圆,还不如保持一丝神秘。 江枝是婶子,大家都没有丝毫别扭,很快徐大柱就趴伏在炕上,掀开衣服露出背脊。 入眼就是皮包骨,肋骨根根毕现,瘦得吓人。 这样瘦也有好处,明显就能看见腰椎位置有异常凸起,皮肤上更是密密麻麻布着针灸治疗后留下的痕迹。 有艾草麦粒灸的烧疤,有刺血拔罐的淤痕。 “大柱摔伤的位置就是这里,那些郎中当时说是脱位,只需要压回去就可以……”小满爷低声解释。 江枝仔细检查过,发现徐大柱的瘫痪是从腰部开始,脊髓损伤就在腰椎,现在还带着水肿。 若说不幸中的万幸,这大概还是好的,至少上肢正常,现在无力主要还是缺乏锻炼和缺少营养。 江枝对骨伤不是很了解,但也懂一点治疗方案。 如果患者腰椎受到外力撞击,可能会导致腰椎骨折脱位,从而引起下腰瘫痪的情况,治疗需要手术复位,后期也可以用针灸推拿消肿止痛。 江枝不是神医,更没有带着手术室的随身空间,对做手术就不用考虑了。 她用手指在徐大柱骨节暴露的脊柱上摸索一番,找到红肿的根源所在,这才将药糊糊敷在骨伤处。 “大柱,这药每天一换,在这期间你就需要趴伏着,先敷五天再看是否有效果,无效就另外换药!就是这几天你要吃苦了!” 江枝皱着眉,她之前没有查看病情,没有预料到伤得这样严重,只能一样一样的试药。 药不珍贵,就是人一直这样趴着,时间长了不仅呼吸困难,就连脸都会肿起来。 徐大柱露出一丝笑:“婶子放心,我能坚持住的。” 刚受伤的那一年时间,他就是这样趴着熬过来的,现在才五天……根本就不算什么,只要有效果,再趴一年都愿意。 妮妮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爹爹的背,眼睛里含着泪,强忍着不哭。 一直等到那些药膏敷好,妮妮才靠过去挨着自己爹,小心翼翼摸着背哭道:“爹不痛,妮妮给你呼呼!” 说完鼓起腮帮对着徐大柱的背轻轻吹着,她觉得这样爹爹就不会痛了。 徐大柱摸出竹节人,笑道:“爹爹不痛,来,我们又打架!” 对今天的药,江枝心中也没有底。 老伤、重伤,哪一样都不是好治的,还真的只能试试。 忙完徐大柱的药,已经过去两小时,眼看又要天黑,江枝就赶紧回家,她现在的工作重点还是照顾月子婆。 厨房里的田螺泡着在吐泥,小鱼也还没有处理,得赶紧弄出来。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5节 可此时厨房里,巧云已经把鱼挤去肚腹,田螺也换水了。 第47章 田螺肉 这是巧云产后十二天,她本该在休息! “娘,我身体已经好了,就只做点饭不累人的!” 巧云站起来,有些胆怯的看着婆婆,又回到江枝刚穿过来第一眼看见的那个小媳妇。 江枝看着她,有些无语。 从生下孩子,巧云知道是一个女儿后,就挣扎着要下床干活。 说村里那些女人都是生完孩子就要干活的。 自己已经说过几次很喜欢小彩霞,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更贴心。 徐二瑞也天天帮忙照顾孩子,巧云还是一天天沉默了。 巧云心里有失望,可她又说不出来。 二瑞是个独子,她心里就希望自己能生儿子,这样才对得起婆婆丈夫的疼爱。 可是生下来却是女儿,婆婆越是夸女儿乖巧,让自己多休息,就连下蛋母鸡也杀了炖药吃,要把自己身体养好,她心里就越感觉自己亏欠着。 养到现在十二天,身上已经干净,她实在躺不住,还是想干活才踏实。 江枝见她死死抓住盆子不放,眼中满是祈求,心里不由一软,巧云的心情她能理解,这倒不是怪巧云重男轻女。 男女在体力上有着不可质疑的天然区别,这是生理决定的,不是谁嘴巴说一说,就能改变现实。 在农家,在艰苦的环境里,男孩就代表着力量,才有能力守护自家的财产和性命。 徐二瑞和小满虽然年纪还不算大,但已经是能干重体力活的人,是家里顶梁柱,哪怕江枝也一样可以干活,还是比不上他们。 这次遇上兵乱,若小满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 她将无法将瘫痪的大哥背上山,无法把家里的东西搬运走,更不可能带着小侄女独自逃荒,一家人就真正的完了。 而上山后,虽然江枝因为年纪大,懂得多占主导地位安排事务,但徐二瑞跟小满才是出力最多。 只有和平年代,女性才有人权,才有靠自己就能独立生存的底气。 现在兵荒马乱,巧云自然就想生下一个儿子,壮大家庭抗风险的能力。 知道巧云心情不好,免得她患上产后抑郁,江枝也不再勉强她躺回去胡思乱想,适当运动运动也好。 “巧云,你才生孩子,就是恢复再好也得注意休息,遇上冷水重活别做,让二瑞帮你! 你和二瑞还年轻,就是想再添孩子还有的是时间。” 江枝感觉自己对一个还没有出月的产妇说二胎,实在太残忍了,可不说又不符合现在当婆婆的身份。 可巧云见婆婆答应自己干活,仿佛是得到某种认可一般,脸上恢复神采:“是,娘,我记下了。娘,这些田螺和鱼怎么吃?” 她对这些东西有些好奇。 田螺和小鱼是鸡鸭最喜欢的。 有人也找来煮熟吃过,感觉田螺肉又沙又硬,嚼不动。 鱼也太小,浑身就一把刺。 江枝笑道:“不提前吐沙肯定不好吃了。你看今天我怎么做,以后你就会了。” 此时田螺已经吐出泥沙,江枝烧了放入开水将田螺倒入焯水,等田螺全部开口露出里面的肉再捞起,用细签子挑田螺肉。 从山下搬家带来的油还有两大勺,平时吃油都是用筷子头蘸一点放到菜汤里,今天江枝多放了两滴。 用珍贵的清油润润锅底,放姜蒜末炒出香味,然后倒入切碎的田螺肉,大火炒水分给它炒干,再食盐翻拌均匀。 接下来倒入泡菜坛里的泡椒和泡姜,再加点两勺清水,翻均匀后稍微焖烧。 等到锅里汤汁收浓时,放入一把野葱就出锅。 巧云看得目不转睛,那香味儿真是别具一格。 江枝挟了一小块田螺肉放到她嘴边:“尝尝味道吧!你刚生孩子不能吃田螺,只能尝一口。” 巧云那样子实在太馋了,好像不吃一口,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为了她的心情好些,江枝只能让她尝尝味。 巧云一口吃下,有点烫,她一边哈气一边嚷:“啊烫……烫,这味道真鲜……好吃!好吃!” 江枝也尝了一块,酸辣适口,肉质也是弹牙嫩滑,的确不错。 旁边,正在码柴垛的徐二瑞闻着也过来了,他一眼看见还冒着热气的田螺肉,顿时急道:“娘,媳妇,你们在吃好吃的,怎么不叫我!” 江枝让巧云去休息,把小半碗田螺肉塞到二瑞手里:“再跑一趟给小满家,回来就喝鱼汤。” 徐二瑞听到有鱼汤,舔舔嘴唇,眉开眼笑的去了。 今天抓住的十几条鱼比大拇指长不到多少,吃肉还不够塞牙缝,还是给巧云喝汤。 江枝直接放上胡豆大的一块鸡油把鱼煎了煎,再放水熬汤,鱼汤泛白时再放上几片嫩菜叶,白汤绿叶很是养眼。 可惜没有找到菌子,江枝有些遗憾。 徐二瑞很快回来,背后跟着打山回来的小满。 一见到江枝,小满哇的哭起来。 他这举动把江枝三人吓一跳。 徐二瑞瞪大眼睛:“小满,你傻了,哭什么哭?” 江枝猜测是因为自己给大柱用药。 她拉住小满,又吩咐徐二瑞去盛饭:“小满,今天就在婶子这吃!” 小满抹了一把脸,没有拒绝,只是坐在屋外的木桩上,眼泪还在噼噼啪啪掉。 江枝坐在他旁边:“你大哥……” 小满抽泣一声:“婶子,我知道,大哥是治不好的,只是……只是我心里难受!” 他十五岁,面对这样的家庭,心里压力非常大。 不敢在大哥跟前露出一丝软弱,又不能让爷奶看到自己无能,还需要逗小侄女开心,每天活计又忙又累,心理已经承受不了。 现在看见大哥用药,不管有效无效,他都盼望有点希望,可以让自己负担轻一些。 江枝心疼死了,甚至都想抬手摸摸他的头。 十五岁的孩子考虑的东西太多了,他跟小满爷和徐大柱不同,自己若不能给他希望,真的要崩溃。 “小满,你大哥虽然不能站起来,但以后可以坐起来,一样可以做些事……嗯,要是恢复得好,说不定会好!”江枝终于还是撒谎了。 小满的眼睛却明亮起来:“真的?” “真的!” 小满留在崖上跟江枝徐二瑞吃饭。 吃田螺肉,喝鱼汤,男孩子晒得黑黑的脸上重新浮起笑容:“婶子,这些田螺螃蟹在山上还有,我知道在什么地方,以后我去摸!” 自己再勤快点,可以给家里添菜。 “对了,婶子,我今天看见村里有流民住进去了!” “流民住进村里?”江枝放下筷子,有些吃惊。 这段时间里,官道上有官兵来往,小满和徐二瑞没有放松监视,只知道他们对烧成白地的村子不感兴趣,怎么会有流民入住? 村里没有粮食,村外那些田地也荒废了,江枝担心这些流民不走,会上山来找食物,到时候会不会跟自己这些人相遇? 第48章 木耳 “是,我今天看见有一个窝棚搭在断墙下……那地方,就是我家!” 小满眉头皱得紧紧的。 自己家被烧了,但还留着院墙和石砖,没想到会有人捡来残砖断瓦,靠着院墙下搭起窝棚。 虽然村里这样的窝棚还有两三个,但他在意的还是自己曾经家的位置。 隔得远,他只能看见草棚子的半个角,对里面的人看不真切。 小满还想着等兵乱之后,自己可以回归家园。 现在眼睁睁看见有别的人占去,他心里很不好受。 村子被烧三个月,雨打风吹之后,灰烬渗入泥里,墙角地沟也已经长出绿草。 绿叶掩盖了曾经的残破,吸引来新的生命,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一个新的村子就要形成。 村里住人了! 但是,想想赵力一家的悲惨,江枝还是不敢现在带着人回村。 她想了想:“我们还是要小心点,不要跟那些流民见面,再过一个月山上的粮食就要开始收了,不能在这个时间里惹来麻烦!” 小满和徐二瑞连连点头:“是,上次暴雨冲毁的路我也没有修,那些流民没办法走到这边山头来。” 上次暴雨将山道冲垮了好几段,这些时间里小满都是带着绳子攀崖走。 虽然麻烦了点,但效果也有,像听到今天流民进村的事就不用太过惊慌。 江枝心里还是不怎么踏实,她觉得自己还需要做些准备。 “小满,你把套兔子的陷阱再挖大一些,就布置可以绕道往我们这边的林子里。” 小满一愣:“婶子,这是要对付那些流民?” 江枝点头:“你能知道攀岩过,万一别人也知道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敢冒险啊!” 这里老弱病残齐聚,还是要往坏处多想。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6节 巧云能起床做些简单家务,江枝也有了更多时间做自己的事。 她第二天又背上篓子进林。 这一次江枝需要找一种特殊药物,有毒也是救命的良药。 可是她已经在山里找了这样久,还没有看见影子,毕竟这座山很一般。 想着那药习惯生长的地方,江枝再次寻找。 形如艾草,根似洋姜,被誉为天下第一毒药,也是救命第一圣药。 花叶茎根都是毒,汁液中更是蕴含着毒素,入药需要熬2小时以上才能服用。 此药就是中医扶阳派的用药核心! 古时候,人们喜欢将此物捣碎成汁,然后涂抹在箭头上,以此来射杀野兽和敌人。 李时珍曾经说过,“**取汁液晒干为毒药,射禽兽,固有射网之称!” 农民还能用它制作土农药杀害虫,用的就是毒素麻痹神经,导致心律失常的作用。 这一找又是五天,几乎翻遍了山上每一个角落,最后居然是在靠近山下的地方才找到。 江枝如获至宝,赶紧将下面的块茎挖起来。 砍十几根青冈枝条削尖做成投枪,然后再操作一番,见血封喉的武器就完成了。 为了防止其他人乱拿误伤,江枝把带毒投枪藏在自己晾晒药材的木阁楼中。 在这期间,她又去给徐大柱换过药。 没有立竿见影的奇迹出现。 但徐大柱说,感觉敷药的地方舒舒麻麻,每天让人难受的胀痛减轻一些。 不管是药效还是心理,只要有反应就是好事,这种事急不来。 大家心中有了希望,也有耐心,不怕时间长,只要有作用就行。 小满脸上的笑容也多起来,每天勤快的去找螃蟹,抓田螺,还要套兔子,就连吃饭都是带着干粮出门,忙到天黑才回。 山里的天气就像孩子脸,云散时艳阳高照,云聚又是雷雨大风。 但比起小彩霞出生那次的雷雨来说,后面的雨已经不算什么了,反而让江枝又收了几次雷公菌。 林里木耳也长大了,长满青冈木,密密麻麻一收就是半筐。 青冈木耳在什么时候都因为口感细嫩、富有弹性、风味特殊成为上品,在这里也是。 小满他们以前就会上山采木耳卖去城里。 不过徐家村人都要摘,山就这样大,每户最多能摘一次,晒干没多少。 这里的干木耳一斤可以卖到一两银子,江枝想得心热,要是能自己种植木耳多好。 种木耳最关键的是种苗,温度、湿度,只要掌握好,一年四季都可以卖木耳,比之前自己琢磨的笋干还要容易,而且更贵。 毕竟那笋干还需要上山采,别人眼皮子底下也容易学。 江枝对木耳种植算不上精通,还是在以前收草药时曾经见过农户种植,好奇就了解了一下。 那农户因为是自产自销,为吃着放心才种的。 所以没有准备专门的木耳房,只在自家院子里挖了一个宽和深都是一米的坑。 上面用竹片搭一个架子,铺上树枝的枝条遮挡阳光。 坑底在两边挖一条窄一点的水沟,中间作为管理时踩踏的过道,道路两边则斜靠坑壁放着有菌种的木棒。 这种方法种木耳受外界气候的影响比较小,而且湿度也容易保证,就是产量低。 若是换到这里种植,产量再少也比上山采得多。 江枝采好木耳回去,小彩霞还在睡觉,巧云蹲在门口,正用晒得温热的水洗尿布。 坐月子的巧云长胖了,奶着孩子的脸色也红润白嫩。 她看见婆婆又带回来一背篓木耳,赶紧站起身过来接:“娘,昨天的木耳刚晒好,正好腾出位置晒新的。” 江枝刚才见她偷懒蹲着,顿时沉下脸,吓唬道:“我跟你说过几次,要坐就坐,要站就站,不能这样蹲着干活,以后会落下病根的。” 她在小时候跟爷爷去山里采药时,曾经见过当时八九十岁老奶奶为自己的子宫脱垂询问药方。 从爷爷口中知道,山里医疗条件差,这些老太太们年轻时就患病,只能几十年如一日的夹着一坨肉蹒跚走动,不死也不好。 巧云现在还在月子期间,虽然短时间蹲着不会出问题,但若仗着年轻无所顾忌的长时间蹲着做事,或者干重活会导致腹压增加,就有子宫下垂的风险。 这里是没有手术缝补的时代,而且以后还要多次生产,脑中没有这个概念会吃亏。 巧云知道自己又被婆婆责备了,讪笑着回答:“没蹲多久,刚刚才蹲的。” 江枝看看旁边晾好的一溜尿布,不忍心揭穿她的谎话,这段时间还是自己跟二瑞多洗点吧! 尿布重新挪了位置,在山上实在是需要晒的东西太多,小院几乎就没有空地,只能倒轮着来。 第49章 入村的流民 婆媳俩刚晒好木耳,徐二瑞扛着锄头回来,一双赤足还带着水汽:“娘,叔爷说小麦最多还有半月就可以收。 就是这几天雀儿越来越多,糟蹋了好些麦穗,就连草人都不管用!” 别看麻雀小小一张嘴,吃起来庄稼真是厉害,毕竟曾经为“四害”之一名不虚传。 这些天小满爷天天守在梯田上,白天守鸟雀,晚上守兔子,跟这些山里的动物争着那一口粮食。 可真没办法! 麻雀会飞,数量又多,刚开始插着草人吓唬过一阵,现在已经可以歇在草人头上聚餐拉屎。 不仅跟人游斗,还能呼朋引伴,江枝感觉整座山方圆百里的麻雀都来了。 不能拿它们怎么办,只能轮流着守田。 江枝也忙,气温高,棉苗的活也多起来,需要打杈掰芽。 为了防止跟主枝争肥,除去几根预留的旁枝,其他枝条都不能留。 懒一天就会多长出一根杈枝,懒三天就枝繁叶茂,让已经开出的花见不到阳光无法授粉,最后连结成的棉桃都落了。 江枝还等着这几十株棉花过冬呢,一丝也不敢大意。 她计算过,这些棉花不损失,能收获十斤籽棉。 一斤籽棉能出四两皮棉,也就是能收获四斤纺纱絮袄,没有棉籽的净棉。 在这里冬天差不多在0度上下,冷不死人,四斤棉够两个成人做袄还有余。 好在雨水均匀,三五天就是一场,不需要挑水灌溉,省了一件大事。 事情总不能件件顺心,江枝看完棉花,刚提着满篮子的菜瓜豆角回家,就见小满慌慌张张跑过来:“婶子,今天村里来了好些人!” 他又去查看村里情况了。 江枝一边理着手中的豆角,准备烩一锅豆角子吃,一边问:“说说,是些什么人?” 前几天小满就说过村里有流民在居住,现在无非就是再多几户。 小满跑得急,满脸汗水,先抄起旁边装着山泉水的竹筒“咕咚”“咕咚”灌两口才道:“村里又来好些军士,用马车拉来东西,看样子是要搭棚,还截下路上流民不许走。” 这有些让人意外了,若是天热暑重,流民待几天还有可能,军士停留是想干什么,还把流民截下来? 可惜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再梦到听书,江枝也不知道男主聂繁天是否已经搭上顺风车,走上他的剧情路线。 不过男主跟自己已经分开,不用再多费心,现在只需要过好自己的日子。 江枝认真起来:“你看那些军士搭的棚子是临时用用,还是要住一段时间?还有那些流民在干什么?” 小满扯起袖角扇风:“截的是青壮流民干活,那些棚子用的是油布,看起来很牢固,恐怕是要住一段时间!” 江枝蒙了,村里扎兵对自己这些人是好是坏?这就是信息不够导致的问题。 她坐不住,赶紧去梯田边找赶雀的小满爷。 梯田外用树枝搭了草棚,不仅白天几个人轮流着要守雀,晚上也要在这里守,实在是粮食太珍贵了。 撵完麻雀,小满爷也没有闲,一直在田里絮絮摸摸的干活,地里的土疙瘩捏成细粉,长的草也全部拔光沤出一大堆肥。 苗田里的秧苗已经长得一尺高,时间不能再等,只要收完麦,就赶紧放水插秧。 江枝将他从秧园喊回来,又让小满把刚才说的事再说一遍。 小满爷顿时也愁容满面,他虽然经历过兵荒,也是乱了几个月。 只是那时候他还年轻,能跑能跳还能打,带着孩子就能跑,心中并不惊慌,后来在村里磨着磨着就过了。 现在可不一样了:“这可怎么办?来了流民还能打回去,来军士可就不敢这样做了!” 流民来了,打就是,甚至就连死人都可以悄悄埋完了事。 来军士就不能这样做,不仅打不过,而且一人出事就来一个营。 一时间,众人都没有了办法! 小满爷眼睛看着麦地,焦急搓手,麦子已经开始收浆,若早收几天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够饱满得损失斤两。 他心里在考虑,要不要提前收麦? “别慌,明天我也去看看情况再说,别自己吓自己!” 江枝心中还是有些侥幸之心,毕竟自己所在的山崖距离村子也不近。 那些军士要扎兵,即便要划警戒区域,也不会划到这一个山头来。 若真是兵士要搜山,那就得想办法赶快离开,自己做的那些“武器”就没用了。 当晚,趁着月色明亮,江枝和小满,还有徐二瑞就一起出发去看村里动静。 巧云只能托付给小满奶照顾一阵。 山上没有路,需要穿林攀岩,好在三人早已熟悉地形。 除去差点踩到两条蛇,惊飞三只野鸡,吓跑一只狗獾子,也算是走得顺顺利利。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7节 到了平时窥视村里的山崖上,江枝俯身望去,果然见村里有变化。 原本死寂的村子点燃几堆篝火,有人影晃动,甚至都能看见那些人腰间佩刀。 在篝火旁是几座新搭建起来的宽大棚子。 为了这些棚子拆除几家残房,其中就有江枝家的。 徐二瑞气得哼哼:“上山时家里还有几个罐子没有拿,就是烧也烧不坏,这一拆就啥也没有了!” 自己的家,徐二瑞舍不得。 江枝没有出声,此时山间的长腿花蚊子围着她叮咬,正烦着呢! 突然,一直没说话的小满道:“快看,住在我家那个流民是女的!” 江枝看向村中小满家位置,那里有一个窝棚,此时有人正拿着燃烧的艾草在窝棚周围熏蚊子。 火光影影绰绰,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出一个妇人的身型轮廓和动作。 妇人的艾草还没有烧完,正欲转身熄灭,突然从阴影处鬼鬼祟祟跑出来一个人,一把搂住妇人的腰…… 唉! 江枝转过脸,正想让小满别看了,却听到村里方向传来男人的惨叫怒骂。 猛然回头看去,却是那妇人手握通红的艾火发疯般直捣男人手脸和胸膛。 月光下火星四溅,在男人惨叫逃跑中,有其他流民的哄笑,还有妇人的尖叫哭喊。 第50章 熟人是谁 动乱时期男人要丢命,缺少力量的女人日子就更不会好过。 江枝叹息道:“这女人住在村里很危险,有军士在,表面上看着还好,可难免流民里会有畜牲不如的东西。” 身边是两个男孩子,有些话她不好说得太清楚。 徐二瑞是成亲的人,自然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黑着脸:“难道他家就没有媳妇老娘,都是在外逃荒的,怎么能做这种事?” 江枝苦笑一声:“人就是这样的,总有好的一面给人看,背后是人是魔还不知道。” 母子俩没有发现,小满此时脸色凝重,正死死盯着那几个身影! 三人没有在崖边待多长时间就离开了,这里山蚊子咬人,家里也不敢丢下太久。 回到家里已经是半夜,徐二瑞像是有些心事,洗漱之后准备睡觉时,终于捱不住悄悄对江枝道:“娘,小天他们会不会也快回来了?” 时间过去这样久,他之前提过几次小天,娘虽然没有表示出关心,但也没有发怒。 看见村里有流民,徐二瑞就忍不住又说出去。 江枝擦脸的动作一顿,淡淡道:“村长他们恐怕是进了渝州府,不会回来的。” 她真的这样想过,虽然人人都说故土难离,那也得分情况,徐家村这里紧靠着山,村小地少。 风调雨顺的年节上交税赋后还有点余粮,而去年那样下雪的寒冬就要缺粮挨饿。 渝州府那边就不同了,不仅是府城,而且有几条繁忙水道,商业发达,只要能吃苦很容易在那里站住脚。 而且还有男主在,原著中会带他们投奔叛兵的。 只是在渝州府外进不了城,留在城外日子不好过,尤其是进入夏季的雷雨,真的是要淋死人,就看他们有多少人能熬过去。 江枝现在想的还是村里那几个大棚子。 不像是想象中的军营,周围军士也不是想象中的多,而且还有一些流民在旁边,这就有些不伦不类的。 至少不是预想的会有很多人。 是干什么用的? 这一夜江枝是带着疑问睡觉。 第二天一早,小满就来叫徐二瑞出门:“二瑞哥,今天我们摸田螺和螃蟹去!” 徐二瑞咬着饼,喝着菜糊糊,含糊不清道:“好,等我一下,再两口就吃完!” 小满是需要螃蟹配药,自己也惦记着再吃田螺肉。 江枝用树叶包好一叠菜饼:“这是你们两人的午饭,别忘了带!” 现在有菜有淀粉,就是缺少油荤,江枝也不管一日两餐的习惯,就多做菜饼让孩子们随时加餐。 小满笑眯眯接过饼,又放一竹筒水在背篓道:“谢婶子,现在每天我都饱饱的,看!手臂上都长肉了。” 上山来,除去害怕流民流匪,日子过得并不算苦,至少青冈粉葛根粉可以敞开吃饱,两个男孩子的身体反而更结实。 等两个孩子吃过东西离开,江枝也赶紧到梯田边去赶雀儿。 现在天一亮,麻雀就要一群群的啄食粮食,完全离不开人。 再说刚下崖离开山头,小满突然变了方向。 徐二瑞喊道:“小满,你走错了,抓田螺不走那边。” 小满往后一看,见两人已经下山头,才压住声音道:“二瑞哥,我想再瞧瞧昨天那个女人!我感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她!” “啥意思?你说是小天和村长他们回来了,是村里人?”徐二瑞激动起来。 小满摇头:“不是,只是有点熟悉的感觉,想看清楚些!” 昨天晚上他其实也没有把这些流民放在心上,觉得打打闹闹都是他们自己人。 还是听江婶子说,这个女人很危险,他才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不打紧,越看越有熟悉感,可又想不起是谁。 他只当是自己村里人回来,正被外人欺负。 正值青春热血沸腾时,哪里愿意看见村里人被欺负不管的,瞒着家里大人就来了。 徐二瑞心中也挂念着小天,虽然娘说肯定不会回来,他也死了这心。 可听小满说有熟悉感,说不定真是村里人回来了,自己正好打听一下小天的下落。 小满摇头:“我也没认真切,所以想现在白天再去守一天。” 守一天? 家里有那么多事,而且还有田螺和螃蟹没抓…… 不过徐二瑞心中还是偏向找小天。 若真是他们回来,自己就偷偷带小天上山去,告诉他,娘现在不骂人了。 两人再次来到能窥视村里的山崖,找一个隐蔽位置探头张望。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视野开阔。大火毁去村子中竹林树木,房舍间没有东西遮挡视线,里面的人一举一动尽收眼中。 有十几个流民在搭建大棚子,提刀军士在村子里走动着,时不时就会警觉抬头看向四周山坡。 尽管隔着距离,还是吓得小满和徐二瑞这两个村里娃不敢抬头。 “小满,你看清楚没有?”徐二瑞低声道。 小满眉头拧成疙瘩:“没看见,我们再等等。” 刚才匆忙一瞥,没有看见住在自家窝棚的女人露面。 不过小满不急,今天时间还多,总能看见的。 出来可不能这样闲着,两人一边挖翻白草,采草药,一边查看着下面动静。 随着时间过去,太阳已经升到头顶,那处窝棚一直没有人出入,小满开始有些泄气。 突然,跑到另外一处挖药的徐二瑞窸窸窣窣跑过来,神情慌张道:“小满,快,你看那边山脚的水沟里在干什么?昨天那女人在呢!” 小满提起木棒就往那边跑。 就在村外的水沟里,两个人正抱一起在草丛中翻滚着。 晃眼还以为是什么野鸳鸯,仔细看去就能发现是昨天晚上看见的女人正在跟人厮打。 她没有出声,只用指甲抓,用牙咬,用脚蹬,正用尽全力在反抗着。 可她的反抗激起男人的兴趣,如同猫戏老鼠一般,一边压着女人的腿,一边撕扯着女人身上破烂衣衫,口中骂骂咧咧:“贱人,昨天晚上是给你脸了,还敢烧我。 让老子看上是你的福气,若不是有张军头他们在,老子昨天就让人把你轮了。” 男人一边骂,一边扯,可大夏天里女人身上衣服穿了三层,不仅厚,还是用针线密密匝匝缝着。 腰带也打了死结,使劲拉扯都不会松开,急得男人越发焦躁。 那女人声音嘶哑,气喘吁吁:“就是……掐死……也休想沾我身子!” “老子现在还没有试过死的!”那男人发起狠来,他就不信自己连一个女人都摆布不了。 心里歹念一起,顿时变得面目狰狞,骑跨在女人身上,伸手就掐向女人细细脖颈…… 第51章 春凤 就在男人想掐晕女人再慢慢收拾时,有人已经悄无声息的靠近。 木棒带着风声打过来,狠狠敲在那男人的后脑勺上。 猛击之下,那男人脑袋瞬间就鲜血淋漓,但他还没有晕,想回头看清楚是谁对自己下黑手。 可他才一扭头,徐二瑞又是一棍挥出,这一次,那男人连话都没有说出来,扑通一声就倒在旁边。 女人正被掐得眼冒金星,突然感觉脖子被松开,还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原本压着自己的男人脑袋冒血的倒地。 模糊视线里突然出来两个男子把她吓一跳,但经历过太多事,这惊吓也只是短暂惊愕。 “多谢……多谢两个……”她咽喉疼痛,声音愈发嘶哑。 可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男孩子颤抖着喊道:“真的是春凤姐!” “嫂子!”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8节 女人受惊般猛然抬头看过来,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你是小满?” 她离开徐家村已经两年,那时候小满才十三岁。 现在眼前……瘦瘦小小的孩子长高长壮了。 小满使劲点头:“是我,嫂子!” 徐二瑞刚才也认出女人是谁,他惊讶道:“春凤嫂子,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你们怎么也在这?”春凤只感觉自己一言难尽,小满怎么也出现在村外。 小满一指山上:“我们就在山上!” 春凤眼中充满希望:“你们……你哥……”她不敢再问。 小满点头:“我哥好着呢!” 春凤黑瘦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甚至还有一丝潮红羞涩。 可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旁边被打倒的男人还在抽搐着,好像要醒过来了。 小满道:“嫂子,快跟我们走,别再回村里!” 春凤没有动,她看着小满和徐二瑞道:“你们去外面等等,我刚才的裤子被扯烂了,要收拾一下!” 小满和徐二瑞这才反应过来。 春凤嫂子被欺负,他们只看到衣服被扯破了,现在嫂子提醒,赶紧爬出水沟在外面等。 徐二瑞刚才情急动手打人,这时候手还在抖,出了水沟忙道:“小满,那人怎么办?” 徐二瑞和小满是埋过死人的,还用大粪解过尸毒,已经不是昔日村里那单纯孩子。 只不过情急之下打人是一回事,要杀昏迷不动的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可是不灭口,要是知道山上有人居住,被人找来肯定会有麻烦。 小满摸摸腰上的柴刀,绷着脸咬牙:那人欺负嫂子,必须死! 他想到自己早就发现有人在自家老房子里搭窝棚,就没有想到会是嫂子回家。 幸好昨天晚上江婶子来了,还说嫂子危险,若是嫂子真的出事,自己要悔死。 无论怎样,那人必须死! 就在小满下定决心时,水沟里突然响起一声短促惨叫。 外面两人一激灵,赶紧翻进水沟。 面前已经没有昏迷男人,只有一具头上开洞的尸体。 春凤放下手中还粘着脑浆的石头,恨恨看向那人:“这人是那些劳工里的头,要是他醒过来就麻烦了。” 军营收揽了一些流民干活,这人就是流民里领头的,他身边还有几个朋友,要是被他醒来,又看清小满和二瑞,以后会给大家带来麻烦。 小满满眼惊骇看向春凤:“嫂子,你以前连鸡都不敢杀的。” 春凤露出一丝苦涩:“因为那时候有你哥!” 小满默然,大哥身体还好时,一力顶天,大家躲在他身后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管的。 这里不能再留了,春凤不再回村,反正那个窝棚里除去一张草席就只有一个破瓦罐,她的所有家当都在身边。 春凤找到自己那个被丢在水沟里的布包。 男人尸体也不能留下。 小满和徐二瑞已经有处理尸体的经验,两人抬起死人顺着水沟走,春凤踉跄跟着,很快三人消失在茫茫树林里。 两个时辰后,三人出现在老云崖的山头。 春凤越走越快,她以前刚成亲时,跟着徐大柱也来过自家炭棚,知道这条路。 就在炭棚屋角出现在视线里,春凤浑身力气仿佛都没有了,双腿发软,抓住身边树枝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徐家村被烧,她以为徐家人都逃荒去了,于是就在废墟中等待,心里想着哪怕死也要死在徐家。 经历了那么多,什么情况都想到了,就没想到人就在自己身边。 从死到生,巨大的惊喜让她干涸的眼睛泪水滚滚。 小满和徐二瑞默默跟着,这时候也是眼睛干涩,这一路春凤嫂子已经哭了几场,等会还不知道大哥和爷奶受不受得了。 就在春凤踏上屋前石坝时,小满奶正从屋里端着一筐豆角出来。 她一眼看见突然出现的女人,呆立片刻,昏花的老眼才认出人来:“春凤,春凤是你吗?” “奶!”春凤扑通一声跪下,红肿的双眼热泪盈眶。 小满奶嘴巴动了动,想说话说不出来,身子有些摇晃站不住,手中的豆角也撒了。 春凤赶紧起身扶住她:“奶,你坐下,别急!” 小满奶终于出声:“傻闺女,你怎么又跑来了!” “奶,这里才是我家呀!”春凤声音沙哑得吓人。 屋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然后就是扑通一声跌落声音。 大家忙看过去,却见徐大柱已经从炕翻滚到地上,正努力向外爬着。 “大柱哥!”春凤站在门口。 她想走过去,脚却像是粘住,想哭又哭不出来。 夫妻俩已经分开两年,四目相对,就这样呆呆的望着。 知道大哥跟嫂子有话要说,小满捡起打翻的豆筐,搀着抹泪的奶奶退出棚子。 在外面低声把自己在村外遇到嫂子的事详细说了,但水沟里被欺杀人却没有提,这是三人约好的。 小满奶哭着摇头:“真是冤孽啊!早知道她在村里,就该接上来!” 棚子里,徐大柱死死盯着春凤,咬牙:“你已经嫁人,就该好好过日子,跑过来做什么,是来看我死没死吗?” 春凤已经稳住情绪,走过去扶他:“你答应过我好好活着,怎么瘦成这样了?” 徐大柱推开她,举起手:“你走,我说过,你再来徐家我就打死你!” 春凤一改自己以前说走就哭哭啼啼的,直接把头伸到他跟前:“打吧!你打吧!打死了,正好把我埋在你身边!” 徐大柱高举着手却不能落下。 他的目光落在春凤脖子上,像是被马蜂叮了一下,瞬间急道:“你脖子上的伤是哪里来的?还有这些……” 春凤这才想起山下发生的事,赶紧遮住:“没什么,不小心碰到的。” 除去脖子上那些伤,徐大柱还发现春凤双手满是瘢痕,一根小手指断了一截…… 以前羞涩白嫩的小媳妇憔悴得不像样,本就单薄的身体更是如同纸片。 他心痛如刀绞,举起的手在妻子脸上轻轻抚摸:“你这个傻子!你怎么这样傻! 我现在是个废人,再也不能给你带刺泡儿回来,不能给你摘花戴,也不能抱你,跟着我你会吃苦……” 春凤终于是哭出来,捂住他的嘴:“大柱哥,我不要刺泡儿,不要花,我不怕吃苦,我只要你。” 妮妮躲在炕角被子后,手中的竹节人掉落,只呆呆看着爹跟那个陌生的婶子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第52章 团聚 夫妻俩抱头痛哭。 换成以前,徐大柱还能硬逼着妻子离开自己,重新嫁人好好过日子。 可现在兵荒马乱,妻子千辛万苦才寻过来,这话他再也说不出口。 心里他也舍不得再离开春凤。 梯田边,江枝悄声问二瑞是怎么回事,怎么随便带人上来。 徐二瑞悄悄道:“上次晚上在村里就发现嫂子。 小满觉得有些熟悉,只是还不确定,我俩就去查看,结果遇到有人欺负嫂子。 那人已经被我们处理了,娘你放心,嫂子是从村外走的,上山没有其他人知道。” 再三确定没问题,江枝这才放心,对看向旁边的小满爷恭喜道:“长庚伯,这可是天意啊!” 已经知道消息的小满爷没有急着回家,这时候大孙子夫妻肯定要说些贴己话。 他坐在田埂上,看着远方已经升起的夜雾出神:“唉!这就是命啊!春凤是个好姑娘,到现在还惦记着徐家,她这些年肯定要受不少委屈!” “守着大柱,以后就苦了她!” 江枝暗暗点头,小满爷人老了,心中还是跟明镜似的。 年纪轻轻就要一辈子守着瘫痪的人过,其中会有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 徐二瑞插话道:“春凤嫂子说再苦也比改嫁好,她愿意留下伺候大柱哥!” 说着,就将在路上时春凤说的经历全部说了。 原来,春凤被徐大柱一封和离书骗回娘家,中途跑回徐家几次又被赶走,接受不了就病倒在床。 娘家见她这样,很担心人财两空,匆忙间接下聘礼就将她塞进轿子改嫁他人。 这场婚结得不情不愿,于是丈夫不喜,婆婆全家都百般虐待,家里家外所有事都是她一人做,稍有不顺心就是一顿打。 没有银钱也没有路引,待不下的夫家,回不去的娘家,就连逃都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趁着这次全家逃荒,走到半路她终于还是逃跑了。 本来想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吃野菜过活,可心里还是念着徐大柱。 徐二瑞感叹道:“春凤嫂子是一个人走回来的,边走边问路才找回村子。 知道徐家村的人都逃荒走了,她就在老宅的断墙下搭起窝棚,说就是死,也要在那里等大柱哥回来。” 江枝已经不知道怎么佩服春凤,她站起身,觉得自己要好好跟这个重情重义的小媳妇相处:“长庚伯,今天我们做顿好饭聚聚!” 等徐二瑞说完,旁边小满爷抹一把已经被泪打湿的胡须:“好,家里还有些干肉,全部拿出来,给大柱媳妇接风。”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9节 突然江枝像是想起什么,急匆匆往家走:“春凤回来得急,肯定是没有带衣服,我这就让巧云把她的衣服拿出来!” 搬家上山时她问过小满,为什么家里没有嫂子春凤的东西。 小满说是大哥全部送回嫂子娘家,一丝挂念都没有留下。 现在春凤回来,肯定没有多的衣服。 巧云成亲没多久就怀孕,置办的两套衣服还没有穿过。 等江枝捧着衣服到小满家,徐大柱已经躺回炕上。 春凤还是那一身又脏又破的粗布衣服,正跟小满奶说着什么。 见着江枝,春凤立即就要行礼:“多谢婶子照顾!” 从小满口中,她已经知道一家人能过成现在,还全靠这个婶子帮扶。 江枝扶着她:“别说了,回来就好,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春凤身量不高,头发焦黄蓬乱打结,只用树枝簪着,整个人虽然憔悴,还是能看出以前清秀容貌。 江枝有些不相信眼前这个瘦弱不堪的女人,就是那晚用火烧流氓的悍妇。 小满家就是一间大房子,现在要换衣服不方便,江枝把春凤带回自己的家。 春凤要换衣服,第一件事就是需要先将身上的衣服剪开。 那些细细密密的针线,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缝的,看得人眼睛发花。 拆下层层衣服,春凤露出身体,江枝差点叫出来。 因为缝得严实,春凤这几个月就没有脱过衣服。 气味什么的自不用说,她皮肤长满厚厚的一层疹子,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有的地方化脓生疮,更多的地方就是牛皮一样的厚痂。 “你这也太难受了!”江枝感觉心疼。 春凤却道:“这样招惹不到男人!” 唉! 有畜生不如的东西在,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愿意受这活罪,江枝无话可说! 巧云抱着孩子,看到春凤的惨状也是吓得不轻,她无法想象要是自己也在路上逃荒会是什么样子。 幸好,幸好听娘的话住到山上来,没有跟村里人乱跑。 像春凤这样的情况已经不能是简单换衣服了,还需要将身上的污垢和痂皮洗去。 从天热开始,江枝就在林子里搭了一间浴室,方便自己跟巧云洗澡。 里面搭起一个土灶,还有木棒搭的条凳,坐在旁边洗澡,既能烧柴取暖,也方便熬药水。 先从放草药的阁楼上取下一些草药熬水,再兑上山泉,等温度合适,春凤就脱去衣服坐在木凳子上。 这时候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江枝帮她洗澡。 先用木瓢舀水淋在她身上头上,把痂皮泡泛,等最后再用巾子搓。 春凤的头发已经打结,只能先用草木灰洗去油脂,再用敲碎的皂角一遍一遍的揉出泡沫,还得靠手指梳理开。 这一洗就是一个时辰,饭菜已经做好,小满奶喊吃饭才勉强结束。 洗过澡换上新衣的春凤像是换了一个人,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熠熠生辉。 尤其是头上插的竹簪,是徐大柱前一段时间给妮妮做竹节人时削的。 簪身用木贼草打磨得油光水滑,簪头还专门打磨出一朵杏花。 徐大柱当时只当是一个寄托心思的东西,没想到还能用上。 今天大家高兴,家里熏的肉干炖上了,笋干菌干,烩豆角,还炒了一大盘辣椒鸡蛋,满满当当一大桌菜。 巧云还没有出月子,徐二瑞带了饭菜回去陪媳妇孩子,江枝留在崖下一起吃饭。 屋里点上珍贵的油灯,满屋人笑着说着,欢天喜地的气氛中只有一个人最是别扭。 妮妮坐在春凤身边,低垂着头赌气,像个木头人般动也不动。 对堆放在自己面前的菜,还有对自己笑的“娘”也不抬头看一眼。 “妮妮,你爹说你最喜欢笋子!”春凤把笋丝放在女儿嘴边,哄着她吃饭,努力控制自己不流泪。 自己回来了,女儿却不认识自己,就连大柱哥叫她喊娘,也紧闭着嘴巴不吭声。 不过她有信心让女儿接受自己,弥补两年亏欠的母爱。 徐大柱靠在炕边,虽然没办法上桌,可看着妻子女儿吃饭,他的笑容就没有停过。 老云崖上团聚欢喜,徐家村里却炸了窝。 流民胡老大失踪了,一起失踪的还有一个女人! 第53章 脱险 徐家村的人是在天黑后才发现胡老大失踪的。 张军头怒气冲冲大骂:“一个个饭都吃不饱,还惦记着胯下那个玩意,等我找到,军法处置!” 很快就有军士来报,村外一条水沟里有人打斗还有血迹,但没有看见人。 张军头看一眼周围的山,沉着脸道:“我就不信,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会出毛贼!” 新军在半月前接下渝州府,如今已经打下巴郡以南三府,但伤亡也有。 现在上面要在沿途修医疗点,他接下在徐家村设下医棚的任务,准备接下一批伤患,就需要一些民工干活。 可没想到这里早已经跑得没有居民,就连劳力都找不到人,只能在路上拦截流民。 胡老大等人就是路上拦的。 原本村里住的几个流民也准备留下做杂役护工,现在人跑了,让张军头如何不气。 口中说山上有毛贼,他心里却是不信的。 要在这里扎营,自然是在来之前就调查过当地户籍。 这里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村,平时村民也老实本分,除去鸡啄菜,狗踩苗惹来妇人之间的谩骂,没有发生过其他事。 就连这里的山也是普通草山,没有山洞没有寨子,更没有粮食。 除一些躲起来的村民,是藏不下大股匪徒的。 当然,若是山民就需要安抚,若是匪徒就要清理。 胡老大多半是争风吃醋被人打了。 他目光凶狠的从村里十几个流民身上掠过,最后落在其中一人身上:“昨天晚上听说又有人生事,是谁?” 那人脸色白了白:“是胡老大跟人逗乐!就是……就是跟不见的那个女人。” 张军头终于是勃然大怒:“这是胡老大把人带跑了!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昨天晚上凡是掺合调戏之事的人,一人领罚十军棍,先打五棍,另外五棍记着。” 昨天还笑得张狂的汉子们顿时傻眼,纷纷叫屈:“这是胡老大做的事,我们又没有动手!” “对呀!胡老大带人跑了,你们去找他就是,我们可是老老实实待着!” 内心中,张军头并不在意胡老大的去留,即便是流民的头,也只是一个流民而已。 自己身边如今只有三十人,要想在规定时间里完工,就必须把这些流民管得服服帖帖。 很快,昨天晚上围观哄笑的几人被按住打了五棍。 听起来不多,可军棍比不得寻常,这五棍打得几人惨叫连连,裤洇血迹,再想到还有五棍记着,顿时所有人都心生惧意。 第二日所有任务加倍,累得这些流民叫苦不迭。 张军头暗中也派人查胡老大去向。 因为当夜又是暴雨,村外那条水沟跑过山洪水之后,什么痕迹都没有。 春凤留下的窝棚也简单翻找一下,除去一张破席,就是一个缺口的砂锅,自然没有什么线索。 山上的情况也查过。 他们找到赵力的炭棚,这里也被烧过,见到的依然是垮塌的窝棚,残剩下的几根黝黑木梁木柱,再被雨水冲刷过。 而另外一条通往山上路被塌方毁了,上面已经长出青草,显示一直无人行走,那也就意味着山上无人。 山火烧过的林子如同癞疤,一眼就能望到头,也不像能藏土匪的样子。 如此看来,的确是胡老大带人逃了。 那些到山上查看的军士,浑然不知有两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观察了几天,知道军士不再查看,小满和徐二瑞才回崖。 这件事自然就这样草草了结,很快就被张军头抛在脑后。 因为上面已经开始催促医棚修建进程,过不了多久,伤员和医官们就要来了。 此时的山上,却是一派繁忙轻松! 只是多了一个春凤,就仿佛重新回到春暖花开时,小满家人人带笑,走路脚下都带着风。 春凤不是能闲着的,休息一晚马上接下小满爷赶雀儿的活。 而且也不要人帮忙,自己就把徐大柱从阴冷的屋里背出来,带到梯田边上陪自己。 树林边,小满爷原本临时搭起守雀儿的窝棚被铺上松软的干草树枝,徐大柱就这样躺在里面,看着小媳妇在田埂上跑来跑去。 等到春凤回来,他就把清凉的山泉水递过来,再给她小媳妇扇风。 旁边,妮妮虽然还是不说话,可一直粘着爹娘身边,一双眼睛更是追着娘转。 驱赶雀儿的闲暇中,春凤也不闲坐,一边跟徐大柱说话,一边把小满割回来的葛藤用小刀刮去青皮。 这也是农家活,要想冬天有葛衣葛布,夏天时就要准备。 留下葛藤里面的白色纤维,再用开水煮过,晾干存放用着纺布。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40节 徐大柱躺着不方便干活,就帮着春凤压藤,两人亲昵得仿佛是没有分开过。 只是春凤熟练的动作,还有那缺失的一截小指,让徐大柱心疼。 以前春凤在徐家可是从来没有干过这种脏活累活。 对于手指的缺失,春凤是这样解释的:“是我自己用菜刀砍掉的。她说家里鸡蛋少了一个,怪我偷吃让人打我。 我不愿意承认这冤枉,就砍了自己的手!”她语气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春凤口中的那个冤枉人的,就是再嫁后的婆婆。 这一刀让她对婆家死心,也对逼自己出嫁的娘家死心。 从逃荒路上跑了,她就再也没有想过娘家。 “春凤……是我对不起你,害你受苦了!”徐大柱此时深深懊悔,自己不该强行把媳妇送回娘家。 本来是想她能重新找一户人家好好生活,却是将她送去受折磨。 春凤终于是回来了,她不想再提过去:“大柱哥,我不再是以前什么都不会的凤妹子,我有力气,能干活,你会的只要教我,我就会了。” “凤妹子!我……”徐大柱喉头发紧,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只能转头将脸避开春凤的视线。 两家人很默契,没有去梯田边打扰夫妻的团聚,而是分头各忙各的事。 麦收在即,就这一两天就要收割,小满爷又开始磨镰刀。 其实那点地根本就用不着这样煞有其事的准备。 可在老农民心里,无论怎样,开镰的仪式感要拉满,他要选一个好日子,好天气,才能让来年一样丰收。 江枝还惦记着林里的雷公菌,木耳,还有青冈菌、鸡枞菌,在收麦前得赶紧收一波。 只是在这繁忙之中,她感觉小满和徐二瑞好像瞒着自己什么事,总是鬼鬼祟祟说话,出门也是一天才回来。 对春凤的离村,小满和徐二瑞打着包票说没有人发现,他们这两天一直都盯着呢! 对两人的话江枝还是信任的,为了不留下痕迹,如今大家习惯走各种水沟,这样只要下雨就有水流,不会被人发现脚印。 第54章 采鸡枞 现在七月,正是一年中采菌菇的最好时候。 而且现在山上多了一人,能种的庄稼只有这么多,只要进入冬天,粮食又会进入短缺状态。 那么就依然需要用青冈粉和葛根为主食。 这些东西号称是救命粮,那就是要快饿死时才吃得下。 真正论口感和花样,自然无法跟经过老祖宗优选的大豆、小麦、稻子相比。 为了填饱肚子,就只能尽量添加口感好的食物。 干笋,菌菇,干果,还有各种调料都需要多备一些。 惯例先收一批木耳,江枝刻意将长过木耳的菌棒保留下来。 青冈菌现在也开始冒头,对这种味道极美,但也很容易出错中毒的蘑菇,江枝一向很谨慎。 青冈菌可以食用,而且有一种特殊香味,但不能过量,否则会有头昏等轻微中毒症状。 因为采摘的位置不同,颜色不同,毒也不同,每年都有人因为食用青冈菌而急救。 自己对这里的青冈菌不熟悉,江枝决定忍痛割爱,放弃采摘,而是寻找另外一种最安全的菌子。 就是大如巴掌,伞盖厚实,颜色洁白,大名鼎鼎的鸡枞菌,民间又叫“斗鸡菇”。 枞菌肉厚肥硕,质细丝白,味道鲜甜香脆,它的美味自不必说,是人人信服的菌中之冠。 而且只要见过鸡枞菌,就很少采错。 这种蘑菇一般生长在白蚁窝附近,不用太过费力寻找,江枝就找到鸡枞菌成片生长的地方。 这里是别人家的炭棚附近,堆放着很多预留烧炭的杂木,木屑引来白蚁筑巢。 挖开潮湿的泥土,露出鸡枞菌长长的根茎,一挖就是一大片。 江枝来得早,这里的鸡枞菌很多才冒出土,伞盖没有打开,看去只见泥土被顶着一个个尖塔。 也有性急的已经完全长开,伞盖下的折皱丝丝分明。 江枝不管大小全部摘下,只不过那些已经长开的需要单独放着,避免伞盖里粘上泥。 眼见着太阳升上头顶,江枝采完一片就急忙回去。 鸡枞菌好吃也娇嫩,采下来只要气温一高就会变黑腐败,若不能赶紧处理,采得再多也只有坏掉。 再说,自己今天是第一次出来就采到这样多的鸡枞菌,也想跟大家分享。 没想到等她回家,又遇上一件开心的事情。 院里,突然多了一群毛绒绒的小鸡。 在老母鸡带领下,小鸡崽在太阳晒着的地方刨食走动。 满院都是“咯咯咯”和“叽叽叽”,原本安静的林间小居突然就热闹起来。 巧云没有在屋里,正抱着小彩霞坐在旁边奶孩子。 妮妮这时候也没有黏着爹娘,而是蹲在旁边一脸稀奇,摸摸小妹妹的手脚,再跑过去抓鸡崽,乐得她咯咯笑。 江枝惊讶道:“哎呀,什么时候这些小鸡崽孵出来的,我怎么还不知道?” 她是真正的开心,母鸡入窝就不用多管,她刚开始还去看看,最后忙着忙着就撇在一边,全是巧云在照顾。 看着小鸡崽个个健康的跟在母鸡后啄食,江枝放下背篓就开始数:“一、二、三、四……哎!二十个蛋孵出十八只鸡,这母鸡很会孵啊!母鸡也没见瘦。” “巧云,想不到你照顾这些鸡崽还有一套,以后家里遇上再孵鸡还得你管,越养越多,满山都是鸡!” 听到婆婆夸奖,巧云面上只是微笑,心里却是乐开花。 整个孵蛋过程都是她在管的。 每天她都要去看母鸡孵蛋,查看蛋是不是全部搂在肚毛下,还要帮母鸡翻蛋孵得均匀。 担心鸡妈妈饿瘦,每隔一天她会强行抱鸡妈妈出来吃食喝水,拉一大堆臭臭的鸡屎,然后再进鸡窝孵蛋。 母鸡出来吃东西这期间里,还要用衣服盖着鸡蛋保暖,不让壳里的小鸡受凉。 在这样细心照顾下,除去两个没有踩上背的寡蛋,其余鸡蛋全部出壳,就连母鸡也没有亏着,依然是毛色鲜亮。 巧云见其他人都在忙,就没把这两天小鸡崽出壳的事说出来,直到小鸡全部出壳,毛干腿脚硬朗,这才带出来给大家看。 果然给婆婆一个大惊喜! 江枝笑得合不拢嘴,自己要养跑山鸡的想法终于找到主管了。 在这种环境里,靠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不能生存下去,自己需要更多的助手分担压力。 中午时,徐二瑞和小满也回来了,两人带回来一只肥肥的兔子,这是昨天晚上被陷阱困死的。 他们现在整天在山上跑,前期是需要找葛根挖山药,现在是抓兔子,设陷阱,更多是为了安全考虑。 只要有人的痕迹和气味,那些有智慧的大型野生动物就会自觉离开这片区域。 有菌子有兔子,正好把巧云出月子的事办了,两家人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一大筐菌子全部清洗干净,在梯田边的春凤也被小满换回来帮忙做饭。 小奶娃躺在垫着干草,铺着凉席的箩筐里呼呼大睡,小满奶坐在旁边用蒲叶扇蚊子,妮妮跑来跑去要赶鸡进圈,俨然一副农家傍晚时的情景。 小满爷坐在石沿边,用柴刀劈开竹片扎洗锅的刷把。 他虽然不多说话,但眼前这份山中不可多得的安宁祥和已经让他满足。 春凤看着瘦小,如今做事却也麻利,剥兔皮,剁兔肉都不需要旁人帮忙。 于是江枝就到旁边去洗菌子,巧云帮忙烧旺柴禾,没一会灶间就冒出香味。 天还没有黑,一锅山珍菌汤就端上桌,大家也不拘坐哪里,一个人一碗汤喝得呼呼响。 徐大柱不方便,他躺在旁边的一块木板上,不过他也不孤独。 左边是春凤,右边是妮妮,一个给他喂肉,一个让他吃菌子…… 接下来就开始麦收了! 今年的梯田是第一年,土壤肥沃,水湿也不缺,更是在几双眼睛的关注中一点点成熟,现在终于麦粒饱满,颜色金黄。 为多保留几粒麦子,几个人在田边熬了半个月,现在可以见成果了。 就连天公也作美,晚上没有再下雨,地坝是干的。 天才蒙蒙亮,小满爷就带着小满和二瑞、春凤下地。 等他念完感谢土地公土地婆,砍完第一刀,几个人就分别占了一道田躬身干活,江枝跟在后面绑麦捆。 天边浮现一丝红光,映得山头薄雾染色,浓云披霞,满山翠绿间这一抹金黄格外耀眼。 不远处炊烟袅袅,鸡群在公鸡的带领下,狂奔着冲过来,想到梯田里偷吃一嘴,却被早就严阵以待的小满爷用土坷垃打回去。 这几天除了守雀儿,还要守它们。 第55章 收获满满 打麦子的时候最辛苦,也是最开心的。 太阳升上头顶时,所有麦子已经打捆搬到院坝里。 还幸好江枝用生石灰拌了三合土将院坝砸过,现在只需要扫干净就可以堆麦。 一大早完成搬麦捆,大家匆忙吃过饭就需要打麦。 按照惯例,先在院坝中摆一个高矮适中的木墩,上面再放上半扇石磨。 人拿着麦捆在石磨上用力摔打,等麦粒从麦穗上脱落,再把剩下的麦草捆丢到旁边。 小满和徐二瑞就是摔麦的主力,三两下就将麦粒摔打下来。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41节 小满爷则拿着一根木棒,还要把那些丢出来的麦草捆再细细敲打一番,保证每一粒麦子都不能漏过。 江枝和春凤做辅助,需要把干干净净,一颗不剩的麦草抱到树林里仔细堆放,这些草可以生火做饭,也可以盖草房。 而那些打下来的麦粒也要趁着太阳好赶紧晾晒,要是遇上下雨,小麦会很快发芽的。 小满奶在梯田里铺上油布,再把麦粒倒在里面均匀摊开。 两家人的心都无比虔诚激动,兵荒了,逃难了,上山了,也终于开始收粮食了! 当晚,春凤就用新麦炒干磨出粉,筛去粗皮,再加鸡蛋韭菜烙成麦粑粑。 虽然里面掺合的粗麸皮有些割喉咙,但久违的麦香让每个人食欲大增,吃得舔指。 江枝也是毫不夸张的吃撑了。 小满爷掰着指头感叹道:“五道地垄,晒干能有两百多斤,高产啊! 要是在山下五亩地都这个产量,一年光麦子就有千斤……唉!一年吃不完,还能存下几两银子!” 江枝心里听得直摇头:才两百斤麦子啊,都不够分的! 在有良种和化肥的现代,单亩产已经达到1200斤到1500斤。 这次收成不错,还靠没有病虫害,看来麦子的种植还得再用些心,尽量多用科学技术。 收完麦子,马上就需要插秧。 这在正常状态应该是同时进行,曾经江枝也参加过农活“双抢”“大战红五月”,只要活慢一点就要站在进水的麦地里割麦穗。 麦子晒在院坝,让细心的巧云在家守着。 巧云的任务重,她需要随时观察天空云彩动静,防止山里的雨搞偷袭。 其余人全部去梯田里,用锄头翻挖麦兜,敲碎土块,再放水入田。 有之前蓄水的沟渠,麦地不缺水,现在要弄稻田也方便。 没有牛拉犁耙,徐二瑞和小满轮流着走前面拉锄头。 小满爷则忙着用稀泥糊田坎。 现在是抢种抢收,时间不等人,就连晚上都没有收工,几人一鼓作气干到天亮。 晨光里,层层梯田波光粼粼,秧苗已经从苗圃里拔出来了。 这一次,江枝要求按自己的想法来。 “秧苗间距要留足一尺,而且还需要牵绳,插得整齐划一,行沟朝向日出日落。” 小满爷和二瑞几人都有些傻眼,小满爷道:“二瑞娘,你插得这样稀,浪费田啊!” 徐二瑞也道:“以前插秧都是顺着田边走,这样方便,也插得紧密,收的也多,娘,这还是你教会我的。” 他以前为插秧没少挨打,现在怎么又变了。 江枝面不改色:“以前种错了,所以产量不高,年年挨饿! 长庚伯,你答应种地都听我的,这麦子可就是证明!” 这……也是理由? 小满爷憋住,他的确是这样说过,而且梯田还是二瑞娘搭起来的。 最后水稻是按江枝的说法插的。 看着稀稀疏疏的秧苗插在水里,整个梯田看上去空空荡荡,小满爷感觉自己的心都是痛的。 造孽啊!这样浪费地! 不过,小满爷的心也没有痛多久,他又有其他忙的。 山坡上的黄豆也该收了。 那里比不得梯田的麦子,可以一口气收完,收黄豆是耗时耗力。 山坡上面积大,无论小满爷再是怎么去锄草也比不过野草的生命力。 尤其是进入六月,雨水多,太阳烈,真正是草旺豆苗稀。 而且为顾着小麦,无意中就疏忽了这片豆子。 经常走动的豆角地边还好一点,天天挥几锄还能见到土,其他地方黄豆就藏在草丛。 于是,几人就开始在草里找豆秧。 不得不说,烧过的草灰提供肥力,又有前期锄草护苗。 哪怕现在草遮了豆秧,黄豆依然根深苗壮,豆荚也长得饱满结实。 这一找又让小满爷心疼了,仔细看着才发现草丛里依然被兔子吃了不少豆荚子,只能一边骂一边赶紧收豆。 黄豆收获需要掌握好时机,太早豆子没有成熟,会减少收成,太晚又会豆荚爆开,豆子脱落。 需要等到黄豆叶枯萎,豆荚变黄,选择早上带着露水割秧。 几人又花了好几天才将黄豆从野草里找回来。 不得不说,广种不一定薄收,胡乱丢下的豆种子,全部收回来也足足堆满崖下小满家的院子。 黄豆收割后是不能直接摔打的,还需要晾干晾透,最后再选一个秋高气爽的时候,坐着慢慢敲打。 小满爷在树林外用树枝搭起架子,黄豆秧捆成小把,成八字倒挂在木棒上,这样就可以慢慢干燥,再是日晒雨淋也不怕豆荚腐烂。 农活暂时又有几天松缓,这一日趁着日头晒不能出门,江枝又检查徐大柱的腰伤。 已经用药大半个月,徐大柱的腿依然没有知觉,但他感觉腰部的胀痛减轻,而且酥麻感特别明显。 在中医里,酸麻胀痛分别代表着疾病的不同病情和程度。 酸指气血不足,机体缺少滋润,是病情最轻微的时候。 麻是气可正常运行,但血运行不畅,导致的身体不适。 人人都体会过压腿太久的感觉,因为通了气,但还没有通血,就会皮肤发白,皮下如虫蚁乱爬。 胀是气阻滞不通的结果,堵塞得再严重些就是痛。 而痒是所有反应中最好的,气血充盈状态下受到刺激,就会产生瘙痒感。 若是伤口有痒的感觉,也是在长新肉芽。 现在徐大柱从疼痛难忍到有点酥麻,那就是气血在受伤部位蠢蠢欲动,正在打通新的道路。 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反应,那就是他大小便失禁的问题明显好转了。 说起这反应,徐大柱在婶子江枝面前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小满爷奶是特别高兴。 当然,现在开心的人又多了一个,春凤笑容满面,脸色红红。 江枝归结到是逃荒因祸得福,这几个月来一直靠吃葛根粉充饥。 这可是保健品,其他时间就是想这样吃还做不到。 另外还有吃野山药、翻白草还有蜂蛹这些调补品的作用,让肾气足,大小便有了拘束。 而且饮食规律,心情舒畅,不用像以前那样天天挨饿,肠胃慢慢也养好,不再腹泻便秘轮番着来。 第56章 谈心 不再随时尿床上,徐大柱的自尊心也回来了。 自己哪怕腿不能行走,以后可以坐着躺着刮葛麻,还能学纺纱织布。 虽然这些事平时都是女人们做,但徐大柱不嫌弃。 他想过了,不仅自己要活下去,而且还要能养活妻儿,那就多做事,什么都可以干。 对徐大柱各方面的恢复效果,江枝还是很满意的:“现在这配方先用着,等到天气冷起来,水沟里不能再抓螃蟹,就换其他药物。” 徐大柱感激道:“那就麻烦婶子了!” 旁边,春凤拉着徐大柱的手,眼睛里满是喜悦。 她这些天也学着小满给徐大柱按摩,能看着丈夫一天天好转,幸福感爆棚。 片刻后,春凤动了动身体,有些腼腆对江枝道:“婶子明天还要去捡菌菇吗,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现在农活没有那么多,她不好天天在家陪徐大柱吃闲饭。 能有一个帮手自然是好的,听到春凤要跟自己去,江枝欣然同意。 现在正是收集各种食物的时候,等到冬天就没了。 前些时候,从巧云有孕到坐月子,家里随时要留人顾着,江枝都是独自一人去山里挖草药捡菌菇,能带的东西毕竟有限。 而且春凤也是个不偷懒的,能去就一起去。 第二日一早,春凤背上篓子就过来等江枝:“婶子!我们今天走哪里?” 江枝放下碗筷,对正喝糊糊的徐二瑞道:“二瑞,今天你就别出门,先在家晒麦子,晒干好两家分!” 虽然小满爷没有提麦子熟了怎么办,但江枝明白这是两家合种庄稼,收下来晒干就分,免得放久了心生罅隙。 晒两百多斤的麦子,万一遇上暴雨,巧云一个人也搬不动,收不赢,身边还是要有一个男人才行。 徐二瑞一边吃着饭,一边嗯嗯着答应下来,他也要收拾房子。 江枝收拾好自己的行头就准备出门,可一回头看见春凤敞开的裤腿和宽松的衣袖就摇头:“春凤,你这样穿可不行的!” 春凤穿的衣服是徐大柱以前的,她舍不得剪破,就这样松松垮垮穿着。 要在山里行走,扎紧裤腿,束紧领口袖口,头上还需要包上帕子。 不光是江枝自己这样做,小满和徐二瑞也要这样。 山里多的是蛇虫蚂蚁,一不小心就会踩上咬一口,扎紧裤腿就能防止被咬伤。 树上还有豁辣子蜈蚣之类的虫,人行下面时,虫子受惊掉进脖领子也是有可能的。 春凤没经验,赶紧按照江枝的话把自己包紧包严实。 两人这次要找还是鸡枞菌,当然走路也没有闲的时候,见着什么就往背篓里装。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42节 各种草药,还有已经长得金黄,浑身长刺的刺梨子,刮去上面的刺,咬一口酸得直冒涎水。 刺梨子可以生吃,可以泡水熬水,可以美容养颜,也可以消食健胃,更能降血压。 江枝一边给春凤说着,一边用刀把变黄的刺梨子割下来,带回去切片晒干,就可以储存起来了。 春凤只知道这是让小孩子吃着玩的,没想到还能美容养颜。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她摸摸自己凹陷的两颊:“现在大家连饭都吃不饱,应该没人需要消食美容吧!” 江枝却道:“有钱人到哪里都有钱,一边舍不得少吃一口,一边喊着要减肥的,他们就稀罕这个。” 春凤想了想也觉得是:“我听别人说,城里的人天天吃白面,隔三差五还能吃肉,他们或许就需要这能消食的药。” 江枝点头:“嗯,以后我们可以把这些卖去城里换白面,换肉!” 吃了几个月的减肥餐,江枝现在特别想吃碳水炸弹的食物,以后谁再提健康食品她就跟谁急,白米白面,大鱼大肉再不嫌弃。 能换白米白面?春凤禁不住也咽了一下唾沫。 有希望就有动力,两人也不怕浑身是刺的野果扎人,手脚麻利的赶紧摘,仿佛已经看见白面大肉在面前。 忙到中午,两人坐下休息,江枝取出带的菜饼给两人分吃,依然是青冈粉掺合菜叶。 吃过一次新麦,她对这些东西已经有些咽不下。 春凤显然还吃得很香,咬着菜饼津津有味道:“婶子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在徐家也有两年多时间,尤其是有小满在,她对原身虐待小天的事很是清楚。 那时候的江婶子见谁都像欠她钱似的,随时垮着脸,眼刀子剜人,自己都不敢跟她说话。 若是想像现在这样一起干活一起吃东西,根本就不可能。 听到说自己跟原身不一样,江枝放下手中的菜饼。 春凤不是徐二瑞那个傻儿子,也不是巧云小满的单纯,更不是小满爷奶那样上年纪能包容。 身为女人,心思敏感,又经历过社会毒打,对“自己”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可能没发现。 但江枝知道,这种人也是能共情的。 于是叹息一声:“那时候累啊,人累心就烦!见到什么都不顺眼,总要发出来才能舒服点,要不然憋得难受。 在这世上,什么苦都比不过心中委屈苦。” 果然,春凤嚼饼的动作慢了,语气变得同情起来:“以前听人说,婶子不仅要管着家里的庄稼,还要防着家里人。” 她不好再说下去,听说江婶子的婆婆还在时,经常趁着江婶子下地干活,就在家偷偷摸摸给小天煮鸡蛋吃,亲孙子徐二瑞,还有夭折了的大娃都只能看着。 现在想来,江婶子要种地养一家人,还要被人说成刻薄,心里肯定委屈。 全家人就防着她一个,有理都说不清。 等婆婆丈夫一死,索性就变本加厉的虐待,心里带着怨恨,对小天非打即骂,干活也当牲口用,那孩子顿时就吃尽苦头。 这又能怪上谁呢!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江枝也问起她改嫁逃跑的事。 在春凤回来的当天,江枝替她搓澡就发现了很多伤疤。 虽然徐二瑞说过春凤嫁了一个家暴男,江枝也想关心一下,增加一点女人间的友谊。 说起改嫁,春凤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落。 当时知道自己被徐家骗回去她就病了,这一病就很重,娘家怕她死在家里,于是收下聘礼就将她嫁人。 病中的春凤没办法反抗,不仅被人押着拜堂,当晚还强行同了房。 不料再嫁的丈夫是个酒鬼,喝醉就打人,说春凤是个克夫的丧门星,天天哭丧着脸带晦气,心中还惦记着前面的瘫子和孩子,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婆婆说自家花钱买来一个长着外心的,就是打死都活该。 说到伤心处,春凤泣不成声:“婶子,我们女人怎么就这样难?大柱哥摔伤了,我是不愿意走的。 不怕干活有多累,有多苦,只要有人知道,懂我的辛苦就满足了!” 第57章 湿疹止痒 说出贴心窝子的几句话,春凤突然沉默下来,她看看江婶子不再年轻的脸。 虽然依然有些严肃,但此时看起来是却是无比坚强,让人信赖。 想了想,春凤终于鼓起勇气道:“婶子,你还知道什么止痒的草药吗?”说着还抬手挠着后腰上的痒痒。 江枝也不想太过谈论原身的话题,见她挠痒痒,伸手就想撩开衣服查看。 “哦!身上的疹子还没见好?” 几个月来,春凤在外流浪时为了避免被人玷污,就把衣服缝在身上。 长时间没有清洗过,整个身体的皮肤都沤坏了,长满湿疹还腐烂化脓,幸运的是没有生出大疮。 上山后,江枝让她天天用药水洗,已经开始好转。 可能是收麦、插秧再收黄豆,每天都需要灰尘扑扑,难免粘上各种各样的草渣草屑,又会弄得皮肤骚痒难受。 春凤摇头:“身上已经大好,只有几块红疹子还长着,每天我都会用药水擦洗的。” 江枝还是让她掀开衣服看,果然红疹已经消停大半,但那些结痂皮的地方还泛着红,上面是一道道抓痕。 “我给你的药用完了吗?怎么还是这样痒?”江枝皱起眉头。 春凤笑起来道:“婶子,这已经好多了,就是痒也只需要挠挠就能管一会,就是不挠也能忍住。” 江枝不满意这效果,责备道:“你该早说,药不好随时可以换。” 嘴上说着,她心里已经将之前用过的药回想了一遍。 她在之前给春凤用的是陈艾叶、麻柳叶、柳枝、紫荆皮熬水擦洗,止痒的效果应该不错。 这些药都是最容易找到的。 麻柳树是落叶乔木,生长在各处溪流边和河岸边,叶片有毒,煎水能杀虫消毒,只能外用,不能内服。 柳枝更是常见,作用也是疏风清热。 只有紫薇树麻烦点,不是随处都有,还是小满爷说曾经看到过才找到。 紫薇花在这里叫“羞羞花”,又叫“痒痒树”。 因为只要在树干上轻抚或者做出挠痒痒的动作,枝头的花束就会簌簌发抖,好像是人怕痒在发笑一样,故而得名。 要想入药,只能取紫荆树夏天脱落的树皮,紫薇的两个变种银薇和翠薇不能作药用。 这些东西都用上了,效果还不好,那就再加上蜂巢和刚刚找到的铁扫把。 铁扫把苗还是在山下找到的,这本也是寻常物,平时人家都会种几株在房前屋后,春时吃嫩尖,等到秋天整株砍下来,将所有枝条捆扎成一束就是大扫把,经久耐用。 铁扫把的种子就是地肤子,可惜现在还是苗,否则有这个专门治疗搔痒症的良药,效果会更好。 可还没等江枝在心里把新的洗澡药汤子配好,春凤已经低声道:“婶子,我说的……不是身上痒!” “什么痒?”江枝下意识问了一句。 “下……下面,尿尿的地方!” 虽然婶子也是女的,可这样羞耻肮脏的事,还是让春凤难以启齿,若不是实在难受,她不愿意说出来。 “啊!多长时间了?怎么不早说?”江枝回神,一时间有些意外。 春凤低垂着脑袋:“逃荒之前只有些痒,在路上怕脱裤子小解就不怎么喝水,也没有洗澡……” 说着她猛的抬头,一脸焦急惶恐:“婶子,婶子,我这是不是脏病?我没有乱来过,在那边也只有那酒鬼强迫过几次,会不会是他在外染有病?” 江枝哑然失笑,同时也为自己没有及时发现春凤的异常而懊恼。 难怪她回来后,虽然要跟自己等人在一起说话,可总有一种坐立难安的感觉,之前自己觉得是不好意思。 江枝不是个喜欢打听别人私事的人,春凤的经历不同寻常,她就没有想问。 今天跟自己一起进林子,频频去撒尿,也只当是早上喝的稀粥才尿多。 这样看来,春凤多半是有尿路感染,甚至混着()道炎。 那么身上的湿疹久久不能退去的原因也能找到,也有这方面的病根。 自己在山上这几个月,每到来小日子就得用那灰袋子。 外面的布包又烫又晒,里面的灰也是用最干净清洁的,换得也勤,勉强还能接受。 逃荒路哪里有这条件,除非穿越者自带有淋浴房的空间别墅。 女人体力本就跟不上,再加上生理期,还有平时无法做到的卫生清洗,女性尿道短也更容易感染细菌。 要是再受到侵犯,那就简直是雪上加霜,每一条都在伤害身体健康。 在平时,妇女们这种病也不敢说,被人听到会当是行为不检点的脏病,有病最多也只能用盐水洗洗再熬着。 就好像此时的春凤,若江枝不是熟人,又实在受不了,恐怕也不会说出来。 江枝拍拍春凤的手:“说什么傻话,你这就是热出来的病。 是不是每次小解出来的尿又黄又少,还火辣辣的疼?下面用冷水洗洗就会轻松一会?” 春凤点点头,她睁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婶子,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真的只是热狠了?” 在江枝细致询问中,春凤说了实话。 她上山后有洗过药水,身上痒的情况有缓解,就连下面的难受都有减轻,春凤也以为就这样慢慢好了。 可是农忙这几天,大家都在收麦插秧,春凤不敢偷懒,在晒过太阳又劳累后,尿痛的毛病又严重了,这才跟着江枝进林子悄悄问药。 她怕徐大柱他们知道,会误会自己不是好女人了。 “别担心,你这只是热毒,不是什么大病。” 江枝没提其他,只说是热出来的。 这种所谓感染说出来最让人听不懂,就是现代人也容易胡思乱想。 春凤跟徐大柱好不容易才团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况且本来就没事。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43节 自己说成湿热下注引起的瘙痒症就解决了。 尿路感染也是需要多喝水,清热利湿就能解决。 听到自己的病可以治,而且还只是热毒,春凤眉头舒展,终于是开心了。 既然要治病喝药,那就需要再挖一些新鲜对症的。 紫花地丁、车前草、金钱草,败酱草,清热利湿的泥鳅串再加上专门治疗尿路感染的石苇。 春凤跟着江枝边找蘑菇,一边采药,等到回家,这些药也采得七七八八。 于是,春凤就一边煎水洗澡,一边喝药。 徐家人问起,江枝也只说是治春凤身上湿疹的药。 听到江婶子这样维护自己,又随着病情缓解,春凤心中越发感激。 第58章 野猪的盛宴 进入七月下旬后,雨水渐少,山坡上的高粱苞米全部出穗子,棉花也渐渐白了! 田里的稻谷分蘖了,原本稀疏的秧苗叶片渐渐增多,把预留的行距挤满。 小麦晒干后,两家人均分的,小满爷家分到百斤。 现在满眼又是丰收在望。 想到又能分百斤稻谷,还不用交税,以后也能吃上白米白面,小满爷每天嘿嘿笑得合不拢嘴,就连佝偻下去的腰都直了几分。 江枝也更忙碌了,这是一个瓜果蔬菜最多的时节,也是一年中最好的艳阳天。 地里的南瓜豆角冬瓜暴长,天天当饭吃也吃不赢。 于是山坡上到处晾晒着瓜片,干菜,还有笋片,蘑菇,木耳,药材。 几个女人每天守着翻翻晒晒,疯狂储存过冬的食物和药物。 地里的棉花开始采摘了,每天能摘二三十朵。 捏着松软的棉花团,再看着那些饱满的棉桃,比看见金银还欢喜,真是一个都不敢损失。 这是能救命的东西,江枝采摘时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虔诚,激动得快哭了。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在某一天会活得这样卑微。 不由心中发誓,只要能回到现代,一定好好吃饭,好好穿衣,不再把那些只是款式不合意的衣服丢进垃圾桶。 小满和徐二瑞又有了新任务,他们开始满山找野棉花。 现在正是野棉花开花的时候,花很漂亮,既有玫瑰的妖艳,又有莲花的高雅,还有山野间特有的清新脱俗。 只是这份美在寻常人眼中一无是处,比不上它的种子重要。 山上多了一个春凤,还多了一个小娃娃,该添置冬衣的棉花就不够,必须添加一些其他的填充物。 野棉花的果实蓬松洁白,看似棉花,但没有纤维,不能纺纱织布。 只能像芦花一样用来絮袄,勉强还能挡一丝寒风。 徐二瑞他们除去收集野棉花,还要采挖植物根茎回来入药。 野棉花的鲜根捣烂外敷治疗跌打损伤,熬水内服可以驱蛔虫。 徐大柱的腰伤已经换了配方,现在用上野棉花。 另外,徐二瑞和小满还有更艰巨的任务,那就是打麻。 农村里的男耕女织心悠然,自给自足听起来很浪漫,其实苦不堪言。 在这里穿衣吃饭全靠自己一双手。 除去种庄稼,还要在五六月割葛藤,七八月打麻,勤快的妇人们需要在空闲时间里纺线织布,做出麻衣葛布供一家穿衣穿鞋。 从收割麻杆到缝制出衣服,有多道程序。 剥皮,晒干、撕成细线,再手搓麻线、用灶灰煮去麻线胶质变得细软,还需要反复搓洗晾晒,最后染色织布。 当然这些事还是穿插在其他农活之中,可不能为衣服耽误粮食。 拉拉杂杂下来一件衣服做成,大概需要大半年。 大太阳底下打麻是又脏又累,麻叶扎人,长长的麻杆沉甸甸,需要把人包裹严实才敢入地。 麻苗长在一处比较集中的缓坡上,虽然是野生,但有徐家村人多年有意培植,长得很好。 往年都是村民抢着收割,今年无人再争抢。 春天时为了充饥,把山上的葛根挖得太狠,六月就只割了很少葛藤,现在全靠麻杆给大家添衣。 这一次下地有四人,江枝和春凤砍麻杆,徐二瑞和小满背鲜活沉重的麻杆回去。 家里,小满爷奶、巧云则赶紧剥皮、晾晒,徐大柱和妮妮也在用小刀子刮残余的青皮。 农家无闲人,就连家里的鸡也忙着找食给人类下蛋。 因为不下蛋的鸡只能下锅。 山上的生活就是这样平静无波,山下村里却有了变化。 在江枝等人的严密监视中,那几个大棚已经搭起来了。 现在来了很多人,不过大多数都是抬来的,随之而来的是一些胳膊扎着红布条的医兵。 之前大家已经从春凤口中知道,村里那几个大棚是新军搭的伤兵营。 新军,就是叛军给自己取的名字。 江枝这几个月也是心中忐忑,已经很久不知道男主那边的剧情走向,也不知道局势怎样了。 自己只是想避开乱军,可不想真的就在这山上当一辈子野人! 好在是伤兵营建在山下,都是躺床上的,不用担心是流民聚居会上山乱走。 而且自己还可以从中得到一丝外面的消息。 比如说现在,能看见送来的伤员渐渐增加,村外那些地里也多了几座坟堆。 恐怕这些人就是知道山上有村民,也无暇管理了。 外面打得死去活来,没有影响到山上两家人为解决温饱全力以赴。 事情总不会一帆风顺,当初跟兔子,跟麻雀夺食的事再次出现。 其实,也不算再次,而是从来没有消失过。 临近八月时,眼看着苞米棒子就要饱满起来,各处石缝山边种的红薯根茎也开始膨大。 让人最是担心害怕的动物也闻讯而至,要开始它们送上门的盛宴。 山坡上,几双眼睛就这样眼睁睁看见一群野猪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走向种满庄稼的山坡,肆意啃咬苞米、高粱、红薯。 这群家伙有大大小小加起来十几头,其中一头母猪,一头公猪,四五头半大小猪,还有七八头一尺多长,身上长着黄褐条纹的小野猪。 徐二瑞气得捶地:“完了,等这一群野猪糟蹋过,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满是个急性子,提着柴刀就想跳起来:“我跟它们拼了!” 江枝厉声喝住:“小满,不许莽撞!你的命比那些粮食珍贵,得用脑子!” 俗话说过,野兽凶猛排行是一猪二熊三老虎。 不是说它们的战斗力强弱,而是伤害性的大小。 战斗力最厉害当然是老虎。 但老虎不会随便离开自己的领地,生性也是警觉,遇上人会避让,很少跟人类正面冲突。 第二就是熊。 除去带崽的母熊,很多时候还能跟人短距离接触一下,看见人类的第一反应也是逃离。 但猪不一样,猪是憨傻的,不怕人。 成年公猪体重可以达到四五百斤,力大无穷,而且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动不动就发疯。 跟农村三霸里的大公鸡和大白鹅一样天不怕地不怕。 现在这群野猪里不仅有公猪,还有带崽的母猪。 那哪里是猪群,简直就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暴走的炸药桶,就是老虎都要远远避开。 一旦冲突起来,自己这边的人类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第59章 赶野猪 此时从屋舍那边,两个人正急步走着。 小满爷脚步慌张,差点被石头绊倒,还是走在后面的春凤一把扶住才站稳。 等看见三个人还在坡上,小满爷顿时松一口气。 一向把庄稼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小满爷这次没有心疼粮食,只是焦急的对三人道:“你们千万别去惹野猪,庄稼吃了也就吃了,人要紧!” 小满不服:“爷,我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眼看着就要有收成,让一群畜牲吃……嗨!”他丢下柴刀,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满爷看着下面正糟蹋庄稼的野猪,脸皱皱巴巴,也是万分心疼:“就是要赶猪,也得想办法。若现在冲出去,那猪嘴里的獠牙只需要一嗑,浑身骨头就要断。” 江枝盯着吃得开心的野猪群,心中却暗暗有些激动:你吃我庄稼开心,就别怪我吃你的肉开心。 从防备流民上山,她就准备好武器,只是一直闲置在药堆里,还没有用武之地。 江枝相信那几根投枪足够杀死一头野猪。 只是野猪警觉,而且猪皮裹满松脂柏油还有泥痂,轻易也扎不进去,还需要找其他投掷方法。 想到这,她对小满爷道:“长庚伯,你有没有法子驱赶野猪?” 其实江枝也知道驱赶野猪的方法,一般山民为了自己的庄稼,会在晚上敲锣,放鞭炮,放烟花来驱赶野猪。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44节 现在问小满爷,是想让大家参与进来,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说不定老农民有好方法。 小满爷毫不迟疑道:“可以烧火,用火把,火堆撵野猪!” 这是个好方法,也很危险,野猪脾气捉摸不定,说不定在手拿火把驱赶时,会一头冲过来。 “我们挖一个大坑,用陷阱来套野猪!”小满道。 这几个月来,小满和徐二瑞一直在挖陷阱套兔子。 小满爷摇头:“想困住这样大的野猪,你得挖多久才能挖出来,恐怕到时候苞米高粱都被吃完了。” 江枝已经决定用毒,但是需要其他辅助设施,比如小满说的那个陷阱,先把猪困进去,再用毒枪。 “现在这些野猪还是得撵走,不然让它们这一通嚯嚯,损失就大了!我们也好看清楚野猪究竟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江枝想杀野猪,需要提前确认野猪行走路线。 小满爷当然也想撵野猪,还是摇头:“现在不能去撵,得等它们吃饱,一撵就走,现在野猪还饿着肚子,会护食拼命。” 比起江枝那些视频里看来的东西,小满爷显然更有经验。 于是,几个人忍着心疼,一直看着十几头野猪在山坡上折腾,等它们吃饱喝足,大小猪全部躺在苞米地里呼呼大睡时,天色已经变暗了。 小满爷带队,江枝和春凤举着长长的木棒,上面绑着一排麦草捆。 三人悄悄靠近野猪不远处,不等那警觉的公猪有所动作,就先将木棒上的草把点燃。 麦草把已经干透,极易燃烧,顿时火光冲天。 三人一边摇动点燃的火杆子,一边使劲大喊着对着猪群冲过去。 对身边突然出现的火光和声音,野猪群一下蒙了,那几只半大野猪哄的炸起,四下奔逃。 母猪则带着小猪瞬间窜进树林,江枝此时才见证小猪崽的速度。 这些所谓的笨猪四蹄狂奔,在山坡上跑出一道道烟尘,就是猎犬恐怕都追不上。 小猪跑了,但留在原地断后的还有公猪。 浑身猪鬃毛足有十厘米长,长长的嘴筒外是雪白的獠牙,目光凶狠的盯着众人。 它显然不会就这样被吓走,正想反冲过来。 就在这时,小满爷把手中带火的麦捆对着公猪奋力一掷,紧接着江枝和春凤把拿着的大火棒全部丟过来。 顿时木棒子上的麦草火星四溅,烟尘滚滚,一道雄伟壮观的火墙对着野猪扑过去。 再是桀骜不驯,还是逃不了野生动物怕火的法则,更何况还是三排火。 公猪被突如其来的火墙吓得连连后退。 恐惧胜过斗志,吃饱肚子的它不再恋战,转身对着猪群消失的方向冲去。 野猪跑了,江枝等人才感觉手脚发抖,背上冷汗涔涔。 看着撵野猪很容易,真正直面五百斤的大野猪,才能感觉那种邪恶冰冷,需要莫大的勇气。 刚才抛出火墙也是黄瓜当棒槌,就一锤子买卖,丢出去了就没了。 手中虽然还拿着镰刀锄头,等同赤手空拳,也只是给自己壮胆。 对于足有五百斤像一头小牛的公猪来说,砍一刀就是给它打了一针兴奋剂。 野猪只需要一个冲撞,自己就得骨断丟命。 猪群跑了才清理现场。 一下午,猪群几乎就糟蹋了大片面积的庄稼。 虽然庄稼稀疏,但这种情况对本就缺粮的两家人来说还是损失惨重。 小满爷扶起被野猪踩踏断成几节的苞米杆,看着上面被啃得残缺不全的嫩苞米直跺脚,恨恨骂着那些野猪。 野猪吃东西是吃一半丢一半,连吃带糟蹋,极端浪费。 而且只要知道这里有吃食,这段时间里它们还会再来的。 等到天黑,早早出去的小满和徐二瑞回来了。 “爷,江婶子,那些野猪是翻后面的垭口过来的。” 小满就在不远处的高树上,一直在看野猪的行经方向。 担心看错,徐二瑞和他还各守一处山坡。 还是小满所在的位置看清楚了来路。 后山垭口! 两家人现在所处的山头还是靠近徐家村方向,若是从抓螃蟹和田螺的水沟进去,就是山的另外一面。 那处水沟地势低处,自然就是垭口。 “小满,你看真切了,野猪群是翻过垭口从水沟过来的?” 发现野猪路线,江枝顿时精神一振。 小满使劲点头:“肯定是看清楚了的,怕有失误,我还翻过垭口去看过,见那些野猪进了林子下山才回来。” 今天发现野猪,其实也是碰巧,小满本想去那处溪流里看看是否还能抓到螃蟹。 人还没有到,就看见一群野猪在水塘旁边的稀泥里打滚。 他在这山中长大,早就知道野猪的厉害,见势不妙,不动声色赶紧退回来报信。 结果成了三人眼睁睁看着玩累的野猪群进庄稼地。 否则,这几天大家都在打麻,采棉花,没有时间去看其他地的情况,恐怕要被吃上两三天才知道。 江枝问山的那边是哪里? 第60章 布陷阱 山那边是什么只有小满爷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找走丢的牛走过一次。 翻过垭口,山的那边还是山,跟这边一样是石头山。 他在那边差点走迷路,走了两天都没有看到村子,还是爬上山头才找到回家路。 意思是那边是野林子! 难怪会有这样大的野猪群。 但以野猪一年生两胎,一胎十几个的繁育速度,这些野猪早该发展到这边来。 看来,还是年初那场山火将这些野猪驱赶开的。 既然知道野猪的路线,那就知道在何处设陷阱合适。 野猪吃过一顿饱饭,第二天多半还会来,要想减少损失就需要赶紧杀死这些野物。 留给大家的时间只有一天一夜。 当晚除去妮妮和小彩霞,两家人都没有睡觉。 徐二瑞和小满、春凤三人在林里抬出那些烧过砍下来当柴的死树,全部断出整齐木段,再用葛藤绑成木栏。 江枝找出自己的“见血封喉”,小心翼翼整理好带药的棍尖。 等到天快亮,几个人才躺下睡觉。 三个时辰后,已经临近中午,匆匆吃过小满奶做的饭,带上干粮,几个人抬着木栏往水沟边去。 在这里一忙又是半天,等到陷阱搭建好,几个人已经累得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野猪习惯走老路,既然来去都是从这条水沟里,陷阱的位置自然选在这。 既然是陷阱,水沟里没有什么明显变化,只有一根用麻绳高高拉起来的木栏。 下方是几根木棒做成的套环,一踩就会滑落让上方的东西落下来,看起来跟套兔子的陷阱相似。 小满和徐二瑞这些时日一直在套兔子,机关技巧研究得透彻。 现在要对付野猪,除去用的棒子绳子粗大一些,也是万变不离其宗。 唯一不同的是上方悬挂用来砸野猪的木栏上,绑着十几根带尖的木棒。 而下方作为机关的套环很结实,需要最沉重的动物踏上去才会打开,避免被小野猪打乱计划。 这一天没有野猪出现,眼看天色渐晚,几个人以为等不到野猪出现,准备就这样把陷阱布置好还是回家休息时,放哨的小满从沟渠另一头出现了。 他踩着水,跑得连爬带滚:“来了,来了,比昨天还多!” 小满一直都在垭口上观察野猪动静,就怕猪群跟人来个迎面撞上。 听到小满喊声,几人紧张起来。 小满爷道:“快,把昨天糟蹋的苞米丢出去。” 担心野猪群经过太快让陷阱失效,昨天那些被糟蹋的苞米全部收集过来,丢在水沟里。 野猪看见吃食就会停下来,全部挤在一起,这样面积有限的砸栏就能多伤着几个。 春凤和江枝赶紧把背篓里十几棒苞米丢在水里。 江枝还掏出小麦撒在两边,确保每一只野猪都能找到食物。 刚几把撒下去,春凤拉住江枝:“婶子快走!” 就耽搁这一阵时间,野猪群已经出现在水沟的另一头。 为了安全起见,几个人赶紧退出很远,还需要爬上树。 江枝本也是利索,可到底不习惯爬树,还是徐二瑞将人硬推上树杈,再用绳子绑着固定好。 月色下,一群黑糊糊的东西无声蹚进水沟,准备再去庄稼地饱餐一顿。 走前面的野猪是哨兵,它很快就发现了水沟里的异常。 哨兵猪停滞不前,对着空气嗅闻不止,江枝心中也紧张起来,她担心这些野猪会发现陷阱。 猪的嗅觉其实非常灵敏,不比狗差,能发现地里根茎植物,也能分辨出空气中有人类的气息。 前面猪发现有异停住,可同类却簇拥着过来,肚腹的饥饿感催促它们,依然向昨天饱餐过的地方前进。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45节 一些小野猪甚至感觉到麦粒的存在,开始在泥水里搜寻。 于是,更多的野猪停下来低头觅食。 此时,江枝等人也看清楚究竟小满说的比昨天多是什么意思。 昨天只有大小十几只,其中一头公猪一头母猪,好像是一个小家庭。 此时至少有三头野公猪,它们庞大的体型在猪群里一目了然。 两头母猪带着至少二十多个小野猪,粗略一算这里就是四五十头。 江枝倒吸一口凉气,自己那十几根见血封喉能有作用? 恐怕是给这些大公猪剔牙。 在庞大野猪群前面,她开始怀疑古籍中的可信度。 旁边春凤贴近过来,靠在江枝身上。 此时大家又饿又累又害怕,春凤带着颤音低声道:“婶子,这些野猪是想一夜把庄稼地全翻过来吗?” 的确,以这样大的规模出现在庄稼地里,基本上就是颗粒无收,哪怕庄稼稀疏分布在半个山头,这一晚上也会嚯嚯光。 江枝怀疑,这是昨天被火把吓退的公猪带着表哥们来报仇的。 有食物当诱饵,这些贪吃的野猪渐渐靠近陷阱处,一些小野猪在木栏下随意走动,甚至还开始咬着那些机关套环撕扯。 此时,不光是江枝紧张,其他人都提心吊胆起来,江枝不知道见血封喉的具体效果,小满爷他们就更加不知道了。 每个人都在等待着木栏落下,又害怕陷阱失败,庄稼被嚯嚯完。 就在每个人都捏一把汗时,有一只调皮的小野猪终于咬开套环,水沟上方的砸栏带着风声就突然落下。 好巧不巧,有两头大公猪正好就在砸栏下方,只听得“嘭”的一声,立即响起凄厉的猪叫声。 那些受惊的小野猪突然缩在水沟的阴黑处,大母猪则退到孩子身边警惕的四下张望。 见没有动静,母猪立即带着小野猪转头钻进水沟,对着来路飞快跑开,水声哗哗哗,丝毫不顾及此时还在砸栏下挣扎惨叫的公猪。 野猪的皮肤坚硬,也只是相对的,此时削尖的青冈棒带着重量直接砸下来,有的断成两节,还有几根扎进野猪肉里。 疼痛让野猪拼命挣扎起来,这股力量是巨大的,固定木栏的麻绳应声挣断。 木栏也瞬间四分五裂,但有两根木棒还是牢牢钉在猪背上。 疼痛、恐慌让公野猪叫得很大声,拼命混进它们的妻儿中跑。 只是这样的举动让其他野猪更慌了,全部挤在水沟里逃跑,不可避免也在木棒尖头上受伤。 只可惜的是,那种药物虽然号称“见血封喉”,也是一种夸张说法。 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空话。 乌头碱毒素是麻痹神经,会导致心律不齐,不需要从胃肠吸收的效果来得快,但也需要大剂量才行。 若剂量不够,只会让肢体发麻,身体刺痛,并不会致命。 很快,受伤最重,被两根木棒直插进背腹的两头公猪才跑出丈远就白吐白沫,四肢僵硬的倒在水里。 而此时其余野猪已经四散奔逃,甚至有几头小野猪慌不择路,一头对着江枝等人所在的方向过来,见着有人又开始乱窜…… 第61章 吃肉自由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水沟里瞬间安静下来,此时虽然天上有月有星,但月色朦胧,看不清沟里具体情况。 徐二瑞和小满跳下树就想过去,却被江枝和小满爷喊住。 主意虽然是江枝出的,药也是她下的,但她自己也不敢相信那几根带药的木棒能起多少作用,还是稳妥一点安全。 万一两头公猪只是晕倒,自己等人冒然过去撞上可就要出大问题。 还是等那些野猪躺一会,要死就死透,要活就起来跑,反正不能用人去拼命。 既然要等一阵,大家累一天了,此时肚子也饿得慌,决定先吃些东西。 于是,几个人下了树,离水沟远远的找个干净地方坐下,再点燃一堆劈下来的树枝木屑烤饼。 嘴里虽然吃着,耳朵却一直听着水沟那边的动静,时刻准备着只要有野猪回来的声音,那就麻利的上树。 受伤的野猪比得上老虎,谁都惹不起。 这一顿谁也没有心情吃,囫囵着吞下去。 听着半天没有动静,小满和二瑞就再次下沟。 这一次,两人拿着火把照明,刚才浑浊的溪水已经清澈,除去挣断的绳子和木棒,就是乱七八糟的脚印,还有几摊猪屎。 水沟的另一头,江枝、春凤和小满爷紧张的张望着,看着火把的光亮渐渐远去。 就在三人视线里只剩下一点火星时,远处响起小满的声音。 他在兴奋大喊着:“你们快来,野猪真的死了!真死了!哈哈哈,好大的野猪啊!” 果真是好大的野猪啊! 两头野猪一前一后趴在水里,摸上去还有些温热,没有死透。 时间不等人,荒山野岭摆着肉,还不知道会跑出什么玩意来,得想办法弄回去。 小满爷从腰带上抽出自己磨得雪亮的柴刀,一把塞进小满手中,双眼圆睁,面目狰狞,咬牙怒吼一声:“快,砍下它们的脑袋!” 为了表示出自己的激动,他还将手挥舞了一下,险些伤着刚接刀的小满。 “快,砍了,砍……咳咳咳咳!”小满爷终于是被口水给呛住。 趁着猪身未冷赶紧放血,要不然吃起来肉就腥骚味太浓。 于是,小满和徐二瑞一人守着一头野猪,抡刀就砍。 一时间水沟里都是快刀入肉的噗噗声。 几百斤的大野猪,脖子都有水桶粗,一通乱砍后,猪头还没有掉,小满脸上倒全是血沫骨头碴子。 春凤接过刀继续砍,她这架势让小满爷都吓一跳。 以前的孙媳妇温婉不多说话,虽然大柱受伤后也要干活,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能干了? 江枝倒是看得有些心疼,徐二瑞回来后就吞吞吐吐说过,春凤嫂子吃了苦头是个厉害的! 想想春凤改嫁后受的折磨,是会让人改头换面,更何况还是一个敢提刀断指的狠人。 几人轮番上阵,终于把猪头砍下来了,血染红了整条沟渠,血腥味熏得人想吐。 不过也幸好是在这水沟里,洗手洗刀方便。 现在怎么运回去成了难! 野猪是用药毒死的,但这毒是天然植物,不是无法代谢的化学药剂。 附子本来就是入药治病的,毒素经过高温能破解,对人类没有影响,所以被李时珍记录入古籍作狩猎技巧,这些肉就要全部带回去吃。 两头大野猪估计得有八百斤,砍下脑袋也抬不走。 “长庚伯,这么多肉怎么办?”江枝有些着急。 小满爷精神抖擞道:“让俩小子给我打下手,我们就在这把猪刨开剁成块,这样就可以拿了。” 老爷子以前也是自己杀年猪的,对处理猪肉有经验。 这也是唯一办法,化整为零,能拿多少是多少。 于是,几人搬来石块在水里垫出高台,放上柴块,点燃一堆篝火。 水纹荡漾,火光明亮,小满爷此时仿佛年轻十岁,化身月下屠夫,手握着已经被小满砍劈叉了的柴刀,麻利将放过血的野猪八片大分。 心肝脾肺肾已经没空处理了,直接只要肉。 这一通忙,没有一个人喊累,甚至都没空去家里递一个消息。 等终于将两头野猪分割好之后,再全部搬上水沟外的山坡,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小满爷脸色苍白,摇摇晃晃从水沟里爬出来,只感觉头昏眼花,累得脱力。 他这一晚上是最累的,虽然最后一头野猪差不多是小满和徐二瑞分割的,小满爷也需要全程指点。 肉条成堆,需要赶紧背回去。 这一次是江枝和春凤当了主力先走,两人一人一个背篓,里面满满当当是百多斤肉。 血水湿哒哒往下滴着,再加上稀泥,把两人身上穿干打湿,打湿又穿干的衣服再弄得红一块黑一块,简直成了乞丐。 有肉就有动力,两人背着肉也不累,跑得脚下生风。 只是刚回到屋外,担心一夜的巧云和小满奶就迎出来:“唉呀!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昨天晚上我们都担心死了。” 小满奶知道这群人去打野猪有风险,但都是稳妥性子,况且还有自家老头在,就是出事也不可能连报信的都没有,肯定是没空回来。 但心里免不了担心,此时见到人才埋怨几句。 巧云眼睛都还是红的,不敢让婆婆知道自己晚上又哭过,只能低头哄孩子。 她抱着小彩霞道:“霞霞,看你奶给你拿什么回来了!肉呢!全部都是肉!吃都吃不完的肉!” 说完这句话,她又噗嗤笑出来,有肉吃了,多好! 徐大柱这一晚也没有睡觉,他揪心这群人里面除去徐二瑞算壮劳力,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怎么斗野猪。 现在人回来了,大家都好,他这才无力的瘫在炕上:“急死人了,再怎么也该回来报个信儿!” 春凤捏捏他的手:“别担心,我们都好着呢!” 猪肉还没有背完,江枝和春凤还需要再跑一趟,两人喝几口水,带上白面饼就赶紧再去接人。 几个人来回跑了几趟,终于是把猪肉连同猪下水都弄回来。 原本猪肚猪肠是要扔掉的,反正肉多吃不完,也没有好的调料来烧,小满爷不愿意:“这些猪肠可以洗洗煮了喂鸡,鸡吃肉多下蛋!” 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于是全部连皮带肉都弄回来,最后就连骨头都没有放弃。 看着摆放满满一屋的猪肉,刚开始人人带笑,马上就开始发愁。 现在可是炎炎七月,没有足够多的盐腌制,这些肉两天内就要发臭长蛆虫。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46节 若是用盐也不是小数目,以腌腊肉十斤肉三两盐计算,至少需要十几斤盐。 现在不仅没有那么多盐,而且还是夏天,也不是腌制腊肉的时间。 残酷的现实击碎了江枝的吃肉自由,她不得不另外再想办法。 第62章 徐大柱的重任 在野外想要生存,学会保存食物是重中之重,尤其是容易变质的肉类。 微生物是让肉腐烂的关键,要想防腐就需要用盐,高度酒或者各种调料腌制杀菌。 这也是让两家人为难的原因,没有那么多盐。 除此之外,平常用得最多的方法还有脱水或保持低温环境。 保持低温自不必说,那就是冷冻,这里可没有冰箱。 一般农家会用油纸包裹肉埋进溪水里,或者直接踩进泥田里,可以保持一个月的新鲜。 这些现在都无法满足,那就只能脱水。 另一边,小满爷也在积极挽救损失,没有盐,他也想到做成熏肉。 江枝对四处找木棒挂肉的小满爷道:“长庚伯,这样多的肉,没办法靠家里这些柴火熏干。” 小满爷皱巴巴的脸上都是焦躁,看着那一堆肉叹息一声:“唉!眼大肚皮小,看着吃不了,只能熏一些是一些,总不能白辛苦一晚上。” 江枝道:“肯定不能浪费了,是得熏肉干,还必须要一次性熏。 长庚伯,我们可以用炭窑,里面空间大,这些肉肯定能堆放得下,而且炭窑的温度好掌握。” 这是江枝想到的办法。 炭窑! 所有人都是抬起头,顿时一脸的恍然大悟。 小满爷抬手对自己脑门就是一巴掌:“嗨,瞧我都忙晕了,只想着灶台上那一丁点儿火,都没有往别处想想,那地方的确是可以用的! 二瑞娘说得对,我们只要将肉条挂在窑壁上再用柴火烧窑,全部都熏上了。” 其实江枝想的是用炭窑做一个大型烘焙箱,把肉放里面烘干。 不过烧炭是高温隔绝空气的闷烧,熏制肉干则是低温长时间烘烤。 烘干猪肉不能温度高,一高就会燃烧起来。 想到小满爷和徐大柱都是会烧炭的,能熟练操作温度,以他们的经验,虽然没有用炭窑熏过肉,肯定不会真的烧成炭块。 可以将炭窑改造一下试试。 试试就试试! 江枝的话顿时让刚刚还死气沉沉的众人又兴奋起来。 小满奶双手插腰,指挥几个女人对肉进行初加工。 小满爷则带着如同打了鸡血的小满和徐二瑞去整理炭窑,马上烘肉。 有希望,原本疲乏不堪的人顿时也不累了! 虽然现在天热,好在野猪是死在冰冷的溪水中,而且昨天割肉是在夜晚气温最低的时候,这就给了处理时间。 小满家的炭窑就在旁边,以前常年使用,维护得比较好。 哪怕已经荒了一年多,前段时间也被小满奶打扫出来。 现在小满爷是要在里面搭上木架子挂肉。 炭窑的事还好说,就江枝几人的任务最重。 野猪毛没办法拔,毛多皮厚,只能丢弃不要。 肉干分生肉和可以既食的熟肉。 现在没有时间加工熟肉干,只能直接烘生肉,以后吃时还需要蒸煮。 于是,几人先拿刀切去猪皮,再把分割成细条的净肉放在一旁。 因为前一夜没有睡觉,江枝和春凤切肉的速度明显有些慢了,但又不能停下来休息,只能硬撑。 巧云和小满奶动作麻利。 旁边3岁的妮妮陪着才2个月的小彩霞乖乖睡觉,一点都不让大人们分心。 突然棚屋里传来徐大柱的声音:“奶,春凤,你们把我弄出来!” 春凤以为他有事,赶紧起身进去,没想到是徐大柱也要来干活。 徐大柱道:“你们把我放在木抬子上,我虽然做得慢些,总能帮上一点小忙!” “你那样累,奶奶还做得动!”小满奶心疼孙子,不想他这样趴在地上干活。 徐大柱坚持:“奶,我现在已经有力气了,江婶子说过,要多练习!” 江枝:“……?” 好吧,她觉得这样也行,多一个人就缩短一分时间,况且徐大柱以后肯定会这样干活的。 有徐大柱的坚持,又有江婶子的话,他被抬到一块木板上,那是小满爷给他用两根树干拼的凉床。 木板垫高,徐大柱就能垂手切肉,虽然是麻烦了些,但有他加入,也能多一个力量。 等到小满爷他们三人整理好炭窑,用木棒绑成架子,再把柴火木炭准备好后也过来切肉,速度顿时就起来了。 很快几百斤肉被均匀切成两指宽,一尺长的肉条,再送进炭窑摆放在木架上。 剩下的问题就是怎么烧才能让里面保持恒温,不会熄灭,又能将肉烘干。 徐大柱很有信心道:“爷,江婶子,这事交给我,一定不会让肉出事。” 里面的温度不可以通过添炭来控制,而是通过窑门的通风大小,这就需要很高的技术。 这一次,没有人反对徐大柱的请求,因为他是几个人当中技术最好的。 在徐大柱十六岁开始烧炭后,就很少出错,出炭多,成色好。 在徐家村里,他数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有徐大柱对窑内的炭块多少,干湿度一一查验过,小满就用柴草点燃炭堆。 因为担心自己不能亲自动手,会让一窑肉报废,徐大柱让小满将自己蜷缩着放在背篓中,再把背篓绑到窑口旁的木桩子上。 这样他就能近距离观察里面的情况,也能动手用稀泥堵住窑口来控制里面炭火温度。 只是这样太近,再加上活动不方便,窑口出来的烟尘熏黑了他的脸,衬得他蹲坐在背篓里的身体像调皮的孩子。 可委以重任的心情无比舒畅,徐大柱平时漠然的脸上有着轻松,甚至还用黑灰扮鬼脸,逗得春凤和妮妮大笑。 小满爷奶在旁边悄悄擦去泪水。 此时的徐大柱仿佛又回到旧时光,恢复成受伤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小满也不累了,围着大哥打转,听他教自己怎么从细微处看火,怎么才能感知温度变化。 这需要练习,哪怕有人指点,缺少经验的小满还是看不出多一层泥、少一层泥,里面炭火有什么区别。 烘肉是一个漫长过程,有徐大柱在,几个人就放心回去睡觉。 就连徐大柱旁边的小满也眼神涣散,打着哈欠道:“哥,他们都累坏了得睡一会,我还撑得住,你有什么事就唤我!” 徐大柱没看他:“想睡就睡一会,有我在看着!” “不、不用……呼!呼!”小满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歪在旁边的麦草垛里开始打鼾。 徐大柱露出笑容,又专心关注起窑里温度。 第63章 蛇口夺食 江枝只浅浅的睡了一觉,刚醒就赶紧起来。 猪肉算是处理了,还有猪油猪骨头放在旁边没动。 这样多野猪肉是可遇不可求的,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这些时日里没有油水,江枝感觉自己天天清汤寡水的菜糊糊吃得快变绿巨人。 心中念叨着大块的猪油渣,江枝到了崖下,才发现小满奶和巧云并没有歇,已经将猪肚子里的板油切成小块放在锅里熬油。 猪肝猪心猪下水也大概清洗过,也用冰凉的山泉水镇着。 这些东西本来是打算丢弃在水沟那边的,小满爷到底是舍不得,说带回来煮一煮鸡吃。 现在已经辛辛苦苦带回来了,小满奶又舍不得,要清洗干净煮一煮人吃。 一锅猪油咕咕吱吱的响,巧云抹一把额上的汗,对江枝喜滋滋道:“娘,这猪真肥,至少能熬两大罐子油。” 有猪油就能炒菜,想想满窑的肉,再看看满满一锅油,巧云口水都冒出来了。 她要奶孩子,虽然家里的鸡蛋全部归她一个人吃,还是顿顿馋荤腥。 江枝也挽了袖子上前来帮忙:“伯娘,这些下水就不用吃,长庚伯说过喂鸡,我们吃这些猪肝猪心就是。” 小满奶正在跟两个长嘴猪头较劲。 她想烧一锅开水烫刮猪毛,毛棕疙瘩一样的猪头都想收拾出来,那些猪下水她哪里舍得不吃。 只能急忙制止江枝:“他一个老头子懂啥厨房的事。 二瑞娘,你别管那些下水,我有办法。就是这猪头搬不动,你能不能帮我打理猪头?” 一个猪头几十斤,小满奶累了这一天,年纪又大,要刮猪毛还真是无可奈何了。 小满奶实在舍不得猪头,江枝也只能想办法解决。 她没有用开水烫刮猪头。 而是把猪头和切下来的猪皮放在院外地上,盖上厚厚麦草,一把火点燃焚烧。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47节 没一会,同样只睡了一会的春凤也起来帮忙。 等火灭灰冷,下面的猪头已经烧得糊焦,只需要刮去焦皮,上面的毛就没有了,而且烧过的猪皮也格外香。 春凤拎着猪头道:“婶子,你这法子好,省事还干净!” 小满奶却是蹙眉摇头:“二瑞娘,你这烧得黑糊糊的,毛根还在皮里,等会吃起来会不会扎舌头?” 江枝笑道:“伯娘,烧过的猪皮香,你吃时不是扎舌头,是小心把舌头吞下去!” 春凤抿唇悄悄乐,小满奶故意瞪人:“二瑞娘也爱说笑了,等吃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会不会吞舌头。” 用火烧猪皮去毛是一种地方习俗,看上去的确脏兮兮的。 江枝曾经在视频里看过,那里的人家杀年猪,在放血除去内脏后,就把整猪趴伏着放在地上,再堆盖上从山里提前准备的蕨叶。 讲究一点的人家在烧猪毛前把草木灰打湿后糊在猪身上,然后再点燃堆盖的蕨芨草,取下烧干的灰壳时,就可以把猪毛根取掉。 现在江枝也糊了草木灰,虽然用麦草烧少了蕨草赋予的寓意,实际效果也差不多,反正烧出来的比开水烫的香。 猪头烧出来,猪油也炼出来,两家人均分,油渣和猪油装满家里的油罐,这一下够吃一年。 江枝没要猪下水,全部给了小满奶。 虽然好像人人都会洗猪下水,穿越女更是个个会烧会卤,但她是另类,因为实在太臭下不了手。 这一忙活就是一天多,等猪油熬好,空出锅灶也炖上肉多的猪骨。 徐大柱烘肉那边还需要持续一段时间,江枝就抽空去水沟边看看。 其实小满爷第二天就去看过,担心野猪群报复,小满爷提着刀又守了大半天,没有见着野猪才回来。 江枝是大正午去的,野猪怕热,中午都是躲在树阴下睡觉。 时间过去一天多,水沟里原本已经染成红色的溪水恢复清澈。 但那些血沫肉渣溅过的岸边,还有随手丢弃的一些内脏引来成堆的绿头苍蝇和蚂蚁。 只是那些内脏下水已经不见了,看来,这里还有其他肉食动物也饱餐了一顿。 陷阱早拆除干净,江枝找了许久,终于在水沟远处捡到两只被野猪折断的青冈投枪,上面药汁还在,赶紧仔细收拾好,以后还能再用。 加上插进野猪身体的几根,终于把所有药枪全部找齐。 这种有杀伤力的东西,随便乱丢总是有危险的。 看过一圈没有什么风险,江枝这才往回走,她还想去棉花地摘棉。 两天都在打野猪,没有空去掰棉芽,捡棉花。 想想那些珍贵的棉花要淋雨,她就心急,就连小路也不走,抄近路走林子直奔草坡上的棉花地。 就在跨过一条干涸的小沟时,江枝突然听到一阵低微的“哼哼”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听起来是那样怪异,让人毛骨悚然。 她站住脚,仔细倾听声音是哪里来的,可那“哼哼”声就停了。 江枝以为是自己听错,刚想走,声音又突兀出现,还伴随着一阵窸窣作响。 这一次,她算是听到声音出处,寻着方向找去,就在小沟里看见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条黑花大蟒蛇正紧紧缠着一个褐色条纹的东西,蛇口大张着,那褐色的东西已经进去一大半,只剩下两只细细短短的腿还对着天空。 天啦!是蛇在吞吃小野猪。 五六斤的猪崽将蛇口撑到极限,跟手臂粗的蛇身完全不符,看起来就像一个怪物,比正常的蛇形更吓人。 此时,大蟒蛇的进餐已经接近尾声,眼看一头小野猪就快消失在它的喉咙里,正是要紧时候,就连人的出现也没有打扰到它进食。 这场面太恐怖了,江枝吓得连连后退,她转身想跑,可哼哼声再起。 怎么回事,难道猪崽在蛇口中还能出声? 江枝大着胆子再往贪吃蛇看一眼,这一次她发现端倪。 在大蟒蛇的身下还有一头小野猪,此时是活的。 可能同伴被蛇吃的场景吓呆它,小野猪只知道趴在地上哼哼哼,没有逃跑。 江枝看它,它也抬头看过来。 在那长着长睫毛,如同卡姿兰的大眼睛里,江枝居然看到的悲伤祈求…… 哼哼!哼哼! 小野猪挣扎起来,想往江枝跟前爬,可大蛇用身体将它挤在沟里,而屁股后又是接近一米高的石坎,小野猪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一米高对于江枝来说不算什么,可对吓软腿的小野猪来说,就是难以跨越的高墙。 哎呀,真是可怜的小家伙,我就救你一次吧! 江枝看蛇还在慢慢吞着食物,于是鼓起怕蛇人心中最后一点勇气,两步跨到沟边,闭眼伸手从大蛇身下抓住小野猪的后腿,倒拎着撒腿就跑! 这一刻,她再也不是当婆婆需要稳重的人,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跑得脚底冒烟,逢坎跳坎,逢崖攀崖,跑出了人生第一场马拉松越野赛。 第64章 小野猪“五花肉” 等她气喘吁吁,四肢发软的出现在老云崖上,把正出院的小满奶和徐二瑞都吓一跳。 “二瑞娘,你跑啥?” “娘,是谁追来了?”徐二瑞一把摸向挂在腰间的柴刀,他第一个反应是有流民上山了。 江枝喘不过气来,摆摆手:“没谁!蛇,是蛇!” 徐二瑞不放心,追到后面查看,果然见没人才问:“娘,蛇又不追你怕啥……娘,你手上拎的是什么?是野猪!” 江枝这时候才想起,自己跑了一路,手中还抓着猪崽。 她赶紧低头看,小野猪还被自己倒提着,早已经软软的没有动静。 她赶紧将猪摊在地上一摸,没气! 完了,自己冒险从蛇口夺下来的小野猪死了。 人工呼吸做起来! 于是,徐二瑞就看见自家娘双手握住小野猪的身体,大拇指有节奏的按动胸口。 “娘,这猪已经死了,你按它做什么,赶紧放血才是。对了,娘,你从哪抓来的野猪崽?” 江枝没空细细解释,只简单把自己听到声音,最后从蛇身下把小野猪抢过来的事说了,又说了遇蛇的位置。 自己怕蛇,就让徐二瑞去打蛇。 徐二瑞一听有大蟒蛇,立刻就来了精神,马上跑到炭窑边跟小满嘀嘀咕咕几句。 小满也是一下就欢喜起来,两人提着锄头兴冲冲去了。 他们要吃蛇,蛇肉最是细嫩,而且这片山上住着人还养着鸡,最好是不能有蛇出现。 江枝这边没有停,小满奶和闻声而来的春凤就在旁边看着,很快没有气息小野猪开始动弹。 小满奶满眼惊奇:“嗨!真是稀奇事,死猪都能按活!” 春凤嘴角抽搐,这野猪的命好呀! 她在路上见到好几个死人,别说谁去按一按,就连掩埋的都没有,就这样摆在外面。 醒过来的小野猪还是蒙的,呆呆傻傻被江枝抱着检查身体。 其实小野猪不光是吓傻不敢跑,它腿上还有伤,看样子是摔伤的,一条后腿蜷缩着直发抖。 江枝摸过,没伤着骨头,但还是伤着筋,于是找来药草捣烂敷上。 小满爷也听说捡到小野猪,过来看过,见还是浑身细毛带花的小猪,道:“这小猪崽恐怕还没断奶,就是要养也养不活,还是早些给个痛快。” 江枝推测,这就是前晚抓大野猪时分散的小猪崽。 自己已经杀了它老爹大舅,现在缸里罐里都装满了,也不缺吃它这一口肉,还是暂时给它留条性命! “就这样吧!先喂糊糊,能活就活,不能活也是它的命!” 江枝的善心还是有限度的,这家伙长大也是一个结局。 就好像消防员救鸭棚起火,让小鸭子们从烤鸭变成准烤鸭,从死刑变成死缓,推迟上桌时间而已。 糊糊倒是有现成的,巧云虽然不解婆婆为啥要喂野猪,还是从锅里盛出一勺菜糊糊。 江枝用水兑成稀汤水放到小野猪嘴边。 小野猪哼哼不吃,它还是在吃奶的小宝宝,除了吮吸动作,不会舔食,转来转去只想咬江枝的衣角。 吃不了现在就得死,没办法,江枝只能用手将糊糊抹在小野猪的嘴巴上。 饿了两天的小野猪感觉到水湿,可又不见熟悉的奶嘴,急得四下乱找嗷嗷叫,差点蹬翻装糊糊的小木盆,气得江枝一把掌呼在它头上,骂道:“笨猪,你张嘴吃啊!” 小野猪吃疼,张嘴就嚎,没想到江枝手上带起的汤水拍在脸上,顺着毛就流进入嘴巴。 咂咂嘴,虽然感觉怪怪的,还是有点奶水的感觉…… 于是,快饿死的小野猪开始疯狂去拱江枝的手,在它的小脑袋中只知道这奶水是手给的。 于是,江枝哭笑不得,只能一巴掌一巴掌的“喂”,呼得小野猪满脸满脑袋都是糊糊。 折腾得差不多后,小野猪终于学会自己吃糊糊,它也终于给自己混了一个名字:“五花”。 现在是带着条纹的小花猪,以后就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吃饱喝足,脑袋差点被扇肿的小五花拖着伤腿,在屋角找到一处阴凉地躺下就呼呼大睡。 这两天里它又困又累又害怕,家破猪亡的小可怜现在可以好好睡觉了。 江枝怕蛇没有去棉花地,徐二瑞和小满带着锄头去了。 两人回来时只带回绽开的棉桃,说没有见到大蟒蛇。 想来受惊已经躲起来消食。 这次江枝遇蛇让所有人都小心起来。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48节 前几个月这片区域因为山火,烧死大部分过冬的蛇,基本上没有遇上过。 可时间过去这样久,难免有其他地方的蛇会跟着兔子老鼠鸟类迁入,以后走路就需要小心了。 尤其是那条能吃下小野猪的大蛇,成人还好一些,对小孩子就有很大威胁。 只是蛇类吃东西消化很慢,吃过一头小野猪,至少要半个月甚至一个月以后才会再出现,聪明一点也会自己躲远些。 两天后,炭窑里的肉干烘成了,红红的肉片硬邦邦的,油亮光滑。 因为大家都没有烘肉干的经验,这几天都是徐大柱在窑口日夜守着,他不能疏忽大意,只能凭直觉去控制。 只有春凤替他才眯一会觉,熬得眼睛都长出红血丝。 看着满满两大背篓的肉干,两家人都开心得合不拢嘴,有这样多的肉,够吃一年了。 立下大功的徐大柱虽然疲惫不堪,但他内心的喜悦更多。 大家的开心欢喜,妻子、弟弟眼睛里的崇拜都在表示一件事:自己不是废人! 小野猪五花拖着还有点瘸的伤腿围着肉干打转,不知道是闻到它老父亲的气味还是感觉到肉香,哼哼唧唧叫着,小尾巴甩个不停。 江枝摸摸它的脑袋:“五花肉,跟家人好好告个别吧!” 要吃别人的肉,态度还是要好些。 小猪猪哼一声,转身一扭一扭走了。 江枝感觉好笑。 真是有奶就是娘,自己从蛇嘴巴里将小野猪拖出来,就好像长了一个小尾巴。 这些天小五花每时每刻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就连晚上睡觉都要躺在旁边地上。 那一天的屠杀显然让野猪群知道厉害,从此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山垭口的这边。 山坡上的庄稼地再次进入安全环境,但大蛇的阴影却笼罩在两家人的头上。 这蛇能吃小野猪,惊吓之余江枝也没有看清楚具体长什么样。 担心是伤人的毒蛇,每次出门都两人同行。 不仅需要小心观察四周情况,防止跟蛇相遇,还要留意蛇留下的痕迹。 直到半月之后,水沟边出现一条完整的蛇蜕才让蛇妖真相大白。 徐二瑞和小满捡到后拿回来一量,蛇身成人手臂粗,足有三米长,是一条真正的大蛇。 第65章 菜花蛇 有蛇皮就能认出蛇的品种。 小满爷辨认过蛇蜕花纹道:“这是菜花蛇,没毒,而且还是能吃毒蛇的。 本来有菜花蛇在附近是好事,就是长得太大了。 这蛇遇上要么打死,要么就撵到山那边去,反正这片留不得。” 只是菜花蛇,不是什么凶猛毒蛇,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庄户人家对这蛇很熟悉,几乎家家都有蛇跟着老鼠进屋的情况,一般发现也只是赶走,并不打杀。 但看见如此大的菜花蛇,心里又有点紧张。 菜花蛇又叫王锦蛇,是大型无毒蛇,全身黑黄间杂形似菜花,前额还有“王”字黑色斑纹,故而得名。 这蛇虽然没有毒,但性情凶猛,多在夜间活动,以吃青蛙,蜥蜴,其他蛇类鸟类、老鼠等动物为食。 捕杀能力突出,当遇见其他蛇时会主动攻击,尤其喜欢猎杀一些剧毒的蛇类,就连五步蛇都是它的菜,所以还有“一里有菜花,十里无毒蛇”的说法。 体型小的菜花蛇对人无害,即便在家里有蛇也无所谓,因为它吃老鼠毒蛇,还能起到看家护院的作用。 但现在家附近有超过三米,重量已经超过十斤的大蛇,它的食谱就不只是那些小老鼠和蛙鸟。 正如江枝所想,成人遇上是有惊无险,只要不是踩踏上蛇身就不会有伤害,但家里的孩子们就很危险了,尤其是刚刚满月的小彩霞。 为了防止意外,小满爷带着两个男孩子把房前屋后的柴堆又翻找一遍,就连晾晒黄豆的木棒下也找过。 两家房子周围石缝,树洞,土坑全部填平塞死,低矮灌木也铲除掉,尽量不留视线死角,不给蛇留藏身处。 要想发现菜花蛇也非常容易。 这种蛇非常臭,气味是臭鸡蛋和潲水桶的融合,让其他动物望而生畏。 不仅蛇身恶臭,就连蛇经过的地方也会留下带着恶臭的体液,能持续相当长的时间。 暂时没有发现蛇的踪迹,大家一样不放心。 蛇是昼伏夜出的生物,现在没有,不等于以后也没有。 说不定夜里睡觉正香时,它就悄无声息的趴在门边屋顶,反正就在距离不远处,用一双冰冷的目光盯着你,只想想就感觉毛骨悚然。 入夜,江枝又一次在两家屋外烧了艾草和其他草药,火里撒上雄黄粉,烟味飘散在风中,将山崖上下都熏染过。 大家都知道蛇怕雄黄,就以为把雄黄粉撒在地上,蛇就不敢越过。 那是极度错误的想法,若真是这样做,恐怕会出事。 有人做过实验,蛇根本就不怕雄黄,甚至可以直接从雄黄粉上爬过去。 反而是怕蒜末姜汁甚至是醋,反正气味浓烈刺激的东西它都不喜欢,只要感觉到马上就掉头离开。 雄黄是天然矿物没有气味,但燃烧过的雄黄会生出黄白色烟,并且有强烈蒜臭气。 雄黄燃烧后的硫味是蛇非常非常讨厌的,一刻也不能忍受。 暮色降临,距离两家所住的山崖百米远。 石缝里一条两尺长,黑白相间的小蛇正静静等待着猎物出现。 就在江枝点燃艾草和雄黄粉时,它突然吐出分叉的舌头对着山崖方向快速吞吐伸缩,几乎没有犹豫回身就钻进树叶草丛消失不见。 而与此同时,一条额生“王”字的斑斓大蛇从树端无声下滑,也离开了此处,显然它的目标正是离开的银环蛇。 今天老云崖升起的烟,无意中算是救了那小蛇一条命,不过接下来能否逃脱大蛇追杀,那就不知道了。 知道周围有大蛇,为了安全,每天出门干活的人衣服都要挂上用雄黄熏过的驱蛇药包,这样在一定范围内能让蛇避开。 两个孩子也需要格外注意。 妮妮不再打兔子草,更不能去屋外林子里,只能随时跟大人待在一起。 巧云索性带着小彩霞到崖下,每天跟小满奶在一起打麻线,剥棉籽,纺棉线。 现在采回来的棉花已经晒干,褪去里面的种籽,再用带着尖刺的两个木板交替搓刮,能将结实的棉团梳理得蓬松,打乱纤维的棉花纺线织布。 徐大柱也不躺在屋里,他就在院里搓麻线,目光随时留意周围动静。 多一个人在场,也能给家里老小壮一个胆。 徐二瑞和小满爷孙需要下地干活,江枝和春凤则收拾好野猪肉干,又一起出门采笋子、木耳、蘑菇。 眼看进入八月,再过半个月,早晚的温度就会渐渐凉快起来,也意味着各种蘑菇木耳采摘季在八月底就结束。 现在,江枝和春凤就必须抢收山货,哪怕有大蛇也不能耽误时间。 走进林里,十几天没有过来,那些青冈木耳又长得肥厚结实。 按照早就养成的习惯,江枝没有靠近木堆,而是先是用长长的木棒将四周敲打一番,再小心踏上落叶杂草边。 春凤胆子大,她放下背篓抢先围着树堆边看一圈,这才对一脸紧张的江枝笑道:“婶子,没蛇,过来吧! 我们这段时间里天天熏雄黄烟,出门又带着驱蛇药袋,那蛇恐怕是走了!” 相处久了,她已经知道这个江婶子虽然泼辣,看起来什么都不怕,但怕蛇和蜈蚣,甚至看见不咬人的百足虫也要用木棍挑开。 可能是半个月前被大蛇吓狠了,这害怕的毛病现在越发严重,就连一堆木头都要怀疑半天。 江枝也知道自己太过警惕,不过她对春凤处处照顾自己情绪心中感激,于是收回木叉笑道:“还是小心点,只要再过两月天冷起来,就没这些长虫了。” 春凤也道:“是呢!这个月底就要挖红薯,翻翻地再种麦子。婶子,你说还是用石灰水浸种能防白粉病……” 她把话题从蛇引到庄稼上。 这几天里白天人聚人,晚上点艾烟,时间就这样过去,什么异常都没有。 知道是菜花蛇,大家持续半个月的紧张心情已经开始松懈下来。 春凤出门除带驱蛇药袋,就只带一根木叉,此时完全没有将大蛇放在心上。 第66章 杀蛇 其实,若不是捡到那条蛇皮,江枝都以为自己看见的蛇只是幻觉。 当然,这不可能是假的。 除去发现的蛇皮,围着自己脚边打转的小五花,也在随时提醒她这是真的。 自从能吃糊糊,小野猪就特别黏人,天天围着她转。 养了两天,江枝发现,其实猪也是可以当宠物的,而且还特别省心。 在这些山林里走动,野生小宝宝有着与生俱来的警惕心,让它时时保持跟妈妈步调一致。 江枝不用担心小五花走丢,更不会出现宠物猫狗“撒手没”的情况。 至于那天晚上走丢,实在是情况特殊。 两头大公猪当场死亡,其他野猪带伤惨叫,这些小野猪被吓破胆的母野猪丟下迷路。 现在到了林子里,检查过周围安全,江枝让小野猪自由活动,自己跟春凤一边闲聊一边忙活着。 谁也不知道,在两人五十米远的山石缝隙里,一条原本正休息的斑斓大蛇吐着舌芯,疯狂收集空气中的信息素。 虽然中间还隔着如此远的距离,江枝她们敲击木棒的震动还是惊醒它。 蛇的视力不好,寻找食物主要依靠舌头感觉震动,或用自带的热感应器来感知周边的环境。 而且根据风速,周围的障碍物,发热体等等不同,蛇的感官范围能达到上百米。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49节 此时,几十米外的两人一猪,在斑斓大蛇的感应中就像熠熠生辉的火柱,让它想忽略都难。 尤其是那个满地跑的四脚食物,很快就勾起大蛇兴趣。 这段时间山崖上升起的雄黄烟让所有蛇类逃离,大蛇的食物严重短缺。 饿了几天,终于又见到食物,哪怕还有那讨厌的气味,大蛇依然无法抗拒美食的诱惑。 此时,离江枝三米远的树堆后,小野猪正哼哼唧唧的擦痒痒。 大蛇从隐蔽处无声游动,缓缓靠近过来。 江枝没有发现危险的来临,依然跟旁边的春凤有说有笑。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小野猪突然尖叫一声,狂奔过来一头扎进江枝小腿之间。 江枝觉得奇怪,正想低头去看,就隐隐闻到一股腥臊气,小猪也对着自己身后使劲哼唧。 她忙抓住带叉的木棒回头,就见离自己不到一丈远的地方,手臂粗的大蛇正缓缓游动。 “啊!蛇来了!” 江枝大喊一声,忙将木叉对准大蛇。 这些木叉是专门削的,长长的杆头绑着一把锋利刀片,既可以驱赶动物,也可以防身,尤其是前面的分叉就是捕蛇工具。 春凤在旁边,听到江枝喊声也提着自己的木叉跑过来。 一眼看到大蛇不由大吃一惊:“哎呀,还真是一条大蛇,够吃好几顿了!” 此时,大蛇正被驱蛇药袋的味道逼得不敢靠近,停在原地急躁的游动,口中吐芯不停。 有春凤壮胆,江枝也没有那么害怕,何况身下还有一个正哆嗦着的小野猪需要自己保护。 江枝挥舞手中长杆驱赶,也不管蛇是否能听懂,大声呵斥道:“滚开!” 春凤捡起地上的石头就砸,想将蛇赶开:“这东西胆子还真大,真是不怕死!” 两个女人也没有想到,在家千防万防的大蛇,会在离开山头这样远的地方被自己碰上,而且还有主动攻击的意思,一时间有点手慌脚乱。 大蛇受刺激也立即摆成蛇阵,盘成半圈对着江枝“嘶嘶”吐着蛇芯。 此时,大蛇的目标变了。 之前它只想抓住小野猪,可此时发现其中一个就是抢了自己食物的人类,势要新仇旧恨一起算。 蛇的气势一变,小野猪最先发现,对天敌的恐惧让它撒腿就跑。 小野猪一跑,江枝和春凤顿时警惕起来。 “婶子,这蛇要咬人,小心!” 春凤的话音刚落,就见蛇原地弹射而起,直扑向站在对面的江枝。 看见一条大蛇就够吓人,现在蛇还对着自己扑来,江枝几乎是要崩溃了。 她心中空白,只知道将手中木棒拼命挥舞。 都说乱拳打死老师傅,这“披风”棍法一样有效果。 心里越慌,手上就越快,棒身都带起一片虚影,扑过来的蛇才一靠近,就被一棒打歪。 江枝棒舞得快,却没有什么力道,只将蛇头打歪,转眼就又在地上快速游动。 春凤也被吓住,可看见大蛇打翻在地,片刻又游动才反应过来。 不能让蛇伤到婶子。 春凤也是个狠人,操起手中的木叉就刺下去,可是没有扎准,反而把蛇身划破一道口子。 疼痛让大蛇发狂起来,再次抬头,大嘴一张对着江枝就咬来。 那猛然间暴涨数倍,能吞下一头小野猪的血盆大口近在眼前,几乎可以吞下江枝的脑袋。 江枝吓得连连后退,可她的速度怎么比得过蛇的速度,只能侧身躲过头面要害。 菜花蛇虽然是无毒的,但可以缠人绞杀。 而且咬人也是几个血窟窿,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春凤一棒拦腰打在弹起的蛇身上,大蛇瞬间卸力落地。 惊恐之下,春凤心里的狠劲也彻底暴发了,她丢下木叉子,一把抓住蛇尾,尖叫着连蹦带跳,抡圆疯狂在树上、地上乱砸。 都说抓蛇抓三寸,打蛇打七寸。 因为三寸处是蛇的下颌关节,抓住就无法回头咬人。 七寸处是蛇心脏,打破蛇死。 春凤这抓蛇尾也是一个方法,蛇身腾空就没有了着力点,无法回头,只能任人宰割。 就是太考验人的心态,寻常人根本做不到。 春凤显然是慌的,她这一通乱甩毫无章法,大蛇刚开始还弯曲身体想要挣扎,在被抡断脊柱后,就彻底瘫软变成烂绳子。 此时,江枝站在那堆朽木后面,抱着哆嗦的小五花看一个女人抡蛇发疯。 就好像看公园里大爷在甩长鞭…… 啪!啪!啪! 蛇头烂了,蛇鳞掉了,最后春凤也脱力了,可还是死死抓住蛇尾不敢停手。 直到江枝把死蛇从她手中取下,春凤才清醒过来:“婶子,我……我……” 她想说,怎么杀蛇比杀人还可怕,可想到后果,到底还是将那话生生吞回肚子里。 江枝一脸的佩服:“春凤,你真行!” 蛇死了,这里不敢继续待下去。 江枝将死蛇放进背篓,抱着吓软腿的小野猪,再牵上脱力的春凤,两人赶紧的回家。 等回到家,徐二瑞和小满他们已经回来了,正在崖下小满家准备掰苞米的工具。 见到两人突然回来,而且狼狈不堪的样子让大家吓了一跳。 第67章 蛇肉大餐 只见江枝春凤两人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就连怀里抱的小野猪也是蔫头耷脑,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徐二瑞上前接过自家娘的背篓,不解道:“娘,你捡木耳,怎么脸色这样难看,煞白煞白的?” 江枝一把甩开背篓:“快,把里面的东西拿走,我再也不想看见它!” 春凤的脸色也不好看,一眼看见徐大柱在旁边的木板上斜躺着,她嘴巴一瘪,喊了一声:“柱子哥!” 喊完,也不管院里还有其他人,一下就扑进徐大柱怀里,委屈得哇哇大哭:“那蛇要咬婶子……我急了,抓住尾巴就摔死了它……可是这手、手也太臭了!” 徐大柱用手揽住媳妇连声安慰:“怎么回事,慢慢说,别急啊!” 江枝在旁边干呕:“背篓里有蛇,臭、太臭了!” 蛇! 院里人“呼啦”一下散开,徐二瑞和小满提着棍棒锄头就过来:“在哪?在哪?” 江枝已经无力回答,只能指指背篓。 徐二瑞上前,伸手提着背篓往地上一倾。 “啪嗒!”滚出一条黑黄软肉! 蛇是死的! 死相还相当的难看,皮开肉绽,鳞脱甲翻…… 顿时所有人都呆了! 片刻后,江枝一边喝巧云倒过来的水,一边摸着自己身边的小野猪将事情说出。 她先夸小野猪机灵,是小野猪发现的大蛇,还知道第一时间钻到自己腿旁提醒,才让人发现大蛇靠近,避免出事。 之所以难受,还是蛇惹的祸。 当时两人用撒泼式打完蛇,很久才缓过劲来,只当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可走在路上就有些感觉自己手上不适,本来想找到有水的地方洗洗,没想到沾水后手上的不适感未消,反而闻到一种骚闷膻臭。 两人再是彪悍,对蛇总是喜欢不起来的。 此时手上不仅有臭味,最主要还有一种难以消除的滑腻感。 这感觉让人仿佛手中一直都抓着蛇,于是就一路呕着回来! 对日常不接触蛇的人来说,这气味真是够了。 现在两人恨不得砍手,如何消除蛇臭成了最急迫的事。 江枝懂草药,但怕蛇,跟蛇相关的东西懂得也就少一些,比如摸过蛇怎么清洗就不知道。 好在对这事,小满爷知道怎么处理。 小满爷道:“菜花蛇是臭,只用水洗不行,得用几种草汁来洗。” 摸过蛇,双手留下蛇臭可以找来葱叶,折耳根的枝叶,揉搓出汁水涂擦双手。 再用臭泥,细沙、粗沙依次打磨清洗双手,消除手上滑腻感带来的心理恐慌。 否则,手上的气味会保留好几天,心里就难受几天。 知道方法就马上用,徐二瑞赶紧给江枝和春凤找来几种带浓烈气味的草。 俩人擦洗双手,又用沙土打磨。 效果是极佳的! 虽然手洗得又红又肿,还火辣辣的疼,但随着这股皮肉的疼痛消失,那种滑腻感也退去,果然就再无异常了。 另一边,大家正围着死蛇议论纷纷,每个人都带着笑。 这蛇让两家人提心吊胆这样久,担心人,担心鸡。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50节 人不敢出门,鸡也不敢出圈,连鸡蛋都少下了几个,母鸡小鸡更是只能关在屋里,拉了一屋子屎,臭气熏天。 现在打死蛇,心里也安稳了。 经过小满爷的评估,这条蛇至少十斤,男人要想活捉还是打死都需要费一番折腾,没想到被女人给摔死。 他们是不知道,发了狂的女人战斗力爆表。 而那蛇大概也感觉自己死得冤,它不死在被甩死,也会被吓疯的女人们踩死。 好在此时大家的兴趣不在女人杀蛇,还是如何处理十斤蛇肉更吸引人。 蛇肉羹是个好东西,蛇胆也是好东西! 小满爷用刀剥下蛇皮,取出里面的蛇胆:“二瑞,这是好东西,你赶快吞了!” 蛇胆清肝明目驱风,一向是被民间信奉为大补之物,吃法也是直接生吞。 徐二瑞看着递到自己面前,足有鸽子蛋大,颜色青黑的蛇胆连连后退,还有些发吐:“我、我不敢吃!叔爷,你让小满吃吧!” 小满爷见他怂,骂道:“傻子,这是好东西才给你吃,快闭上眼睛一口就吞下去!” 此时院里有四个男人,小满爷首先想到给徐二瑞,可这家伙自己不争气。 江枝道:“长庚伯,二瑞不敢吃就算了,还是给大柱小满兄弟分着吃吧!” 蛇胆一般是囫囵吞,也可以将胆汁兑入50度左右的好白酒中混均匀后饮服,现在没条件,只能生服。 作用虽然好,也不是人人都吃得下,既然徐二瑞接受不了,那就不用浪费。 小满也不吃,让给大哥徐大柱。 徐大柱没有拒绝,让春凤端来凉水一口就吞了。 取出蛇胆就是蛇肉,白生生的蛇肉砍成小段,放入野姜葱节,装了满满当当一大锅。 一阵搬柴搭灶,院里架起锅,煮沸的蛇汤开始冒着热气,特殊鲜味也在院里弥漫。 煮蛇汤必须是在室外。 因为传言蛇和蜈蚣是天敌,蛇汤味会吸引到蜈蚣虫在房梁上吐口水。 若是不小心滴进锅里,那蛇汤就会成毒汤,人不知道吃下去就毒死。 这是江枝听到的远古传言,没想到徐家村这里也有这样一说。 夜晚天气凉爽,两家人围着火堆吃蛇汤也不错。 蛇汤很鲜,仅是放一点姜片和盐,其他什么调料都不用再放。 蛇肉也很细腻,大块大块的蛇油直接浮在汤面上,一口喝下去,哪怕已经不那么缺肉食的肚肠也更润滑了。 江枝怕蛇,此时也闭着眼睛吃了几块肉,还喝了汤。 活在当下没有挑食的资格,这不吃那不吃就要等死。 况且蛇油膏是最好的护肤品,吃了蛇肉对皮肤特别好,还不长痘,吃肉总比吃药好。 除了蛇肉,旁边还有拌好的几道凉菜,解腻又解馋,混着油脂吃到嘴里又是另外一个风味。 小满和徐二瑞又一次吃的狼吞虎咽,徐二瑞摸着被蛇肉填饱的肚子道:“长这么大,这已经是上山来,第二次吃肉吃到想吐!” 小满也道:“以后恐怕是难了!” 虽然刚刚才收到上百斤干肉,但能这样吃蛇肉机会难得。 徐大柱这一次也吃得肚腹鼓鼓。 第一次吃肉管饱是捡山火烧过的死兔子死野鸡。 虽然也可以敞开吃,但那时候的徐大柱身体弱,看着肉也吞不下,只能喝一些汤。 大家都吃蛇肉,只有春凤不愿意吃,在徐大柱的劝说下才勉强喝几口汤。 让大家没想到的是,妮妮突然跌跌撞撞端着一碗水过来:“娘!” 春凤惊讶的睁大眼睛:“妮妮,你喊我啥?” 第68章 农家生活 徐大柱也探过头来:“妮妮,再喊一声!” 妮妮小脸通红,抿着唇低低喊了一声:“娘,喝水!” 春凤接过碗,声音激动:“好,娘、娘喝!” 从她回家到现在,妮妮虽然要吃她给的东西,也会让她抱,还喜欢腻在身边,可就没有开口喊过一声“娘”。 此时听到女儿稚嫩的声音喊自己,春凤眼泪都要出来了,怎么也听不够,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妮妮真乖!” 妮妮摸着春凤的手,一脸认真道:“蛇死了,娘不怕,江奶奶不怕,妮妮也不怕,有爹在!” 那动作、语气像极了徐大柱。 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笑起来,徐大柱有些尴尬,春凤脸红红的,抱住女儿亲一口。 原来春凤回来后被蛇臭恶心到,妮妮误会成在害怕,就学着徐大柱的样子给她送水安慰人。 夜风吹着,小院里篝火熊熊,一锅蛇羹汤吃了精光。 在众人的欢声笑语里,小野猪正撒着欢的围着人转。 “娘,五花肉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徐二瑞手欠,老是去揪小野猪的尾巴。 小野猪再小也是野性十足,被徐二瑞揪了尾巴勃然大怒,哼一声飞快转身,猛的一口就咬向徐二瑞的手。 这一口动作虽然凶猛,但二瑞动作更快,没有咬上,反而又被揪了一下耳朵。 小野猪更怒了,于是就气势汹汹的一头撞过去。 只可惜它太小,撞人腿上反而把自己撞成四脚朝天,惹来更大的笑声。 哈哈哈哈! 大家又笑起来。 养大半个月的小野猪跟人混熟后,胆子也大了,在这没有猫狗的山上,有这样一个活宝逗逗乐子还挺有趣的。 小野猪在徐二瑞那里吃了亏,赶紧跑到江枝身边哼哼,明显的不服气要告状。 江枝伸手给它挠痒痒:“以后叫它佩奇,还是别叫五花肉了。” 她现在感觉小野猪养着就养着吧,反正两家的泔水再加上红薯藤、青冈粉,还有山上的青草,养一头猪也还行。 至于什么时候养不起,到那时候再吃肉不迟。 “江奶奶,什么是佩奇?”妮妮跑过来也给小猪挠痒痒,好奇问道。 “佩奇啊……它是一只爱踩泥坑的小猪……”江枝娓娓道来! ……………………………………… 山坡上的苞米终于是开始收获了! 经历过暴雨,兔口,还有野猪糟蹋,剩下的苞米杆还顽强立着。 只不过东一棵西一棵,三两成群,四五小聚,最好的也才百八十株。 在空旷的山坡上就像别人收剩下的边角料,完全没有肥田沃土里成排成行的丰收气势。 不过,就这些粮食也让大家开心了,因为坡地面积大呀,只要全部收回,也是收获满满。 几个人分散开,有人走前面将苞米棒从杆上掰下来,后面的人就砍倒杆子打捆扛走。 山上不缺柴,但这些苞米杆还是有用处,以后再搭看地的棚子就方便了。 金黄的苞米棒子背回来晾在院里,让太阳晒去外面一层水汽。 到晚上,月色明亮,在外干活都不用点灯。 俩家人坐一起先剥今天捡回来的棉桃,再剥苞米棒,还东拉西扯话家常。 这样的场景本该是农家最常见的,可在此时也变得无比珍贵。 这一次,小满爷没有心情表达自己对粮食的喜爱,大家都在问春凤外面的事。 今天小满又去看村里情况,发现这两天新来的伤员特别多,有好些直接搭起木架睡在室外。 隔得老远都能听到医官暴躁的怒骂声,还有提着药汤,身上带着血迹的杂工来去匆匆。 这是哪里的战事又紧了才送来的伤患。 住在山上唯一的坏处就是缺少消息,对于外面的世界,两家人什么都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就是徐有才那一家子的失踪,还有赵力家的悲惨遭遇,这也让两家人恐慌害怕到现在。 虽然前一段时间春凤回来就简单说过村里的事,此时免不得再次提起。 之前,春凤就将自己的逃荒过程简单说过。 她的娘家距离徐家村本也不算远,一样是山里的小村子,改嫁的那户是同村,只是住得稍远处。 当时村里传言有屠村时,娘家自顾自先走,并没有通知她。 酒鬼母子得知被抛下就对她打骂一顿,然后胡乱收拾些东西慌张上路,错过跟村里同行,只能跟其他村的人混在一起走。 也正是跟陌生人在一起,春凤才有脱身逃跑的机会。 在逃荒路上,她听说新军占了周围全部府城,也知道死了人。 具体是什么人死了,春凤却说不清楚。 她只知道每个人就跟着魔一样,所有人都挤在官道上一个劲的走。 走哪里,有什么目标也不知道,反正就像羊群,要跟着别人屁股后走着才感觉心里踏实。 结果要“杀人”的新军没有遇到,倒是在路上遇到暴雨,还有抢劫和患病,死了好些村民,受了不少苦。 她回到徐家村后没几天,村里就驻军开始建医棚,剩下的一切就是江枝等人看见的。 在医棚那里,春凤也没有得到多少消息。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51节 小满忍不住道:“嫂子,那些新军真的没有杀人?他们是好人?” 普通人辨别是非的方式很简单,那就是“好人”和“坏人”。 医棚进村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一直没有人上山骚扰,两家人也没有再受到惊吓。 最初的紧张焦虑逐渐淡去,对外面也有些好奇起来。 尤其是春凤逃上山后,说那些新军不是传言中吓人的青面獠牙,那些人以前也都是农户人家,甚至还有几个士兵是本县的。 通过这些时间对村里医棚的观察,江枝的确没有看见士兵滥杀无辜的情况。 最可恶的反而是那些流民,表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背地里穷凶极恶,欺软怕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乱世里没有了道德约束,将人性的丑恶暴露无遗。 这是江枝进村背石灰那次亲眼看见的,也是春凤亲身经历。 其实现在想来,这逃荒还真是逃得荒唐! 对普通老百姓而言,谁当皇帝都一样,总离不开底下的人种地交税赋徭役。 争权夺势的内斗双方,都不会以杀普通人为目标。 第69章 流民和新军 最早的传言是从各个城里传出的,说新军不光杀朝廷官员,还要杀村民,甚至还要掏心挖肝喝人血吃人肉。 江枝怀疑,那些传言是朝廷军恐吓百姓的方法。 甚至不排除杀人屠村,是两军在对方阵营故意搞破坏的手段,贼喊捉贼,起扰乱军心的作用。 放在现代就是攻心战,心理战。 反正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上层人的一句话,就能让普通人付出生命为代价。 杀人谣言越传越玄乎,吓得村民人人不敢停留,于是全部都离乡逃荒。 这一乱,社会秩序就全乱套了。 流民成了流寇,流寇再伤流民,流寇、流民再加上溃兵乱兵,所过之处如千里溃堤,浪滚浪、沙卷沙,再没有一处安全的居所。 所有人都是听风就是雨,以讹传讹,大家平时都是足不出户的农民,哪里知道何处安全,就是逃也是闭眼逃。 或南下或北上,要不然就是各奔东西,反正毫无目标的瞎跑,没吃喝就胡乱偷抢,越抢越慌,越慌越乱,永无宁日! 小满奶在乡下过了一辈子,天天操持家务,最远就是去镇上赶过几次集,对政局丝毫不懂。 此时听到春凤说起路上流民的死亡,心疼得连连叹息:“这些都是人命啊!这什么军的……他们都是一家人,就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着,让大家安分点过日子?” 在乡下农庄人家的心中,周王跟皇帝既然是亲戚,那就是一家人,应该像村里那些兄弟吵架一样,找个中人,大家坐下来好好说开。 小满爷自然懂得多一些,但他没有指责老妻的无知,也是一脸茫然。 不过在他心里还是有着期待。 要是换一个新皇帝,自己家交的税能不能少一些,那些税官是不是也要换一换? 虽然朝廷明文规定征税三成半,可在下乡的税官手中,每家每户打理得再干净的粮食都要扣除一成杂质和水份。 甚至会把上等品随便写成中下,那就需要多补称斤。 再被短斤少两的一折腾,其实每年税赋高到五成有余。 若是不交粮改交银,在卖粮时又要被粮商低价收购,比税官还狠。 老百姓无论怎样,都要被剥走一半收成。 除此之外再加上多如牛毛的苛捐杂税,真是让人活不下去了。 江枝手中剥着玉米棒,也在默默想着那些流民的事。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男主消息。 如果两军真的在渝州府打起来,徐家村的人就正撞在枪口上,那可就惨了。 看来男主霉运光环还真的是走哪里带哪里,自己能在山上平安度过半年,早早脱离男主开这步棋走得对。 而且听春凤的意思,流民大部分是前往各郡府、州府,因为那些地方至少有官兵维护治安。 这就跟自己所知道的消息能对应上。 渝州府作为一个水路交通中心,那里最是富庶,朝廷驻守的兵马也很多,更是新军要掌控的首要位置。 作为两军必争之地,现在伤员增加,恐怕是渝州府附近已经成为主战场打起来。 聚在那里的流民要遭殃了,自己要是跟着逃荒,不死在男主手中,也要死在渝州府城外。 旁边,徐二瑞也没说话,他心里还惦记着村长和小天,忍不住低声对江枝道:“娘,渝州府那边打仗……会不会杀流民?” 着看着一脸担忧的徐二瑞,知道这是男主光环效应,总有人对男主莫名崇拜。 江枝觉得这也正常,除去男主光环,徐二瑞和小满因为跟聂繁天从小一起长大,自己不逃荒留下来。 山里的日子枯燥乏味,心里免不了会惦记着熟悉的人和事。 面对徐二瑞的疑惑,江枝道:“徐家村人多,肯定没有人敢杀他们。” 说完,她就不再多言。 会不会杀流民不好说,强拉壮丁入伍是有可能的,聂繁天应该就是这样加入新军。 有男主在,霉运不少,好运也是有的,总有几个跟着他出人头地的人物。 江枝不太愿意去回想男主的辉煌未来,哪怕有主角光环在,一样有数不清的艰辛危险。 一将成名万骨枯,有人出人头地,就意味着更多的人尸骨无存。 她已经跟主角分开,也是自己世界里的主角。 现在只想自己的日子一天天过好,碗里的粥能一天比一天稠。 比如现在让她感觉头痛的事:手中的玉米棒子实在太短,而且还缺粒。 本来就长得少,苞米粒看起来还比小满爷的牙多不了几颗。 若是吃嫩玉米,一人能啃二亩地,难怪前些时间江枝想尝尝嫩籽味道时,徐二瑞一脸的惊恐,仿佛是野猪重新出现一般。 对看惯大苞米的江枝来说,真是恼火! 可看大家现在满足的样子就知道,这也是不用交税的丰收年! 此时,大家一边干活一边闲聊,说过山下那些新军,再骂一阵坏心眼的流民。 小满爷提醒徐二瑞和小满每天都要检查布置的陷阱,免得什么野物来了都不知道。 吃过糊糊的小野猪疯跑够了,大大咧咧躺在苞米麸子堆里,睡得打鼾,全然是岁月静好的感觉! 同处一片天空,山下战火纷飞,死伤无数,山上人家又在建设家园。 收完苞米,趁着又有一些空档,小满爷就准备在绵绵秋雨到来之前加盖屋子。 从春凤回来,崖下的炭棚虽然是三间大,但没有完全隔开,小满这个半大的小叔子住着就有些不方便了。 刚开始小满还是住在外面的窝棚里守麦子,后来有大蛇威胁,不敢单独睡,就跑到崖上来跟徐二瑞挤一炕。 那时候巧云还没有出月子,带着小彩霞跟婆婆江枝住一间屋。 因为本来就跟徐二瑞分着房,那边有空位,小满住进来也无所谓。 现在巧云已经出月,只是江枝还将她跟徐二瑞隔开一段时间,夫妻才没有同住,小满借宿总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等庄稼的事情忙完,两家人能抽出空来,小满爷就准备在炭棚里做出隔墙,再另外盖一间把徐大柱夫妻挪出去。 另外炭棚里那道的山壁也需要用木头隔开。 夏天时山壁淌水,屋里还凉快,一到冬天,那就是湿冷湿冷的,再烧火也暖不了一座山。 要盖房就需要石片和木梁、木柱。 山上原本的干木料树皮都被江枝建房给用了,小满爷这几个月也在准备,但石头泥土就需要重新找。 于是,刚刚空闲下来的人又开始满山寻找合适的黄泥。 江枝等人在修房找黄泥。 村里那些医棚里也在忙,他们要修人找药材。 伤员增加,这处小小医棚储备的药材就不够了,消炎药,退烧药…… 第70章 认不得药的郎中 听着伤员呼疼的声音,负责的医官气得大骂后勤无力,拖延病情。 负责徐家村医棚的医官不是军医,而是从当地找来的郎中上任。 因为战场上的伤者都是外伤,急症当场就定了生死,没死的也有军医进行第一时间处理。 能送到徐家村来的伤员是已经过了生死线,勉强算是活下来的。 但是免不了缺胳膊少腿,还需要郎中开方护理后期一段时间的伤口感染期和恢复期,等伤好再遣散回家。 这些伤兵进了后方医棚,还是有死亡风险。 医棚从接收第一批伤员开始,到现在共来五十人,村外就已经埋了三个。 在这炎热天气里,闷热的医棚血腥味,汗臭味,脚臭味什么都有,气味难闻。 而且现在药材不够,原本已经退烧的伤患有两人的伤口红肿热痛,人也开始发起热来。 许医官手中没药,只能把泻下退热的大黄泡水给伤员当茶喝,结果又喝得腹泻不止,感染伤口,眼看着医棚里的环境越发糟糕了。 最着急的还得是张军头,他虽然只是一个什长小军官,手底下几十人,但在这里建医棚也是得了军令。 要是出了岔子,不仅立功上升为百长的机会没有了,还得受罚。 而且,这些伤员也是他的同袍,眼睁睁看着战友活着下战场,最后还是死在自己手上,他心里得难受死,以后也无颜面对军中同僚。 “老许,现在没有药,你就不能用其他顶替一下!”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52节 张军头这几天休息不好,满脸胡子拉碴,一进医棚就大声嚷嚷。 他已经朝上面讨要过无数次,可现在渝州府刚打下来,新军正一鼓作气攻打下一个州府。 渝州府原来朝廷派遣的府君被砍头,六部官员全部换人,府衙公务正在交接混乱中。 另外城里流民暴乱,四道城门紧闭不开,药材一时送不过来,必须自己想办法应付过这一段时间。 三十出头的许东此时也焦头烂额,他在医馆坐堂十年,虽然不是医中圣手,也因为开方经验丰富,小有名气才被新军征调过来管理这处医棚。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再会开方,也没办法解决药材问题:“张什长,你不拿药来,许某也无可奈何!” “你那些都是草茎树皮,能不能到山上去找,眼下满山都是草木,难道就没有几样是药?” 张什长抹一把自己冒着油汗的额头,恨不得把这个郎中撵上山去找药。 药都是从山上来,这个许东倒好,坐着不动,只知道伸手问自己要。 听到要自己上山去找药,许安也怒了:“我是郎中,不是药农,只认得拿到医馆的药材,不认得山上的药材。” 张军头脸憋得通红,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药就是药,还分什么地方?你一个郎中还会认不得药?” 许东鄙视的看他一眼:行伍军汉见识短,真是秀才遇到兵。 自己花了十几年时间读医书,学医理,能辨识药店的常用药材,就已经是合格的医者,根本没有时间再去挖药。 再说,挖药又脏又累还危险,本就不该医者做。 “药分上下,医者为尊!” 张什长简直都要气疯了,现在什么情况了,还分医药尊卑,自己只知道人命要紧。 心里一急,张什长抬手就掐了许东的脖子,咬牙道:“许东,你现在也是接了军令的,要是这些伤患出了事,你我都要被砍头。 你不想活了我还想活,我还要拿军饷回去养活妻儿老小,你要是不去找药,我就掐死你。” 他是军汉,手中力道也大,一下就掐得许东脸色发白,推不开只能一个劲的使劲拍打张军头:“放手,放手,你这个莽夫!” 张军头松手,许东激烈咳嗽几声,知道惹怒这个莽汉,自己要吃苦头,还是得把这个悍货诓住:“张军头,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说!”张军头气急败坏。 许东道:“你以为城里的医馆都是自己制药?” 张军头一瞪眼:“难道不是?” 许东面露鄙夷:“医馆就是医馆,不是药铺。 我是郎中,每天开方看病都忙不过来,哪里有空时间处理药材。 再说,这里还有患者,我去挖药,谁来管他们,要是出事你可担得起这重责?” 张军头嘴巴动了动,挠挠头,好像许东的确是不能随便离开。 许东继续道:“我虽然没有上山挖过药,药经本草也是熟背在心,自然也识药。 你让那些流民杂工上山去找,他们找回来,我就能认出对错!” “就这样?” 张军头感觉许东说得有理,可又觉得哪里不对。 现在他已经没空去琢磨许东为啥说自己山上的药不认得,药柜里的药就认得,这两者有何关系。 好在许东说认得药,那就让流民找来便是。 其实这一点许东说的是实话。 植物千奇百怪,生长环境不一样,形态不一样,而且药品在交给患者之前,还需要炮制处理。 所以,郎中必须学会《本草》,懂药理药性。 每一种药的产地不同,功效自然也不同。 川牛膝和怀牛膝,南沙参和北沙参,藏红花和川红花,浙贝母和川贝母,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开方不仅要过问药品来源和产地,甚至会亲自处理。 只不过愿意自己采药制药的郎中还是占少数。 毕竟郎中们很忙,开方才是主业,而术业有专攻,如此而已。 知道许东是靠不住了,张军头现在虽然又气又急,却也无可奈何。 于是一边埋怨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只会耍笔杆子,一边问医兵杂工谁识得药材。 医兵做的都是端屎端尿照顾伤患的事,本来人手就不够,也没人懂药。 没办法,还得问那些流民有谁认得药。 可流民虽然都是庄稼汉,天天跟草木打交道,要是打猪草可以出门扯一箩筐,说起药材却两眼一抹黑。 张军头只感觉脑门的青筋突突跳,几把草还难住人了! 好在最后一圈问下来,还真有人说自己认得。 “张军头,小人知道药!” 张军头抬眼看去,见到来人并不开心:“李老实,你是真认得,还是想多骗一个饼?要知道这是正事,说假话要挨打。” 第71章 换饼 自从徐家村安置下医棚,有不少流民路过时,或主动或被动的留下来了。 在外面流浪几个月,他们也累了,只是担心遇到流寇,迟迟不敢回家去。 既然这里有守兵在,也就暂时安定下来,想等到太平再走。 于是流民们在村里搭建窝棚,平时又到外面那些被村民撂荒的田地里种些小菜,还可以给医棚做工打杂,洗洗刷刷换口粮。 只是医棚能用的人只有那么多,为了省粮,还是要自己想办法。 此人名叫李老四,面上憨厚,口中常常自称是老实人。 其实随时算计,在流民堆里也舍不得吃一点亏,不肯多出一点力气。 知道此人本性,大家就戏谑叫他“李老实”。 现在大家都说认不得药不愿意上山,就他积极,张军头怀疑是骗人。 听到张军头点破自己的心思,李老实也不脸红,躬身点头道:“小人是真的认得,以前在家经常挖些药材去镇上换钱,军头要是能多赏几个饼……嘿嘿,我是老实人,就只多要两个!” 好吧!现在也没办法了。 张军头没有叫许东来查验真伪,反正许东说药拿到面前就能认出来,先应急再说,就答应李老实立即上山找药。 李老实也没说假,他的确是认得几样药。 不用出村,在村里一户人家的残墙水缸边就挖到一把鱼腥草,几根石菖蒲。 清理一番,就得意洋洋拿回去让许医官瞧。 这些都是常用药,许东很熟悉,不用细看就能认出来,如今还正好能用上,晒干入药。 鱼腥草寒能泄降,辛以散结,主入肺经,以清解肺热见长,又具消痈排脓之效,为治肺热咳嗽之要药,也是外痈疮毒常用之品。 现在伤员的创口感染高热,这药就能配合黄芩黄连使用。 石菖蒲也是好东西,具有理气活血的功效。 可以促进血液循环,改善心胸烦闷、气闭耳聋、跌打损伤等病症。 但是石菖蒲是一种三年生的植物,所以需要等到第三年的时候才可以收获。 李老实采的石菖蒲生长期明显不足三年,药效要打折。 许东蹙眉,却没有出声,现在缺药,还是凑合着用吧! 知道李老实真的认得药,张军头顿时开心起来。 不过张军头也是个有心机的,李老实随便抓一把就想换饼也太轻松他了。 于是说这点药太少,要得奖励还需要另外多采点。 李老实见自己想用一把鱼腥草换一个饼的想法落空,有些失望,看来还是需要拿点真东西才行。 可让李老实没有想到的是,还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他。 就在他趾高气扬去交药时,那些跟着看热闹的流民就把李老实在用药换饼的事公之于众。 原来那些墙边屋角的草就能换饼,原来药铺里那些上百文一包的药,都是大家见惯的草。 所有人也立即动了心思,开始在村里村外四处寻找。 等李老实知道自己免费教了人,顿时又气又急。 他忍不住骂骂咧咧,却差点被人打。 “草药又不是你的,凭啥你采得,我们就采不得!” 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李老实只好忍了,装着也在找药,转几圈就悄悄溜走。 他悄悄出村,却落在有心人眼中,尾随在后面也跟过去。 那人鬼鬼祟祟,瘦高的身体在草丛灌木后面时隐时现,还是被李老实发现。 见自己偷偷出村还被人跟着,李老实恨得咬牙,可打又打不过,若把村里其他人也吸引过来就更糟。 为了再挣两个白面饼子,他也是壮胆拼了才敢独自出村。 在路上当过流民的都知道,聚众才能保平安,落单乱跑最危险。 李老实以前在村里时是个赖皮懒人,老爹老娘死后就是一个单身汉。 跟哥嫂分家后,他就靠着找几种药换钱偶尔吃一顿,平时就三天饿九顿的活着。 没想到这次逃荒出来,在路上捡了一个落单的女人。 以前只知单身好,现在有了女人才更好,他一个懒人也是想多挣几个饼子养媳妇。 江枝和小满他们采药从来不靠近山下村子这边,还真让李老实找到药材。 在村外水沟边一片麻柳树的阴湿处,无叶无芽,尺高如同树枝,节状草茎植物成片生长。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53节 一看见这些熟悉的植物,李老实大喜,他认的药不多,这节节草是他最喜欢挖的。 每次想换几个钱,就会出去找节节草到镇上的药铺卖。 原因无他,别的药材需要翻山越岭,就这草长在水边路边,轻松就可以找到。 只是现在后面跟着尾巴,不能随便采药,李老实跳下沟渠,解了裤带做着要拉屎的样子蹲进草丛。 拉屎闲着无聊,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随手拔了一根节节草,还将草从中一段一段分开,夹在自己眉毛上。 后方,瘦高的络腮胡蹙眉看着李老实拉屎时拔那些“牛草”玩,啐了一声晦气,转头就走。 不过心中还是有些怀疑:那些草不会也是药? 他以前在老家放牛,牛最喜欢吃的就是那节节草。 不远处,李老实见人一走,蹲在地上连裤子都不提,飞快拔下一大把“节节草”塞进随身带的口袋中。 只几息时间,周围一大簇的节节草就装好,他不再继续。 懒洋洋提起裤子,随手把布袋掖在腰上,四下再打量几眼,确定跟着自己的人已经走远,这才兴冲冲回村找张军头交药讨赏饼子。 看着又来交药的李老实,再看看一袋子草,张军头心里警惕起来:许东不是说采药很难吗?怎么又这样轻松了? 李老实一个时辰都不到就拿来三种药,是不是在诓自己? 张军头打开布袋,露出里面青青的“枝条”……自己认识,河边水边经常见。 是药?又是什么药? 而且他也见过郎中开出来的药包,那些黑褐色晒干切片的药材跟眼前这些青青绿绿的草……好像沾不上边! 张军头面上不显:算了,还是让许东自己认,于是一袋“节节草”摆在医官面前。 看见“节节草”,本来还一脸严肃的许东神情陡然一松,立即拿起一根端详。 第72章 木贼草 节节草触之有粗糙感,节处有筒状深棕色的鳞叶。 轻轻一拔,就从节处拔脱,质脆,易折断,断面中空。 此药名为:木贼。 当着张军头的面,许东没有急着认药,反而朗声背诵道:“《嘉祜本草》有注:木贼主目疾,退翳膜。又消积块,益肝胆,明目,疗肠风,止痢及妇人月水不断。 《玉楸药解》也注:平疮疡肿硬,吐风狂痰涎。治痈疽瘰疬,疔毒,疖肿,汗斑,粉渣,崩中赤白诸证。” 张军头脸都要绿了:“你说人话!” 自己听不懂,丢脸! 听着许医官掉书袋子,李老实嘿嘿干笑,等他背完才道:“许医官,我是老实人,你就说这是不是药吧?” 许东灿然一笑,点头:“自然是药,此物叫木贼,晒干切成小段就可以入药。” 外用治汗斑也方便,磨粉外敷就行。 李老实咂咂嘴,自己只知道叫眉毛草,镇上那药铺居然都不告诉自己真正的药名。 许东虽然没有上山采过药,但本草药经背得滚瓜烂熟,又在药房看过,此时一看见,他就背出来。 旁边,张军头撇嘴:这是啥毛病? 明明认得,还说什么山上的,药房的。 药就是药,再变也是那样,难道药材还会像女人,换件衣服,涂个红嘴儿就变了样? 张军头的牢骚归牢骚,心中却是稀奇得很。 谁能知道自己昨天还扯一把磨老脚皮的草,今天就是药了。 木贼草节杆粗糙而且结实,日常用途同样很多。 在没有砂纸打磨机的时代,人们会用晒干后的木贼草给木器打磨,也作为给铜镜抛光的工具。 春凤头上的竹簪就是徐大柱用木贼草打磨。 很多药草都是天天摸着用着,知道药效的人却很少,结果生病时还得花高价买。 李老实靠一袋木贼换来两个饼,立即回家,媳妇一个、自己一个。 也不管现在天色未黑,吃完就搂着媳妇睡觉去。 自己是老实人,可不能再把这些能换钱的手段教人了。 药也不能一次采多,就让医棚离不开自己。 以后可以每天采点药换饼,就这样天天都有饭吃,真是想想就美滋滋。 李老实自顾自睡觉去了,其他流民还饿,可不能闲着。 他们现学现卖,既然鱼腥草和石菖蒲能换饼,立即就开始找药。 一时间徐家村周围的鱼腥草就遭殃了,田坎边本来长得还很茂盛的鱼腥草被人扯得泥土翻转,根须尽失。 村里和村外小溪边那几株石菖蒲就更惨了,不仅莫名夭折,就连跟它长得极其相似的随手香也被拔光。 有人又送药来,许东很是高兴。 可当看到自己面前一堆长长短短带着老叶杂草的鱼腥草,还有混杂着随手香的石菖蒲,顿时眉头紧锁。 “这些鱼腥草药不行,得打理干净,把里面的草清理了……还有你们这一堆好像不对!”他指着石菖蒲道。 那些流民还等着换饼,一听不行,顿时急了:“你这个郎中会不会认药?这明明就是你说的石什么蒲,现在又说不对。” 说着,他就拎起几片如同兰花叶片的植物抖啊抖,抖得上面带着的泥水滴滴答答往下落。 许东也急了,他看见的石菖蒲都是晒干的,上面是如同竹鞭一样的节状根茎。 这些“石菖蒲”只有一堆叶,下面的根茎虽然也在,却是短短小小。 “你的根又短又小,还是红头,看起来就不对劲……”他指着那人手中“石菖蒲”的根茎道。 那流民不乐意了:“许医官,你话可要好好说,认不得药就承认,你说谁的根短小了……还、还什么鬼的红头!” 旁边,张军头脸黑如锅底,他本来心里就急,见许东说这些药不行,流民还要犟嘴,顿时怒骂道:“许医官说你那根短小就是短小,你再不老实,就滚出村子。” 那流民立即闭嘴不敢呛声。 一堆药草,只选出一部分鱼腥草和石菖蒲,剩下假石菖蒲全部丢弃了。 此时若是被江枝看见,定要心疼死。 被流民误采的“石菖蒲”叫随手香,又叫“五香草”,另外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名字:山奈。 又因为外貌跟石菖蒲相似,还叫茴香菖蒲,非常容易跟石菖蒲混淆。 这是跟八角、茴香齐名的烧卤香料王者,专门去肉中腥气,作用也是温中散寒,消食止痛,用于胃寒冷痛。 新鲜山奈还有其他名字,叫沙姜,也是广东人做白切鸡的必需品。 若有它,野猪肉会更好吃一些,可惜山上那些沟渠里没有,江枝也一直没有找到。 现在胡乱被拔出来的山奈,连同真正的石菖蒲丢弃在墙角,不得不结束自己委屈的一生。 而村外,李老实之前采过木贼的地方,那个瘦高络腮胡汉子又出现了。 他找到李老实蹲着拉假屎的地方,看看光溜溜的地面,还有旁边被拔得只剩根的一大簇节节草,顿时明白那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家伙在使诈。 忍不住大骂:“李老实,你一个吃独食的,小心吃了拉不出来!” 嘴里骂骂咧咧,手下却不停,直接把水沟边其他剩余的节节草全部拔光,也送到医棚来。 同样是木贼草,这一次许东却收得有些勉强。 开方需要的是配伍,不是用一种药单打独斗,那就需要很多品种的药材。 一个小小医棚能消耗的木贼有限,这一收就饱和了。 瘦高络腮胡却是高兴,他拔光那一片木贼换来了三个饼子,够吃一天饱饭。 于是,李老实第二天一早,又直奔村外“拉屎”时,见到让他崩溃的一幕,那一片木贼已经被扯了一个乱七八糟。 知道自己的行为又暴露,李老实只能在周围再搜寻一袋来换饼,却被许东骂出来:“你还真当我这里是喂牛呢,现在不收这些药了,每次都需要新药。” 李老实顿时傻眼,不光是木贼不收,就连鱼腥草也不收,自己还想着靠这两样混日子呢! 那些流民知道断了财路,暗骂了几声却又无可奈何,眼睛齐刷刷又看向李老实。 此时,李老实已经在暗暗叫苦,他认识的药材有限,而且自己采一样,就被人学一样,这样下去只需要三天就没饭吃了。 白白教别人,这种事他怎么会答应,于是心思一动:那自己就不采药不吃饼,反正自己这个老实人不能吃亏。 张军头把自己逼急了就只采木贼草应付一下,不给粮食就不干活。 感觉自己拿捏住医棚,李老实就舒服躺平。 他的想法很好,不过第二天就被张军头几棒打出窝棚:“想在这里呆,就给老子干活去,找不够一袋药不许回来。” 第73章 染布 老云崖上,小满背着一篓刚割下来的蓑草回来。 这草需要夏天收割阴干,是打绳子、打草鞋的原材料。 徐家村土地少,村民们夏天卖蓑草,秋天捡油桐,冬天卖青冈炭,才能补贴土地收成。 现在小满在山里住着,每天除去该干的事,来去时随手还要割一把蓑草回家。 小满爷正用蓑草在编背索,见他回来,道:“明天一早要动工修房,你把猪头帮你嫂子劈开。” 这两天只是把大房间隔小,就是小满自家人做的,没有请徐二瑞来帮忙。 但要在外面再搭建一间屋子,这大工程得两家一起来,需要炖一个大猪头吃。 小满乐呵呵道:“知道了,爷,嫂子早就把熏猪头泡上,一会我就劈去。” 这段时间一直吃肉,小满还是感觉吃不够。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54节 他丢下蓑草和背篓,从中拿出一大束狗尾巴草,大声喊道:“妮妮,看,小叔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妮妮正在灶台边缠她娘,听到小叔喊自己,赶紧出来看。 小叔每天都会给她带不同的小玩意,有时候是漂亮的野花,有时候是张牙舞爪的大虫子。 刚开始还怕,吓着吓着就不怕了,很想知道这一次又是什么。 看见妮妮出来,小满拿着狗尾巴草摇了摇:“看,这么多,够你玩一天!” 妮妮喜欢毛绒绒的狗尾巴草,看见有这么多,顿时笑眯了眼:“小叔最好!” 可就在她走过来时,小满却将狗尾巴花插在她头顶扎起来的小揪揪上,还笑着拍手:“哈哈哈,妮妮头上长尾巴咯!” 妮妮一边抓自己头上的草,一边气得追他:“小叔是个坏人!我要跟爹告你!” 院里笑着闹腾着,小满逗过小侄女就去干活,妮妮趴在徐大柱身上撒娇告状。 徐大柱正在打草鞋。 见女儿过来找自己告状,只得又解开绑在腰上固定体位的绳子,替妮妮摘下头上的狗尾巴,笑着宽慰:“妮妮别哭,爹给你编一只小狗玩。” 他手巧,一会就用狗尾巴草编出一只毛绒绒的小狗,妮妮不哭了,喜滋滋拿去给春凤献宝:“娘,你看爹做的小狗狗!” 崖上,江枝也在忙,在她旁边是神情专注的小满奶和抱着孩子的巧云。 巧云这几个月都在跟小满奶学纺线织布。 除去小彩霞身上的衣服,又织成一匹葛布,说要给婆婆做新衣。 之前小彩霞的衣服没有染色,原布原色,现在江枝的这匹布就需要上色了。 在农家,一般自己会织布的也要自家染色。 讲究点的会用山上的蓝草染成靛蓝、深蓝,反正各种深浅不一的蓝。 不讲究的就是草木灰加泥,随便将布料染出浅灰色。 现在,江枝和小满奶就为这匹布染蓝的颜色进行讨论。 小满奶做了一辈子女红,平时都是自己染布,所用的蓝草也是当地很常见的植物。 所谓的蓝草,并不是一种植物,而是可以染色的多种植物统称。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云:“凡蓝五种,各有主治……而作靛则一也。”他依次指出有菘、蓼、马、木、苋五种蓝。 大名鼎鼎的板蓝根就是蓝草根茎,作用自不必细说,夸一句无所不能的神药都不为过。 而在蓝草染布之前取出的浮沫靛花就是药物青黛,治疗喉炎的主药,也是中国画中的颜料花青色。 从古到今靛染技术早就成熟,在《齐民要术》中就有详细介绍,江枝现在不过是在重新体验手工染布。 小满奶翻着江枝割回来的蓝草,有些遗憾道:“可惜我那些染膏子,这两年来没染布就丢了。” 江枝清楚,小满奶说丢了是委婉说法,其实是卖了,大柱受伤后,家里能换钱的都换了钱买药看病。 以前小满奶需要染布,自然会自己用蓝草制作染膏。 要用蓝草做染膏很麻烦,需要用大缸久沤蓝草,时间长,还需要反复加大量石灰。 山上没有那么多石灰,也没有泡蓝草的大缸。 而且江枝只染一匹布也没有这耐心制染水。 她想在小满奶这样的老专家面前,使用现代博主们的“古法植物染色”,虽然是班门弄斧,就图一个方便快捷。 博主们的染法非常简单,就是将所需颜色的植物放在水里煮出底色。 再把布料放入四十度汤水里浸泡片刻,取出后又在明矾为媒介的固色剂中再次浸泡。 所需布料颜色深浅,就是浸泡次数和时长来决定。 小满奶卖了自制的染膏,但明矾却保留下一小包,现在正好用上。 要是没有明矾,江枝就只能用盐水或者澄清过的草木灰作固色剂。 一筐蓝草叶经过清洗放进锅里,再熬煮半小时,滤出渣叶后,继续把浸湿过的布料放进汤水中。 看着经过反复浸泡出来的布料很快就出现浅浅蓝色,虽然比不上染膏的润泽厚重,但能这样快出效果还是出乎众人意料。 小满奶面上神情很是惊讶:“这样的颜色虽然不耐晒洗,的确是方便很多。二瑞娘,你说以后用这法子染其他颜色也可以?” 江枝笑道:“是啊!用拉拉秧染红色,用红薯叶染石涅色,用栀子花染黄,还可以用石榴皮和核桃青皮染黑色。” 拉拉秧,又叫锯锯藤,是小麦地里长得最多的杂草,本着万物皆可入药的原则,同样也是可以治病救人的药材。 取其凉血止血的功效,配白茅根治疗流鼻血,配泥鳅串治疗血痢,若再加益母草还能用于痛经。 因为锯锯藤属茜草科,还能染出漂亮的红色。 小满奶听得大为惊奇:“以后,我们也试试!” 植物染色都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褪色厉害,比不上化学染剂,衣服破了还鲜亮。 干活需要耐脏,衣服又要经常捶洗,粗布麻衣的劳动者就常用青灰二色,洗洗褪色就变白。 有点好衣服还得翻面穿,生怕被太阳晒得掉色。 只有绢丝细软才能染用鲜亮颜色,穿这些布料的人也不在乎银钱,洗一次褪色再换新衣。 小满奶想的是,若能这样方便染布,就能染些各种彩色棉线,用彩线织出的布料也更加漂亮了。 江枝还没有想到这一层,见小满奶脑子如此通透,自然要鼓励支持,笑道:“以后春凤和巧云可以多琢磨琢磨,也不枉你教她们纺纱织布。” 小满奶想起说要学织布的大孙子,若真大柱夫妻掌握了这门手艺,以后再不愁吃穿。 她看向江枝,满怀感激道:“二瑞娘,这事还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以后大柱夫妻欠你一辈子的情。” 江枝连连摆手:“伯娘,你可千万别感谢。我只是随口说说,怎么做,能不能做,还得是大柱两口子自己去辛苦。” 第74章 迷路 看着自己亲手织出来的布染上好看颜色,巧云很是开心。 她心思单纯,婆婆说的方法自己一样能学,以后就可以给自己和小彩霞织布做漂亮衣服。 梯田边,徐二瑞正跟小野猪打斗着。 因为江枝要染布,担心五花肉在旁边捣乱,就用绳子把猪拴在外面树干上。 五花肉是野猪,哪里受过这拘束,委屈得扯着嗓子嚎。 徐二瑞见它可怜于是带到梯田边跟自己一起干活。 因为小满家要修房,徐二瑞现在就帮小满提前一天用黄泥堆泡麦草杆,用来糊墙结实耐用。 可有小野猪在旁边,他干活也干不好,刚刚在泥堆中凹坑里浇一桶水,小野猪就用鼻子拱开边土,水哗哗的流。 徐二瑞气得追打,小五花就绕着泥堆转,上窜下跳灵活走位。 只不过腿太短,一不小心没蹦过,一头扎进泥堆,糊得鼻子眼睛都不见。 挣扎着出泥堆也是浑身泥水直淌,五花肉变成酱汁卤,笑得徐二瑞肚子疼。 小野猪报复心也强,被人嘲笑,顶着一头稀泥反过来追人,徐二瑞可不敢被泥糊着自己,于是也围着土堆上蹿下跳。 一时间人猪打得不可开交,玩得不亦乐乎。 最后还是徐二瑞抱着小野猪好言好语哄着,去水渠边给它洗了个舒服的澡才结束。 第二天小满家动工建房。 之前的炭棚里面已经分隔开,这一次是靠着炭棚单独修一间夫妻俩的卧房,也就是小满爷口中的“私檐子”。 因为不用起梁,只需要将檐沟伸出一截,修建起来很方便。 两家人聚在一起,先垫一圈石脚,再用草筋泥砌墙。 这间房是给徐大柱用的,江枝建议铺成木地板,他行动不方便,这样哪怕在地板上坐卧也不担心受凉。 要铺木板,里面就不能打炕,而是砌一个方便烤火的灶台和火墙。 地面和木板的空隙处,本来需要用石灰隔潮气。 山上没有石灰,木炭倒是方便,就准备用防潮的木炭堆填。 只是现在没有足够的炭块,还得等以后,趁着阴雨雾天烧几窑炭就是。 炭棚里的土炕也已经拆掉了,夏天时一场暴雨差点泡塌。 再加上小满爷和小满奶年纪大了,还是习惯用下面悬空、敞亮的木床,铺上松软的稻草才舒服。 因为要铺木板,地面只粗粗推平,几人做起来很是顺利。 半天时间垒起半人高的墙,看进度,只需要两天可以修好。 阳光下,妮妮和小野猪在院里疯跑,六条小短腿倒腾得溜快。 这两个的战斗力暂时势均力敌,为一根树枝都要抢半天。 不过也就只能玩这一段时间,等小野猪满三个月,身上花纹一褪,变成能咬伤人的野兽,那时候就需要将没轻没重的小野猪跟孩子们分开。 山上的人开心快乐,此时的山下,李老实正头痛心烦。 自从他被张军头赶出窝棚,逼着去采药,身后就跟着一群流民。 无论他做什么,那些人也要跟着学一次。 刚摸过什么草,走几步一回头草根都没了,已经被一群人抢光,那些流民见他发现还咧嘴笑。 李老实只感觉毛骨悚然,那些平时嘻嘻哈哈的人群,此时变成一群大虫子,张着血盆大口要吃了自己。 村里走一圈,一群人跟着。 村外走一圈,依然是一群人跟着,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李老实脑浆子都快干了,他本就懂得不多,要是被这群人跟上,不仅要被全学去,恐怕自己手中的药草都会不保。 自己是老实人,可不能做老实事! 于是,李老实就在村外的沟渠田坎边转了一天,后面的人就跟了一天。 等到天黑,走得精疲力尽的李老实扯几把野菜回去煮糊糊……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55节 第二天依然如此…… 没拿到药的张军头气急败坏,对李老实下了最后通牒,再没有药就施军棍。 李老实也知道是自己贪那些饼子惹来的麻烦,现在想不承认会认药都难了。 熬到第三天,天还没亮,李老实偷偷摸摸往旁边的山坡上爬去。 这一次,在他身后只跟了三四个人。 李老实他们到村里已经住了一个多月,却很少上山。 徐家村山势算不上多雄壮巍峨,只是跟周围的群山一样丛林密布,沟壑纵横,连绵不绝。 但是……这里高大的青冈林、连同村子被火烧得黑黝黝的山坡,还有山里那几户被火烧过的尸骸…… 显得整座山苍凉而破败,死气沉沉如同生死两界,让人心生畏惧。 李老实他们以前只是普通农户,能见小利而忘命,却不敢冒大险,更怕莫名其妙的死人。 自从知道上面活活烧死过两户十余口人后,哪怕张军头他们早已经掩埋掉腐烂的尸骨,这些流民依然缩在村里不敢多走一步。 春凤当初在村里也知道这事,所以看见小满,知道他们在山上才会那样惊喜。 现在李老实就想爬上山,将后面跟着的人吓回去,可是后面的人也这样想,谁都想坚持到最后。 于是,几个人越走越远。 山路崎岖难走,而且还到处被塌方的泥石中断,逼得他们不停改道。 几个人一前一后穿行在茂盛的野草山林里,只顾看对方又在采什么草什么药,顾不上抬头多看地形,走着走着渐渐迷失在山中。 夕阳西下、暮色苍茫,李老实几人胡乱走了一天,早已经找不到下山的路。 想起那些烧死的人,眼看着又要天黑,顿时心生畏惧,众人不得不聚到一起。 最早跟踪李老实的瘦高络腮胡道:“李老实,跑一天大家都累,还是打开窗户说亮话吧。 以后大家一起采药,你只需要动动嘴,我们几个帮你动手,到时候粮食四人均分。” 李老实心里不满:“谁稀罕你们帮忙,我自己能采!” 自己采了自己吃,何必被别人分走一大半。 另外一个头发蓬乱的男子道:“李老实,你要是不答应,我们几个就这样跟定你,大家都别走,看张军头会不会拿你行罚!” 李老实咬牙,知道自己不答应,今天就下不了山,他眼珠一转呵呵笑着就应允下来:“好说好说,兄弟几个以后就帮我采药,大家有吃有喝。” 他在山上转了一天,一株认识的药都没有,只能胡乱扯了几株眼熟的准备应付。 既然这几人缠着自己不放,那就大家一起去张军头那里领罚吧! 第75章 炊烟搭桥 此时白天阳光的热气已经退去,只留林里冒出来的阴寒。 一股山风拂来,让四人刚刚还汗流浃背的身体不由一个哆嗦,瞬间就遍体生寒,赶紧穿好身上衣服。 山上,就是比山下凉快。 要下山,必须先到高处找到方向才好找路,四人拖着疲倦的身体登上附近山头远眺。 这一看不要紧,几人都呆住了。 在他们下方的一大片山坡,虽然依然是烧过的斜坡地,就连粪桶都放不稳那种。 却乱七八糟长着火红的高粱,一簇簇瓜菜,还有星星点点的白棉花。 瘦高络腮胡男子大喜道:“哎呀,没想到这处林子还有庄稼地,那些可是粮食呢!” 这处山坡处在山林后方,如果不上山,不爬到这处山头是看不见的。 李老实很是欣喜,对这些撵了自己一天的男人也不恨了,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我们割些高粱,刨些红薯回去!” “你们傻呀,这些东西一眼就看出是有人种的,这里肯定有人家,你们快看那边!” 那个头发蓬乱的人一脸兴奋,手指向对面山林大喊着。 吸引他们的并不完全是那片坡地,还有对面密林深处的云烟,还有半露在外的崖壁。 此时已经是太阳落山时刻,夜雾从林里各处升起,弥漫向半空,如同一幅帘布渐渐变厚变浓,将山林遮挡得严严实实。 归巢的鸟儿在树梢跳跃鸣叫,悠扬婉转,却只能听见声音看不到身影。 这一幕对李老实他们来说是从小到大看惯的,但是今天却有些不同。 从那些白色烟气中升起一股青烟,稍微隔远就看不见,只会当成雾气。 此时几人就在旁边山头,明明白白能看见这是炊烟,显示出林里有人正生火! 络腮胡等人愈发欢喜起来:“好啊,今天可算是能好好吃喝一顿!” “是啊!是啊,相见就是缘分,难得遇到总要歇会。” 可是,李老实刚才还欢喜的脸色渐渐古怪起来。 那道炊烟凝聚的烟柱渐渐成条,延伸铺开,横跨在丛林之上,方向飘往自己所在的山头,跟这边的雾气相连,仿佛横空架桥。 烟子搭桥! 在民间有一个说法,烟子搭桥要出事,不是桥这头就是桥那头! 李老实不由咽了一下口水,瞥一眼旁边,对那几个正欢喜着想去对面的络腮胡等人,弱弱说了一句:“那边恐怕不是什么好人家,我们还是赶快走吧!” 他在镇上茶馆去得多,什么玄乎的事都听了一耳朵,就这烟子搭桥说得最玄。 “走,当然要走!”那几个人已经听不到李老实说不是人家的话了,只想赶快过去吃一顿好的。 此时烟桥越发凝实,直接伸到自己面前,仿佛只需要一抬脚就可以踩上去。 李老实心里也是犹豫不决,他活了三十多岁,村里早晚同时做饭时,几户人家烟连烟的情景也不是没见过,结果屁事都没有。 说不定今天也一样,只是自己听那些老鬼说玄学,才胡思乱想的吓自己。 心里这样一想,空荡的肚子就翻江倒海起来。 饥饿压住最后一丝理智,他对能找到一户人家大吃一顿也来了兴趣。 “走,这边没路,我们退后,从林子里绕过来!” 从这边山头下去是没有路的,只有一片被火烧过,堆满乱石长着杂草灌木的高坡。 “不绕,就这样直接下去!”其余人不答应,他们迫不及待想要填饱肚子。 山中本无路,连爬带滚就有了。 几个人扑腾着从乱石杂草里下山进入坡地,顾不得浑身黑灰泥土,还有摔痛擦伤的头脸胳膊,揪下几根青瓜就大吃起来。 熟悉的口感,脆甜的味道,还有眼前这些庄稼让他们眼泪差点掉下来。 “呜呜,我要吃五碗饭,还是白米饭!” “煮一锅,再杀鸡吃!”另外一人也狼吞虎咽着说。 络腮胡男子眼冒绿光,他恨不得马上将眼前这些东西占为己有。 大半年了,流浪大半年了,以前自己也是规规矩矩的庄稼汉,现在成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流民。 要是有这样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自己也就不走了。 所有人的心思都一样,吃着吃着,目光不由自主就瞟向不远处那座山崖。 此时,那里的烟气已经越发明朗了。 老云崖下,两家人还在忙碌着。 新建的房子已经快结束,小满和徐二瑞正在房顶上将斩得整齐的最后几捆麦草盖好。 麦草不多,但盖一间屋子正合适,厚厚实实不再担心冬雨。 江枝和春凤也在灶间忙活,锅烧得滚烫,放一勺油,再放姜蒜辣椒,最后一筐子鲜嫩的菜叶倒进去,“哧溜”一声,腾起满屋的人间烟火。 旁边灶孔的砂锅里,炖汤正微微沸腾着,飘出淡淡药气。 要得身体安,常带三分苦,现在两家人已经习惯各种药草味道。 有大坛子猪油和油渣,想炖想炒都可以。 香喷喷的油渣,干煸过的肥肠,还有猪头肉,原本需要换钱攒钱的东西,现在全部落入肚肠,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欲望少了,生活简单了,每天只管吃饱穿暖,低端的幸福就是这样朴实无华。 天快黑了,巧云却不在房里。 平时每天一到这时候,小彩霞都会吃完奶乖乖睡觉,可今天大概是修房的声音吵着她,奶照吃却不睡,只睁着眼烦躁的哼哼。 巧云见怎么也哄不好,又怕孩子哭闹起来,没办法只得抱着在院外的小路上来回走。 她正哼着小曲儿哄孩子睡觉,突然,不远处的林里传来哗啦巨响,同时是几个男人的惊呼谩骂,紧接着又是一声悠长的惨叫,好像是有人在荡秋千…… 巧云一个激灵,抱着小彩霞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娘,二瑞,有人、有人踩套子!” 房顶上,徐二瑞也听到喊声,翻身顺着麦草就往下滑。 院里,小满丢下叉草的长叉子,提着一根特制处理过的木棒,再拎一把镰刀插进腰带抢先冲出去:“在哪里?看老子砍死他!” 灶间里江枝和春凤提着菜刀棍棒就出来,赶紧喊住正要冲出去的徐二瑞,对他快速低语几句。 徐二瑞点头,然后也进了林子,江枝和春凤并没有跟过去。 不知道来人多少,还需要留守后方。 两人面对林子站着,背后就是巧云、小彩霞、妮妮、还有闻声出来的老人病人…… 第76章 小满出手 灶间里,小满奶仿佛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依然不紧不慢的做饭,她在蒸大家都喜欢的“大脚包”。 南瓜切丝,红薯切丝用油盐炒香做馅,新鲜的苞米面加水调和得软硬适中,像做包饺子一样,将几种馅全部包在一起。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56节 最后是用清洗干净的桑叶,再将整体包裹好放到竹蒸盘上,就这样隔水蒸熟。 小满爷走到灶间门口,声音一如往常的缓慢:“老婆子,那些人上山来了!” 小满奶脸上没有一丝害怕,手上不停:“有二瑞娘和小满他们在,大野猪都可以杀,我不怕!” 她不是迷之自信,天黑路陡想逃也逃不了,怕也没用,该来的总会来。 况且,早就有十全准备。 从上山的第一天起,每一时每一刻都在防备着山下的人知道。 时间一长,已经成了习惯。 上山几个月,从赵力家遭了流寇到现在,怕有人会闯上来,大公鸡每次打鸣都要挨石子,可怜它半年里没有扯长脖子喊过完整的一声。 两家人煮饭会选在早晚有雾的时候,就连在山上行走也尽量不留痕迹。 尤其是村里住进流民后,江枝就让小满他们把两家人附近的林子的陷阱加大加多,防人也防野物,把两家人护得严实。 前段时间为了打野猪,江枝也说了几种机关陷阱方法,最后虽然没有用在杀野猪上,小满和徐二瑞还是得到启发,更是把陷阱加了改进。 以前只是加强版的兔子套,现在是可以伤野猪的套环。 强拉下一根树梢弯成的套子,只要踩掉地面机关,树枝弹起,就能把野猪吊到青冈树上。 哪怕没有套上,弹起的树梢也可以带起响声,提醒两家人有东西靠近。 刚刚巧云听到的呼疼,那就是踩中机关了。 此时天色还没有黑透,一进林子,小满就看见几个慌成一团的陌生人。 其中一个还倒挂在树上,正努力想解开自己腿上的麻绳。 可是人挂在半空摇摇晃晃,他一动整个树梢都在乱颤,仿佛是要断掉,顿时吓得哇哇大叫:“你们快救我呀!” 可是此时没人理他。 “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走到这来了?”小满一脸天真。 中了陷阱,络腮胡男人本还慌张,可看出眼前的小满还是个半大孩子,顿时露出笑容:“小兄弟别喊,我们是上山采药的,看到你家,想过来讨口水喝! 不小心踩上这杆子,也不知道是谁家干的缺德事……小兄弟快来,帮忙将人放下来!” 小满面上依然憨憨:“这里有野猪,我家才下套,谁叫你们乱走。对不住啊,要放还得你自己爬上树去放!” 他口中客气,心里却是冷笑,哪家干的缺德事,这套子就是自己下的。 至于说走错,那就更是鬼话,这片林子根本就不通外面,只有想偷摸上来的人才会走。 面对突然出现的流民,小满心中没有害怕,而是兴奋。 这林子里可不止一处陷阱,自己往那些地方一跑就可以引过去。 不过想到二瑞哥和嫂子她们还没有来,就决定拖延一下时间,也顺便摸摸这几个人的底,看来了多少人。 “哦!是套野猪啊!” 树上那人已经快挂晕了,络腮胡却不急着去救,笑嘻嘻道:“小兄弟,你家有几个人呀?我们去你家喝点水行不?” 小满毫不迟疑道:“就我、我哥和爷三人,你们人太多了,我爷会不高兴!” “有客人登门了,你家长辈没有教你接人待物吗?” 旁边头发蓬乱的男人一边阴阳怪气的说着,一边不怀好意靠过去。 小满警惕后退,跟他保持距离道:“我又不认识你们,你们人多,我家里板凳碗筷都不够!” 另一边,听到这处只有两兄弟和一个老头子,络腮胡开心起来:“我们就四人,不多,快,把绳子放下来就去你家……” 就在这时,徐二瑞也进了林子,一看见小满在跟人说话,立即道:“不许跟这些外人说话!” 他心情紧张,刚才娘说别多废话,先想办法将人引到陷阱那边擒住。 如果实在不行,也能引往家里去,娘他们会用软办法抓人,反正不要打起来受伤。 徐二瑞虽然在村外打晕过欺负春凤嫂子的流民,可此时要担当这样的重活,他还是紧张,握着木叉的手都在颤抖。 尤其是看见小满还在跟人闲聊,更让他害怕。 小满见徐二瑞到了,立即退到他身边:“哥,他们一共四人,还想到我们家喝水吃饭!我没答应!” “哦!哦!”被小满喊成哥,徐二瑞没什么反应,他只死死盯着走过来的两人。 此时树林里浑黑,隔着五米相互之间已经看不清脸容。 徐二瑞深吸一口气,压住怦怦乱跳的心,对旁边小满低声道:“我娘说别废话……” “好!”小满应得快,声音都带着欢悦。 “嘭!”“嘭!” “啊!”“啊!” 徐二瑞呆站在原地,看着突然冲出去的小满背影,嘴里的话还在喃喃:“……打不过就带回家去!” 他没想到自己话才出口,小满就迫不及待出手…… 对面,络腮胡男人也看见一个中等个子的年轻人过来,正想说几句话要求去家里,就看见那孩子突然冲过来。 于是,他只感觉眼前一亮一黑,脑袋就被开了瓢。 小满兴奋得像一头小老虎,完全不给在场所有人说话机会,挥舞手中嵌着石片的狼牙棒,不留手直接将人干翻。 他上山半年,除去最开始吃了几天草根稀粥,从山火后就开启了肉吃饱,青冈粉饼随便吃的生活。 天天饼子吃着,各种草药补着,十五六岁的少年身高就像抽节的麦苗每天都在暴长,同时暴涨的还有无处消耗的体力。 在寂寞的山上,小满整天精力旺盛得嗷嗷叫,不在山上跑几个来回就脚痒。 还有嫂子春凤敢打死欺负自己的人,摔死大蛇简直就是他心中第二厉害。 第一厉害的当然是自己的大哥。 他是迫不及待想看看自己的实力,终于等到流民来了。 小满现在就跟已经开始长尖牙,天天需要磨牙棒的小野猪差不多,见什么都要咬一口。 第77章 鲁莽性格 而且小满还想验证自己的新武器。 因为江婶子说,如果力气不够大的人用刀,刀刃容易卡在骨头上,其实不好使。 呃! 小满用刀砍过野猪脖子,的确要卡刀,还要溅血糊一脸。 而狼牙棒是特制的,青冈棒上嵌进尖锐的石片,力量沉还有棱有角。 小满只试过一次就喜欢上了,挥舞起来很顺手,而且一棒一串血窟窿…… 就好像现在,才挨一棒,络腮胡男人捂着呼呼冒血的头,摇摇晃晃已经找不到北。 而旁边那个头发蓬乱的男人,一棒躺地就起不来了。 眼看着“啊啊”两声就躺倒两个,一直躲在后面的李老实慌了。 他终于知道那烟桥传言是真的,现在倒霉的是自己这方。 李老实也不管同伴还吊着的,躺着的,对着山下就狂奔,眨眼间消失了踪影。 速度之快,让紧追过来的徐二瑞差点跟丢…… 倒不是李老实会什么遁地功夫,能原地突然消失。 原因无他,天已经黑了,有“鸡蒙眼”的李老实看不见脚下的地势,一起步就踏空滚了坡,幸好有一棵树挡着去路,要不然又得在崖下捡人。 被徐二瑞提溜着头发拽回树林,李老实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爷爷们饶命啊!我是老实人,真的只是来采药!” 徐二瑞绑了被小满敲翻的两个,再将树上那个解下来也绑上,这才开始审问李老实。 李老实一口一个老实人,把自己被医棚逼害,又被这几个流民胁迫至此的事说了。 他委屈极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大爷爷,小爷爷,我是一个老实人,平时不偷不抢,就是走路都绕着别人菜园子,生怕别人说丢根葱。 这次上山也是被逼的,可怜山下我的娇妻还依门苦盼,若为夫不能回转,她就要去别人的窝棚双宿双飞啊!!” 他说着说着还唱上了。 徐二瑞和小满被他嚎得脑子嗡嗡的,小满怒吼一声:“闭嘴,谁叫你看着路不走,起坏心思偷偷摸摸进林子的。” 因为两家人天天要去坡地干活,早走出一道小路,这些人既然已经到地里,就能寻路过来。 可他们是想从林里走,这不是什么好目的,就是想偷袭。 李老实有苦说不出,他们是起了偷东西的心思,当然若是主家人少还要阻拦……就强抢。 这话他可不能承认,眼珠一转,一指旁边还晕乎的络腮胡三人:“是他们,他们说过要抢你们东西。” 旁边,已经清醒的络腮胡等人嚷起来:“这路是你带的,李老实,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老实人,在村里就没有诚心想采药。” 四个人纷纷指责起是对方的过错。 等他们吵够了,一直隐在黑处的小满爷也听明白了原委,拄着拐杖过来:“孩子们,别管了,反正都不是好人,我们也不打他们,就这样丢着吧!” 转头又对四个流民道:“各位老弟对不住,山上吃的草根树皮,入不了口待不得客,还请你们多担待!” 说完,也不管自己的话是否可信,也不管四个流民的哀求,拄着拐杖慢吞吞就往回走。 小满和徐二瑞说声好,立即上前搀扶:“爷,你小心点!” 见走出一段距离,小满才低声道:“爷,怎么不直接……” 小满爷沉声道:“住嘴,回去有话给你说。” 江枝等几人都听着林里动静,从小满动手之前的对话开始,虽然没有进去,也将里面的事听得七七八八。 小满一出来,就看见面色紧张的大哥,还有微微蹙着眉头的江婶子。 以为家人们在担心那四个流民,小满赶紧道:“大哥,江婶子,我和二瑞哥绑结实了的,还挂在树上,他们肯定逃不了。” 江枝点点头:“大家累一天了,还是先吃饭吧!”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57节 既然来的是四个采药流民,自己跟春凤也已经将周围查看过,没有其他人,那就暂时安全。 大家这一天都在修房,人也累,是得先吃饭。 吃饱喝足,有土匪来了才有力气战斗。 饭菜早就摆上桌,炖的炒的蒸的,主食依然是稀糊糊,只不过从青冈葛根粉,换成玉米面。 小满奶今天特意蒸的大脚包让几人分吃。 若不是发生流民上山让人膈应,江枝感觉这就是一次美食品鉴会。 “大脚包”是地方吃食。 馅料是炒过的南瓜红薯条咸甜香辣十足,玉米面的包壳是软糯微甜,再加上外面包裹的桑叶又是淡淡清香,味道层次感分明。 旁边是炒红薯尖,炖猪头肉,有荤有素很难让人想到这是在逃荒。 当然,还需要刻意忽略林子里那几声喊叫,那些是真正的流民。 这顿饭大家吃得不开心,匆匆忙忙填饱肚子,等春凤和巧云都带着孩子到旁边去,徐大柱才问小满:“刚才为啥打人?为什么不听二瑞把话说完?” 江婶子说过,要引去陷阱处,不能冒失跟人动手。 今天也是因为那四人一开始轻敌,或者只是想来抢东西,没有起杀心小满才逃过一劫。 要是来的是真正的流匪,小满当场就要死,后面几人就是再用办法,留下孩子老人病人,伤亡在所难免。 小满挠挠头,挤出一丝笑道:“我,我听到二瑞哥说别废话,就、就以为是要动手。” 徐大柱训斥:“你马上十六岁了,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 小满有些不服:“哥,你也就是生病了,才这样畏畏缩缩的。 你看我还不是轻松就将那几人收拾了,就连二瑞哥都不用动手。” 徐大柱气得一拍身下的木头:“你不听话还有理了。你要知道你的背后还有一大家子人,你要是出事,我们怎么办!若是我还好着,你就是要上天都没人拦着。” 见大哥生气,再想到一个家还靠自己,小满终于垂下头:“我错了,以后……一定稳重!” 一边小满爷开口:“小满,你是个好孩子,今天这事还知道先套出话来,这就比以前懂事,以后做事脑子要多转几个圈。” 被爷爷夸赞,小满又有些开心,只是被大哥盯着,他只得把自己的得意压下去。 第78章 下山机遇 徐大柱和小满爷在训孩子,江枝在旁边听着。 她默默回想原世界里小满的悲惨结局,是在一次战斗中死的,好像情形跟今天这个差不多。 此时,她才惊觉改变一个人比创造一个人难,自己已经留下小满,还是改变不了他的性格。 当初看书时以上帝视角纵览全书,总觉得自己是世间第一头脑清醒,一定能比剧里人物做得好。 此时身为局中人,才知道牵牵绊绊,人性复杂。 小满的性子急躁,做事冲动,这也是他结局当炮灰的原因。 之前是瞒着大人去接回春凤,今天又抢先下手打人。 虽然看起来小满每次都成功了,可也有太多变数会让他失败丟命。 而且这种幸运多了,更是存下侥幸心理,等他年纪一大,杀心更大,心无畏惧就要出大事。 现在小满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江枝也不愿意看见他养成鲁莽性格,最终丟命。 以前小满是跟着男主混,要的就是心狠手辣。 好在现在有小满爷和徐大柱教导着,会改变很多。 不过,当前不是教孩子的时候,那四个流民怎么处置,还有后果需要怎么应对都要马上商量。 “小满,你先把李老实遮了眼带过来!”江枝对哭丧着脸的小满道。 春凤在村里待过,为了不添麻烦,这里的情况不能让李老实看见。 很快,那个自称是老实人的李老实就被蒙了头提过来。 他这一路嚎叫,就好像马上要上屠宰台的猪。 李老实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口中连着声的喊爷爷饶命。 江枝也不掩饰自己的声音,直接细问村里医棚的情况。 从被抓住绑在树上,再到蒙头提到这里,李老实早已经吓破胆,问什么就答什么。 从他是从何处逃荒,再为何留在徐家村,因为会识得几样草药被张军头撵上山的过程一一说完。 见没有人表示同情,李老实又可怜巴巴道:“山上其他村民都死了,我们以为这里的庄稼是没人的,所以才想着寻些瓜菜吃,不是有意来抢你们的!” 江枝问:“谁说山上的人全部死了?” 李老实道:“是张军头说的。建医棚时跑了两个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他们就在山上查过,只找到被烧的十几个死人,就连尸首都烂成骨头,张军头说以前过山火,恐怕山民没几户活的。” 小满爷心里叹息,赵力家早已经被自家人埋了,现在还暴尸在外的就只有另外几户人家了。 唉!真是作孽啊! 人各有命,生死在天。 江枝蹙眉听着:尸体烂了应该就是二月底那次起山火遇害的几户人家。跑的一男一女应该就是春凤。 李老实继续说着医棚的情况,张军头招用流民干活,还可以用草药换饼换粮。 这次医棚缺药,就是让他们来找药的,以后还有人会上山找药。 只是大家不认识药材,又对烧过的荒山心生畏惧不敢来。 这边在问话,小野猪吃饱不睡觉,哼哼唧唧在屋里走着。 它见屋里多了陌生人,过来用长嘴在李老实身上一阵闻一阵翻,没去翻衣怀,只咬着衣角不放。 李老实此时已经又饿又累,蒙着脸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到旁边有东西翻自己的衣服,吓得直躲。 他躲得迟了,小野猪咬着他衣角一撕,好像咬出一个东西,转头摇着小尾巴跑了。 不过在场谁也没有在意,这是小野猪最喜欢玩的游戏,谁都被牙痒痒的它咬过衣角。 情况已经问明白,李老实又被小满送回林子里。 至于饭食是没有的,因为他们在来时,已经在地里吃过。 这一次对四人的处置,屋里几人意见难得统一。 不能杀人灭口。 李老实说过医棚正缺药,说自己挖鱼腥草和石菖蒲,还有许医官认木贼背书。四人身上没有凶器,李老实身边带着药袋,里面有草药。 这些事并无破绽,说明这些人是真的为军方在采药。 帮医棚采药的人要是在山上失踪了……肯定会招一次大规模的搜山,还是带杀意的那种。 流民死了也许就死了,就像之前二瑞他们那样处理就是,但军方的人就不同。 他们感觉到身边藏着敌意,那就直接是咔嚓,连招呼都不需要。 军方知道山上有山民。 而且李老实说这些医棚的医兵都是本县人,流民也多是周边几个府县过来的。 江枝在山上是暂时躲流民和乱兵。 山上粮食能自给自足,但人的生活是需要社会团队合作的,又不是躲进太空中,总是要跟外面接触的。 听李老实说,各处府城县城并没有乱,但官府不让流民入城。 新军占领之处也已经开始驱赶流民回乡种地,只是他们怕被抢,才滞留在徐家村。 这样看来,现在山下虽然还是混乱,但已经比最初要好多了。 下山是迟早的事,趁着现在医棚需要人采药,自己就有机会,一旦错过就再没有这样好的时机。 只是,这个尺度需要把握好,既要靠上军方,又不能让医棚管控住。 想到这,江枝对还在冥思苦想的爷孙几人道:“这些人是来采药的,不能引来医棚的敌意,我们明天把人放走,不过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搬家。” 第79章 放人 这些时日在山上待着,江枝已经是两家人的当家人。 此时她说将人放走,其他人没有反驳,只考虑怎么放。 徐大柱道:“婶子不将这些人留下做劳工吗?” 现在山上开荒很需要人手。 因为江枝等人持续不断的扩展梯田,随着土地面积增加,周围的资源很快用完,现在需要去其他地方收集石头和土壤。 另外还需要在山里收集枯叶树皮沤肥,这些都是累活,需要人干。 这四人应该留下干几天活再放。 江枝摇头,她虽然也想多几个苦力,但这几个人还不能这样安排:“这些人是给医棚采药,一夜没有回去,医棚肯定会知道。” “最多三日他们就会寻上来,我们需要想的不是流民报复,是接下来怎么应对军方。” 流民就像今天来的四人一样,看着都是壮男人多,其实是一盘散沙。 自己这边早有准备问题不大,只要杀死一个,其他人就会作鸟兽散。 需要担心的还是医棚,只有自己很无辜才能逃出这一把。 徐大柱和小满爷脸色白了,普通人连官府都不愿意打交道,更何况是军方,从心底总对这些人有畏惧感。 “二瑞娘,那我们现在就把这四人放了……”小满爷苦着脸,有点猫抓糍粑脱不了爪的感觉。 江枝摇头,现在放有什么用,一样会暴露自己的位置,而且这些采药人回家肯定会瞒着医棚,自己就失去跟医棚联系上的机会。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58节 “先扣下一晚,等明天早上再放走。”江枝道,这样也能给医棚带一个消息,没有杀人,还有药。 事情暂时就这样定下来,担心出什么意外,这一晚江枝一家四口没有回崖上,直接就在崖下住。 新房间的屋顶已经勉强盖完,徐大柱三口就带着被卷搬进去。 檐下烧起火堆,江枝在旁边铺着被褥的椅子上守夜,小野猪就在她脚边趴着。 巧云带孩子住去隔间,徐二瑞和小满直接在屋里打地铺,有什么事也能在第一时间起来。 这一夜大家就这样凑合着等天亮。 夏天的山里,夜晚很凉,树林里四人穿着单衣冻得瑟瑟发抖。 在坡地里偷吃的瓜菜早就已经消化,此时又困又累又饿,被绑在这里还有山里的虫子叮咬,一叮就是一个大包,真是生不如死。 络腮胡男子的伤口被徐二瑞上药包扎过,虽然没有再流血,可依然一跳一跳的疼,此时对李老实也骂个不停:“李老实,你去那里吃饱喝足,我们在这要饿死!” 李老实被带去那家院里,过了很久又完好无损的出来,连油皮都没有碰一下,肯定是吃饱喝足的。 李老实已经解释了无数遍:“我啥也没吃,也饿!” 那头发蓬乱的男子被小满打晕,此时清醒瘫在树下哼哼唧唧:“李老实,等回去我跟你没完!” 最早踩着陷阱的男人早就后悔了,自己就不该起心偷摸过来,直接走路多好,大大方方承认迷路,还能讨要一口热水。 而且自己被吊在树上喊救命,这三人根本就不管。 此时,他只想怎么才能活下去。 时间慢慢到了半夜,江枝也开始打盹睡觉。 旁边火堆温和暖,脚直接放小野猪暖暖的肚皮下,她仿佛靠坐在沙发里,耳边又有ai成熟男中音的读书声: “渝州府在大燕经济和军事都很重要,一旦占领渝州,整个大燕腹地就被撕开一个口子。 如今周王的新军不仅占领这个关键大城,还在这里聚集的流民中征集到上万青壮入伍,战力也越发壮大。 眼看周王一步一步向京城攻打过来,大燕朝廷大急,赶紧从北,东两边调拨军队勤王,以一对二,两边顿时僵持不下。 战争打的就是物资,虽然看似周王突然起兵,其实已经筹备多年,兵马充足,粮草丰盛,就连“清君侧”的口号都是理直气壮。 倒是朝廷猝不及防,在手忙脚乱的应对中捉襟见肘…… 渝州府,在排成长队的应招入伍人群外,已经穿上戎装的聂繁天神情肃然。 旁边村长徐平瑁的两个儿子也是同样穿着军服紧随其后。 ‘小天、呃,聂什长,我们真的要去申请?’徐大勇一不小心喊出小名赶紧改口。 小兵聂繁天凭着攻城一战中敢打敢杀,如今已经当了班正。 徐大勇等几个徐家村的也就跟他在一起。 本来好好待在渝州府当个守兵平平安安就是,谁料聂繁天居然已经申请调派另外一个任务……” “哼哼哼!”脚边小野猪起身撒尿,把迷迷糊糊的江枝惊醒。 呲牙咧嘴动着麻木的双腿,这是被小野猪挤的,每天都这样,她已经习惯了。 一觉醒来,江枝就没法再睡了,此时头昏脑胀,一时间分不清脑中的消息是听到的,还是自己胡思乱想。 聂繁天果然是男主,口袋里的钉子总会冒头的,小小年纪就当了头,还申请……什么来着? 江枝叹气,被小五花打断没听到。 披上一件衣服,她走出院子四下查看,出去撒完尿的小五花依然寸步不离贴心陪伴。 此时临近初秋,夜深人静,夜风沁凉,天上云层遮挡的星月,暗沉沉黑压压,又要快下雨了。 转一圈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只惊起夜鸟扑扑飞过,发出长长短短的鸣叫。 江枝回到火边正想再添几根木材,突然看见自己跟小野猪刚才坐的地上一个亮晶晶东西。 她捡起来一看,是一个碎银子,此时上面已经满是牙印,一看又是被小五花咬的。 哪里来的碎银? 江枝突然回想起晚上小野猪在那个流民身上撕扯下一件东西。 肯定是那人藏在身上的,没想到小满他们搜身都没有找到,被小野猪给扯出来了。 江枝想到那人一口一个老实人,说自己身无分文饿肚子,就立即将银子塞进自己腰间的荷包。 既然流民是身无分文,那这银子就不是他的。 小五花用嘴拱着江枝捡银子的手,小尾巴在屁股上挽了个圈前来讨赏。 江枝摸摸它的大脑袋,又挠挠肚子:难道这小东西也是喜欢银钱味! 得到爱的抚摸,小五花愉快的直哼哼,然后就扑通一声,翻着圆滚滚的肚子,四肢僵硬的倒地……爽翻了! 第80章 山雨欲来 好容易熬到天亮,大家都开始忙碌起来,该煮饭的就煮饭,小满带着一些头天晚上剩下的糊糊进了树林。 被冻了一晚上,李老实四个人都声音嘶哑鼻涕长流,看见小满就好像看见妖怪。 小满把稀粥放在地上,又解了他们手上的绳子道:“山上没什么吃的,你们凑合着吃一些。别怪我昨天无礼,在这世道要怪也是你们自己行路不正。” 他这话说得客气,可脸上的神情一点都看不出在道歉。 络腮胡几人早就没了脾气,哪怕心有怨言此时也不敢多说。 再说,自己的底气也不足,他们的确存着偷盗的心思。 此时见有吃食,络腮胡等人连连道歉:“是我们错了,不该冒犯贵地!” 小满想起江婶子的吩咐,要自己态度恶点,他脸一黑:“以后不许再来,否则……哼哼” 络腮胡等人脸一白,知道小满哼哼是啥意思。 这些十五六岁半大孩子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昨天要不是那年轻人拦得快,自己四人肯定就要死在他手中。 啥话都不用说了,四人捧起冷粥,品不出味道的几口吃完,然后相互搀扶着从道路离开。 对放走流民,小满虽然不解,但江婶子说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 现在他的任务是赶快把昨天破坏的陷阱修好。 李老实等人离开,山上才真正进入紧张中。 江枝虽然觉得不会出事,可到底是即将真正踏入这纷乱社会,有些情况不可控。 对于流民会带来的威胁,问题不大。 李老实他们如果把消息传出去,那么小满的暴力,还有陷阱都会传开。 老云崖会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物掂量掂量,至少大部分人都是怕死的。 老云崖除了布置有陷阱,江枝的“见血封喉”又准备了几十根。 上次杀野猪用去大半,余下的木棒折断,但上面的药浆还在。 于是重新削了投枪,将这些药浆稀释后用上。 稀释过的药物剂量虽然不够杀人,但进入伤口就会疼痛难忍,肢体麻木,丧失战斗力。 有这件武器在,一次来十几个流民自己这边也能自保。 而且流民不是军士,没那么团结,只需要撩翻几人,其他人就跑了。 另外还有一些药物……在山上半年时间,草药已经找到几种,想要杀人的方法很多,不用沾血。 危险来临,江枝才感觉真正是一方水土一方人,这里的人祖祖辈辈就没有孬种,骨子缝里都写着血性和叛逆。 不提小满和二瑞虽然胆子还有些怕,那也是敢打敢拼的,就连春凤……啧啧啧,真是小瞧了。 自己这边人虽然少,只要个个敢打团结,那就是以一当十。 对付流民要硬,拳头越硬越好。 对军方得软,还要表现出自己有用处。 第一时间放走李老实等人,就是对医棚放低姿态表示出善意,顺带还传递一个信号。 络腮胡男人的头被小满打了几个洞,晚上又给他包扎过,所用的药粉必定会引起医官兴趣。 若是医棚真的缺药,必定会来打听药物。 江枝不怕医棚的人扣自己。 稍微聪明点的人都知道,得罪玩药的人跟得罪煮饭的厨师是一样的危险,你都不知道自己会吃些什么东西,当然能不走到那一步为最好。 虽然知道新军不会乱杀无辜,江枝还是不能完全毫无防备。 曾经有段文描说得好:“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 现在是战乱时,抓丁拉夫的事不稀罕,小满和徐二瑞正是适龄人员。 春凤和巧云又是两个年轻媳妇,在山上这些时日养得比流民白净。 江枝不敢考验人性,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再有原则的人都会受诱惑,只要那诱惑够大。 李老实他们已经下山,需要马上做准备。 很快,两家人的粮食全部被藏进林子,只留下一些普通瓜菜在灶间。 按照安排,徐二瑞和小满,春凤巧云带着两个孩子也要离开家。 春凤拉着徐大柱:“婶子,让小满带走妮妮就是,我留下陪大柱。” 她经历过流民生活,不是单纯的巧云,要是有人敢抢东西,也是敢杀人的。 徐大柱黑着脸:“你带着孩子走,有小满和二瑞,会护着你们母女的。” 他要再一次赶走春凤,而且这一次还要带走孩子。 自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春凤和小满也能抚养妮妮。 春凤眼中含着泪:“你们都在这,我怎么好逃跑。” 江枝却道:“你在村里跟医棚的张军头见过面!”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59节 二瑞把春凤用石头砸死工头的事悄悄给自己说了,当时自己还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怪不得春凤要缝住衣服,怪不得春凤敢杀蛇…… 春凤是这个时代的人,哪怕是受害者被人欺负,哪怕没有被人玷污,也不想被其他人知道。 原身以前的性子给人留下印象太深,春凤和小满还不习惯。 既然这事春凤想瞒着,就继续瞒下去,江枝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提醒春凤医棚会来人。 听到张军头有可能要来,春凤脸变了变,没有再继续强求留下。 让这几个年轻人带着孩子走,是小满爷和江枝商量过的。 无论会发生什么事,两家人都要留下血脉,等人走后,这里就只留下老弱病残。 若是来流民,小满他们再出现不迟。 本来小满爷让江枝也走,可江枝道:“我跟李老实对过话,他肯定会说。还有若医棚里的人来,需要问药物的事,你们也应付不来。” 那些药物只有自己才懂,遇到紧急情况也才好处理,江枝都必须留下。 李老实等人是天一亮就走的,计算时间,医棚的人最快也要在晚上,或者第二天中午到。 于是,这一天几个人搬了粮食,又准备了干粮,小满在山上视野开阔处一直观察下方情况。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恨不得直接到山下去看李老实他们是否回去。 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第二天太阳过午,山腰终于出现一行人,七八个军士中带着两个走得歪歪斜斜的人。 小满毫不迟疑转头向家里奔去,他知道这就是江婶子说的医棚来人了。 第81章 医官上山 许东已经很久没有走这种山路了,他只感觉脚下的道路仿佛一把刀,扎得脚底生疼。 一路走走停停还是累得慌,不得不张口喘息。 等到再次休息,许东在道边的山崖上靠坐下来,看一眼瘫在旁边的李老实:“李老实,你确信这次前面能找到那处山崖,我们没走错?” 李老实昨天迷路爬了一天山累得要死,晚上被绑在树上差点吓死,今天早上好不容易回到村里。 因为一夜未归,又被火冒三丈的张军头抓住差点打死,军棍都挨到屁股才停。 等说明是被山上的村民扣住,还把络腮胡头上的伤口展示出来证明时,他最大的灾难又来了。 没想到自己一刻也没有休息,张军头要求马上带路上山找到这户村民。 那三人一回去就躺倒两个,被吊在树梢上的那人是连夜跑了。 李老实不仅身累,他还心累,这一次他真的要死了! 藏在衣角的钱丢了,那可是五钱银子,肯定是在山上丢的。 此时哪怕双腿软得一步都不想迈,他也想原路找找,说不定就找回来。 只是,这个愿望并不容易。 昨天四人在山上是一通乱转,因为路断了需要绕行,绕着绕着自己都不知道走了哪些地方,只知道往山上走。 下山时就更别说了,连跑带颠、连爬带滚根本就没有回头看一眼。 不仅不知道银子丢哪里,就连路找起来也费力。 五峰山,几处山头山坳大同小异,高大的青冈树遮挡住视线,一行人就在里面乱走。 好在许东也要休息,时不时就对着一种草嘀嘀咕咕背书,验证半天很是耽搁时间。 此时听到许东在问,他赶紧道:“许医官自己也看过,这里的路塌方过,早就断了,我们昨天也是瞎走才找到那处山崖。 前面、前面就是,这一次是真的。” 李老实没瞎说,前面还真是昨天发现坡地的山头。 此时还没有到黄昏,坡地上的高粱和瓜菜一如既往,没有昨天的炊烟和夜雾,这里就是普通的山洼低地。 这一次,李老实他们没有钻林子,而是从坡地边小路走的。 一条羊肠小道引着他们来到山崖边,很快就看到整洁的屋舍,还有门口肃然而坐的一个面色青黄,衣衫寒酸,补丁叠着补丁的老者。 看到这个拄着拐杖的老头,李老实长长舒一口气:自己可算是完成任务了。 小满爷漠然看着这一行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士兵,没有动。 许东走过去喊了一声:“老丈,这是你家?可以喝点水不?” 小满爷才抬头:“请进!” 该来的,迟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屋里,江枝和小满奶同样一身旧衣,脸色蜡黄。 两人把烧好的茶水用土陶碗端出去。 李老实和那几个军士是真渴了,大口大口牛饮。 许东端碗,见碗里茶水微黄沁着淡淡香味,不是茶叶。 他放下碗,看向小满爷:“老丈,这是什么茶?” 小满爷道:“山里人家,哪里能喝茶,只是随便煎煮一些消暑的草药。” 许东眼睛一亮,他看看那几个喝完水的军士没什么事,这才抿了一口浅尝,入口微苦但带着回甘。 这味道他很熟悉,药名也脱口而出:“是银花和槐花!” 小满爷点头:“许医官是有真本事的人,这的确是银花和槐花!” 被人叫破名字,许东也不再装样,他放下茶水,冷哼一声:“既然你们知道鄙人是医官,就该知道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昨天你们打伤李老实几人该如何赔偿?” 小满爷诧异道:“许医官,难道真是你们让人来偷东西的?” 这些对话几个人早就商量过的,山下的人上来,肯定会兴师问罪一番。 小满爷这一应对,就是要医棚承认在派人偷窃。 “偷?偷东西?我们医棚有军粮军需,还需要维护一方平安,怎么可能偷窃。” 许东变了脸色,他现在可是新军医官,要是跟这群流民粘上,坏了新军名声。 许东立即把张军头要恐吓村民的话丢开,转头怒目看向李老实。 李老实连连摆手:“许医官,你知道我是老实人,肯定没有偷东西,只是不小心误会了!误会!误会!” 在山下,张军头已经问清楚发生了什么,知道这几个流民闯进别人的地盘被绑被打,肯定不是一句“误会”能解释的。 不过,这些流民能平平安安回来,那也说明山上的村民没有伤人之心。 再看见络腮胡头上的伤药,许东说药气浓烈,是很好的药粉,这才动了上山找药。 顺带查看详情的心思,用话敲打只是显威风的惯例。 这些事对许东来说是无关紧要的,李老实他们是误会也好,是偷东西被打也好,他只在乎药。 此时见这户人家用银花做茶,那就必定会采药。 “老丈,你会采药,能不能把家的其他药拿出来看看?”许东还想这里有药就赶快带下山去。 江枝早等在一边,把自己采的几样药拿出来:“许医官,这就是我们平时扯的草草药,昨天那些人上山说是在帮医棚采药……” 许东脸严肃下来。 医棚请人采药虽然算不得军事机密,但总归是不宜宣扬。 他没有看药,只抬头看向屋四周,起身走开,对一士兵示意私聊。 此时,跟他上山的军士已经将周围探查过。 不光详细查看崖下棚子,就连崖上江枝的药楼都翻找过。 很快,许东就从军士口中知道了这里的情况,两个老人,一个病人,剩下的就是这个妇人。 而昨天李老实说的两个青壮男子并不见踪影。 许东离开,屋里一下安静下来,江枝看看小满爷,再看看一直躺着的徐大柱。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没有说话,此时面上神情虽然还是紧张,但透着一丝轻松。 今天的情况跟之前预估的不一样,本来以为是张军头上山来追查打人事件,再顺势提到药。 没想到来的就是医官,看来缺药已经非常紧迫了。 这样的变化对江枝来说肯定是好事,她不怕别人找上门来讨药,就怕别人看不起来自己。 许东跟军士说了几句就回来,依然坐在原位,他把土陶碗一递,随口道:“再来一碗茶,昨天那两个年轻人在什么地方?” 这是张军头要求问的,弄清楚打人者是谁。 江枝面带怒意:“在山上采药,你们这样一群人来,吓都吓得不敢回来了。” 她话里承认了有小满和二瑞,但就不回来。 第82章 交药 江枝这不软不硬的话,让许东有些吃瘪。 他正想把张军头的话再说几句,小满爷已经道:“许医官,别怪孩子们不敢回家,我们都是庄户人家,只想种地谋生。 以前在村里日子也过得去,唉!战乱起,那些流民要杀人放火,我们才躲进山里。 这里缺吃少穿,还能活一条命,结果你看…… 唉!你们拿点草药不打紧,恐怕以后这里也不得清静了!要是住不得,我们就得搬家。” 许东愣住,这是自己拿点药,就要逼得人家搬家的意思。 今天江枝跟小满爷配合默契,一个是不讲道理的乡野村妇,一个是讲道理的老人,让许东有些难以招架。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60节 他心里还是草药要紧:“老丈你们别担心,以后还是在这里住着吧! 如今巴郡已经安稳下来,周王正鼓励众乡亲回乡耕种,世道会越来越好的。” 小满爷露出笑容:“这样就太好了,我家就是下面徐家村的,早就想耕田种地!” 此时,小满爷跟许东拉着家常,把家里的悲惨说上一通。 这倒不是假话,小满奶在旁边坐着不说话只抹眼泪,徐大柱则在另一边“躺尸”,怎么看都是可怜兮兮的。 江枝则带人取药。 阁楼上的药草是特意整理过,不可能一次性将药给人,多数藏在林里,家中只留下一小部分。 知道下面医棚的需要,江枝这次故意多放一些活血化瘀的药材。 几个军士用麻袋装着,提到许东跟前道:“许医官,药装好了!” 许东正被小满爷说得坐立不安,见到有药,赶紧回神。 因为在药房工作的习惯,药品交接工作都是需要面对面做好,江枝把各种药取出来,全都摆放好给许东指认。 这样的行为对许东来说,还是第一次遇到,惊讶之余满心欢喜。 哪怕许东认不得药,此时只需要跟着哼哼哈哈几声,就能准确辨识出来。 原本以为自己要看见一堆胡乱堆放的草茎树皮,没想到这个村妇采药晒药都做得很好。 不仅每种药切割处理到位,就连包装都跟药铺里一样,用旧麻布做的袋子,区别清晰明朗,终于不用自己乱猜了。 更让许东开心的是,这里面居然有好几种自己急需的药材。 这趟上山虽然辛苦,收获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中间的辛苦都可以忽略不计,心情更是舒畅。 那些流民……什么流民被打,不知道,张军头也不知道。 以后自己要用药,终于找到出处。 拿到药,许东心满意足,再看看一家子可怜巴巴望着自己,他知道自己也该说点什么。 从小满爷奶的哭述,和李老实几人供述,许东已经把这里人家的情况摸得清楚。 这家的青壮是家里唯一劳力,昨天动手伤人的只是个孩子。 总的说来,李老实几人口中的山匪对医棚没有威胁。 另外,小满爷一直在说住在山上缺粮缺油,想用这些药交换一部分,许东答应下来。 他对小满爷道:“徐老丈,你说缺粮的事,张什长会考虑的。 那些流民也会加以管束,若是有偷鸡摸狗的上来生事,你们撵了就是。” 这是张军头的意思,有人抢东西就打,反正也要开始撵流民回乡,不许再滞留他处。 话说完,药到手,天黑之前,许东必须带药下山。 实在是山路不好走,上山一次就难受。 旁边,李老实看着一大袋子药,又是羡慕又是眼馋:自己要是也这样会采药,以后该怎么懒就怎么懒,多好! 等到这一行人急匆匆下山,在林里躲了半天的小满和徐二瑞几人终于回家。 两家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满追问着小满爷具体过程。 小满爷已经洗去面上的草汁,一扫刚才的苦容,神情轻松道:“总算过了明路,以后能大大方方过日子!” 为了表示出住在山上日子过得辛苦,挨饿不够吃,他们几人在脸上都染了药水,不是腊黄就是苍白。 徐大柱更是学了以前的憔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许东是郎中,还专门去给徐大柱检查了一下,瘫痪是真的,也不惧他来看。 见这户人家的确辛苦,许东会给张军头传递消息的。 这一晚,两家人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在山上躲半年,虽然吃食不愁,但一直不敢暴露行踪,生怕引来流民乱兵。 现在被医棚联系上,终于可以夜里点亮火把,也可以堂堂正正在山上生活。 不过也说好了,第二日江枝要下山去一趟,取回交换的盐油物资。 一晚过去,江枝就要准备下山了。 她依然穿着破衣旧衫,头上脸上都做了掩饰,实在是自己这过于健康的面容,跟逃荒的流民不符。 小满爷也要跟着她下山进村:“二瑞娘,你一个妇道人家,第一次跟那些兵痞子不好打交道,万一有啥事也好有个商量。” 江枝知道小满爷是不放心自己进村,担心出什么意外。 虽然江枝是当奶奶的人,要是遇上什么人无礼,有他一个老头子出面也好阻拦。 本来这些事应该让徐二瑞和小满去,初次合作,到底不敢让他们冒这个险。 下山的路同样不好走。 原来的路早已经毁了,李老实他们能闯到老云崖,实在是无意的。 路毁了一直没有修过,就这样堆着,若是还从原路通行,绕来绕去不仅容易迷路,而且会比以前消耗两三倍的路程和时间。 江枝他们自然不走老路,带了绳子,由小满护着他爷翻岩而行。 小满爷已经六十岁,早就腿脚不方便,可上山半年,天天喝山泉吃保健品,再加上营养充足,心情舒畅,身体比以前硬朗,走这样的山路勉强还能跟上。 再加上有小满,更是方便。 小满一直将人到村外,他躲进旁边山林等待,江枝和小满爷就进了村。 时隔半年再进村子,仿佛是隔世。 从上山小满爷就没有离开过老云崖,还没有真正见过被烧毁的家园,此时再见,眼睛都红了。 指着一户一户残留的宅基地道:“这是徐大山家,这是徐根宝家,可惜了可惜了,当年他家的木梁木檩子,还是我跟他爷上山扛下来了。” 他一路走,一路如数家珍的絮叨着以前的人和事,说着说着又长叹一声。 在一村里终于遇上一户住在窝棚的流民。 看着被糟蹋得不像样的院子,小满爷脸上有些说不清啥表情。 江枝两人进村,自然早被守兵看见,张军头跟许东没有等着摆谱,闻讯过来见人。 从山上拿的药材晚上就给伤员用上了,两人心中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 第83章 风波过去 张军头是个中年毛糙汉子,一见到下山的小满爷就脸上挂笑,打拱行礼:“哈哈哈哈,稀客稀客!老人家,多谢你们的药材。” 小满爷有些意外,这些兵痞子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心中疑惑,脸上还是恭谨着回答:“还是军爷宽宏大量,不计较老头子的失礼。” 张军头呵呵笑:“这叫不打不相识!” 有了救命药,就能解燃眉之急。 跟那些伤兵的安危比起来,流民的伤痛算个屁,反正又没死人。 江枝此时一身村妇打扮,默默站在一边观察村里情况。 村里修建有三个医棚,再加上灶房茅坑和宿舍,占的了村里一半面积。 拆除了村里好几家残墙,其中就包括江枝家的老屋基。 面积虽然大,但这些房舍都是临时搭建。 木板为墙、油布搭顶,人在里面的居住条件并不算好。 当然比起来周围散乱的流民窝棚还是规整得多。 此时还没有到中午,十几个伤兵坐在外面的厚木板凳的阴凉处,一个个包头裹脚东倒西歪,都是有伤在身。 他们算轻伤,更重的还在医棚里躺着,忙碌的医兵拿着马桶尿盆进出,都是照顾那些起不了身的重号。 张军头显然还有其他事,没有闲功夫跟小满爷多应酬,口头的客气一过,就又提药材:“老人家,你们在山上住着,若是方便,以后就多送药材下来。” 小满爷此时也放松下来:“要得嘛!只要军爷看得起,我们多走几步就是!” 按照跟许东的事先商量,这次药材需要跟医棚换盐油和一包针线。 这些都是医棚有寻常物资,根本就不是难事,张军头大手一挥就让管后勤的小兵搬东西。 十斤盐,十斤白面,十斤白米,三斤油,另外就是一包糖和两个军用针线包。 张军头道:“这些是军需里拨出来的,暂时只给你们这些。 以后你们想要什么,可以用药材,或者用山货来换!” 这是说以后还可以来交换。 看起来多,其实算来江枝是亏了,这些药若按照以前的价格卖去药铺,能买到更多东西。 当然,现在的江枝也不盼望赚钱,什么都比不上粮食重要,更比不上安全重要。 跟下面的人搞好关系,只要能换到基本物资,自己就可以宅死在山上。 拿到盐油,又到村里堆放废墟的角落里刨出几口没有破损的小坛子,用随身带的绳子五花大绑。 张军头也大方,叫一个小兵从医棚拿一个装菜的大竹筐,让江枝他们把那些坛子放里面方便带走。 又是收获满满,这次江枝和小满爷没再停留。 两人忽视村里那些流民羡慕嫉妒还有害怕的目光,把所有东西装进背篓,背着抬着就出村上山。 小满就等在半山上,他能看见村里情况,等着江婶子和自家爷一出来,赶紧过来接。 看到不光是背篓装满,还抬一个大筐,顿时乐得笑起来:“爷,婶子!里面那些人没有为难你们吗?” 他听过许东在山上的问话,知道要是没药材,流民被打这事会被追究。 还以为下山来会被刁难,没想到真的换到东西了! 江枝一边把自己背篓里的东西分一些给他背,一边道:“现在还好说话,以后就难说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61节 现在是医棚需要药材,等到新军的物资供应调整过来,医棚还会不会这样爽快交换就难说了。 小满听得点头,的确如此。 小满爷想起那些流民的眼神,小声道:“昨天那些流民吃亏,以后肯定还会上来,小满,你以后腿脚勤快点,每天把山上查看几次。 再到几个路口下套子,让流民不敢随便上山。” “好,爷你放心,我明天就做!”小满拍胸脯保证。 他最喜欢干这事,以前怕引人注意只敢把陷阱下在自己家附近,现在他想山中到处都有,来一个套一个,来两个套一双…… 比起空手下山,三人这时就走得慢了。 不仅需要搀扶小满爷,还得背重物,腾出手还要搬抬东西。 这一路只能走走停停,小满和江枝两人来回倒腾着往上走。 后面,不远不近还跟着一些流民。 小满也不怕,将磨得雪亮的柴刀挂在腰上,还耀武扬威的展示出来。 李老实和络腮胡几人如今躺在窝棚里起不来,山上这户人家不好惹的话也在流民中传开。 村边有医棚的军士在,那些人只敢远远看着,跟一阵就悻悻停住不敢走进树林。 好在才走一小半路,徐二瑞就来接人,有他背着小满爷赶路省了一大半事,几人终于在天黑前赶回老云崖。 换来盐油,终于解决了最迫在眉睫的事,有这些东西,两家人再待一年都无碍。 在崖下的棚里,江枝用手捻起一撮赤砂糖放在妮妮嘴里,妮妮很久很久没有尝到糖的味道,喜得眼睛眯成缝。 虽然说在3000年前的西周就有淀粉水解制糖,《齐民要术》中也有制取麦芽糖的详细介绍。 战国时期的楚国地区就大量种植甘蔗,榨取汁液熬煮“柘浆”食用。 而冰糖则是唐大历年间由四川遂宁糖匠发明,取名糖霜。 (“遂宁”地名始于东晋,东晋十六国并存,遂宁属于十六国的成汉国,各国诸侯连年征战,民众苦不堪言。资料来源网络) 糖不是稀罕物,但是重要的战略物品,一直不容易购买,现在医棚给一包糖,真是让大家开心。 十斤盐也是好东西,江枝也没想到张军头这样大方。 不过想到周边几个县里有盐井源源不断产盐,还有新军里需要用盐水消毒洗伤口,使用起来就宽松了。 十斤盐给小满奶分了一半,虽然分作两家人,可这些天动不动就在崖下吃饭,也就给他们多分点。 江枝还想分油,被小满爷挡住:“那些草药虽然有小满在采,还是亏得你教他才认识,盐我们要了,油你留着。” 这几个月里,两家人互相帮助不分彼此,可自己家里人多,还老老小小不干活,小满爷不愿意老占便宜。 江枝也不勉强,但糖还是分了一些:“这糖对孩子老人都好,你们都吃一些。” 风波终于过去,压在老云崖上两家人心中的石头也被掀开,新的日子即将来临。 第84章 香薷草 虽然现在并不能完全放松警惕,还得防着流民上山,但也只是一些小偷小摸。 若流民人少上山江枝等人不怕,为一口吃的,单是几小时的山路已经让人丧失斗志。 人多了就是匪,不等聚集满十个,医棚的军兵第一时间就会铲除掉。 清晨,朝霞满天,云雾缭绕间,大公鸡拍打着翅膀飞上树杈。 先习惯性的东瞧西看,见今天没人发现自己的企图,赶紧伸长脖子:“喔喔……喔!” 一口气喊得荡气回肠,终于把憋在胸中的气畅快淋漓的吐出来。 只可惜乐极生悲,这憋屈太久没有打鸣,连叫两声,大公鸡气竭头晕,一头就从树上跌落,半天没缓过劲来,吓得母鸡们“咯咯”叫着慌成一团。 旁边,六月出壳,已经换上扁羽的小鸡在鸡妈妈带领下闷头刨食。 对它们来说,打鸣还很早,现在要紧的是先抢到草籽和虫子。 如今已经是八月底,山坡上的高粱可以收割了。 一簇簇高粱穗子割下来挂在屋檐下,火红火红的。 高粱杆被小满爷细心收起来,他要编一些生活用品。 地里的辣椒也该采收。 之前因为盐不够,也没有多的坛子,辣椒全部晒了干辣椒,辣椒酱什么的都没有做。 现在,两家人开始用黄豆做豆豉,晒豆瓣酱,简单做点调料。 家里的事自有春凤和小满奶操持,江枝又在找药了。 这次下山在村里刨坛子时,她无意中听到旁边几个医兵在抱怨聊天。 说因为伤员人多,秋老虎的天气也热,前些天总有人嫌闷,跑到外面的石板上睡觉,受寒后个个腹泻不止,可把他们这些端屎端尿打杂的人累坏了。 许医官也气得不行,说本来药材紧缺还这样折腾,再看见有人在外面睡觉就不给药。 江枝上一次给许东的药是特别准备过,里面多是用于跌打损伤的药草,用于杂病的不多,尤其是医兵们说的受凉腹泻病症。 受凉腹泻,通俗一点就是胃肠性感冒,此病最是麻烦,头痛发热,身痛无汗,上吐下泻,浑身水肿。 古人所言为夏日贪凉,睡卧湿地所致。 换到现代就是吹空调、吃冷饮出现的感冒腹泻,寒湿交杂,反复发作难以治愈。 百病自有百草,一矛就有一盾,道边小草就是克星。 如今正值初秋,是香薷的开花期,也是此药的采收期,江枝慢慢顺着向阳的林间山坡寻找。 在满山深绿、浅绿各种绿之间,香薷紫色的花穗很是引人注目。 香薷又叫水荆芥,山苏子,香草,气味芳香,花叶跟紫苏极其相似,分布也是极广。 小草看似柔和美丽,药性却是猛烈,功用发汗解表,利水消肿,被喻为“夏月麻黄”。 在宋代,香薷饮是火爆一时的中药饮剂。 《红楼梦》等29回中,黛玉随贾母去青虚观打醮,正值暑令,空气秽浊回家中暑,喝的就是香薷饮。 夏季煮一碗香薷水能消除病痛,遗憾的是此药性猛,多饮会发汗过多,并不能像金银花当茶喝。 江枝把山坡上看见的香薷连根拔起,只需要清洗干净,切成段阴干或者晒干就可以入药。 此时,小野猪就跟在她脚边拱泥土,寻找下面的草根虫子。 五花肉本来就是野猪,特别喜欢在外面寻吃食。 每天吃饱肚子再回家,等再把带有盐味的洗锅水菜渣喝进肚子,它就懒洋洋睡大觉,好吃好喝长得飞快。 明明是身上还带着花边条纹的小猪,已经比同龄小野猪大一倍,不能再抱了。 原本小猪出生十几天就要做“阉割”手术,佩奇救下时已经错过最佳时间,不得不放弃这想法。 而且,江枝是取名后才知道它居然是个公的。 可随口一说的“佩奇”已经取了,还是就这样喊着。 反正小野猪每天都是被妮妮打扮得花枝招展,头上身上的毛毛全用彩线绑了小辫。 长着男儿身,内是女娇娥也未尝不可。 只有江枝每天看小野猪就这样憨吃傻长感觉难受,想当美女一身肥肉可不行,于是给小野猪用麻布做了两个袋子。 出门就给它像马鞍一样横放脊背上,每次背一两棵草回家。 人没吃闲饭的,鸡没吃闲饭的,猪也不能。 虽然小野猪还是宝宝,有雇佣童工的嫌疑,但爱劳动的好习惯需要从小养成。 多背两次,小野猪对自己的背袋很是喜欢,一出门就得绑上,当然绑上就必须带出门。 小野猪特别喜欢跟着“妈妈”出门干活。 此时,见江枝扯了草药,它哼哼着过来要装袋。 江枝把香薷的嫩叶掐给它:“佩奇,来,吃一片除口臭,不长蛀牙!” 现在小野猪表现好江枝就亲昵叫佩奇,闯祸就是大喊五花肉。 得到夸奖,小野猪张嘴吧唧一口吃下,小尾巴还甩了甩,对这味道很是满意。 江枝也掐一片香薷叶子衔在嘴里慢慢嚼碎,等出了味儿再吐出残渣。 在这里刷牙不方便,用这个清新口气也挺好,也是香薷的一项技能。 香薷草一长就是一大片,江枝很快就割好一大筐,一筐自己背,再给小野猪的袋子也分别装好两株。 于是在明媚的阳光下,一人一猪,一前一后,一摇一晃回家去。 此时小满也割了一大捆黄荆叶回家。 家里要想发豆豉,就先得将黄豆发出霉。 小满奶将清洗干净的黄豆煮到软烂,再放到阳光下晒一天。 等到晚上,将均匀拌上面粉的熟黄豆装进小篓,放进铺着草的大筐里,上面还要盖上一层厚厚的黄荆叶。 依靠鲜黄荆叶堆积发热带来的温度,五天后,黄豆长出黄色的霉菌,抓散晾晒,喷上姜汁,这就是黄豆豉。 若在辣椒酱里放入豆豉,味道会更好一些。 接下来的日子里,剁细的辣椒酱拌上花椒,放入豆豉开始日晒夜露的过程。 缸口蒙上一层纱布隔去灰尘杂物,经过持续一个月的反复搅拌,翻缸,还有三到五个月的储存发酵,方出精品。 只有这样吸纳了天地灵气的辣椒酱,才能做出当地最有特色的美味。 从第一次交换药材,才过五天,江枝又将自己晒好的香薷草连同其他药也送下山。 这一次,是徐二瑞送她到的村外。 进入村子,让守兵验过脸卡,江枝熟门熟路找到医官许东。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62节 第85章 山上的识字班 看着又是整齐干净的草药,还有新鲜的香薷草,许东很是开心:“江大嫂,你这些药来得正是时候,真是帮我大忙了。” 江枝笑笑:“许医官还缺啥药,我看山上能不能找到?你也知道,这里的山上药也不多。” 山上多的是草药,但许东需要的是入了药典的中药,这些普通山上就难寻几样。 许东道:“我这缺的药就多了,能找到的都要。 不如我给写一个单子,下次你照上面的找好送来。” 郎中就没有嫌弃自己药物品种多的时候,尤其是现在,天天去催,从军需后勤过来的药还是缺这缺那,补不齐。 药不齐不成方,伤员可不管这些,受痛就要骂人,不光是伺候人的医兵要挨骂,就连许东也被这些浑人骂过。 “单子?”江枝愣了一下,眼前却是一亮。 原身是个大字不识的农妇,自己到这半年,还没有见过笔墨,更没有见过文字。 若是能借机学会识字就好了! “许医官,我不识字,你能不能把每种药分开写一张,再跟每种药放在一起。 这样我识得药,就记得住字,以后再写单子就方便了!”江枝把一个聪明村妇的智慧表现得淋漓尽致。 许东刚才说写单子也有些后悔,眼前这个靠家人传下来认药的妇人,怎么可能会识字,就是学也学不会。 但只要写成一份一份的药名,对照着一样一样的草药记,那就简单了! 不用自己教,以后还方便,许东有什么不愿意的。 他说干就干,找来之前那些旧布袋子,先在每袋里面装一份药做标记,再放上一张写着药名的草纸。 江枝看着许东笔下的字,心里翻江倒海,好嘛!都是繁体字,个个认识。 想来也正常,自己当初看的可是中文书,里面写汉字才正常。 许东一口气写了十来张:“这些药山上应该有,你找到晒干,医棚若是要用,会派人来取。 这字你能认就认,不能认就照着袋子里面的药材找。” 想到这些山普通,许东就只写了常用的,什么紫苏,艾草、麦冬,狗脊…… “暂时就这些,能找到多少就多少!”许东没能将药材全寄托在一个山民身上。 江枝大喜,这些东西她早就收集着有,以后只需要慢慢送来就是。 不过当着许东的面,她还是做出为难:“好,许医官只管放心,家里人全部去找,总能找到的。” 这一次的药材依然换了粮食和盐油,另外江枝讨要了一些生石灰和烈酒。 只是背上一大篓走在村里,很快又引来无数目光,这一次,躺了几天没死的李老实也在其中。 李老实蹲在路边,羡慕的盯着江枝身后的背篓道:“大嫂子,要不要人帮忙采药?” 他现在失业了,不想走,又不想学其他人种点小菜干点小活,就眼馋这伸手扯把草就能换粮的事。 江枝冷冷一瞥:“医棚正要人洗单子,你可以去做。” 李老实摸着脑袋,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大嫂子这活轻松!” 江枝没搭理他,自顾自走着,只是一直留意着周围动静。 好在这里的流民已经知道李老实几人的下场,没人再来生事,络腮胡头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呢! 刚到林边,徐二瑞就冲过来,伸手接下沉重背篓,一边担心道:“娘,下次我得跟你一起去。” 他在外面等着,心中急得不行,总害怕那些流民会惹出事。 江枝也不再勉强,她取下背带,伸了一下腰:“嗯,下次你跟我一起去,该带的都带好。” 自己虽然最近不下山,以后还会,该硬就要硬,需要让流民感觉害怕,也要让他们尝点苦头。 该带的就是武器,小满喜欢使用手臂粗嵌着石头的青冈棒,挥舞起来呼呼带风,一棒打翻一个。 什么技巧都不用,一力降十会,彰显的是一个暴力美。 徐二瑞没这样的习惯,他只用江枝给他的药汁抹了两把破镰刀,一刀割开血口子,丢了也不心疼。 母子俩一边絮叨,一边翻山越岭回家。 流民并不能影响山上生活,回到家里,江枝就宣布了一件事:识字! 除去小满爷和小满奶,每个人都要学会识字。 这可是一个稀罕事。 入夜,两家人又在崖下小满家聚一起,这一次,不再担心会被人看见,直接在院子中间点燃一堆篝火。 木柴烧得噼啪作响,火焰熊熊将整个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小满爷坐在旁边用高粱杆扎着扫把,小满奶摇着纺车,两人乐呵呵的看着旁边一群孩子们。 江枝取出白天从山下带回来的纸条,对大家道:“这是许医官给我们定的药,他写了药名,从现在起来,我们就要学会这些字,以后才能看懂单子。” 十来张草纸上是药名,也就只有二十多个字。 看着这个陌生的东西,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陷入沉默。 读书对他们来说,就是做梦也没有梦到的事。 小满一脸迷糊:“江婶子,我们只需要医棚说什么药就行,不需要认字吧!” 江枝严肃道:“三四种药你还记得,三四十种呢?还有交换的东西若是提前支借,需要打欠条呢?十天半月才结一次账又怎么算?你的脑袋记得住这样多吗?” 小满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只能挠着脑袋嘿嘿笑。 会识字有知识,在任何时候都是稀缺资源。 尤其是在基本上都是文盲的大燕,能意识到读书识字重要性,还为之付出努力的人不多,民间什么事都习惯口口相传。 像小满,徐大柱、徐二瑞这样的男孩难得有上学的,巧云春凤这样的女孩子就更没有读书机会,当然也包括原身。 难得有现在这学习机会,只要能识百个字,就不会被人诓骗。 巧云有些扭捏:“娘,我要带孩子,能不能不学了?” 她看见那些墨疙瘩就头大。 “学!我这样大的年纪要学,你更要认真学,以后彩霞的识字还得你教她!”江枝严厉道。 不是自己在苛待儿媳,虽然说“养不教父之过”,现实生活中妈妈总会在孩子教育上付出更多。 要是妈妈自己不想学,也没有学习重要性这个心态,又怎么去引导孩子。 巧云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抱紧熟睡的小彩霞点点头。 旁边,春凤抿紧嘴唇,她也怕学。 可江婶子刚才说了,当娘的会识字才能教孩子,自己以后也要教妮妮。 徐大柱斜躺在一张木板上:“婶子说得对。 以前我去镇上卖炭,斤两合不上,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拿着账单给我看也不认识,要是自己认字,就不会吃这些亏。 小满,二瑞,我们一定要好好学。” 春凤抱着妮妮,扭头一笑:“大柱哥,我们比一比如何?” 第86章 五花肉变滚刀肉 一个互相比拼的识字班正式开始。 白天,各忙各的活。 梯田的稻谷由小满爷和春凤照看着,两人还会抽空慢慢砌建梯田。 徐二瑞和江枝收集树叶怄肥,另外找合适的泥土石头,还要顺带采一些草药。 小满则负责巡山,防止流民偷摸着过来,遇上就会撵走。 再布置陷阱抓一些野鸡野兔,他还发现野猪有回转的迹象。 不过翻过垭口的那条水沟显然给野猪群留下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让野猪始终不敢过来。 徐大柱留在家里,小满爷给他做了一个简陋的木椅子。 可以依靠着被褥坐起来,只是腰上无力撑不了多久,需要绑上布带固定身体。 徐大柱觉得有这样的效果已经很满意了,自己可以坐起来,可以渍麻纺纱,可以打草鞋,可以做很多事。 晚上,小满爷早早在院里烧起篝火,大家又聚在一起说笑一阵。 江枝把草药找回来,大家每天认一种药,也认识一种药物的名字。 学字的人里,结果最好最快的是巧云,除去小满她也最年轻,第二是春凤。 都说为母则刚,怕以后耽误孩子,两个妈妈是拼了命在记。 而且每天被婆婆夸奖一次,巧云抱着小彩霞走路都抬头挺胸,对老是出错的徐二瑞也敢大声说话。 接下来才是徐大柱和徐二瑞,小满则是连续几天出错,说是单独一个在山上忘了学。 被小满爷骂几句,他也不恼,嘿嘿笑着说以后认真。 十几个药名很快就学完,江枝没出声,自己悄悄用炭块在纸背写了其他药名混进去。 日子一天天平静过去,转眼山里的秋意开始显露出来。 依然是满山苍翠,但其中一些树木在开始变黄,叶落飘飞,层林尽染。 山坡上的瓜菜没有了,只剩一些老叶枯藤,地里的棉杆也已经秃了,上面叶子一部分是枯黄,一部分是江枝打下去的。 棉花种植一直是江枝在管理,现在杆上还剩零星几个棉桃。 趁着秋雨还没有来,收最后一批棉花。 江枝把所有棉花棉桃都摘下来,就准备拔杆清地。 拔棉杆是个技术活,根深杆粗,力气小了拔不动,力气大了站不稳,而且还是在这斜坡地上,一个不小心就要跌下山。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63节 坡地也有坡地的好处。 江枝也不使傻力干苦活,用木棒绑上绳子,一头杵在坡地高处,只需要利用杠杆原理,一抬杠就连根拔起,不费力气非常适合懒人。 小野猪哼哼唧唧跟在旁边。 每当江枝拔起一根棉杆,露出下面松土,它就赶紧用长嘴呼呼乱翻,几下就翻开一大片土,寻找里面的蜗牛和虫子还有嫩草茎。 只是吃着吃着,小野猪就走了神,看见更吸引它的东西。 其实,野猪还喜欢棉桃,要吃那种里面还没有形成棉花的嫩桃儿,一掐就冒水,吃起来还带甜。 还要吃绽开的棉花,将里面的棉籽嚼得稀烂。 江枝不让小野猪吃棉桃,棉花虽然没有长成但纤维已经有了,宽肠理肚,吃多少拉多少。 小时候见过“獾子”吃棉桃,每天都会在山泉溪水边发现一大堆粪便,里面全是没有消化的棉花。 现在野猪也吃,江枝生怕它也这样造粪。 “五花肉!不许偷吃!” 随着一声暴喝,正偷摸着吃旁边篓子里棉桃的小野猪一个激灵,篓子一下翻倒滚出老远,里面的棉花棉桃白花花倒了一地。 小野猪知道自己闯祸,转身就想溜,可已经迟了。 江枝抓住它的耳朵,左边一个大逼兜,右边一个手贴脸,打得它一声尖叫,头一摆,扯回自己的耳朵就跑。 几十斤重的野猪力气大,江枝一把没抓住反而被带了个趔趄。 野猪奔出几步回头翘着鼻子哼哼,就像是在嘲笑江枝追不上自己。 仿佛就是一夜之间,小野猪身上的花纹就消失了,小短嘴变长了,变成一个长嘴褐黄的怪物。 就连以前那双布灵布灵的卡姿兰大眼睛也没有了,成了随时翻白眼的叛逆少年。 妮妮也不能再给它扎小辫子,实在是佩奇长得太快,一旦高兴,狂起来就没轻重。 随便一碰,妮妮就要被撞得人仰马翻,弄得时不时哇哇哭。 被人嫌弃,小野猪也毫不在意,它依然喜欢跟着江枝身后转。 哪怕刚刚挨了一顿打,才半分钟就忘了,黏着人讨吃,呆萌呆萌的五花肉变成皮糙肉厚的滚刀肉。 看着皮厚的小野猪犯贱,江枝骂了一句:“五花肉,回去就吃了你!” 她没空跟野猪斗气,还得赶紧收拾棉杆。 春季时,在被山火烧过的山坡大面积撒种,这大半年下来发现绝大多数地方并不适合庄稼生长。 挑挑拣拣,只选出这片棉桃地和菜地,坡度稍缓,土层也稍微厚实,准备精心打理。 这片地大概有两亩,土质稍厚,坡度也相对平缓。 因为接下来就要在坡地播种冬小麦,在这之前会重新焚烧一遍地皮。 一是为了增加肥力,连同从旁边林子里收集树叶一起烧。 二也是为了除草灭虫,将土里的草根草籽清理干净。 开荒没有捷径可走,只能这样一年一年反复的劳作,把生土翻成熟土,把心血汗水流在土地中,才能将荒坡变成沃土。 徐二瑞和小满爷在旁边挖红薯。 今年的红薯长得勉勉强强,好在面积够大,能长的地方都被插了藤苗,现在就得掰开石缝找红薯。 小满爷好不容易从石缝里取出一根手臂粗的红薯,笑得满脸褶子:“这石头山上也能有收成,真是难得。” 靠山上种的那点粮食肯定不够吃,这一个夏天几乎都是吃瓜菜。 麦子和玉米,也是磨成粉煮糊糊省着吃。 现在有山下换来的米面,还有这些红薯和干菜,再加上马上可以收集的青冈粉,又有粮食可以熬过接下来的冬天了。 收完棉花,这些棉杆需要带回去做烧柴,暂时堆放在地边晾晒。 地里开始枯黄的草全部收拢,只等晾干一把火烧成灰。 刚才还在偷吃棉桃的小野猪跑到小满爷跟前,又开始吃红薯藤。 小满爷没有撵,只摸摸它的脊背惋惜道:“我怎么就忘了早些阉呢,以后长大看谁管得住你!” 想想上百斤的大野猪在身边走着都可怕,不听话只能吃肉,还是五花肉。 小野猪对小满爷的话无动于衷,它只专心干饭,在这里所有人中,自己只怕一个人的巴掌。 等到收工回家,跟着混吃的小野猪已经吃得肚子圆滚滚。 吃了东西就要干活,小野猪自觉叼起自己的袋子到江枝跟前。 这次,两包棉桃将背袋装满,小野猪背负起来毫不费力,等大家一起走时,它迈着短腿悠闲走在后面。 今天自己干了活,肯定又有煮好的糊糊奖励,至少有那些红薯根须煮软吃饱。 第87章 小满练武 那一片经过整理的坡地上晾晒两天后,选了一个无风的中午,一把火烧了里面的枯草瓜藤。 几大堆的枯草烧起来黑烟滚滚,直冲上半空,在晴朗的天空下,隔着老远都能看见。 另外一处山腰上,伤好之后的络腮胡正在采野果子,看见这浓烟不由变了眼神。 他将一把火棘果塞进口中,嚼得脸直抽抽。 这野果子虽然能填肚子,可吃多了又酸又涩,咬合间牙齿都在咕咕响,哪里有白面好吃。 现在村里住的流民来来去去都有,有好几户人还想在徐家村这个地方定居。 可是医棚的张军头说了,以后得按户籍回乡,现在即便住下也是暂时。 想想自己老家欠下的十几两银子,络腮胡越想越是恼火,自己若是要回去,还得找到钱才行。 他将嘴里的渣啐出去,走到旁边正埋头挖草根的蓬头男身边道:“哎!胡老哥,你看那边!” 蓬头男看向络腮胡指的方向,一眼看见天空的黑烟,眼睛里顿时冒出火星子:“妈的,我们在外面逃荒不敢回,人家倒好,有吃有住的。” 他跟络腮胡迷路闯进山上被打后,对那户人家就恨上了,总得找回场子才行。 不过李老实是个软蛋,每天躲在村里找些草药混日子,而同行中踩到陷阱的那人也是个胆小怕事的,被放下山第二天就带着一家子跑了。 有着同一个仇家,现在这两人就成了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络腮胡蹲下身低声道:“胡老大,你看见那几袋子白面了吗?现在这物价,卖出去就能五两银子,听说还有油……要是我们有这些粮,完全可以换一个村子住着,这个冬天就好过了。” 他掰着手指,慢慢说着自己在医棚杂工那里打听的消息。 现在虽然说要流民回乡,可是从战乱一起流匪横行,各处官府新换县尊,首尾不接,无暇顾及乡野,无论是回乡还是路上并不安全。 就是要回去,自己也要先抢些白面吃几顿好饭,有些力气也不怕被别人抢。 之前江枝几次来村里换粮,都落在那些流民眼中,想瞒是瞒不住的。 可是,络腮胡很快就被蓬头男泼了冷水:“你想啥好事!那样远的路,等你爬上去就累得够呛,哪里有力气抢。 再说了,还有那个心狠手辣的小崽子。” 提起小满,两人只感觉脑门疼,尤其是络腮胡,现在脑子上血洞还没有掉疤壳。 穷凶就极恶。 络腮胡黑了脸,一把丢了手上的火棘果,狠狠道:“我们那晚只是没有防备。 我就不信,两个大男人,还会拿一个小孩子没办法。” 蓬头男摸摸还在疼的脑袋,也定下心:“试试也无所谓,反正,我们是被人打了,医棚不撑腰,我们就给自己找个说法去。” 两人主意一合,立即商量起怎么上山。 此时,江枝几人还在山坡地里烧着干草。 虽然无风,周围也还是绿叶青草,不太担心引起山火。 但经历过那一夜的山火,谁也不想再来第二次,为了安全起见,两家人能走的都到地里来了。 几个人一边烧杂草,一边挖松土壤清理草根。 等烧完坡地,把沤了一个夏天的各种粪肥送进地里,再等一场雨来,就可以播种冬小麦。 这一次妮妮也到地里来了。 春凤已经听徐大柱说了起火的事。 “那晚上若不是有江婶子将人带去梯田上,还烧出火带,两家人不光是房子不保,就连人要被烧死。” 春凤是知道山火的,现在又要烧干草,就将女儿带上,让她从小就学会如何在山里生存。 不过此时的小妮妮没有关心烧火,而是跑去地边,攀上一堆乱石,摘着石堆里长出来的火棘果,还有黄澄澄的野菊花。 她对这些红红的果子,黄黄的花朵很喜欢,小手不停的揪着往下丢,摘完一处,她就喊一声:“奇奇,走。” 于是,她的身体就动了! 原来在她的脚下不是石头,而是野猪佩奇。 野猪此时有吃的,任由妮妮踩着自己背脊爬高处,它则乖乖低头捡丢下来的果子。 于是,妮妮摘,小野猪吃,一人一猪配合默契。 村外,小满趴在石崖边俯视着村里医棚,看那几个守兵在对练格斗术。 这只是军队里最普通的训练,可小满看得两眼放光。 因为担心流民偷跑上来报复,安排他现在不用下地干活,只管满山巡视布陷阱。 可小满最喜欢的还是打人,天天到在崖边来,模仿下面军士们的擒拿折臂动作。 “拧臂拌摔”、“别臂下压”,直练得汗流浃背,腹中饥饿难忍才歇下,从旁边的小篓里取出装水的竹筒和菜饼吃起来。 吃饱喝足休息片刻,再起来挥舞拳脚,一直练到半日时间过去,眼见太阳西斜该回家,小满恋恋不舍提起木棒一溜烟跑了。 晚上,江枝用冰冷的泉水洗过手脸,巧云把晚饭端上桌:“娘,今天还学字吗?” 她现在已经被夸上瘾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64节 江枝摇头:“今天不学,明天我要去采火棘果和野菊花,你帮春凤嫂子她们理红薯去。” 红薯挖出来了,现在暂时放在小满家山壁的阴凉背风处,还需要将大小不同,带伤口的红薯分开放置。 听到不学字,巧云有点失望,不过家里这几天要秋种,应该会停几天。 就这一会,徐二瑞进屋来,带着水珠的手直接在衣襟上擦了擦,看着桌上又是菜又是汤,顿时咧嘴笑:“哈!今天又是炖萝卜笋子汤!” 说着伸手接过小彩霞抱在怀里。 现在有野猪肉干,每天都会切几片炖汤,有了油荤,清水煮菜也香喷喷的。 除去肉汤,还有香葱炒蛋、菜面饼子和红薯玉米糊糊。 一家三口能吃饱肚子还有营养,巧云奶水足,养得三个月大的小彩霞胖嘟嘟的,平时不哭不闹很是乖巧,谁见着都想抱一抱。 巧云一边给徐二瑞盛饭,一边道:“二瑞,明天抽空砍些树枝编一个鸡笼吧!今天我数过,小鸡又丢了一只,这半个月就丟两只鸡了。” 一听又丢鸡,江枝和徐二瑞都严肃起来。 江枝道:“平时鸡爱去的林子找过没?是不是有蛇来了?” 这里的鸡都是真正的土鸡,成年最大公鸡也就五斤左右,夏天孵出来的小鸡崽到现在才半斤多,丢两只,可是大损失了。 第88章 鹞鹰威胁 换成以前巧云肯定要吓得半死,现在她虽然不再怕婆婆骂,自己心里还是着急,这些鸡崽可是她一只一只看着长大的:“没有蛇,就只听到过鸡群好像是被什么吓到,春凤嫂子和我去看过,没看见什么不对的。” 其实她还看见有几根散落的鸡毛,想到这里本来就是鸡群活动的地方,有鸡毛很正常。 以前带上山的都是成年鸡,这附近又没什么野兽,鸡就在房前屋后转,没有丢失过。 现在有了小鸡,数量多了,跑的范围也大,之前丢失一只,大家只当是掉进石缝土坑,找过也就放弃了。 现在又丢,肯定不能再忽视。 江枝想了想:“明天二瑞编围栏,把鸡圈起来养,别再满山跑!” 除去跑丢,山里什么动物都有,以前是山火烧跑一部分,现在该回来了。 徐二瑞塞一口吃食在嘴里,含糊不清道:“好,明天就编围栏,娘,那些鸡会不会是被鹞鹰叼走了?这段时间我看见过几次鹞子在山上飞!” “哎呀,还真有可能!”江枝此时也反应过来。 鹞鹰,又叫红隼,是比老鹰小的猛禽动物,也是迁徙候鸟。 体形较小,平时吃鸽子麻雀,对成年的公鸡没有危险,但刚刚长大的小鸡就是它们的目标。 以前住在村里,到处都是人,鹞子没有下来过。如果真是这家伙,那就有些麻烦了。 这里冬天不是特别冷,鹞子会留下越冬,自己的鸡群就成了它们的食堂。 要想驱赶鹞鹰,要么养狗,只要俯冲下来抓鸡,狗就可以狂吠。 要么养鹅,体型很大的鹅不怕鹞鹰,还可以跟鸡群在一起攻击敌人。 现在住山上,狗鹅都是没法找到,现在就是养也来不及了。 唯一的方法就只有圈养鸡,圈养就得喂粮食,这对本来缺粮的江枝来说,显然是不是长久的。 真是一个大麻烦,不过现在也只能先这样。 江枝放下筷子:“算了,明天我也不去采火棘果,还是先编围栏。” 火棘果和野菊花能采的时间长,自己编围栏耽误不了事。 第二日一早,小鸡们欢快冲出鸡圈,围着山泉喝完水,立即奔向平时最喜欢的林子。 徐二瑞已经一早就去砍了大捆黄荆和树枝,用刀修去旁枝,只留下端正长条。 江枝则把枝条围绕着小鸡爱待的区域,每隔五厘米就直插一根进泥土里,再横着一上一下的编压固定。 小满爷很快也知道崖上丢鸡需要编围栏的事,提着柴刀过来帮忙:“不用围多大,鸡还是得每天放养才长得快,只能关一阵,有空就早晚用人守着放。” 用人守着放是笨办法,也是最有效的,等到鸡崽长大,鹞鹰迁徙离开才算完。 这一天,两家人都过来扎围栏,人多力量大。 春凤跟徐二瑞砍树条,小满没有出门,而是去山下扛竹子上来。 几个人忙忙碌碌,沿着树林高低不平的斜坡挖沟打桩,到天黑才围出一个结实围栏,能防止黄鼠狼和野狗偷鸡。 最重要的是用树枝在中间搭一处只有一米高的低矮棚子,这样一旦有鹞鹰冲下来,小鸡们就有了躲避的地方。 这一天江枝也看得到了盘旋在头顶的鹞子,果真是身手不凡的“鹞子翻身”。 一只从稻田边飞起的麻雀无论怎样躲藏,还是被灵活的鹞鹰一把抓住叼走。 唉!要是麦收时有这些鹞鹰来多好,小满爷也不用天天守麦地了。 这一天大家都在忙,无人去关心旁边吃了睡睡了吃,闲着就溜达一圈的小野猪。 第二日,刚出圈舍,跑惯腿的鸡崽们还想狂奔,就被人赶进围栏里。 它们刚开始也没什么感觉,依然翻着树叶找虫子。 江枝没有急着出门,这个庇护所功能怎样还需要观察。 徐二瑞也在准备一些树枝,准备将围栏进行最后完工修补。 没想到鸡崽刚出圈舍,天上饥饿的鹞鹰就盯上鸡群。 好像是觉察到不对劲,不远处,站在树枝上的公鸡警惕注视着周围动静,时不时喉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呵呵”声。 母鸡们则呆呆站着,偏头看向天空。 家门口,江枝也感觉到鸡群的异常,抬头一看,顿时吓一跳:一只鹞鹰无声无息盘旋在头顶,目标就是刚入围栏的小鸡。 “二瑞,小心鹞子已经来了!”江枝大喊着。 徐二瑞还在林里绑树枝,闻声往外面走,想将鹞鹰赶走,可已经来不及了! 天空中,蓄谋已久的鹞鹰如同一块石头猛然下坠,直插林里鸡群。 那些小鸡顿时炸开了锅,一些往林里钻,一些原地不动,就连已经不怎么管小鸡的老母鸡也慌了,原地转圈的咯咯叫。 徐二瑞都气炸了,这家伙实在胆子太大了,当着人的面也敢抓鸡,赶紧冲过来拦。 都说艺高人胆大,鹞子也一样。 江枝曾经见过,山民家的鸡躲进椅子下面,有胆大的鹞子也敢冲到人旁边抓走。 现在,这鹞子就是当着人面开始抓鸡,小鸡们拼命冲进藏身矮棚。 可是,让人大惊的事发生了,鹞子翅膀一收,轻松侧滑进矮棚,想给小鸡藏身用的作用是一点没有。 眨眼间,已经躲进树丛深处的小鸡被鹞子按住后背,只能扑腾着发出凄厉惨叫。 鹞子和小鸡都在矮棚子里面,原本是保护的树枝成了救援障碍。 徐二瑞想救也靠不过去,急得挥舞手臂大喊大叫想将鹞子吓跑,可是鹞子跟小鸡纠缠在一起,根本就不放开。 就在这时,每天闲得打屁,只负责陪孩子玩耍的小野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风一般奔过来,动作迅如闪电。 两家人忙碌一天,捆扎得结实的围栏此时就像纸糊的,直接被它冲出一个大洞。 那枝条横七竖八乱放的矮棚更不能阻拦小野猪前进。 此时五花肉成了一辆重甲坦克,挡道的木棒轻易就被它撞开。 鹞子不怕人,但对危险的敏锐却在骨子里,野猪还没有冲破围栏,它就丟开可怜的小鸡开始往外逃。 可鹞子动作再快,也快不过追风少年五花肉。 它就在只差一步扑出矮棚飞回天空时,被小野猪一口咬住。 小野猪像是发狂一样,使劲甩头,只几下鹞子就不动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从看见天空有鹞子到现在,江枝跑拢正好看见这一幕。 看着被撞倒一片的围栏,还有满地乱飞的鸡毛鹞子毛,忍不住扶额:太残暴了! 就是不知道,曾经的二级保护动物杀死二级保护动物,坦克斗空军,这官司该怎么算? 徐二瑞也被小野猪这一系列动作给惊住了,等到鹞子被小野猪叼着出来,才一把抓住它背脊上的猪鬃毛:“佩奇,你居然能咬到鹞子?” 小野猪翻了一个白眼! 第89章 小蓟草 野猪的食谱很广,平时以草根、果实为主粮,昆虫,蚯蚓为点心。 老鼠、蛇,野鸡巢里的蛋都在它们的食谱上,从素食到肉食就没不吃的。 因为具有攻击性强、视力差、嗅觉和听力灵敏的特点,野猪会主动攻击人类,一直都是比较危险的野生动物。 作为一种具有强烈领地意识的动物,哪怕佩奇是还没有成年的野猪,也不允许其他入侵者进入自己的地盘行凶。 这只鹞子不是看习惯的家鸡,又有徐二瑞在旁边大喊大叫,自然激起小野猪的凶性,将猛禽鹞鹰直接拿下。 可小野猪却没有马上吃。 它将鹞子丟在地上,拱了几下,血糊糊的鹞子成了一堆烂肉。. 徐二瑞想去拿,小野猪一嘴巴就将他的手掀开,还哼哼几声表示不满。 可没等江枝走过来,小野猪已经将死鹞子咬着冲回旁边的房子。 紧接着传来屋里巧云一声惊恐尖叫:“五花,啊!你在干什么?这是什么?” 江枝和徐二瑞赶紧回去。 灶房里,小野猪把死鹞子丢在巧云跟前,用嘴拱着她往灶台前走。 江枝一看,忍不住又好笑又想骂:“馋猪,这是想吃烤肉了!” 因为跟着人类一起长大,吃糊糊、吃烧烤过的红薯,小野猪早习惯吃熟食,刚刚杀死的鹞子它想烧了吃。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65节 现在巧云被它拦在厨房里,只得帮忙烧烤,用几张树叶包住鹞子丢进火灰里,没一会就冒出肉香。 此时,听到动静的小满几人过来。 小满爷道:“刚才是鹞子下来了?”他在崖下也听到鸡群炸窝的叫声。 江枝道:“是,鹞子下来,又被野猪咬死,就是我们昨天忙活的围栏白做了。” 鹞子是猛禽,也是有领地意识的,一只死了,暂时这片山头不会再有鹞子出现。 小满爷啧啧赞叹:“五花真是成精了,没白养它!” 他自去旁边林子里看围栏,果然见栏网被扯出一个大洞,要想补又要费半天时间。 “哎呀,五花嘞!”小满爷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江枝瞟一眼正在厨房等吃烤肉的野猪,不禁有些好笑:还是为吃一口肉吧! 在家耽误了小半天,先检查一下小鸡崽。 因为佩奇救援及时,小鸡崽受伤不重,扯脱几把羽毛,背上也被抓出一个口子,江枝给它上过药粉,就准备出门干活了。 她要去采些火棘果储存着。 火棘果可以生吃,也可以晒干煮粥制酒泡茶,生吃酸酸甜甜消食,晒干磨粉可以充饥,但不能吃多,容易便秘。 虽然现在能跟医棚换一些粮食,再加上马上就有青冈粉,主粮基本上能解决温饱。 但是家里多了一个吃不饱的大胃王,还有一群鸡口袋。 一到冬天外面没有草籽昆虫,肯定需要给增加喂食,现在就不得不多存些果子。 好在火棘果实在是太多了,坡上崖边一簇一簇火红的灌木丛,随便一摘就是一把。 除去火棘果,还有野菊花,现在也是一片片的金黄。 阳光下,野菊花浓郁的药香闷得人头晕,还有一些蜜蜂嘤嘤嗡嗡飞着,采集着这一年最丰盛,也是冬季来临前最后的蜜源。 在花芯中打滚,满身花粉,两条大腿更是裹成两颗滚圆豆子。 江枝对落在自己手上的蜜蜂轻轻吹一口气,蜜蜂就嗡嗡飞走。 这些勤劳的小家伙不是爱惹事的马蜂,只要不主动攻击它们,就不会随便蜇人,因为蜇人它们就马上要死。 野菊花可以入药也可以泡茶,只采没有开放的花蕾,有疏风清热,清肝明目,消肿解毒的作用。 在现代,家庭常备的夏桑菊颗粒就是以野菊花为君药,治疗风热感冒的发热目赤。 还有清肝明目等作用,是药理比较丰富的中成药。 除去野菊花,江枝还在水沟边割下大捆小蓟。 秋季正是大小蓟的开花期,也是采收期,割下带花全草,除去杂质和泥沙洗干净切段晒干。 作为药食同源的植物,春季里,又叫刺儿菜的小蓟是一道美味野菜,到夏秋时又是止血祛瘀的良药。 鲜叶捣烂直接外敷用于外伤(刀伤),药干即换。 若是将晒干的小蓟用武火炒成焦黑,喷水放冷就是小蓟炭,能增强止血作用。 那个络腮胡头上的伤口,就有此药,所以许东一看就知道。 而且这药也是医棚重点需要的外伤用药,江枝正大量采收。 就在她忙碌时,不远边的草丛突然响起窸窣声,越来越大。 江枝一惊,赶忙站起,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里距离住处不远,能看见在梯田边给晚稻放水的徐二瑞,不会出现什么猛兽。 就在江枝的注视下,随着声音渐大,很快从草丛中冒出一个长嘴大耳的怪物,才一露头,就鼻拱上下翻动,喉咙里发出细细尖叫,仿佛是受到天大委屈。 原来是吃完点心的小野猪找过来了。 江枝又是好气又好笑,这家伙有路不走,专门钻灌木丛。 “佩奇,过来摸摸!” 江枝现在觉得这个小家伙在身边,还挺有安全感的。 小野猪靠过来让江枝在自己头上抓两把,屁股上再挨一巴掌,顿时舒服得直哼哼。 “去吧,自己找吃的,别来烦我!” 江枝推开它,小野猪又哼哼两声,乖乖转身开始拱地找吃食,填它那永远都填不满的肚子。 此时,小满已经又到了村边崖上,盯着下面的军士跑操对练。 尤其是张军头的长枪舞得乎乎生风,他想跟着比划,怎么也跟不上趟,急得抓耳挠腮:“哎呀,要是能跟着学就好了。明天江婶子下山,我一定要跟二瑞哥换一换!” 明天,江枝又要下山,赶在绵绵秋雨之前道路好走,再加上医棚需要药材,就下山勤一些。 到下午小满一回来就跟徐二瑞商量:“二瑞哥,明天婶子下山,你跟我换一下吧!” 上一次遇到李老实拦路,江枝就说过让二瑞跟着自己进村去。 徐二瑞还没有回答,旁边正在整理药材的江枝出声道:“小满,你下山得先跟你爷爷和大哥说过。” 在外是有风险的,现在小满想去,肯定不能自己随便答应,得让家长同意再说。 小满脸上笑嘻嘻:“好,我一会就说,婶子,要是我爷同意,你可要答应下来。” 他想在江枝这里拿个准信,再去问自家人。 江枝想了想就答应下来:“好,只要你听话!” “好呢!肯定听话!”小满乐滋滋跑了。 第90章 计划种木耳 徐二瑞在旁边听着,见自家娘要换人,忙道:“娘,你说路上有流民,让小满去方便吗?” 他还是觉得小满年纪小,肯定帮不上什么忙,也担心娘遇上麻烦。 江枝“哚哚”切着药:“小满性子急,硬拦是拦不住的,再说还有他爷和大柱在,总会说服他。 若是明天他真要跟我下山,你还是在半路上来接一下。” 小满要下山是迟早的事,他家需要一个人在外走动,春凤也不方便露面。 小满爷和徐大柱知道自家孩子的脾气,会仔细叮嘱。 “好的,我早点下山来!” 要自己在半路上接那就没事,徐二瑞这才放心。 “对了,前些日子我让你收拾的炭窑你弄好没有?顶上的油布和土要盖严实。”江枝突然想起一事。 “嗯,做好了,窑壁的土也被我铲了一层!” 好,江枝很满意。 徐二瑞没有什么见识眼界的,唯一的好处就是很听话,现在更是对自己的话字字句句都记在心里。 夏天时,江枝就想到种植木耳,还将长过木耳的菌棒放在一边。 只是简易版的种植棚也需要挖一米深的坑,上面覆盖塑料薄膜保温保湿。 在这山上要挖坑是麻烦事,而且冬天雨水一多,坑里就要积水,也没有薄膜,就搁置下来迟迟没有实施。 木耳生长不需要阳光,喜欢温暖湿润的环境,有一些散射光就足够了。 于是江枝现在就想到那些被废弃的炭窑。 自家的炭窑已经塌了,徐二瑞只需要将里面的土石清理出来,再把塌的顶部遮盖起来,再堆放进新鲜红薯。 靠红薯的呼吸,温度湿度,二氧化碳各项指标正常。 只要进过红薯窖的人应该有体会,冬天里面温度比外面高,一打开窖门就要呼呼冒白气。 有时候红薯堆太多了,会造成湿度过大,红薯上和窖壁上还会布上水珠。 真是又湿又潮,丢一根木棒就要长菌子。 这个也是江枝想起人家种灵芝的技术。 灵芝木耳都是菌类,只要能种灵芝就可以种木耳。 换句话说,只要江枝找到灵芝孢子粉,理论上就可以种出在现代是豆腐价的“千年灵芝”。 江枝把种木耳的事告诉了春凤,徐大柱说很好,整理出炭窑种木耳,两家收的红薯也正好找到地方放,一举两得。 本来没有计划红薯窖,想着没什么收成,只需要在房后找一段檐沟堆满就是。 没想到这几天将各处石缝土沟里的红薯统统挖出来,居然是往年无法想象的产量,足足千斤。 虽然长在草窠里的红薯被草根扎得千疮百孔,石缝里的又被挤压得奇形怪状,还有的红薯就是一把筋…… 丑是丑,也是货真价实的红薯,而且份量多,随便熬一下就是一碗香香的红薯汤。 小满爷还挑出长得漂亮一些的红薯用藤条打成结,挂在檐下,风干后的红薯味道会特别甜。 山上有足够多的红薯,那就不担心饿肚子了。 这一年在山里的粮食收成实在是太低,真正是春种一粒粟,秋收两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此时的崖下,小满挨说了! “小满,现在才过几天安稳日子,就脚下长草了?你江婶子是有事下山,你跟着下去干啥?” 小满爷手上不停,正用刀子削竹筷,也不耽搁训小孙子。 小满蹲在旁边帮忙整理竹片,争辩道:“爷,我没想玩耍,是觉得也该去换点粮食。 江婶子家用药材换粮,我们就用圈里的兔子换,养得多了喂草也麻烦,再说我想让妮妮和大哥多吃点细粮。” 小满爷停下手中的活计,看向旁边徐大柱。 徐大柱在打草鞋,此时听到小满的话,也放下手中的蓑草。 两人都知道小满说得对,是要想办法换点粮油。 这两次江枝下山用药材换物资,小满爷没分粮食,只要了一些盐。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66节 那些药材都是别人家采的,他跟着白吃白喝还白拿,丢不起这个人。 可人总不能靠一口气活着,还得替家里其他人着想。 “你要是有人家二瑞那样性子稳就好了!” 小满爷是下过山的,知道医棚的人不会为难,此时心里也想让小满找些粮,就担心小满会跟那些流民起冲突。 小满紧皱眉头:“爷,我现在知道轻重,再说我十六岁了,大哥当年十六岁就开始撑家,你总不能什么事都不让我干吧!” 提起当年事,小满爷心里就不好受,大柱十六岁就是自己的帮手,夏天顶着太阳在镇上干活,大冬天的卖炭。 眼看着日子越过越好,结果一夜之间天塌了。 现在小满也十六岁…… 想想这孩子虽然性子急,但还算懂事,小满爷长叹一声:“你下山也可以,但得听话,你江婶子说什么就要照做,不能自己出主意。” 小满连连点头:“爷,我一定会听话的!” 徐大柱想了想:“爷,你还得去跟江婶子说一声,小满给人家添麻烦了!” “是呢!一会我就带小满过去!”小满爷重新削竹筷,这种事得家长出面。 吃过晚饭,小满爷就带着小满到崖上,把跟着下山的事说了:“二瑞娘,你放心,我们已经给小满说了听话,要是敢犟嘴,你就使劲抽他!” 江枝让小满告诉家人,倒不是对他没信心,小满性子虽急,还是知道好坏。 见小满爷说得太严厉,忙道:“小满是懂事听话,明天就让他跟我下山吧!你家要是有东西想换,那就带上!” 事情既已说定,小满家就开始收拾东西。 小满说卖些兔子,这倒是事实,兔子实在是太能生了。 从山火起捡到两只小兔子,到五月底生第一窝,接下来每两月就是一胎五六只,兔圈里大小兔子已经满了。 现在第一胎兔子眼看着又要下崽,数量会成倍增加,养是养不起了,光是打兔草就是一项大工程,妮妮早就下岗。 虽然现在有春凤打兔草,但随着冬天来临,外面缺少嫩草,只喂干草就麻烦,必须卖一些或者是杀了吃肉。 肉食现在不缺,还是换成粮食棉花可靠。 另外徐大柱这些天打了不少草鞋,都是用蓑草加上麻皮编的,光滑结实,两家人穿不完,可以处理一些。 春凤也捡了不少晒干的木耳和菌子,这些都能换粮。 没想到零零碎碎收拾出来一背篓,若是能换来粮食就好,没粮就换盐。 第二天早上,小满带着全家希望和叮嘱,终于跟着江枝下山。 第91章 蛇皮换戥子 迎着凉爽秋风,没有重物下山的路很快,等两人到了徐家村太阳才爬上山顶。 此时,在村里居住的流民也出门找吃食了。 村外一片田地被人翻遍,房前屋后的芋头早没了,除去种的小菜,外面的各种野菜已经挖光。 小满和江枝的出现,又引来一些目光,饥饿、羡慕、嫉妒。 不过,很快医棚里的人过来,这些目光也消失了。 许东对送来的药材很是满意,虽然现在已经过了最紧缺的时候,他还是喜欢看到这些刚刚采摘,还带着新鲜气息的药草。 主要是不用自己去找。 今天有些特别,江枝有药跟许东私下交易。 “哎呀呀,这可是一条大蛇皮啊!” 这次除去药材,江枝把几个月前捡到的那条蛇皮拿来了。 蛇蜕,是锦蛇自然蜕下的表皮,去掉泥沙,风干就能入药,具有祛风定惊、祛翳止痒、解毒消肿的功效。 临床上治疗小儿惊风抽搐以及眼病的常用药。蛇皮还能祛除人体内的风湿毒气,能预防风湿骨痛和关节炎。 又是治疗皮肤肿痛、疔疮肿痛及皮肤瘙痒的常用药,在需要的时候可以把蛇皮研成粉末状直接涂抹在患处。 山里蛇皮很常见,但像江枝带来的这条蛇皮就不常见了。 许东摸着手中如绸如缎,还带着花纹光泽的蛇皮,当着江枝的面就啧啧赞叹:“真是难得的宝贝!” 这蛇皮完整无破损,而且很大,明眼人都知道其中价值。 江枝道:“许医官,这蛇皮是很难遇到的,我现在拿出来是有急需物品想跟你换。” 这蛇皮留在任何药店都是镇店之宝,若不是现在对自己无用,又没有其他能拿得出手的,她也不愿意放弃。 许东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你要换啥?” 蛇皮都是论克卖,再贵也有一个固定数,眼前这条就不能了。 许东是个郎中,怎么舍得放弃这好东西。 他已经决定,若是这个村妇要狮子大开口,自己可能就要昧着良心说话。 当然,若要价不多,自己能拿得出来,那就交易交易。 不能一次把路走绝了,说不定以后还能从这些山民药农手中得到好东西。 江枝就当没有看见许东面上神情变化,只道:“想跟许医官换一副戥子和铜锅!” “戥子?只要戥子!”许东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由反问一句。 戥子就是称药材,金银香料用的小称,一般都是铜制,也有象牙制品。 江枝说的戥子就是称药,虽然能值一两银子,但跟眼前这条可遇不可求的蛇皮比起来就啥也不是。 许东不相信就这样容易换了,肯定还有其他要求。 江枝见他没什么反应,就继续说:“是的,若是方便,就再要一套推槽、铡刀!” 许东更加惊奇,心里那点要硬吞下去的心也没有了。 江枝要的这些东西虽然普通人不方便找到,但并不是特别为难的事,这些东西现在就有。 戥子是称药配药必须品,药铺一般备有多余的。 而铡刀铁辗更是药铺医馆常备的制药工具。 徐家村要设医棚,自然就会有这一套设备。 “江嫂子,你要这些东西是准备……” 这话一说,那就真正是内行交流了。 想想那些整理得规规矩矩的药材,面对一个容貌普通,毫不起眼的村中妇人,许东下意识语气变得客气起来。 江枝道:“我懂一点制药的皮毛,就想试着自己做一些常用药。” 许东心中一动,放下蛇皮,认真道:“江嫂子是要做膏药还是丹药?” 民间出高人,就前面处理那些药材就能看出来,眼前这个村妇的确懂些药。 万一是有什么祖传秘方……许东越想越激动。 江枝却眉眼都不抬一下,苦笑道:“我只会扯些草草药,哪里懂什么炼丹术! 只是在山里行走,难免磕着碰着,就想做些常用药粉,遇上受伤能用上。” 常言道财不露白,江枝不可能将自己的计划全部说出来。 许东有些失望,外用金疮药都是大同小异,一把香灰都可以止血。 要说哪家配方好,当然还是军中的最好,毕竟新军用的是王府秘方。 只是医棚的制药工具虽然有多余,但也不能随便被人拿走,换成借用就方便,至于什么时候还……那就遥遥无期了。 假公济私就是这样的。 两人又是好一番商量,许东将蛇皮悄悄收好,这才喊来张军头,说想替医棚煎制些大药。 张军头一脸戏谑:“哎!老许,难得听到你要制药,是大磨上睡醒了,想转了喃?该不是见江嫂子会做药,就拿人当差。” 他对许东是了解的,医术不错,就是人懒,缺药都不愿意上山采药,现在怎么可能主动制药。 许东不想提自己不认药的事,面不改色道:“眼下正值入秋,燥热咳嗽,就想制些枇杷叶膏给伤员饮用。” 他并不是对制药一无所知,只不过这知道跟动手是有差距的,而且制药辛苦。 现在要制药,也是想看看江枝这个村妇具体懂多少,以后也知道能交往多深。 现在医棚里伤员时有咳嗽,枇杷叶膏正是适合。 既然要煎药,这本就是许东在管,张军头自然会答应。 枇杷叶、川贝母、莲心、麦门冬、玄参……共八味药,许东一一准备。 称量配齐,碾成碎片入水煎熬,水少就续上,不停熬,不停续,这个过程需要两小时。 在这个期间,江枝则要准备枇杷叶。 比起家传认识草药,江枝的中药制药才是科班出身,膏、丹、丸、散、胶、酒、露、锭的配置处理都需要掌握。 现在许东要熬的枇杷叶膏只是平时练习。 徐家村被火烧过,但一些枇杷树躲过火灾,果子早就被人摘光,叶片还在,轻松就摘一大堆。 制枇杷叶膏也简单,等前面的药熬过两小时,取出药渣,再在药汁里放入枇杷叶熬两小时,这一副膏药熬制好,差不多快天黑。 说是让江枝制药,其实有医兵杂役在做,许东和江枝只需要监控火候。 制药时间漫长,江枝不敢丢下跟自己下山的小满不管。 吩咐好医兵看火,一有闲她就赶紧去找小满。 告诉他今天要晚回家,担心他等急乱跑。 江枝以为小满会着急,其实这时候的小满正像掉蜜罐子里,欢喜得找不到北。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67节 第92章 小满见偶像 从进村起,小满的眼睛就往军士身上溜。 只是他一身补丁麻衣,年纪也不大,又是跟着江枝来的,并没有被人呵斥,问清楚是送药和吃食就放进去了。 江枝去找郎中许东,吩咐小满跟着杂工把兔子木耳送去医棚后厨,看他们收不收,要是不收自己再想办法。 谁知道小满还没有走过去,就被人盯上。 医棚外,一些伤势逐渐痊愈的伤兵闲得无聊,聚在一起吹牛打发时间。 看见两个背东西来的村民,自然来了精神。 等江枝刚去药房那边,立即道:“哎!那小子,你那背篓里是啥?拿过来给哥哥们看一下!” 有人对着小满招手。 小满巴不得,赶紧小跑着凑过去:“兵大哥!我这有活兔子!” “兔子!瞧瞧!瞧瞧!” 一听有活兔子,几个伤兵呼啦就围过来,七手八脚将小满的背篓打开。 别处的七手八脚是形容词,这里的七手八脚成了数量词。 几个伤兵不是吊着胳膊就是跛着腿,还有直接少一条手臂的,没一个囫囵人。 小满也没让各位军大爷动手,自己将背篓里的东西亮出来。 看见里面几只大兔子,还有熏干的野鸡野兔,几个人顿时欢喜起来。 “哎!在这医棚待半月,嘴巴都淡出鸟味了,不如哥几个凑凑,把这些东西买下来,我们吃一顿去。”其中一个大汉提议。 有人却道:“向头,这是送医棚的,有张军头公账上取用,你又何必自己掏钱!” 人称向头的汉子啐一口:“你们看看,就这点肉要大家吃,连塞牙缝都不够,每天喝药还只有粗茶淡饭,肯定那些钱被姓张的吞了。” 不等其他人附和,另外有人道:“大家还是想想以后的事吧,我们这些人带着伤,能不能回营都两说,能有药就不错了,你们还想当是立功得奖励。” “如何不当立功,你看张军头敢来给我们几个下面子。 我们兄弟几个可是用命填下渝州府,以后也要回营的,少不得弄个头儿来当当。” “我是不中用了,只望养好身子,回家种几亩地,娶来媳妇生几个娃。天热躺凉椅有人打扇,天冷有人暖脚!嘿嘿,这日子就能过下去了!” “是啊,周王说了,以后只需交一成粮税,剩下的收成都是自己的,比现在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几人当着小满的面,肆无忌惮的谈论自己如何杀人立功,又说以后出路,再畅想未来,听得小满一脸崇拜,眼睛都不眨。 说过几句,还是想到该吃肉,向军汉对小满道:“小兄弟,你这些兔子野鸡木耳怎么卖,我们全部包了?” 小满回神。 这些人能杀贪官污吏,浑身是胆,自己一定要好好结交。 “各位大哥负伤辛苦让小弟佩服,这些东西……小弟、小弟就便宜卖给你们补身子!” 那些军汉见小满年纪轻轻,还要将这珍贵的吃食便宜卖,顿时一愣,又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吃住都是医棚管着,也没有拖欠过军饷,只是闲得无聊说些牢骚话。 知道这孩子是个热血的,要是自作主张便宜卖,回去肯定不得好受。 再说自己几个人要替医棚省钱白吃东西,占人便宜的坏名自己当,落下便宜还是那姓张的。 向军汉直接道:“别便宜卖了,这样吧!你家肯定是要换粮,我们也可以给粮,这就去灶上给你拿就是,那几个伙夫不敢不从。” 话已说到这,小满自然也答应,很快就有伙夫过来将兔子处理成肉块,加上野鸡给那几人开小灶。 几人又拿钱让后厨匀出粮食和一些盐油调料。 后厨的伙夫显然得到过张军头的吩咐,知道这些刚下战场的伤兵最是气躁,也不反驳,把提的要求一一照办,然后自去找人报告。 小满大喜:“各位大哥,你们这些军中好汉,说话就是耿直,我,实在佩服你们!” 能卖出兔子他开心,能跟这些心目中的偶像接近,他就更开心。 眼中的炙热简直让伤兵如置艳阳中,把几个大男人都看得不好意思了。 不过,这种发自内心的崇拜又让这些大男人心花怒放,现在正是受伤落魄时,人生低谷谁会拒绝一个小迷弟的热情呢! “来,小兄弟坐过来聊聊。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住哪里?就是这徐家村的人啊!那怎么没有跟村里人跑……” 几个人围着小满就七嘴八舌问起来。 小满把自家事挑能说的说了,说得可怜巴巴的。 自家是有年迈的爷爷奶奶,有瘫痪在床的大哥,有才3岁的小侄女,若是一家人逃荒只能死在路上,于是跟邻居躲在山上求生。 最后又把那场山火和被人砍杀的赵大叔的事也说了,逃难避到山上也很危险。 这番遭遇听得几个大男人很是同情,又啧啧称奇:“你家这情况留下来不乱跑是对的,路上可不是好走的。 不过黑夜大火你们都能活着,还能在荒山野岭找到吃食,也真是命大了!” 向姓军汉道:“你说的那些烧山人应该是从附近县城逃出来的守兵。 他们平时欺压百姓,一遇事就裹着流民破了好几个镇子,用的都是先用流民喊门,溃兵就藏在里面进镇伺机掠杀。” 他是军中人,自然清楚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跟江枝所想的一样,这里的确是被溃兵放火杀人,只不过掠杀的目标不是几百里的渝州府,而是相邻的几个镇。 小满听得脸皮发白:“那些镇子……人怎么了?” “还能怎样?不光卷走金银,还掠走好些大姑娘小媳妇,溃兵也占了山头当匪。 不过你们放心,现在沿途设立医棚,就是守护官道,以后这里会有一个官办驿站。”有人耐心解释,甚至还透露出一些内部消息。 小满一脸惊讶:“原来医棚就是驿站!” 现在土匪流寇四处逃窜,新军前方跟朝廷打战,一时间疲于应付,没有人力物力去追查。 为了不出现后方起火继续混乱,保证每条官道畅通又是重中之重,于是将沿途建立医棚。 一些轻伤员和守兵就能担负起兵站的作用,也能让盲目乱跑的流民滞留下来,再自愿返乡。 当然,要是一处医棚出事,自然有附近县城的军营出动剿山,真是一举几得。 第93章 制膏和学艺 等江枝找过来时,小满正殷勤给几个军汉烤兔肉。 他蹲在红红的炭架边,一张脸烤得红彤彤的。 见到江枝,小满抹一把汗水,赶紧给众人介绍:“几位大哥,我们能在山上住,还全靠我江婶子识得药。 现在,我们也是在给医棚送药才来的。” 向军汉等人已经听过小满说邻家婶子的事迹,尤其是黑夜里用烧山躲火的法子真是一绝。 此时见到本人,也感好奇,不管年纪多大纷纷打起招呼来。 “江婶子!” “江嫂子!” …………一通乱喊! 江枝被喊得手足无措,又有些窃喜。 自己幸好在这时代已经当奶奶,当奶的大妈们在哪里都是男女不分的物种,进男厕所也不用脸红。 这时候面对这些军汉也不担心男女有别,可以脸皮厚着毫无忌讳:“啊哈哈,大兄弟、大侄子你们好!” 也是一通胡乱回礼,辈分也是各认各的。 年纪没法变,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一番寒暄,江枝对小满说了要晚回,不要到处乱跑惹事。 小满连连答应:“婶子放心,我就在这医棚待着哪里都不走。” 江枝还不放心,对旁边的向姓军汉道:“大兄弟,我要帮许医官熬药,回去得晚些,就怕小满在这跟其他人起冲突,还麻烦你看顾。” 医棚实在太无聊,这些伤兵的八卦力同样不差,前一段时间流民上山的事大家都知道。 更何况小满还将那晚事详细说过,正跟人讨教怎样练技艺保护家园。 现在听到江枝托付,几个军汉哈哈大笑:“江嫂子只管去忙,走时过来喊人就是。” 他们也正手痒,随便指点小满打发时间。 小满带来的十几双草鞋非常好,也被几个杂工分了,只是没给钱,而是给了一床崭新的厚被子。 十几双草鞋最多能卖个百十文,平时是买不到一床被子的,更何况现在。 不过看这些杂工的意思,这大红缎面的被子就是“捡”来的。 什么时候捡的,怎么个捡法就不得细问了。 快到下午了,说好要接娘回家的徐二瑞也出发了。 走到半山还没有见到人,反而遇见好几个摘红子充饥的流民,其中还有他见过的李老实。 徐家村的流民怎么到这样远距离了? 徐二瑞腰上带着刀,背着一个空篓子,警惕看着这些人。 不行,得赶紧告诉春凤嫂子和巧云,要她们防备着有人下手。 可就在他考虑是下山接娘,还是赶紧回去告诉家里人时,就被人拦住:“哎!大兄弟,你这是到哪去,回去吧,把家看着就是!” “回去?看家?”徐二瑞盯着这两个采红子的“流民”。 “回去,不用下山!” ……………………………… 医棚里,经过六个小时的煎制,一锅枇杷叶膏终于开始收尾。 江枝熟练用铜勺搅动浓汁,防止黏锅焦化,一直炼到稠浓,取少许滴在草纸上,汁凝纸面,没有渗透。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68节 “许医官,可以了!”江枝心中长舒一口气。 熬膏最难的就是最后浓缩,几个小时的费心劳神,一旦没有掌握好火候,不仅一天时间白费,价值不菲的一锅药材也废了。 许东看着草纸上的浓汁,满意点头:“药膏成了,这样看来江嫂子的确会制药!” 单凭这炼膏的手艺就是能吃饭的,各处药铺都需要熟手。 “许医官能借戥子了吗?我这就要走了!”江枝没空跟他闲说,直接提出交易。 眼看着时间不多,自己回山还需要几个小时的路,二瑞肯定已经在接自己的路上,现在村里流民聚集得更多了,可不能出事。 “好,你要的东西都给你。你是准备制膏药?”许东问。 江枝想自己做的药还在试探阶段,只能打着马虎眼:“山上没什么药,制不成膏,就像今天这样也只能熬些枇杷叶水。” 已经收到三次药,许东也大概能推测出山上能出多少药材,想配置一副好点的药方也不够,只能辗些药粉。 能用一副多余的戥子换到蛇皮,他也就不多说! 江枝拿到药房常用工具,又赶紧去找小满回家。 医棚外,小满正在一片欢呼声中精神抖擞的挥拳踢腿。 向德金乐呵呵道:“这孩子是个当兵的料。” 旁边人也道:“是啊,这一天蹦来蹦去也没见喊声累,其他人可没这体力。” 一式毕,小满穿着单衫也是汗流浃背,回头对向道:“向大哥,我这八式可学会了?” 向德金道:“勉强合格,只是你这股劲道不行,还得练熟悉。” 见这边人多,江枝不想再去喊一圈“大兄弟大侄子”,还是让杂工叫来小满。 “小满,我们赶快回去了!” 小满对这些兵哥哥恋恋不舍,但也知道自己需要回家。 等两人的东西装进背篓,顿时冒尖。 江枝这里还好一点,没有带铡刀,只有铁辗和放进腰包的小戥子。 小满那背篓里有棉被和粮袋,看起来真是扎眼。 几个伤兵过来,看着两人的背篓道:“小满,你们这些东西重不重,好不好走啊?” 江枝是个不客气的,见他们过来立即道:“重倒是不重,能不能麻烦几位送我们一程,只要出村就是!” 她在进村就看见流民变多,小满带来的东西有肉有兔子,在巴掌大的徐家村连遮都遮不住,早就被人传出来了。 现在这些流民都缺吃少穿,一旦知道有人还能卖兔子,心里自然会有歹念。 这时候送出一截路,就能起震慑作用。 向德金是个伤员,伤在胳膊腿能走,见小满需要人送,于是几个正想出门溜达的伤兵就出来了。 走出医棚范围,江枝顿时就感觉到几道如芒目光。 她猛然回头去找,却又扑了个空,那些流民都低垂着头在捣鼓自己的饭食。 几个守兵也看见了这一幕,立即厉声呵斥道:“谁要是敢生事,军法伺候,滚出村子!” 流民不敢有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枝和小满跟着几个伤兵进了山林。 窝棚边,络腮胡盯着江枝一行人远去的背影低声道:“有人跟着,怎么办?今天那小崽子带来的有野鸡野兔。” 提起小崽子,他就咬牙切齿,头上伤好了,可这仇还没有解。 第94章 鬼针草、兔子洞 在他旁边,蓬头男低垂眼帘:“那几个伤兵跟不到多久,等他们回来我们就上山。人找来了吗?” 络腮胡点头:“又找了两个,都有一把身手,不是那种弱的,下午就等在林子里,只等我们过去。” 从决定要干一把,他就在流民里挑了两个帮手,而且还是不干净的那种。 本来早早将人安排在路上,只等出村就动手,可有伤兵跟着,这计划得推迟。 几个伤兵走出村子一段路就停下了,这里路况崎岖,他们不方便再走。 小满一一道别:“向大哥,吴大哥,说好过几天我再给你们送活兔子来!” “好,你快走吧,我们还得在这活动活动!”向德金催促。 江枝两人不再耽搁,立即快走起来。 时间慢慢过去,村里的络腮胡等得心焦都不见人回来。 上山的路可不好走,难道这些伤兵要将人送到家? 而村外的林子里,那两个找好的帮手也是心急,眼睁睁看着江枝两人背着东西离开,可迟迟不见络腮胡发出信号动手。 这两人平时就不本份,兵乱后东奔西走,混在流民里没少干缺德事。 络腮胡说山上的人有吃有喝,以前还想悄悄上山占了房子住。 可山里的人会采药,定期给医棚送药材的事掺不得假,一旦出事,医棚肯定会追究,这才不得不歇了心思。 现在就打算抢下粮食就走,没有人发现,还能舒服吃几天饱饭。 从走出村子,江枝就看见了不远处鬼鬼祟祟的流民,不由提起心。 那几个伤兵送出村能起的作用不长,除非送上山。 只要这些人发现其中有骗局,肯定会立即动手,现在还是需要赶紧离开。 先攀上一段笔陡的坡道,紧接着就是一平缓的环山路。 江枝二人一路小跑,尽量跟将后方的人甩开。 这样的路一走完,又是上坡路,可小满突然离开小路,拐进旁边一片还算平缓的山坡,还故意踩翻一块石头,留下新鲜的痕迹。 “江婶子,这条路不走,我们改个道!” 现在路上塌方阻挡,时不时就需要改道走山坡树林。 但以大家大半年来养成的习惯,是不会随便留脚印,更不会在路边出现踩翻石头这样明显的破绽。 江枝心中一动,赶紧跟上:“小满,这路怎么走?” 小满见后面无人,低声道:“婶子,这片坡上有坑,你跟着我的脚步走,别踩错了。” “好,你只管前面走,别回头!”江枝已经彻底放松下来,她知道小满想干什么了。 这一段时间里,小满没有再干农活,每天的任务就是巡山,另外就是布置一些陷阱。 山大,肯定不能满山遍野打坑,小满就在上山的路上沿途设埋伏。 所以,山林里什么地方有陷阱,只有小满自己知道,这也是大家敢让小满下山的原因。 两人就这样走在山坡上,路程虽然又要远一些,但安全。 这处斜坡上的草都是鬼针草,这些野草都是鬼针草,现在花针并有,白色小花开在枝头,更多的还是一簇簇的黑针。 鬼针草为中国民间的常用草药,全草可入药。 据《本草纲目》记载,鬼针草具有清热解毒,散瘀消肿等功效,主治咽喉肿痛,跌打损伤等病症。 听起来很可爱,但给人的麻烦太多了,比如现在。 江枝和小满小心翼翼的走着,一边用手中木棒拨开鬼针草茎叶,一边小心提防下面的“兔子洞”。 小满把陷阱设在这里,利用的就是这些野草扎人。 那些洞的位置刁钻,正好是在人需要避让鬼针草丛的落脚处,否则会粘上满身的鬼针子。 那玩意实在是太讨厌了,粘上衣服就得赶紧一根也一根的捡。 时间长了还会钻过衣服扎进肉里,让人又痒又痛,走路时下意识就会躲着。 就在两人走过两刻钟,林里的两个混混终于等到络腮胡和蓬头男的消息。 看着村里升起的一柱青烟,知道那几个伤兵已经回村,一个混混亢奋起来:“快,去追小崽子他们。” 两人连络腮胡都不等,直接寻着江枝走过的方向追去。 山里的路,有时候近在眼前只隔着一条沟,绕过去却需要走一里路。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江枝和小满的身影在林里时隐时现,眼看着就要消失在坳口处,两个混混也踏上刚才那道斜坡旁边的小路。 路已经被一堆塌下来的灌木丛堵塞,想走得翻过去。 而旁边斜坡上,翻开的石头暴露出前面人的行踪。 “快,这边!郑老狗,这里有脚印,他们是绕坡走的。” “嘿嘿,小崽子想躲起来走,遇上我们这些专门走邪门歪道的,那就是遇上老祖宗了!”叫郑老狗的混混激动道。 两人立即就进了那片野草齐膝深的斜坡。 此时他们面前依然是一片茂盛的鬼针草。 郑老狗顿时抱怨骂道:“这鬼东西扎死人,上次进了肉,疼了几天才好!”他拨开草枝慢慢走。 另一人嗤笑一声:“怕啥,腿迈大步些,一下就跳过去……哎呀!” 他话还没有说完,脚下一空,整个人就栽倒在斜坡上,脚踝传来的疼痛让他惨叫出声。 此时他的身子向着山坡下翻滚,吓得他“啊啊”惊呼,一把抓住身边带刺的野草才稳住。 郑老狗也赶紧追过来,一边拉人一边抱怨:“我说你怎么了,吃饭吃撑了,走个路都要摔跤!” 那人疼得脸都扭曲:“脚……好像是踩着兔子洞里把脚扭了!” “唉!真是戳锅漏儿,该做事你就出事!”郑老狗有些不满。 这个同伴是最喜欢耍小聪明的,每次要干活时,不是拉屎就是肚子疼,现在又开始扭脚了。 扭脚的混混心中起火:“你说的是人话,我又不是故意扭的,你不服你也扭一下,我绝不怪你。” 两人起了内讧,不过这对两个多年交情的搭档来说,斗嘴只是习惯的家常便饭。 两人现在还有正事要做,彼此一番埋怨,还是要追着小满和江枝,可脚扭得厉害,只能一拐一拐的慢慢走。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69节 有这一阵耽搁,络腮胡和蓬头男也追过来了。 同样的鬼针草坡上,蓬头男差点也踩到兔子洞:“小心点,这些洞口踩不得。” 络腮胡看了看这些一眼见底的“兔子洞”,骂道:“这是人故意挖的。” 心里知道,这处坡肯定不是表面这样简单,是别人也是有准备的。 两人急不可耐的心顿时就凉了。 他们又想起那晚被吊在树梢上的情景。 虽然被挂的不是自己,可伤的最重的却是两人,这时一回忆,脑袋就开始疼。 “娘的,今天这仇是非报不可了!” 两人对视一眼,继续追去,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不允许再收手。 第95章 路上打斗 前面,江枝和小满走走停停。 两人背着重物,尤其是小满的一床大棉被走在树林里很不方便。 而且体力也在最初那一段赶路消耗掉了,需要时不时放下背篓休息。 小满脸上全是汗,眼中却带着跃跃欲试,他不停向后方张望着。 在他们刚刚走过的地方,地上的草丛里正横拉着一根不起眼的葛藤。 这在满眼都是树藤的山上,真的一点都不起眼。 藤条的另一端延伸在山崖上,还缠着一根木棒,而木棒被一块摇摇欲坠的石头压着。 只要藤条一动,木棒脱落,不出意外那石头就会翻滚下来。 江枝咬着一截草根,吮吸着里面淡淡苦涩的汁液。 她没有回头看也知道,后面追来的人正在靠近,就在刚才转过山坡时,她就发现人影。 “小满,一会你站在上风处,先别过来!” 江枝从腰间口袋掏出一包东西。 石头能带来的伤害有限,要是人从藤条上跨过去,这陷阱就要失效,或者灵动些也能及时躲过滚落的石头。 为了保险,江枝在医棚里找许东要了一几种药碾成粉,不是致命毒药,只会让人受不了刺激不停打喷嚏。 众所周知,在人打喷嚏的时候是基本没有反抗能力,甚至还会出现短暂的死机状态,而且还不能一次性解决,更是忍不住。 这情况若发生在对峙时就是一个致命问题。 自己这边有准备,江枝还是感觉不踏实。 她抬头看向山上,眉头微蹙:徐二瑞在干什么? 按照自己的吩咐,徐二瑞应该早就出现在村外,能跟那些伤兵接上头的。 可自己已经走出四分之一的路程还不见人。 跟徐二瑞已经母子相处大半年,知道那孩子很孝顺,有时候甚至算得上是愚孝,这忠诚度是不用质疑。 没有理由现在不出现,除非是山上出了问题…… 江枝心中焦虑起来。 在医棚,张军头知道自己要帮忙制药,问过大概结束返家时间,就没见了人影,否则自己一定请人送一段路。 后方,人声脚步声已经近了。 江枝定了定神,知道该来的已经到了。 她看向旁边跃跃欲试的小满:“小满,我们继续走吧!” 既然要给人下套,那就必须做得逼真一些。 小满不吭声,随手丢出一块石头,拔起两窝野草,背起背篓继续上路,两人坐过走过的痕迹清晰留下。 果然,就在两人起身时,从后面气喘吁吁追上两个身穿麻衣的流民,一眼看见江枝,顿时大喜,大声吼道:“站住!” 江枝和小满像是受到惊吓,回头看一眼撒腿就跑。 郑老狗急道:“站住,你们敢再跑,老子打断你们的腿!” 他们越喊,前面的人跑得越快,那红绸面的棉被就像一个鱼饵牢牢吸引着两人目光。 郑老狗跑在前面,在他后面,脚踝扭伤的人也努力跟着,只是他脚下疼得厉害,一路跑得呲牙咧嘴。 跑着跑着,江枝两人像是被打断腿的话吓到,站住回头看过来。 只是那个小孩子脸上露出奇怪表情,不像是吓,反而是期盼着什么。 会是什么,没等郑老狗回过神来,他脚下一绊,一根横跨面前的葛根松散下来。 郑老狗没感觉到有异常,可就在这时,后面扭脚的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滚石头了!” 山上有落石很常见。 郑老狗回头就看见右方的崖上,一块比脸盆大的石头对着自己俩人猛然滚落。 “躲啊!” 这种石头滚落总是有几秒时间的,郑老狗往前一跑,连爬带滚的跌倒在地。 而紧跟在他后方的那人就没这样快反应,脚踝已经肿着,上半身在转身跑,脚却有自己的想法,非在原地不动。 福不双降、祸不单行,石头就这样从他的脚踝上滚过去,落下山坡发出轰轰巨响。 同时发出巨响的还有惨叫声。 那人抱着已经变形的小腿在地上打滚:“啊,腿断了,郑老狗你妈的眼瞎,把石头拉下来了。” 郑老狗赶紧爬起来,回去想要去扶扭脚加断腿的人,可小满和江枝也已经杀回来了。 趁他病要他命,以有意换无心,说的就是现在。 小满跑在最前面,挥舞着一根木棒扑过来,郑老狗赶紧丢下地下那人,从腰间抽出一把刀迎过去。 刀! 在徐家村聚集的流民是不允许带刀的,全部都要搜身查过,这些人就是有心藏匿。 江枝顿时紧张起来! 这一次,也是小满正面对敌的第一次。 郑老狗年纪不算大,三十几岁正是壮年,而且这逃荒路上没有少过吃食,一脸横肉尽是凶狠。 一个初出茅庐,趁热打铁出来的半大小子,对上一个久经风霜的成人,只一回合就高下立现。 小满的一棒砸下,却被郑老狗躲开。 但也敲到郑老狗肩膀,疼得他大叫一声,回刀猛砍。 小满灵动,赶紧闪躲,还是被刀尖划过。 割破的衣袖耷拉一大块,好在没有看见血水流出来。 就在郑老狗还想再砍一刀,慢一步的江枝已经赶到:“小满闪开!” 她如同百毒蛊母一般,扬手就是一包药粉。 小满立即捂住口鼻闪退在一边。 挥刀的郑老狗猝不及防被打个正中,整个脸都被粉末糊住。 粉末一出,顿时一股古怪苦辛味笼罩空间。 这种植物药粉比辣椒面更细,直接飘浮在空中久久不散,还随着呼吸深入肺泡。 郑老狗被罩在里面又是咳嗽又是喷嚏,鼻涕眼泪都出来了,整个人蜷缩成虾米,拼命想呼吸新鲜空气。 地上那人眼见不对,撑着身体就摸地上的石头砸人。 同样也被江枝赏了一把药粉,跟着咳嗽喷嚏起来。 小满跟对方站得很近,不可避免的就粘上一点,立即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刚刚才躲过刀锋的他心里还在气头上,对着地上那人就一脚踹去,正中断腿,顿时疼得那人躺地打滚。 疼痛中,他自己一不留神滚下山坡,留下一长串惨叫在山谷间回荡…… 坡上三人无暇顾及那人是死是活,郑老狗已经勉强站起来。 小满打着喷嚏:“啊秋!婶子,这些人……啊!啊!啊秋!” 郑老狗抬着头还在打喷嚏,百忙之中不忘放狠话:“我啊秋……要杀了你!” 江枝黑着脸:“别怪我无情,你们自己心里怎么想,我就怎么做!” “你还牙巴硬呢!” 小满一棒敲在他头上,那人顿时流出血来,捂着脑袋蹲在一旁。 如何处理这人成了眼下事,是死还是生? 可就在这时,从后方阴森森传来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小崽子我看倒是你牙巴硬,死期到了还敢嚣张!” 寻着惨叫和打斗声,络腮胡两人赶到了! 第96章 黄雀在后 看见这两人,江枝和小满顿时紧张起来。 药包已经用了,这里的陷阱也用了,旁边流民还没有处置。 若是络腮胡两人来得迟一步,自己还有一个缓冲时间,能赶到小满设置的下一个陷阱处。 江枝不再隐藏武器,取出绑在裤腿下的两根特制破伤风刀片。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70节 没办法了,现在只能赶鸭子上架,杀不了人,也要让对方生不如死。 小满提着自己的木棒紧紧跟江枝站在一起:“婶子,他们果然跟在后面!” 络腮胡把现场看一圈,发现少了一人,那个干鸡子不在了。 这里只有郑老狗一个人在,看脑袋血流,人也蔫在一旁,显然又是被人开了瓢。 “小崽子,你这给人开瓢是上瘾了,老子的账还没有算,你又伤人,老子要替天行道!”络腮胡抢先占了道德高点。 小满提了提手中的木棒:“你们自己跟踪人就是坏心,还敢说自己是替天行道!想打就打,别装模作样让小爷爷瞧不起。” 梁子早就结下,说软话一样要遭殃,还不如死得硬气点。 “好,小崽子,爷爷们就成全你!”络腮胡撩着衣袖慢慢靠近。 旁边江枝厉声道:“上次是你们偷跑到我们家附近来,心思不正,现在还想泼脏水,我也跟你拼了!” 她可真是被气到了,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高。 络腮胡还想说,旁边蓬头男沉声道:“跟泼妇磨啥牙,打死直接丢下山!”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江枝也不再出声。 这时候跳出来大喊大叫、骂骂咧咧,除了让自己气得头昏脑胀,并不能让对方有一丝胆怯收敛,还会消耗掉自己的力气。 她捏紧手中的镰刀,只等待着报复的到来。 小满的气息沉重急促,他也知道自己的考验到了。 就在这时,一阵纷乱脚步传来,其中还夹着清脆的刀器撞击声。 有人在大喊:“他们在那里!” 在场几人顿时齐齐变了脸色,无暇再盯着对方打斗,纷纷看向后方:这在荒山野岭的,怎么出来了部队? 小满一脸欢喜,出来的是军士,那就是兵哥哥他们。 一看见领头人,江枝心里顿时明白一切,暗中骂了一句:这是拿自己和小满当饵料。 从在医棚熬膏开始,张军头就没了踪影,可现在一身穿戴整齐的就是他。 络腮胡两人可就没这样轻松了,两人脸色苍白,手抖得拿不住匕首。 张军头黑着脸,叉腰站在小道上。 江枝和小满带着人绕路,专门攀岩走坡不打紧,可把他们跟在后面的人累得够呛,之前找丢几次。 “去,把这些人都抓住。” 在他身后,四五个训练有素的军士冲过来,把人团团围住。 络腮胡连忙挥舞着手中匕首:“你们不能欺压百姓!” 在村里跟这些军士待久了,他知道一些事情。 周王要谋位,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为了好口碑,吩咐下面新军不许欺压百姓。 见他这时候还试图反抗,其中一个军士上前:“放下刀!” “啊啊啊!我跟你们拼了!”络腮胡知道自己是要栽了,可还不肯束手就擒,那军士挥刀就砍。 一个饥饿半年的流民怎么可能是军士对手,络腮胡连反应都没有,就被一刀背劈翻在地。 旁边那个蓬头男顿时急了,他也是狗急跳墙,转身想抓个人质,想着自己就是死也要拉一个陪路的。 江枝这个软弱妇人就是他的目标。 可他忘了自己跟江枝中间还隔着一个小崽子,他想抓江枝还得看小满答应不答应。 之前那个混混带着刀让小满没有施展开手脚,此时这个自己曾经的手中囚徒让他信心大增。 “小爷爷今天又要把你脑子打开!”小满劈手就将蓬头男的爪子打开。 蓬头男已经红了眼,竟然是不顾死活一把抱向小满,不能抓妇人就抓小崽子。 可才靠近,腹部就挨了一个膝顶,剧烈疼痛让他立即抱着肚子弯成虾米,额角冷汗直冒。 小满刚刚才学了擒拿格斗,新鲜得还冒着热气。 此时浑身是劲,对着蓬头男就一连串施展出来。 “哐哐哐”一顿暴击都不带停的。 不光是江枝看傻眼,几个军士也看得瞠目结舌,这小子可真是憨啊!好好一个人愣是当沙包打。 旁边那个郑老狗缩在地上,逃不了,打不过,不如装死吧! 江枝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她没有搭理张军头。 拿自己当饵,连一句话都没有,这口气一时间过不了。 张军头嘿嘿一笑:“江嫂子,别怪我没提前通个信,医棚里杂工来来去去的太多,总有管不住嘴的,不得不防。 前几次就想把这些人找出来,可谁也不承认。 现在只好借嫂子作由头,把这些蛆虫抓出来,以后徐家村也能清静一些。 江嫂子不会怨恨我这个大老粗吧!” 江枝闭了闭眼,自己还真不能怨了。 不能得了便宜还出怨言,只能一口抱怨堵在喉咙里。 医棚里除去医兵,还有一些从流民里抽出来的杂工,这些人没管束,人多嘴杂。 江枝两次下山换药换粮的事,还有医棚里的一些事就是被这些人传出去的。 不过这种事情不好追查,流民都是一家家,一追问就是惨兮兮的叫屈,仿佛被医棚冤枉了一般。 张军头要收拾人,还得找机会找理由。 有江枝这个苦主作饵,等到上面来查也有人作证,他就可以放手一搏了。 江枝心中明白原来是这样的,不怪张军头心狠手辣,只能说那些流民自己太作。 为了以后平静好日子,明知被张军头当枪使,还得感谢,只是刚才的心惊胆战还没有过:“张军头是这里的头,当然可以自行安排。” 张军头也不再多说,只对已经绑了人的手下说了一句:“好了,赶快处理好,山上还有人头!” 人头! 刚才已经安心的江枝顿时急了:“张什长,山上怎么了?什么人头?” 不是已经拿自己当枪使抓泄密者吗?为什么又扯到山上,还有人头这样恐怖的话。 小满此时正打得酣畅淋漓,听到“山上”二字也猛然停手:“山上怎么了?” 第97章 剿匪 张军头挥手让手底下的军士赶快办事,一边对江枝解释:“现在要查医棚里那些杂工简单,但流民里还藏了匪徒,我们是要剿匪。 这里四个就是匪徒,山上那些不清楚底细的流民里还有。 放心吧,山上已经派人上去,会照顾好你家人的。” 剿匪,也是他们这个守兵的职责,而且还是论功行赏的资本。 江枝此时才恍然大悟,什么都明白了,张军头说什么找“大嘴巴”只是小事,真正的目的还是“剿匪”。 剿匪就是军功,哪里是找几个说闲话的流民能比。 偷东西跟半道劫人可不是同罪,张军头是自己故意“养出”匪徒再动手。 养匪,或者说是“放纵和怂恿”,那些流民眼红嫉妒自己有粮食,这个张军头就给了机会,把那些流民心中的魔鬼放出来。 此时,江枝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听到有“匪”上山,哪怕张军头说已经派人照顾也待不住,拔腿就往家赶。 流匪额头可没有刻字,砍下来是不是匪就是别人一句话。 人多混乱,江枝担心徐二瑞会被人误伤,还有两个女人和孩子老人…… 江枝和小满跑了,丢下两个背篓,山上有“匪”已经不重要,那些家人才重要。 张军头这里也很快就动手。 络腮胡和蓬头男,连同已经不打喷嚏的郑老狗惨叫着被拖进旁边灌木林里,转眼就没了声息,就连跌下崖的那个人也没有逃脱尸首分离。 四颗人头丢进军士随身带的石灰粉里,人身丢在原地,等完事再来处理。 再说山上。 徐二瑞在下午时准备下山接人,可才到半道就看见李老实等人,他也被两个“流民”拦住。 这两人他不认识,可在村外窥视久了,一些人的容貌他还是记得的。 这两人是守兵,不是流民。 不敢再冒险下山,徐二瑞赶紧回去找到春凤商量。 见他回来,正准备打兔草的春凤很是诧异,赶忙问为何不去接人。 徐二瑞忙道:“春凤嫂子,我是被人拦回来的。” 他就把自己看见流民上山靠近这边,其中还有守兵假扮说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头绪,知道这种情况需要尽快告诉老人。 小满爷听完有李老实带着一群流民,还有守兵要徐二瑞回家陪着家人,顿时脸色大变:“你们几个年轻人走,马上走,躲起来!这次把大柱也带上。” 没有什么消息突然出现的士兵,他怎么想都感觉不对劲,人老了经历多了,就爱多想,尤其是喜欢往坏处想。 春凤差点哭出来:“爷!” 徐大柱也撑着身子看过来:“爷,要是有危险,我们就一起走。” 小满爷目眦欲裂的怒吼:“让你们走就走,除去五花什么都别带。 二瑞,叔爷求你,大柱一家子就托付给你,无论看见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许回来,听到没有!” 五花太小,落在流民手中就是一坨肉。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71节 见老人发怒,徐二瑞只得让巧云带上孩子,春凤背上妮妮,自己帮忙背上徐大柱往林里走,就连小野猪也跟着走了。 他们已经躲出经验,知道小满爷不会无缘无故这样说。 屋里瞬间就只剩两个老人,小满奶不禁问道:“老头子,会是什么事?” 小满爷喃喃道:“流民上来了,还有当兵的……我什么都不怕,就怕遇上杀良冒功! 东西抢了不打紧,只要孩子们走了,我们两个老东西的白发脑袋别人看不上。” 他年轻时经历过兵乱,就有传言说一个村被流民烧房子抢东西。 结果里面所有青壮都被官兵砍下头颅领功,包括那些被抢的村民也被误杀。 虽然最后村民沉冤得雪,可留下孤儿寡母凄苦度日。 就在徐二瑞离开山腰不久,那些采火棘果的流民开始慢慢往山上移动。 李老实躲在火棘果丛后东张西望,口中碎碎念着:“我是个老实人,不做那不老实的事。你们要是被打了,可不能怪我的告密。” 在他的不远处,几个流民手中摘着果子,眼睛却不停往上瞧。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们也该下山回家了,可人们没动。 李老实摘着摘着就往旁边溜,却被一个“流民”挡住去路,低声吩咐:“带他们往上走!” 李老实点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军爷,要是上面的人出事,跟我可没有关系!” “你做你的,张军头他们马上就要到了,会奖励你。” 一听有奖励,李老实眼睛里顿时放光:“真的,可不能骗我这个老实人!” 那军士点头:“不骗你!” 流民之间相互并不熟悉,他遮了脸远远避着,没有人知道这里面有军士,一切都是李老实在带风。 李老实吞了一下口水,定定神,提起自己的布袋就混进那些流民中。 不知道他说了几句什么,那些流民动了,一个个眼冒绿光,顺着事先看好的方向就向上爬。 也有胆子小的,知道这些人要犯事,转身就溜下山。 人分成两拨,各奔各的前程。 李老实虽然也在往山上走,可有意无意,他就落在最后。 前方,跑得最快的流民已经看见那片斜坡地。 此时地里空着,翻过的土壤已经铺上粪肥,厚厚的结了一层粪壳。 土地边缘残留着几根丢弃的红薯藤,还有几棵小青葱。 可这冒着粪臭的土地,就像一块香喷喷肉饼吸引着流民的目光。 “娘呢!人家都泼粪皮准备种麦子了!”哎!要是自己没有逃荒,也该翻地晒土了。 “这泼粪的手不稳,不均匀,没有泼成扇,反而泼了一个狗撒尿。 等这地成我的,就再泼厚些地才肥,还要种上豌豆,肥地,过年时还能吃嫩嫩的豌豆尖!” 还有人在点评,甚至开始计划以后的农活,满脸的畅想。 这些流民用淳朴口吻安排别人的财产,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对。 十七八个人穿过坡地,直接奔向那条小道。 他们已经听到大公鸡“喔喔”打鸣声。 哎呀!鸡啊、羊啊、猪啊、都是大肥肉啊! 呲溜……口水淌下来了! 李老实缩着脖子、探着头,看向自己那晚穿过的树林,满眼的期待。 他知道那里面有陷阱,专门吊人大腿…… 这时候就有人跑向那边去抓鸡。 第98章 一网打尽 果然,没让他失望,就在一群人奔过来没多久,就听到一阵噼啪乱响,还有两声惊恐惨叫:“啊,快来救我!” 李老实噗嗤一声笑了:老子受过的罪,你们一样要受。 陷阱能对付的人有限,更多的人冲进林子,也有人奔向房子。 此时,让李老实带路的守兵动了。 两人也急奔向房屋所在的方向,他们跟着许医官来过,知道两家人的位置,还知道有瘫痪的病人。 而且,这家老头子认识自己,得先安抚住,别喊破自己的身份。 崖下的院里,小满爷换上一身干净衣服静静坐着, 小满奶虽然还摇着纺车,但手中的棉线时粗时细,纺车也时停时动。 突然外面响起流民惨叫,还有鸡群惊飞四散。 小满奶丢下纺车喊道:“老头子!是我们的大红!” 小满爷闭上眼:“人都活不成了,想它干啥!” 小满奶终究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大公鸡,不听老头子的话,提着一根木棒就去了林子。 前几天因为有鹞子才修起的围栏,此时方便了这些流民。 三四个人正在里面抓鸡,小鸡崽和母鸡们吓得四处乱跑,鸡毛满天飞:“这鸡是我!” “这鸡是我的!” 两人因为抢大公鸡正拉扯起来,扯得鸡毛一把一把的掉。 小满奶心疼死了,抡起木棒就打:“你们这些狗东西,你们这些祸害,这是我家的鸡,赶快放手。” 见来了一个走路都不稳的老太婆,那些流民根本就不放在眼中,只是被她敲着的流民急了,一脚就将小满奶踹倒:“死老婆子,这些鸡是算啥,你的房子都是我的,再不滚开老子踢死你。” 小满奶倒在地上,顿时痛哭起来。 此时,七八个流民进了崖下的院子,他们对坐在旁边的小满爷看都不看,一脚踹开房门就开始疯狂的翻找东西。 里面有干菜,有粮食,有人抱了棉被,有人抱了猪油坛子,就连檐下挂着的高粱红薯都不放过,到处翻得一片狼藉。 也不是人人都翻东西,有两个“流民”一院就奔向小满爷:“老人家,别喊!” 小满爷看着这两个似曾相识的脸愣了愣,没有出声。 就在有人奔过来想逼问小满爷拿银子时,那俩个“流民”动手了。 他们从小满爷身后的口袋里抽出大刀。 在那流民惊恐的目光中,大刀砍来,一颗头颅立即滚落在地,血水浇了小满爷一头一身。 这一幕来得突然,除了亲眼看见的人发出惊呼,屋里正翻东西的人根本就不知道。 杀戮正式开始了。 俩军士如同猛虎进了羊群,挥刀横劈竖劈,转眼又有人倒在地上,其余人也带伤在身,顿时惨叫不断。 这眼熟的军式制刀让剩下的流民们反应过来:“是官兵,是官兵杀来了!” 江枝之前想的流民只是一片散沙没有错,在被砍倒三人时,足足十几人的流民一哄而散。 有人跑向通往崖上的小路,有人背着翻出来的粮食往山下逃,还有人想再抓一只鸡。 崖上,已经撤走的徐二瑞居然还在。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回来了,此时红着眼睛,手中捏着一把柴刀站在崖边的石阶上。 从这里发出第一声惨叫,徐二瑞就从旁边的林子里跑过来了。 已经知道流民是上来抢东西,他怎么能埋头躲藏装成什么都不知道。 作为一个男人,更无法心安理得让两个老人去承担风险。 还有娘,说好按时去接,娘肯定在半路出事了。 徐二瑞心急如焚,恨不得把眼前这些流民全部砍死。 就在那流民刚刚冒头时,徐二瑞手中的柴刀毫不迟疑就砍过去。 那流民惊慌之下抬起胳膊就挡,柴刀劈在骨头上顿时卡住。 “啊!”随着一声惨叫,那流民一把抓住胳膊上的柴刀踉跄着后退,结果一跟头翻下七八米高的山崖,跌进小满家的后墙根里就不再动弹。 徐二瑞从后腰抽出另外一把刀,迎着下一个冲上来的流民就砍过去。 那流民也不甘把自己抢到的东西交出来,拿着木棒就跟徐二瑞对打。 徐二瑞是泄愤,流民是拼命,两边居然打了一个平手,谁也奈何不了谁。 此时,喊着“官兵来了”的声音越来越大,也显示着官兵越来越多。 李老实鬼鬼祟祟出现在崖边小道上,他看一眼正跟流民纠缠在一起的徐二瑞,又看看山下方向。 突然下定决心,捡起一块石头对着那流民的后脑砸下,口中还念叨着:“我是个老实人,只砸你一块石头!” 那流民看着李老实过来,还以为是在帮自己的,可没想到这个“老实人”搞偷袭,一下被打愣了。 徐二瑞的刀也到了,那流民连躲也没躲,直接就劈在脖子上。 血箭射出来了,那流民捂着伤口,两眼瞪圆,嘴里“咯咯”出声,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只能倒在地上无意识的抽搐着。 李老实躲在一边念叨:“我只打了一石头,你是被他砍死的,下了黄泉阎王殿,要喊冤也找他去,我这个老实人说实话。” 徐二瑞拼着一口气连杀两人,见了血,心里再害怕也上了狠劲,就像打架红眼的牛,喘着粗气瞪向旁边。 那股凶狠吓得李老实一个激灵,连连后退着喊道:“我没抢东西,我是老实人,别杀我。” 徐二瑞也不再理他,只能牢牢守着上崖的小路,心急如焚。 家里要发生什么大家都知道,大柱哥说爷奶还在家,不要走得太远,此时他们就在自家屋后的林里,能听到那些惨叫。 崖下,两个军士提刀在流民身后追砍着,就像在鸡群里捕食的鹞子。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72节 那些流民散了,对着山下乱窜,不过他们很快就被拦住。 张军头带着人从下往上围,无论遇是谁,也不听任何辩解求饶,只要见人就是一刀。 血水浸透了山石,泼洒出一大片鲜红。 此时,江枝才知道一个人的血居然有这么多,仿佛永远都流不完似的。 小满早已经是泪流满面,一边大喊着“爷、奶、哥、嫂子、妮妮!你们还在不在?” 他希望能听到回音,眼中满是仇恨和愤怒。 一边冲向那些流民,要杀光这些想祸害自己家园的坏人。 第99章 “流匪” 这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十几颗人头就装进袋子。 张军头吩咐人将尸体带走集中焚烧,另外,也对山上的受害者表示安慰。 “老人家,这是流匪在作乱,现在我们已经全部剿灭。 接下来村里要进行清理,剩下的流民会强行遣返回乡,你们可以安稳的过日子。” 这是要彻底洗一遍。 小满爷露出苦笑:“多谢军爷救命,以后……真的能过太平日子?” 张军头露出狡黠一笑,意味深长道:“老人家,放心吧,匪徒只要敢来,我的兵就不会闲着。在我的地盘上,还没有人能猖狂。” 从来没有人对建功立业厌倦的,当然能越多越好。 徐家村的兵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还有后续的事要处理,只留下一个破烂的老云崖。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山上恢复平静,所有人都是劫后余生的感觉。 丢在半道上的背篓重新找回来,大红缎面的被子随便放在院里。 小满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衣服破了,鞋子丢了,身上血迹斑斑,却是兴奋异常,激动得走来走去:“爷奶,大哥,我今天把那坏人狠狠捶了一顿。” 没有人夸他,反而被徐大柱骂了:“你安静点,要是不累就去帮忙收拾东西。” 小满这情绪不稳定,谁都看出不对劲来。 家里的东西都被翻过,春凤正将乱糟糟的物品归拢。 一听收拾东西,小满浑身力气顿时像被抽空,瘫倒在地上,连抬手的劲都没有。 妮妮端着一竹筒水跑过来,拍他的脸:“小叔,小叔,你喝水!” 小满疲倦的摇摇头,嘴角干起皮:“不想喝,我不想看见水……血水!” 他不是没见过死人,之前还跟徐二瑞处理过尸体,可今天眼睁睁看着人头滚落一地,再是坚强的人都受不了。 小满奶被人踢了一脚,好在这半年里身体调补得很健康,除去额角擦破皮,没有受伤。 此时崖上,因为有徐二瑞的保护,那些流民才上崖就被砍死,江枝家的房子没有被翻。 立功的徐二瑞却蹲在院脚默不作声,就连小野猪将脑袋拱进他臂弯都不动一下。 江枝蹲在他旁边,拍着他的背道:“二瑞,你今天干得不错。” 徐二瑞瓮声瓮气道:“娘,我没能下山来接你,要是叔爷他们又被……被害了,你们会不会怪我?” 担心娘,担心小满爷,他的心一直都在煎熬中。 江枝微微皱眉,徐二瑞这是有了心结,遇上危险放弃弱老是错误吗? 可能每一个当上父母的都会有答案。 要是能以命换命,儿童医院的天台上将站满父母。 在之前许东带兵上来找药时,让年轻人躲开就表明了这一切。 江枝沉声道:“二瑞,你能想到叔爷他们是你善良。 但从私心上说,娘肯定希望你好好的。 要是今天这种事再发生,娘还是希望你能带着巧云逃跑,不要跟那些流民为了几只鸡、为了一袋粮拼命。” “你叔爷他们也会这样想,他们愿意自己死,也不愿意看见大柱小满和春凤妮妮受伤。” “娘!”徐二瑞哭起来:“我当时连家里的粮食都没有管!你骂我吧!骂我!” 当时要带走大柱哥和巧云她们,两家所有东西都没有管。 一旦流民进来,娘辛苦大半年采来的药材,还有下山换的粮食都要被抢光。 江枝对他的选择表示赞同,放弃财产,不乱跑着来接自己,就守在崖边,保护住孩子妇人。 这样的话说起来很容易,真正没有几人能接受。 很多时候,那些在旁人眼中只是微薄财产,却是当事人要命的大事。 曾经有人在台风中死死拉住摇晃的小货车,结果被车压死。 洪水里舍不得丢下电瓶车,一同被水冲走的事太多太多。 一想到徐二瑞一人面对流民,还想着粮食,本该被夸赞的人哭哭啼啼,江枝气就不打一处来,直接开骂:“傻子,你真是傻子。 只要人在,只要这片山在,那些东西再找就是,你哭给谁看,还不闭嘴洗脸去,丢人!” 徐二瑞抹了抹脸走了。 大半年过去,他已经接受娘不骂人,可现在他感觉被娘骂几句心里舒坦。 人都是好好的,只是小满家的东西被糟蹋了。 虽然第二天从山坡上找回来一些,但撒了的粮食,打破的油坛子还是损失,好在两家凑合凑合还能过。 江枝觉得,在什么时候自然界的灾害都不可怕,再可怕的还是人类的内耗和自相残杀。 没有保护力,没有一个和平社会,财产就是催命符。 这一场一场的风波让人精疲力尽,比天天干农活还难。 要说最惨的还是鸡群,母鸡死了一半,大公鸡捡回一条命。 但被人扯了一把毛,漂亮的尾巴没有了,光秃秃只剩下一根断羽还耷拉着。 翅膀也拧折了,江枝用药敷好,再绑上柳枝接骨。 在没有好之前无法再飞上树枝,才放开没多久的嗓子也喊不成了。 每天捧着长大的小鸡崽被人踩死几只,跑了一半,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 惹得巧云偷偷哭一场,最后几只死鸡还是拔毛做成烧鸡块,她自己一口没吃。 在温饱面前,穷人是没有资格谈感情的。 流民抢劫的第三天,秋雨来了,蒙蒙雨雾笼罩着整座山林,让人无暇再悲哀人生。 所有能做事的人都下地,抢在雨水之前播种。 这次也幸好有徐二瑞守住崖上没有被抢,小麦种全部都在。 前面用人将泼过粪水的土铲出浅沟,后面的人就沿沟里均匀放上麦种。 这一次冬小麦面积大,只要不遇上天灾,来年够两家人吃。 都说干活要人多,吃饭要人少,现在干活的都是熟手,也没有谁偷懒,一片坡地一天就干完。 晚上,细雨簌簌下了一夜,将沉闷带着血腥的空气清洗干净。 雨一停,几人踩着湿泥下地,在坡地边角处种下萝卜小菜。 除了萝卜,还有小葱,种子太小,需要拌上草木灰或者细土,再撒进土里。 这两天,两家人都没有再提发生的事,大家都很沉闷。 那些死去的流民会是怎么变成匪,家里又会是什么情况,也没有人去猜测。 这世界就是这样残酷,只是生存下去的压力,就把人性磨灭干净。 小满没有再往山下跑了,他每天天不亮就要去林子里练拳脚,白天再干活。 徐二瑞也说等农活干完,自己跟着学学。 他不想下次再遇上流民,会紧张到不知道怎么对付。 转眼又过去三天,没想到伤员向德金几人上山来了。 只是他们找不到老云崖,又是让李老实带的路。 第100章 山上来客 除了两次流民,还有许东上次的“兴师问罪”,山上这一次接待的算是最正常的客人。 只可笑的是在流民抢劫之后。 小满奶看着这几个带着伤残的军士,摸着几人的伤,一脸的难以接受:“都是好孩子,怎么就这样子,痛不痛啊?家里人知道该多难受啊!” 向德金等人可能很久没有被这样关心过,尤其是眼前的老人才被流民打过,额角的伤痂还没有掉。 在老人的慈祥目光中,几个人都变得乖巧起来,纷纷表示自己不难受。 向德金用健康的那只手拉住小满奶:“奶奶,我这伤能好的,不难受。” “哎!以后你们若不嫌弃,就多来家坐坐。”小满爷也道。 他已经听小满说了,下山遇上几个伤兵,这些粮食和盐油调料是他们从医棚拿的,就连出村也是这些人送的一段路。 而且几人不顾身上有伤,还专门带着白米白面来看望。 难得来了客人,而且还是对小满有善意的朋友,小满爷尽力置办一桌饭菜招待。 这几个月两家人在江枝的带领下养成特殊吃饭习惯。 反正不用考虑东西换钱,该吃该喝全部进自己肚子,每个人的身体都养得很好。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73节 一顿饭有鸡肉炖汤,各种干菜再放上草药,还有烧兔肉丁,另外做了高粱饭,蒸了红薯。 几个伤兵面面相觑。 这一顿饭别说是现在的乱世,就是放在平时,也是无比丰盛。 小满爷客气道:“你们都有伤,吃点肉补补,好得快些。” 向德金看着一桌饭菜,有些为难:“老爷子,我们这样吃了,你们还有剩下的吗?” 现在攒下点吃的难,好不容易养的鸡又死了好几只,现在也炖了。 小满这一家子老弱病残,比不得自己几个吃军粮的可以吃完上顿不管下顿。 小满爷道:“在这山上,虽然粮少,只要勤快点,没外人来抢,总能找到东西填肚子。” 自家不担心饿肚子,只担心被人惦记上。 向德金几人挠头,他们终于知道小满在医棚时,开口就说要将兔子野鸡送给人的大方从何而来,都是家里惯的。 吃吧!人家的心意要领,这份信任也要领。 如今的情况下被人盛情款待,就是世上的最高礼遇,几个伤兵心情分外激动复杂。 这一顿饭自然是两家聚在一起,满满坐了一屋,气氛和睦融洽。 小满对这几个伤兵能来看自己很感激,非要认成干哥哥。 向德金等人自然答应,也感觉对这家子人投缘得紧。 老人和善,小满活泼,家人和睦,哥哥瘫痪在床,也被媳妇照顾得很好,如此家庭让人亲近。 徐大柱听到小满认干哥哥,心中一直的焦虑也放下了。 他羡慕小满可以到处结交朋友,自己只能被困在家中。 又高兴小满以后能多几个兄长照顾,总比自己这个不中用的大哥拖累强。 面对徐大柱,向德金却道:“大柱兄弟,我比你还大几岁,就勉强当个大哥。 以后有我的一口饭就有你们的,只要我在这个家一天,绝不让人欺负你。” 徐大柱笑起来:“向大哥,以后辛苦你照顾小满了!” 这边在温馨认亲,另一边却在忙着赶猪。 这次流民上山来,徐二瑞把小野猪用绳子绑着带进林子了。 它虽然有野性,但年纪还小,才三四个月大,牙还没长结实,刚刚五十斤的重量被人一棒就可以打死。 要是被流民看见,恐怕谁也不会抓鸡,先就要吃这头猪肉。 当时小野猪听到外面鸡叫人喊,可把它急坏了,拼命想挣脱绳子出来保护自己的地盘。 还是等一切结束才将它放开,郁闷的小野猪直接绝食,这两天才哄好。 现在家里又来了陌生人,小野猪就转来转去的想下口咬人。 急得徐二瑞吃饭眼睛都不敢转,不停用脚把它踹开。 好不容易用一根红薯引走,这边才安静下来。 饭桌上,向德金等人吃着锅里的草药,知道是江婶子采的药。 而且也听小满说了,山上两家人能过成现在这样,大哥徐大柱能恢复坐起也全靠这个江婶子。 灾荒年能活下来,还能帮邻居也活下来,几人顿时佩服得紧。 向德金不禁感叹道:“我们在医棚里每天虽然说起有药喝,其实谁也没喝过,偷摸着就倒了。 那苦唧唧的药汤实在喝不下,要是能像江婶子这样调补就好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江枝心中一动,反正现在这些伤兵要在徐家村住一段时间,不如就留在山上。 如果医棚愿意贴补口粮,自己可以出草药,虽然多少要消耗一些肉干,但人多了可以防着那些流民再来。 想到这里,江枝就道:“不如你们就在山上养伤吧!草药我这里就有,以后我们吃啥你们就吃啥,粗粮糊糊还是能喝饱的。” 小满爷立即支持:“好,这主意好,这山上没什么闲人,你们可以打打雀走动走动。” 他也想到那些流民,虽然张军头说会管,可谁愿意这样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而且这山里才死那么多人,弄得这几晚谁都不敢出门,若是再增加点人气总是好些。 小满更是积极挽留:“向大哥,吴大哥,你们就留下吧!医棚里住着气闷得紧,吃不好睡不好,还不如就住在山上。” 向德金几人也动了心,住哪里都一样,医棚里人多复杂,这几天里流民更是天天哭哭啼啼也烦得紧,还不如单独出来住一阵。 “好,老爷子,我们这就回去跟医棚说一声,明天再来!” 一番说定,大家越发欢喜,几天里的愁云惨淡也荡然无存。 江枝就问起徐家村以后要建驿站,还有这些天那些“流匪”是如何处置的事。 之前小满也给大家说过徐家村有可能会成驿站。 不过才有流民上山,谁也不知道以后的情况会怎样,说不定还活不到建驿站的时候,谁也没有心情多聊,更不想提“流匪”。 向德金就把张军头下山后的事说了:“那些流匪的头颅送去县衙,流匪家眷也一并解押过去,自有县尊处理。” “村里的流民也在强行返乡!” “说建驿站,这也是肯定的。 现在医棚的伤兵还住着,等到伤兵痊愈得差不多,能回营的回营,回家的回家,还会留一部分人做驿卒,只不过这事至少也得一年时间。” 江枝听得暗暗点头,虽然这也是所有安置伤残军士的惯例,但真正做到的少。 若真把驿站安排在徐家村,对自己等人来说,就是好事。 有驿站在,就有来去的客商官员歇脚,哪怕开一个凉茶摊子也能混几文零用钱。 此时屋里正谈笑风生,外面却是另外一副场景。 带路的李老实不敢进屋跟几个伤兵一起吃饭,就蹲在檐下吃得狼吞虎咽。 此时他看着里面替大家添茶倒水的春凤,一脸震惊:这女人原来在山上,不是跟胡老大走的,那胡老大又去哪里了? 他是最早就到徐家村的流民,认识春凤和胡老大,还知道胡老大几次骚扰这个女人,最后两人一齐消失。 怎么这女人在这里,还是一个瘫子的媳妇,而且那个小女孩还叫着娘! 第101章 枸杞、蛇莓 李老实以为偷窥春凤没有人发现,却不知道已经落在其他人的眼中。 巧云此时正在旁边的灶间里。 她是一个羞涩的小媳妇,家里突然来了这么多陌生男人,她就躲在灶间吃饭带孩子不出来。 也正好将李老实那猥猥琐琐的动作看得清楚。 巧云心中恼火。 春凤嫂子在流民里受的苦她是看见的,嫂子怕被人害,就把衣服缝在身上,一身皮肤全部烂了。 现在这个带路的流民对嫂子这样看,肯定是认识嫂子的。 巧云的细心是被婆婆江枝夸赞过的,此时她不动声色,只躲起来观察。 好在李老实只是偷看,没有其他动作。 没过多久,巧云等到婆婆进灶间,就把自己刚才看见的情况说了。 江枝一听,马上喊徐二瑞过来:“二瑞,你说那日帮你杀了流民的就是李老实?” 徐二瑞把自己杀流民的事给家里人说过,尤其是在打斗时,李老实在后面敲了一石头,自己才顺利赢的。 此时,徐二瑞听到娘又问自己,还和媳妇指着外面的人确认,他点头道:“的确是李老实,这人看起来胆子小,可实际上……” 徐二瑞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李老实的行为,总是给人感觉有些别扭,口中说着老实,做的事一点不像老实人的样。 江枝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李老实上山几次,江枝跟他已经是老熟人。 这次带着流民上山,就是他跟张军头勾搭上的,又帮徐二瑞打死流民。 这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老实人,但处处溜滑,最会辨风使舵,难说他是好还是坏,反正以后防着点,说什么都别相信。 江枝虽然觉得春凤的秘密并不算什么,张军头也不一定会为那个胡老大申冤,但很难去判断别人会怎么想。 这种事需要马上告诉小满爷和徐大柱,还有春凤。 找一个借口,江枝走到春凤身边,指了指外面的李老实低声道:“那人可能认出你了!” 春凤脸色微变:“那人我不怎么记得。” 在徐家村,春凤独来独往,不跟其他流民说话,也就不知道李老实这个人。 现在这个流民认出自己,那就会把胡老大牵扯出来。 江枝道:“你不如把事情告诉大柱,他肯定能替你出个主意。” 打死胡老大的事,江枝也不知道这夫妻俩是否有说过,现在李老实认出人来,就要提前准备。 春凤点点头:“大柱哥是知道的,我这就告诉他去!” 很快,正跟人谈笑风生的徐大柱就笑不出来了,他脸色有些不好看。 向德金也看出徐大柱的不对劲,而且还老是瞟着外面那个带路的流民,开口就问:“大柱,你是有啥麻烦事?” 徐大柱沉默片刻,就道:“年初时我媳妇因为兵乱跟我们走散,就单独在村里滞留了一段时间,还好被小满发现,但走时跟人发生了冲突……那人死了。” 向德金眉头一挑:“哦,就这点事?” 徐大柱点点头:“带你们来的那个李老实,认出她来了,恐怕会告诉张什长,会追查责任。” 旁边,小满跳出来:“向大哥,这事是我干的,跟我嫂子无关,当时是那人想掐死我,我反抗时不小心。” 他把这事揽过去了,嫂子和二瑞哥就不用牵扯进来。 “那尸首呢?”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74节 小满脖子一梗:“埋了!” 向德金皱眉想了想:“没事,那些流民没有人管,而且张军头正忙着剿匪……正好添一个名字!这事交给我去办。” 他虽然只是伤兵,但在张军头面前说话的分量,比这家山民重,再说这事早就过去了,没人会在意。 至于李老实那里,自有办法处置。 屋里的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才结束,向德金几人没有停留,没说马上上山,只说等安排好。 一行人就这样走了。 山上的日子恢复正常,又有些变化,每个人都在尽力放松心情,把自己从流民的阴影里脱离出来。 趁着天晴,小满和徐二瑞砍树枝,割茅草,忙忙碌碌。 春凤带着妮妮采摘崖边最后几颗狗地芽,也就是野生枸杞子。 春季时用狗地芽嫩尖焯水凉拌,到夏天就可以摘枸杞子。 比不得专门种植,野生枸杞子产量低,现在已经秋天,本来就只结几颗枸杞子的藤条上,更是难得找到饱满的。 妮妮摘下一颗想塞到春凤嘴里:“娘,你吃,甜的!” 春凤爱惜妮妮递过来的枸杞,不愿意吃:“妮妮,娘不吃,留给你爹,他吃了病才好得快。” 妮妮点头:“好,妮妮也不吃!” 经过半年药物食物调理,再加上春凤和小满不停歇的按摩,徐大柱现在勉强可以坐起来,但距离站还遥遥无期。 不过春凤满怀期待,只要对徐大柱身体好的,她都要去做。 尤其是这枸杞子,从夏天第一颗开始变红,就随时都关注着那些山崖山坡,一颗一颗给徐大柱吃。 她每天从外面回家,都宝贝般从衣兜里拿出几颗用绿叶包着的红枸杞。 现在已经再难寻枸杞子,再吃还得等到明年夏天,春凤自然是一颗也不能浪费。 枸杞藤上最后一颗也被摘下。 春凤在衣襟上擦了擦,还是塞进妮妮嘴里:“小馋猫,现在记住枸杞子是什么样了吗?以后可不能再吃错了!” 妮妮含着枸杞子不好意思的笑。 她在夏天时差点出事,把两家人吓得不轻,现在春凤时不时就要提醒她。 说起来,山里的各种浆果很多,但并不是所有果实都可以吃。 跟覆盆子一样诱人的还有蛇莓。 蛇莓又是药材三匹风,用于治疗风湿痹痛、痈疽肿毒、水火烫伤等病症。 红红的果实可以吃的,但有小毒,大量吃会腹泻。 最容易让人中毒还是马桑,外用治疗风湿和烫伤,内服就是剧毒,会致人死亡。 没有成熟的马桑果像极了小苹果,红红的堆在枝头上,非常漂亮。 成熟后变成紫红,软烂多汁,吃在嘴里是味甜略涩,中毒轻则痉挛呕吐,重则很快呼吸衰竭死亡。 有一天妮妮跟着小野猪跑出门摘马桑果玩,猪没吃,她吃了! 当看到妮妮嘴巴和手上都染着紫红,手中还捏着一把马桑子回来,小满奶和春凤顿时吓得哭天喊地。 两家人都慌了。 在乡下,年年都有孩子吃马桑子中毒死的。 按照世代口口相传的经验,马桑子中毒要吃母猪屎才能解。 这荒山野岭的,到哪里去找猪,而且还是母猪? 第102章 马桑树、旱莲草 马桑子中毒在现代自然是催吐、洗胃、补液。 催吐是第一位,而且需要抢时间,越快越好。 看到娘和太奶又喊又哭,妮妮也吓哭了。 问她吃没吃马桑子,点头! 问她吃了多少马桑子,摇头! 春凤让妮妮喝皂角水,可妮妮只哭,就连抠嗓子眼也紧咬着牙,无法配合大人。 当时江枝正出门找药,还是巧云跑了几片坡才找到她。 听说妮妮可能吃了马桑子,江枝知道事情紧急马上回家。 回来就看见小满奶已经哭得背过气去,春凤和小满还在强行想撬开妮妮的嘴灌粪……没猪屎就用人粪,到处臭气熏天。 江枝赶紧让两人住手。 想解马桑毒,必须催吐,但得讲究方法。 “二瑞,你赶紧去炭窑找一块砖头!” 这些炭窑虽然都是土窑,但窑口会用烧过的土砖镶嵌,小满家的窑就有。 土砖很快就拿过来了。 按照江枝吩咐,砖头用柴火烧红了马上丢进粪坑,等吸足粪水后捞起来冲洗一下,再放锅里熬水。 汤汁沸腾放凉,给妮妮灌下去。 妮妮立即就吐了,除去一些刚才喝的清水,只有少量马桑果汁水,知道她吃得并不多,让大家稍微松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催吐洗胃,一碗米汤一碗粪水,直到吐出来的水色清亮才结束,然后妮妮躺了几天,起来就活蹦乱跳了。 这一次着实把家里人吓到,现在妮妮吃什么东西都要人盯着。 至少是小野猪吃什么,她才能吃什么。 此时,春凤母女在学习植物,崖上江枝也在忙。 她把一些东西放进铁碾中,反复滚动碾成细末。 这些就是马桑果。 在妮妮中毒后,江枝就采摘了很多马桑果晒干。 马桑中毒的原因很简单。 马桑全株都有毒,尤以嫩叶及未成熟的果实毒性最大,人误食马桑青果15~60g可致中毒。 成熟的果实汁水充盈味道香甜,这也是孩子们容易误食的原因。 马桑碱毒跟附子的乌头碱一样剧毒,是可以做农药的。 马桑籽磨粉拌米糠,撒入水中,鱼食用就会翻白浮水面,所以又叫“醉鱼儿”。 江枝的马桑粉自然不单能醉鱼,有这东西再对付野猪就有法了。 而且,江枝也感觉自己需要多多准备。 无论什么时代,只要有人能踏足的地方,只要融入社会,就没有所谓的净土存在。 不能高估别人的友谊,更不敢低估人心的复杂…… 这边刚刚磨好,巧云就从灶间出来,手上端着一盆热水:“娘,药熬好了,你那里快了吧!” 江枝忙着将辗好的药末小心收起来:“快了快了!你放凉我就过来。 哎,把你春凤嫂子和妮妮她们都叫来,大家一起洗。” 阴雨几天,今天是难得的阳光,江枝叫巧云熬了墨旱莲草给大家洗头。 旱莲草又叫乌发草,长在路边沟边,随处可见。 种子像一个个小莲蓬,花朵就像白色的小菊花,折断枝条流出黑色汁液,鲜草捣汁熬汁洗发,能让头发乌黑亮丽,预防脱发。 这也是个古法护发,巧云她们这些女人都用。 听说江婶子这里熬了药汁洗头,刚跟妮妮摘了枸杞子的春凤和小满奶上了崖。 几个女人在崖上的石台边,站在秋日的阳光下,一边聊着家常,一边相互着浇水清洗长发。 旁边,已经四个月大的小彩霞躺在小满爷编的摇篮里,眼睛看着娘,嘴里喔喔唱着,小脚一蹬一蹬,摇得篮子上方挂的红布猴子晃来晃去。 小野猪躺在摇篮旁边,阳光晒得它懒洋洋的,随着小彩霞的喔喔声也跟着哼哼。 “婶子,大柱哥说他腿有些感觉了,昨天我用指甲划了一下脚底,他的脚趾头就动,是不是要好了?”春凤轻轻揉搓着江枝的头发,低声问着。 她不敢让爷奶知道,怕是个误会,大家白高兴一场。 江枝也无法判断是不是在恢复,瘫痪患者也会有一些生理反射。 但人体的自愈力是非常大的,不排除这个可能:“不管好不好,有反应总是好的,大柱真要能站起来,还全靠你的功劳。” 从徐大柱身体开始恢复起,体重就快速增加,小满爷奶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轻松帮他搬腿捶背。 现在起坐移动,除去小满,就只有春凤能做。 以前徐大柱每天都是躺在被窝里当木头人,现在要天天坐在外面,活动量增加,伺候的人工作量也大增。 虽然他自己手臂可以用上力气,但一天里几次搬上搬下非常累人。 正因为照顾病人辛苦,大柱才让她改嫁,不用辛苦几年最后还要背上寡妇的名声。 春凤红了眼,她不怕辛苦,只希望大柱哥能站起来。 …………………… 五天后,一大早向德金真的带着三个伤兵住到山上来,同来的还有李老实。 不光是人来,还带来十几个流民杂工,背着几人被褥行李,以及医棚该给他们的口粮,这是他跟张军头打了两天嘴仗得来的。 向德金对迎出来的小满爷笑着道:“老爷子,我这就来了,还得麻烦你给我这个孙子也分一块地皮盖房子。” 又对闻讯过来的江枝道:“婶子,以后我们就是邻居,麻烦你关照!” 他带来的杂工没有急着回去,而是要帮忙盖房。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75节 李老实谄媚跟在向德金后面:“向军爷,小的一个老实人,说的都是老实话,以后真心实意替军爷们跑腿办事。” 向德金烦不胜烦,只能答应留下:“得,你连小娇妻都不要也跟到山上来,那就留下吧! 不过先要记住,要有被我发现有什么鬼心思,别怪我送你去张军头那里充数!” 李老实连连保证:“向军爷放心,我是老实人,肯定老实。” 他可不愿意被送到张军头那里。 自从几天前自己认出山中这个女人就是跟胡老大失踪的那个,还没有等他想好是否去张军头那里告发,就被列入“流匪”名单抓起来。 李老实又气又怒,他可是该得奖励的大功臣。 若不是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流匪”,张军头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功绩。 在山上,自己还帮着打了一石头的。 可这话他不敢说,要是让流民知道自己在里面煽风点火,肯定要剥了自己的皮。 更让李老实绝望的是,在他被抓起来的一天时间里,跟着他三天饿九顿的“小娇妻”终究还是进了别人的窝棚。 是向德金帮他说了几句话才放出来,还领到十斤粮食的奖励,于是李老实就赖上向德金。 李老实感觉养女人实在太麻烦,还是找一个靠山养自己才合适。 终于磨到向德金点头答应,李老实也就留下了。 第103章 土法杂交水稻 向德金几人虽然要住在山上,却是要单独搭一间窝棚,不漏雨,不漏风,能住两月就行,伤好之后就要走。 他们在外面,什么风里雨里都一样能过的,不娇气。 在山中要找一个好点的宅基地不容易,如果搭窝棚也就不用那么讲究。 窝棚位置没有跟两家靠近,他们不喜欢住在高大的青冈树旁边,而是选了向阳坡地上。 因为那里是被火烧过,少了灌木杂草,几个伤兵觉得那里才敞亮,免得接下来的日子见不到阳光。 十几个杂工齐动手,在坡地上又挖又垫,弄出两间房的平地。 上面就简单了,用木头绑在树杆上,搭上油布,半天就搭建出两间窝棚。 到天快黑时杂工下山,窝棚里已经可以住人了。 余下的修缮改造,就是徐二瑞和小满他们自己慢慢来。 只需要再用茅草铺上棚顶,那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虽然能住人,但没有床。 还好现在尚在秋季,白天艳阳高照,晚上也不算太冷。 杂工背上来几张门板,铺上小满爷给他们用蓑草编的垫子,再铺上被褥,比起医棚的大通铺还好一些。 向德金他们把粮食交到小满家,大家一起吃,李老实既然要留下,自然是做洗衣伺候人的事。 山中多了人气,也热闹起来,接下来几天小满跟徐二瑞搬来茅草盖好,又砍木头在窝棚外做些围栏木凳,还搬石头铺出小路方便人行走。 有徐二瑞他们盯着,李老实也变得老实听话,每天勤勤恳恳跟着干活。 因为不干活他就没饭吃。 向德金几人住在山上倒也规矩,每天只在小满家吃饭,吃炖药肉汤,其他时间就在山坡上闲玩养伤。 有了这些人在,最开心的还是小满和徐二瑞。 两人每天干完活,晚上打着火把就会过去听人说外面的故事,再练练拳脚。 这对于两个没有接触过社会的农家少年来说,这就是一个难得的大课堂,比之前的识字课有趣多了。 最不开心的应该是小野猪佩奇。 山上多了陌生人,小野猪刚开始还很是警惕,几次跟着徐二瑞过去偷袭。 双拳难敌四手,对方是一群人,它一头小猪,每次都被人按住动弹不得,气得嗷嗷叫。 最后为了报复,它就把自己的粪池搬到窝棚边,每天都去那里上厕所。 猪是很爱干净的动物,排泄物都有固定位置。 佩奇以前的厕所就在鸡栏外沤肥的地方,现在换成伤兵窝棚旁边,害得徐二瑞天天跟人道歉。 每次他扯着猪耳朵把佩奇拖回家,就跟拉船一样,人猪都累得不行。 这只是山上的小插曲而已。 …………………………………… 秋意更浓了,山坡上的杂树全部落下黄叶,只有青冈林还是郁郁葱葱。 小满爷跟江枝在梯田边看稻子,这些时日两人都提心吊胆的。 稻子种得太迟,按照季节应该在2月就开始育种的,如今整整推迟一个多月。 入秋天气说变就变,两家人最担心的稻子遇上寒霜减产,现在心里终于可以定下,只等着几天就可以割稻了。 前段时间稻子扬花后需要管理水,徐二瑞每天不敢分心。 结果山上闹得人仰马翻、鸡犬不宁,安稳下来又忙着种小麦,大家都忽视稻田,现在再看时,稻田已经干了。 小满爷蹲身摸摸田里低垂的稻穗,又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欣慰道:“可算是熬过来了!已经满浆,再晒几个太阳,今年应该不会减产的。” 灌浆初期保证稻田蓄水三厘米,中期保持湿润,末期田里可以放干防止倒伏,这段时间需要精心呵护水湿。 这一处梯田是第一年插秧,土层厚度不够,种旱地植物还行,种水稻就吃力了。 因为渗水严重,最热时,早晚需要往田里放水。 只靠上方的沟渠蓄水不够,两家人的泉水也得节约着用,尽量满足田里的水。 现在稻米能顺利收浆,就能保证产量。 江枝此时最关心的还是其中一道梯田里的稻子,看着跟其他无差别。 其中秘密只有巧云和自己知道。 这里大概近百株稻子,是被做过“除雄”手术的,也就是人工杂交改种。 那时候还是“流匪”上山之前,刚收完棉花,又赶上水稻扬花期。 因为对小麦和玉米产量不满,江枝就想到高产的杂交水稻。 只不过人人都知道有杂交品种,知道具体技术就少之又少,就连老农民也习惯到专业的种子公司购种。 药学里同样有人工工业化种植药材的技术,江枝学得不上心,对那些标准化的温棚技术早忘得差不多了。 但她懂水稻的“父本”“母本”,还有“赶花”“人工授粉”。 于是,为了以后吃白米饭,她就想用最远古的杂交技术培育良种。 那几天里,白天她要采药,早晚就跟巧云悄悄蹲在田坎上,用专门削刮过的竹片,把绿色稻壳中每朵稻花顶头最高的花丝拔出来。 稻子是雌雄同体,自花授粉,平时看见的蕊须都是雄花,而下面的才是雌花。 在开花的时候,同穗雌花只能接受它自身的雄花授粉。 如果要杂交,就必须要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将本穗的雄花去掉,防止自行授粉。 这时剩下的雌花可以作为母本,并与其他父本进行杂交,进而产生杂交稻种。 当江枝给巧云讲解时,巧云不懂还老是问,逼得江枝放大招:“这就是杀了自家男人,然后出去借种生孩子!” 巧云蒙了,三观震碎,只感觉天雷滚滚再不敢多问一句。 江枝感觉好笑,这算什么,若让单纯的巧云知道各种美味柑橘的培育,其实就是一部大型“乱伦”史,那才是最炸裂的。 说笑归说笑,这种技术江枝不想说出去。 巧云是自家儿媳妇,自己作为家庭食物链顶端可以对她完全管控。 说出的话,巧云就是想不明白也不敢反驳。 若是这些话让小满爷他们这样的老人听到,只怕再是通情达理,也要将自己视为邪门歪道。 而且自己一个农妇会的东西太多,一次次超出小满爷他们承受能力,会出麻烦的。 只有等大家温水煮青蛙般接受现实,甚至脱离不了,才不会有太多疑问,甚至还会帮忙洗地。 除过雄蕊的稻子做下标记,江枝会将这些水稻作为种子单独收割存放。 稻子扬花只有10天左右,早晚除蕊,中午时还用细树枝赶花授粉。 婆媳早晚紧赶慢赶抢花期,累得江枝腰酸背痛。 不过想想几代杂交后,能吃上饱饱的白米饭,这点累也值得。 第104章 烘稻 时间在期盼中过去,终于到稻谷金黄,也是秋雨绵绵时,不能再等天晴了。 趁着雨停间歇,稻草上的水汽稍干,赶紧将谷子收回去。 割稻成了两家人的大事,比起割麦,这次还多了几位观众。 向德金带着几个伤兵过来帮忙,李老实也一脸羡慕的站在旁边。 啧啧,到处都是在逃荒,这里在收粮! 江枝和徐二瑞早先将自己做过记号的稻种割下稻穗挂到檐下,剩下都是吃粮的米。 又有粮食了,每个人都开心,就连带着稻叶划过皮肤的微痛都是痒痒的格外舒服。 小满爷摘了一颗稻粒在嘴里咬开,感受一下米的含水量,面上露出笑容,然后吐出稻壳,把里面的米嚼碎咽下去。 女人们都在割稻,其余人则是搬稻草,人多,这点活干得像是在玩。 “嘭,嘭嘭,嘭嘭嘭!”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76节 小满爷和徐二瑞在简单拼起来的木桶中打谷子,有节奏摔打的动作都是慢八拍。 周围一群人在津津有味的看,或许也是在回想太平盛世时丰收的场景。 稻子收好,晾晒又出了问题,现在到处都水淋淋的。 本来就窄的院坝被阴雨泡软,稍微露头的阳光还没有把地皮晒干就缩回去。 这在农家是最愁人害怕的事,粮食收回来,不赶紧晾干一旦发热生芽,一年心血白废不说,接下来的日子要饿肚子。 今年就完全不用发愁,直接在炕上烘稻谷。 为了粮食,江枝不得不打了几天地铺,就在炕下铺上干草睡觉。 没想到这几天烘稻子,把小野猪高兴坏了! 它刚被捡回来时,江枝看着可怜就允许住在房里。 于是,每天晚上脱在炕脚的鞋就是小野猪的枕头。 可早上江枝起来找鞋,通常已经在小野猪肚子下压成扁平。 这一睡就两个月,小野猪渐渐长大,江枝就赶它出门。 这家伙睡觉也不老实,打鼾磨牙还能忍受,最不能忍的是要打屁。 红薯藤红薯根,吃得多拉得多,一个屁打得九弯十八拐,江枝几次直接被熏醒,一巴掌拍过去:“五花肉,你太臭了,不许进屋!” 小野猪睡得正懵,被打醒只以为叫自己出门撒尿。 没办法,小野猪有固定的厕所,不会弄脏房间,屎尿能忍住。 这屁就没办法解决,江枝只能把它撵去药草棚下的猪窝睡。 小野猪不满,每天晚上都会拱几下门,再挨一巴掌才走。 现在,炕上为了烘稻子翻稻子方便,房门为通风排湿也没有关实。 于是江枝就在旁边搭地铺。 可半夜时,小野猪会偷偷摸摸推开门进去,挨着在地铺的草堆旁边睡。 它虽然压低声音,但打地铺的江枝还是醒过来,只是装着沉睡不搭理它。 反正等到天未亮时,小野猪又会偷偷摸摸出去。 江枝晚上装着不知道,可到白天,就用竹刷子把小野猪从头到尾刷洗干净。 能在炕上烘稻谷让小满爷和几个伤兵大开眼界。 向德金反复问过几次怎样搭炕,怎样烧炕:“虽说太硬睡得不舒服,但要是被褥不多的人家,这样挺好的。” 他是土生土长的巴郡人,从小习惯软和的稻草铺床,这样的土床也是第一次看见。 巴郡到处都是山,烧炕的柴禾不愁,白天人在外面暖和不需要炕,但晚上睡觉躺炕上比屋当中烧一堆火暖和。 而且这烘粮食的作用就更好了,水多的季节,真的是难有一处干燥的地方。 李老实眼珠子滴溜乱转:“江大嫂子,你一直都用这、这土床吗?” 对这个“老实人”,江枝一直都不热络,哪怕曾经帮过徐二瑞。 这时候见他也好奇土炕,也只淡淡道:“炕也有不好的地方,夏天没办法解决。” 不好的地方当然也跟地理位置不同有关,巴郡夏天湿润闷热,弄得不好整个炕都是潮湿的。 小满家的炕在暴雨后因为屋里进了水,炕脚还一直是湿的,后来不得不拆了。 江枝这里的房子位置高,偏干燥,而且夏天的时候经常烧炕来烘烤药材,所以才保留下来。 李老实嘿嘿道:“江大嫂子不如教教我怎么打炕,要是以后挣钱了分你一半!好不好的别让人知道就是。” 江枝瞪着他:“你还是想想怎么开荒种地实在点。” 伤兵住的地方是斜坡,只要勤快点,辛苦点,就可以开出一小溜一小溜的坡地,种一些小菜也是可以的。 小满爷说过让李老实拿一些萝卜白菜种子去,在那边开地种上,这样跟着向德金几人混吃混喝时间长不了,以后还得靠自己才能有吃的。 李老实诺诺答应,可已经过去好几天还没见动静。 听到江枝也提开荒,李老实干笑几声就走了。 自己要是愿意种地,又怎么会成懒人,不过到山上来也不是白跑,除了混些吃喝,他还想学认草药,可江婆子不教。 不过,在江枝放药的阁楼里,李老实看见两种熟悉的草。 原来那些随处可见的野草就是药材,他瞬间感觉自己失去了百两银子。 等李老实想要再看,却被小野猪又顶又咬的赶走。 木阁楼下就是小野猪的猪窝,除去自家三人,不许其他任何人靠近木阁楼,就连小满都不可以。 李老实被打发走,旁边向德金有些尴尬,他刚才也在想着能不能把土床这方法教给别人。 不过他还是开口道:“江婶子,医棚里冬天没办法烧炭烤火,要是有这暖炕躺着就舒服了,能不能让医棚修炕?” 现在可没有福利救治机构,那些伤兵靠的是各个将军自己的土政策。 医棚住的是油布搭的大棚,一张大木板上铺上被褥就睡,平时还无所谓,可这冬天就难受了。 那么多的被褥无法翻晒,难免湿漉漉冷冰冰的。 小满爷也道:“这倒也是,杂工都是大男人,洗洗刷刷的也毛躁,这受伤再受凉可不好受。” 徐大柱瘫痪了两年,他们照顾了两个冬天自然清楚,病人最怕受凉。 江枝也不是想靠炕挣银子,尤其是这种在病人身上吸血的事:“那你们给张军头说说,他要是想给医棚打炕,就让小满和二瑞去教。” 向德金连声道谢:“江婶子大义,我代其他兄弟感谢婶子。” 他没耽搁时间,马上让李老实去山下送了口信。 第105章 敲打小满 第二天,张军头亲自上山来了。 一见到江枝就道:“江嫂子,听说你有什么土床可以给伤兵用的?” 江枝把铺着薄薄一层稻谷的炕给他看:“张什长,这就是炕,只需要下面烧些柴禾,上面就能一直保持温度。” 张军头摸摸温热的炕面,还有那些已经变干的稻谷,眼中露出满意之色:“好,这土床看上去不错,就让你家人来帮忙打炕吧!要工钱也行,要粮食也行。” 他这次清剿“流匪”有功,上面已经报了楚将军,自己提升是十拿九稳的事。 好事成双果然不假,升官发财一直都是相连的。 眼看就要天冷,上面已经给各处医棚拨下过冬银钱购买棉被。 只要有这土床,自己给伤兵买被褥的钱就省下来了。 那可就是一大笔银钱。 有这些钱,老家的父母媳妇孩子也能过得更好些。 张军头心情舒畅,手下也给得大方,江枝跟他谈好,小满和二瑞每天工钱八十文。 在人均工资三十文的巴郡,这是很高的工价,只有那些有技术的匠人才能拿到。 江枝这一次之所以没有要粮食,除因山上有些稻子之外,还有一个主粮也该到收集的,暂时不用存放太多粮食。 挣钱的机会太少,自己和小满家以后还需要钱购买其他物品。 之前春凤就说过,那些早早投诚改换门庭的县城都没有动乱,流民也就是在各县城府城外聚集。 这次向德金他们也说,徐家村附近的梨花镇被乱兵骗开抢过。 现在虽然大多数店铺关门闭户,但也有粮油布庄在官兵镇勇的护卫下开门做生意了,一切都在慢慢恢复中。 当然,这也是表面上的情况。 只要新军跟朝廷的战事一日不停,只要流民还没有真正安居下来,各个村子没有人耕田种地,像前段时间里那些“流匪”抢劫就不可避免。 有人抢劫就不敢回家,恶性循环一年半载都不消停。 但对江枝两家人来说,现在需要的是平安度过这个冬天,明年又是新的生活。 小满爷听到江枝给小满找到每天八十文的活计,高兴得合不拢嘴:“二瑞娘,这技术是你家的,小满也是跟二瑞打下手,拿四十文就是,多的钱就给二瑞吧!” 之前他家打炕时,小满爷说过,这技术要是在平时,怎么也能挣上几两银子,就该给拜师学艺的钱。 江枝也不跟他多客气,直接说了自己的担忧:“长庚伯就别说见外的话,这钱就这样算着,大家都一样挣。 只是有句不好听的话我要说在前头。 小满第一次出门做事,周围比不得自家人,难免有磕磕碰碰的时候,你跟大柱要多叮嘱他别跟人起气,更别见人就透家底。” 江枝此时庆幸有原身的“坏”脾气,不用担心别人生气,更不担心崩了人设,想什么就说什么。 小满性子本来就急,现在第一次出门就当大师傅,难免心高气傲,小小年纪就对杂工呼来喝去的话,肯定会惹祸上身。 而且也担心他再擅自做主,应下一些无法承担的事情。 小满爷脸上笑容退去,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二瑞娘说得对,小满这个孩子是有些莽撞,得磨磨性子才好,我会跟大柱随时敲打着。” 见小满爷重视此事,江枝也稍微安心。 让小满和二瑞去挣钱是好事,只是这两人都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新手,被人一吹一捧就要昏头。 徐二瑞还好点,成亲的人年纪大些,又被原身一直压制着成长,性格老实,没自己这个当娘的允许就不敢做太过冒失的事。 小满就不同,从小没有父母,爷奶大哥对他也宽容。 性子天生急躁,一方面是胆大妄为的年纪,随时想要放飞自我。 一方面家庭带来的压力又让他急于成长。 在医棚遇上向德金等人只是幸运,虽然说世上好人多,但没有防备心,接触人一多,面对的诱惑一大,很难说还有这样的好运。 自己这样跟小满爷说了,哪怕这是泼冷水,也能提前爆雷。 当小满爷回家叫了小满说去村里打炕的事,果然小满一脸兴奋:“好!爷、奶,我可以挣大钱了。 以后给大哥买细粮,给妮妮买糖,给大家买布料做衣服,奶也不用天天纺线腰都坐弯。”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77节 他很开心,屋里其他人也笑起来,小满爷却咳嗽一声:“小满,你先跪下!” 满屋顿时一静,春凤看看一脸茫然的小叔子,又看看严肃的爷爷:“爷,小满是做错了什么事?” 小满也懵懵的:“爷,你让我跪什么?” 小满爷沉着脸:“小满,你现在十六岁,有些事我也要说清楚,跪下!” 随着一声呵斥,小满跪下! “之前你在村里看见你嫂子,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要自己带着二瑞去找人,还直接带回山上? 万一不是你嫂子,只是村里什么人,你是不是也要带回来?” 这些事已经过去几个月,春凤能回来大家都开心,小满爷虽然觉得其中有不妥,也没有多问过。 现在知道春凤回来时,居然还打死人,小满爷就不得不多想了。 事情若换一个人,小满是不是一样要带回来,是不是也要跟人拼命? 见爷爷突然提到几个月之前的事,小满很是委屈:“爷,我也是看见嫂子才带回来,要是村里其他人,我才不带。” 旁边春凤见是自己的事带累小满,忙跟着跪下:“爷,你要怪就怪我,别急坏了身子,小满是替我保密才犯错。” 看见最懂事、最心疼的孙媳妇跪下,小满爷怎么舍得再骂她:“春凤你起来,这事跟你无关。 小满是早看见有熟人住进村里,他谁也不说就独自去找人。 若不是你,换成其他人,说不定被人一说一求也要带回来。” 小满奶扶起春凤:“凤,这事跟你没关系,别搅和他们爷俩的事,小满也该懂些事!你跟奶去灶间做饭去,那几个军爷要过来吃饭了。” 春凤此时才知道,爷爷这是有意要教训小满,也就避到一边去。 第106章 农闲不闲 屋里,小满跪地嗫嚅:“爷,我不会带。” 此时,他自己也不能确认,当时若真是村里其他人,自己会不会一激动就带人回来…… 小满爷语重心长道:“小满,你要记住,我们能躲在这山上不容易。 当初逃荒时,村里人对我们是躲得远远的。若不是你江婶子到家里来劝我,上山又找到能吃的东西,我们早就死了。” 他还记得自己几人当时被抛弃时,已经死心崩溃,那种绝望的感觉,小满爷忘不了。 听到爷爷提起旧事,小满白了脸,垂下头:“爷,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随便带人回来的。” “嗯,你记住就好,就是记住我也要说一说。 你干活时,不要见谁都是好人,见谁都投缘,也不许随便跟人吵架,更别仗着自己懂得多一点就给人下脸。” “平时机灵点,多看多听,不要嘴多嘴快……” 小满爷细细碎碎的教导着,想把他的人生经验都说出来。 小满跪在地上老实听着,不停答应。 就像家家户户教育一样,一边是懵懂少年,一边是垂暮老人,虚幻的认知在两人间低效率沟通。 小满和二瑞要挣钱,真正需要感谢的还是那几个伤兵,若不是向军汉给张军头提议,这活也做不成。 趁着饭间,江枝送了一锅炖汤去崖下给几个伤兵。 这些人到山上来养伤,虽然是自带口粮,但为了感谢他们在村里对自己的帮助,江枝隔三差五会送些炖着药材的肉汤。 这一次也是。 听到是为打炕的事,向德金道:“江婶子别客气,我这只是一句话而已,还是婶子这一锅一锅的汤实在,我们伤好多了。” 这几人基本都伤在上身,在医棚住半个月伤口表面早已经愈合,但筋骨受伤一时半会好不了。 上山这些时间里,吃食上好过医棚的大锅饭,还有汤药调补,伤势恢复明显加快。 其余几人也纷纷表示自己好多了。 对他们的伤,江枝没有再多做什么,向德金几人有医棚的金疮药,又有李老实洗擦伺候。 自己身为一个普通农妇,懂一些普通草药还能说得过去,要是看见刀伤箭伤能做得顺手,就难免有点怪异了。 小满和二瑞第二天就下山帮着打炕,因为来回需要几个时辰,说好不天天回家。 ………………………… 梯田里的稻子收割后,没有再急着种下一季庄稼。 田地需要休息! 单薄的土壤和肥力供应不上连续种植,需要养地。 当然也不能完全荒着,小满爷在梯田里撒上豌豆,可以收一季豆苗,还能肥田。 平时鸡圈里的垫土也一直换着,混合着烧过的落叶枯草灰堆放到田里,腐熟一个冬,明年的玉米应该会有好收成。 走了小满和二瑞,又不用再种地,按理进入难得的农闲时,山上的人反而忙碌起来。 天气凉了,小满奶和巧云开始用织出来的新布做衣服。 江枝和徐二瑞的袄子在夏天时弄得破破烂烂,索性拆了给小彩霞做衣服,现在两人还穿着秋天的夹衣,需要新袄。 小彩霞也需要小被小袄,长大一岁的妮妮也需要添衣服。 还有春凤的冬衣同样也是问题,她现在穿的衣服不是大柱的就是小满奶的。 春凤和江枝则天天忙得团团转。 之前收集起来的木耳棒已经送进修整密封过的炭窑,里面没有放红薯,而是堆上稻草,温暖又湿润,想着就可以长出木耳。 山里的青冈子也成熟了。 对这个撑过饥荒的粮食,江枝又爱又恨,这几个月真是吃得够够的。 但浪费粮食是可耻的,如今看着青冈子不捡,总感觉不踏实。 出门捡青冈子的除去江枝和春凤,还有小野猪佩奇。 人背筐,猪挂袋,都没闲的。 青冈林子里散落着带壳的青冈子,不用四下去捡,江枝用竹耙子将青冈子连壳带叶收拢一堆,春凤则蹲在旁边,三两下揽开上面的叶子,下面就是青冈子,只管往篓子里装。 有壳也不管它,只需要带回去有闲时搓揉几下就会脱落。 佩奇也在林里忙,长嘴翻着树叶下的蕨草根吃。 本来富含淀粉的青冈子也在野猪食谱中,可现在小野猪吃得矫情,只吃敲去硬壳的内籽。 等装满两个背篓,江枝再给小野猪的袋子也装好,大家再一路回去。 连续几天下来,小阁楼旁边青冈子堆成小山。 在这期间,下山盘炕的小满和徐二瑞回来过一次。 小满带回来一包糖块,这是医棚那些伤兵送的。 “爷,那些伤兵说能不能给些肉干吃?”小满道。 他话才一说出口,小满爷就怒了:“你又把家里的事情炫耀出去了?” 小满连连摇头辩解,委屈道:“没有,没有,爷,我怎么能说,是……那个老实人上次下山说的,他在医棚里说我们在吃肉! 那些伤兵就要用糖换肉,想解馋,我说以前捡到一头烧死的野猪,现在还剩一点肉干,只够向大哥他们吃。” 老实人就是李老实。 现在山上没人相信他是老实人,这人的信誉早就破产,可其他人还是会相信的。 山上天天给伤兵炖药汤,这个李老实就说出去了。 小满爷沉默片刻还没有出声,旁边徐大柱道:“小满,你说没猪肉,但圈里的兔子可以换给他们。” 山上养着兔子已经不是秘密,伤兵想换就用这个,也不得罪人。 小满答应下来,然后就说起自己在医棚打炕的事。 “我跟二瑞哥只用教着怎么做,搬土砖、搅和黄泥都是那些杂工的事。 活不累,人多做得也快,看样子做不了多久,最多七八天就结束。” “最多七八天,难怪张军头敢给那么高的工钱!” 小满爷恍然大悟,又有些失望。 两人一天共计一百六十文,七八天才一两多银子,还不够医棚添置十床被子。 崖上,徐二瑞逗着怀里咯咯笑的女儿,三天没回家,没见到孩子,他心里空得慌。 巧云给他盛一大碗油汤面,碗中还卧着两个荷包蛋。 “快吃饭,一会面该坨了!”巧云抱过女儿,解开衣襟就喂奶。 徐二瑞往她白嫩嫩的胸脯狠看几眼,又扭头看着外面:“娘呢?” 巧云低头正看孩子,没留意徐二瑞的动作,随意道:“娘这几天都跟五花去林里捡青冈子,没在家!” “哦!” 徐二瑞推开碗,从自己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包得严严实实,翻了几层才打开,露出里面一对小小的银耳钉。 “巧云,这是给你的,快看看!”徐二瑞把银耳钉递到巧云面前,喜滋滋催促。 “什么东西?” 第107章 银耳钉 在徐二瑞的催促下,巧云抬头看过去:“啊!是银丁香!” 她顿时瞪大眼睛,不是欢喜而是惊吓:“二瑞,你是哪里来的耳钉?娘知道吗?” 徐二瑞还在笑:“别人给的,你快戴上看看!”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78节 巧云像是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赶紧站开:“你给娘,我不要!” 徐二瑞把银耳钉一收:“你不要算了,那我就给娘去!” 巧云抱着孩子重新坐下:“你先说说银耳钉是哪来的?” 徐二瑞呼呼吃着面:“是我用草药救了人家的肚子疼,别人送的,又不是偷的,看把你吓得!” 知道是送的,巧云放心下来:“那你说说救了谁肚子疼?” “我也不认识,反正是人家感谢我送的。其实啊!嘿嘿,也太简单了!”徐二瑞一边吃面,一边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 原来,他第一天去医棚帮忙打炕,当时需要找黄泥和石头,还要去砍一些芦苇编帘杆,就带着几个杂工去村外挖。 徐二瑞在村里长大,对哪里有好黄泥最清楚,这一走就有点远。 土石还没有找好,就看见一辆带着护卫的马车停在官道上,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徐二瑞和杂工没有靠过来,只看见一个中年男人下车,蹲在路边抱腹呕吐,一旁有女子端水伺候。 见是有人生病,杂工高声说村里有医棚,可以去找许医官看病。 可马车里的人却说要赶路,不方便进村,驱车就想走,还问平川县城有多远。 徐家村到县城好几十里,距离最近的只有十几里外的梨花镇,那里虽然经历过流匪,里面还有店铺。 看着马车就这样急冲冲要赶路,徐二瑞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们可以采草药救急,泥鳅串就能治腹痛呕吐,还不用煎熬,边吃边赶路,不耽搁你的事。” 他这一句声音不大,还是让车里人听到了。 那男人探头,有些气虚道:“小伙子,你知道那什么草药?” 他在路上喝了冷茶,一阵阵腹痛如绞,想吐又吐不出来。 若时间充足,还能在沿途医棚煎药休息一段时间,可现在是急需回城,只能忍痛赶路。 徐二瑞这才看清楚,这人晃眼看像中年人,其实也有六十年纪,只是身型魁梧被他误认了。 “知道的,我们自己也吃!”徐二瑞老实道,随手就在道边拔了一根草。 那老者微微蹙眉:“这是马兰!不是你说的泥鳅串!” 徐二瑞几下扒光根茎上的泥,又刮干净黑色表皮就咬了一口:“你说的马兰是它,泥鳅串也是它。老人家不是本地人?” “老人家?” 那老者笑了笑,没有回答自己是不是本地人,只让护卫也拔来几棵泥鳅串:“马兰头是一道好菜,没想到根可以做药,小伙子,受教了!兰芝,给他打赏!” “娘,巧云,这银耳钉就是那个婢女姐姐给的!” 徐二瑞把这事已经给巧云解释过,巧云不信说几句话就送东西,还认为他是跟那个“兰芝”有关系。 现在娘回家来,徐二瑞就又讲一次。 江枝自然相信这种事,那银耳钉非常小,在能带护卫,坐马车的有钱人眼中算不得什么,人家打赏也是习惯。 她道:“你说那老人家说话不是我们这里的,穿的也很好?” 徐二瑞使劲点头:“是啊,他说话和我们不一样,只能勉强听懂。娘,你以前说过泥鳅串又叫马兰,他怎么也知道的?” 江枝道:“这位老人不是我们这的,大概他们就是马兰。” 既然是别人打赏,江枝就让巧云把耳钉收下。 得到婆婆允许,巧云喜滋滋拿着布包进房,找地方搁起来。 这边,徐二瑞又从身上取出一张纸,上面满满当当都是字。 “娘,这是许医官写的药名,那些小布袋我也带回来了,里面都装着药样。 许医官说,有的都要,现在受凉的人多,耗药也多。” 江枝接过纸,上面都是紫苏,薄荷,葛根之类的解表药材。 只是她还得装着不识字:“哎呀,这字怎么认?” 徐二瑞找来叠好的小药袋,按照药名排列在地上,再取出药样对比着:“娘,许医官说这样一摆,你就可以认识什么药名了!” 江枝差点笑出来,这基本上就是药柜配药标签,一药一袋一签。 只是许东偷懒没有将纸上名字拆开贴上。 她也偷懒,直接喊来巧云:“巧云,你跟二瑞来认认,都有什么字什么药。” 这是逼着两人认字,也学会认药,年轻人多学习总没有错,以后种田采药就能过日子。 天干饿不死手艺人,什么时候学一技都能活命。 连夜装好药材,第二天才蒙蒙亮,徐二瑞就背着一篓药跟小满下山干活。 江枝站在高坡目送了一段,一直到两人消失在浓浓云雾之中才回家。 她心里在想徐二瑞带回来的话。 各处流民都在遣返,县城府城里滞留也是强行驱逐,要求流民回户籍所在地登记复耕。 若是等到春耕时田地还是空着,就会被官府强行收回。 这只是官府的想法。 如今路上还不太平,已经找到落脚处的流民肯定不想再次冒险,会想办法当地落户拖延回家,官府再逼也无用。 江枝住在山上自然不用担心。 自家就在附近,随时可以回村耕地。 她想的是城里在撵人。 那些跟着村长逃进渝州府的村民,恐怕要回来了。 这一趟出去,又有多少人能回来,自己又以什么态度跟他们相处? 已经很久没有再梦到听书,身为局中人,失去上帝视角,江枝也不知道聂繁天他们如今怎样。 是不是按照原书的奋斗目标在努力,自己这个舅母虽然没有死,但小配角应该翻不起波浪,改变不了什么。 时间过去这样久,干着沉重的农活,从小满奶和春凤的只言片语中,她越来越融入这个角色,也更能体会原身的辛苦。 原身曾经也如同巧云一样,是娇羞水灵的姑娘,怀着梦想嫁人,想着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但是好日子没有过多久,一个受伤和稀泥的丈夫,一对偏心外孙的公婆,一个丢下孩子不管的小姑子就毁了她的人生。 繁重的农活一点点磨去青春,死去大儿更是灭了最后慈心。 其实这个泥潭一样的家庭和周围的道德绑架早就杀死了她,留下是靠暴戾存活下来的躯壳。 第108章 悲天悯人 在这场悲剧里,被迫站在台上的每个人都是受害者。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小姑子,害苦自己娘家却干净脱身。 聂繁天也是个苦命的。 一个小孩子从小寄人篱下,在阴暗中被偏心教导着长大,对家里唯一的外人心生恨意。 只不过他的苦不是舅母带来的,恨错了方向,该恨的还是将他带到这个世上的人。 ……………………………… 小满他们走后,小满爷也跟江枝说起官府公告流民回乡耕田的事。 对比江枝内心的不安稳,小满爷很镇定:“二瑞娘,我们还是在山上住着,别急着下山,还要警醒些!” 这事不用小满爷说大家都知道,流民闯山的事才过去没多久,大家心中都还绷着这根弦。 官府要撵人,外面肯定又要动乱一阵。 人在外面,通常心理都是没占到便宜就是吃亏,走时草也要抓一把! 说到遣返,小满爷露出几分开心:“村长那些去当流民的人日子不会好过,我们一下山说不定要贴上来。” 他还是对自己被抛弃耿耿于怀,也不想下山去看人嘴脸。 知道小满爷不急着下山,江枝就把这事丢到一旁。 反正时间还早,车到山前必有路,自己就是下山跟村民住在一起,该怎么活还是怎么活,不可能再被人绑着憋着还成恶人。 她想安稳过日子,天不随人愿,老云崖又来人了。 当几个流民刚出现在山头,就被正用石子打鸟的向德金等人碰上。 前面那些“流匪”的人血味还没有散尽,那几个流民也不敢抢东西。 全部跪在地上对着向德金等人磕头:“军爷,赏口饭吃吧!家里老人孩子快饿死了,我们只要几斤粮食活命。” 向德金几人是见惯流民手段的,可弱可强,是偷是抢,看的就是当时的情况。 况且前不久那些“流匪”闯山时才说过同样的话:那些人也是来“借”粮的。 都不用告诉主家,几个伤兵呵斥着把流民赶走。 到饭点时,向德金就把这事给两家人说了:“现在官府和军营都在遣散流民,恐怕还得闹一阵,只要熬过这个冬就能安定。” 大家也纷纷对上山讨食的流民进行谴责,觉得要加强警戒。 向德金道:“小满做的陷阱还不行,我们改一下。” 他在山上住这些日子,也是难得平静的生活,现在伤势渐渐愈合,手痒想找些事做。 江枝回到自己家,她没有做那些永远做不完的事,只坐在檐下发呆。 连小野猪叼着竹刷子过来都没心情给它刷背,胡乱应付几下就轰走。 想了很久,她还是下崖去找到小满爷和徐大柱:“长庚伯,大柱,我想是该把青冈粉的吃法教给那些流民了! 人总有疏忽大意的时候,向德金他们也会在伤好后离开。 只有那些流民真正安定下来,不再偷抢,我们也才有宁日,才能让孩子们健康长大。” 夏天时,流民能找到野菜野果,还能打到野鸡野兔充饥。 住窝棚睡凉席,日子虽然艰难些,也能过下去。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79节 换到冬季就难受了。 哪怕四季常绿,田野山间勉强能找到草根野菜裹腹。 哪怕巴郡没有大雪大风,可漫长阴天阴雨和厚厚霜冻一样冷入骨髓,熬一个冬,那就要病死人的! 江枝自知不是道德多高的善人,现代时喊“加油”的次数比捐款次数多,要自己现在去赈灾捐粮,收留难民肯定是做不到。 可这并不表示自己没有爱心。 善良有限度,不能无休无止。 冷漠有底线,不能失了人性。 眼下只需要自己一句话,满山遍野的青冈子就能活人无数。 江枝早习惯现代满街药房的促销活动,还有医院里各种大礼包。 但爷爷每次整理药材时念叨的一句话,她深记在心:但愿人间无疾苦,宁可架上药生尘! 这是清朝一位老中医写在药铺上的对联,也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悲天悯人。 之前自己没粮自然可以不管,现在还要两眼一闭当什么都看不到,江枝真的做不到。 更主要的是,那些饥寒交迫到极点的流民,哪怕知道会死,也要走上抢劫这条路。 此时救人就是救己! 听到江枝要把青冈粉吃法公之于众,小满爷和徐大柱沉默下来。 对普通人来说,能保存一样别人不知道的,而且能活命,能荫惠子孙的秘密。 对于骨子里都是传宗接代,延绵子嗣的人来说,这是诱惑。 就好像现在,其他人还在垂死挣扎中求生,自己俩家人可以安安稳稳吃饱肚子。 小满爷沉默许久才长长叹一口气:“那些人……他们也都是庄稼汉啊!是孩子的父亲,是发妻的夫君,是老母老父……膝下的儿子!” 说到最后,他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 一年前,那些人还是耕田种地的农户,田边地头憨憨笑,上门讨一口水也会留下吃饭的良善之辈,现在成了尸首两分的匪徒。 这又是谁的错! 在战争中,普通人就是山洪中随波逐流的残渣碎片,所作所为身不由己。 徐大柱靠坐在木椅上,双手紧握扶手,眼神迷茫挣扎,若说对那伙流匪最恨的,可能就是他。 身有残疾,眼睁睁看着家人身处危险中,躲出去的每一刻都是折磨。 他恨死那些流民,恨不得全部死才好。 春凤悄悄握住他青筋暴起的手:“大柱哥,我只想跟你和妮妮一辈子好好过。 婶子这法子可以让那些流民安稳下来,我们这里也无人再来生事。” 徐大柱看着她,终于是点点头:“这法子本来就是婶子的,婶子觉得这样好,我们都听你安排。” 江枝心中最后的担心没有了,这些人到底还是善良。 正如徐大柱说的,这方法是江枝说出来的,她完全可以自己处理。 现在这样问一句,只是单纯想知道其他人会如何选择,想知道他们的底线是什么。 毕竟……有的人能共患难,无法共富贵。 以后自己拿出来的东西会更多的。 钱帛动人心,三观不同就到此为止,以后也不会出现反目成仇的事。 既然这对爷孙已经同意,江枝就要开始自己下一步行动。 这样大的好事肯定不能白白付出,名利双收谁都喜欢。 自己就是个俗人,有舍还想有得。 无名英雄的格局太高,自己当不起,还是做一个有名英雄吧! “好,明天我就下山去!” 第二天,江枝就请向德金陪自己到医棚一趟,有事跟张军头商量。 第109章 流民聚集 向德金并不清楚江枝要干什么,他有事也要回医棚正好同路。 这一次江枝没有带药材,而是一些青冈粉和粉条。 从青冈子成熟开始,水坑里就开始浸泡。 春凤和巧云两个媳妇特别能干,带着孩子从早到晚没有闲下来过,磨青冈粉,做粉条,稍微空着就纺纱织布做衣服。 江枝带的就是刚磨的新粉。 一进村,江枝就先找到正打炕的徐二瑞和小满,两人看见她突然来了,很是意外。 “娘,你怎么来了?”徐二瑞满手是灰的跑过来,他以为家里出什么事。 江枝道:“我来看上次拿的药费怎么结算?还有事跟张什长商量。” “哦哦!娘,你做好了叫我一声,我今天跟你一起回家去!”徐二瑞是天天都想回家。 跟医棚结算药费的事很简单,惯例是换物,江枝要了棉花和棉布。 住在山上,孩子们老人都需要厚被褥和棉袄,棉花越多越好。 对她的要求,许东有些意外:“你们不要粮食了?怎么到我这要布?” 江枝道:“张什长那里的粮食盐油难要,我去又会叫穷,你这包扎伤口的布和棉花肯定有多的。” 都说靠山吃山,张军头管着医棚,自然要从中抽取抽点油水。 向德金他们就一直在说医棚的伙食差,伤兵只能想着办法给自己改善伙食,只有许东这里还能保质保量给伤兵用药。 许东微微一笑:“行,给你算成棉花棉布。” 他心道:张军头那里才多少银子,现在各处药价飞涨,有山上送来价廉物美的药材,医棚里部分药材自己直接高价转卖进城里,这里的油水也不少。 江枝哪里知道这些,还为能拿到十斤棉花和两匹粗棉布而沾沾自喜。 不过她即便知道,也无可奈何。 若是许东不要自己的药材,自己又没系统把那些草药换成粮油布棉,还是需要进城去卖了再买。 现在路上不太平,城里同样不太平,送去城恐怕连本都保不住。 拿到布,下山的目的就完成一半,江枝随口道:“许医官,听说已经在遣散流民,怎么村里村外流民反而见涨了?” 徐二瑞和小满都说要遣返流民,可她刚才进村,看见官道上和村里滞留的流民明显增多。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比年初时看见的更狼狈。 许东看一眼周围,见杂工们正在忙碌,他才打开话匣子:“现在的确是在遣散流民,可那也是城里的事。 新来的县尊章正听说是北地人,做事雷厉风行,第一道公文就是下令强行驱逐返乡。 城中流民四散,就到这些地方来了,一个个饿得半死,眼巴巴看着医棚分点稀粥。 你一会去见张军头,可要小心他火大!” 有蛇皮和熬制枇杷叶膏的表现,许东的态度明显变了,他把江枝视为同行中人,不再是乡野愚妇,说话自然亲近几分,内容也透露得多些。 “原来是这样的,这……难道官府没有赈灾粮?”江枝难得的打听起时事。 许东道:“你傻呀!新军正是用兵之时,各处官库和粮仓早就搬空。 要的就是流民回去种地,怎么还有赈灾粮,最多就是回乡后在官府那里借些粮种。” 哎!这可是要流民饿肚子赶路了。 从许东这里得到消息,江枝转身就去找张军头。 果然见到张军头正在自己的公事房里发火,声音大得老远都能听到:“要什么粮,今天已经超出开支,再这样吃,我医棚的伤兵就得喝西北风去!” 在张军头面前,负责后厨的胖伙夫正在述说着什么,一脸的焦头烂额。 “不行不行!若是不老实,那就当流匪打杀!”张军头气急败坏,他也是气疯了。 眼看流民越聚越多,自己这里才散了“流匪”,现在才五天时间又聚起一两百人。 章县令只图自己城里干净,不管下面死活,这怎么行? 自己要是放开粮食煮粥,帮官府养流民,那之前扣下来的粮食全部贴补回去都不够。 亏空的粮食找谁填补,军中那些人肯定不会认账的。 见张军头不愿意放粮,胖伙夫也就转身走了。 从医棚建起村子就筑了墙,流民被拦在外面,可喧哗与骚动能传进来。 此时伤兵们也聚在医棚外,三三两两在议论:“流民这样饿着也不行啊!” “谁说不是呢!要是有人闹起来,哥几个吊着膀子都要上!”有人发愁。 “怕啥,这就是躺着捡功!” 他们都知道,流民这样聚集下去时间长了会出事,有人担忧,有人却激动。 冲击医棚就是匪,自己这是疗伤也有赏银拿。 江枝也很激动,这可是天赐良机。 自己什么时候也成暗黑小锦鲤了? 张军头此时正在生着闷气,听到小兵说江枝来了,还有事要说,顿时不耐烦道:“说什么说,该交药就去找老许,炕打好了自然会结算工钱!” 若是换成几天前,张军头还会高兴说几句,现在一想到外面聚着不走的流民,他就想把平川县令章正骂一顿。 张军头不见人,有小兵过来赶江枝走:“江大婶,你快走吧,什长这些天心烦,你的事以后再说!” “我有正事!你给张什长说有正事!”江枝解释。 “哎!你快走,别为难我!”那小兵使劲摇头,张什长正找人发火呢,自己可不能去讨骂。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80节 江枝此时可不能走,换成其他人少不得软言软语再求一通。 她是谁呀!她曾经是一个泼妇,谁见过泼妇讲道理的。 这时候江枝也不为难小兵,一把推开,直接就进了张军头的公事房,“咚”的一声把背篓砸在桌上:“张什长,你真是好会翻脸哦!想要人打炕时还说着好话感谢,现在就翘着鼻子不理人。” 张军头看她这泼妇样,再看看着急跟在后面的小兵,顿时皱眉:“你儿那炕还没有修好,回去!回去,过几天来拿工钱,少不了你的。” 江枝像是没听到,自顾自从背篓里取出袋子,打开露出里面的粉末:“张什长,我可是观音菩萨派过来救你的。” “你说什么胡扯!菩萨派你来救我?” 张军头都要气笑了,今天这个村妇像是变了个人,以前可没这样胆肥。 江枝敛起笑:“张什长,我认真给你说,我以前能拿出药材替医棚救急,现在也可以给你找到吃不完的粮食,可以养活成千上万的流民。” 她大言不惭的开始吹牛了! 第110章 公布秘密 这句大话可吓人了,成千上万人的口粮,就是官仓也没这底气。 张军头冷静下来,他不是在看一个发癫的村妇,而是在看傻子:“你真当自己是菩萨派来的救兵?要知道说话是要负责的,军令不能儿戏!” 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个村妇还是有些本事。 上次送药救急,许东说那些药材跟城里大药行的一样干净漂亮。 熬制药膏也是一板一眼,跟寻常农妇不同。 此时她说出的话,张军头再不相信,心底也信了几分。 “你自己看,这就是粮食,可以煮糊糊吃,管够!”江枝把手中袋子推了推。 张军头见她不像是发疯的样子,试探着看向袋里的粉,不是白米也不是白面:“这是什么?” 江枝严肃道:“张什长,这是青冈粉!” “什么青冈粉?” “青冈粉就是……”江枝缓缓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 等到胖伙夫又被喊过来,公事房里只有张军头一人。 张军头把布袋递给他:“你把这些粉煮一碗糊糊,再烙些饼过来。” 胖伙夫低头看了看:“这是什么?” 张军头没好气道:“让你做你就做,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医棚后厨一直生着火,要煮糊糊、煎软饼很方便。 没一会,胖伙夫端着一小碗糊糊和两张饼,还有一碟子泡菜过来。 张军头接过就吃。 胖伙夫眨巴眼看着,等张军头把一碗糊糊连同软饼全吃光才问:“头,这到底是啥呀?” 张军头打了一个饱嗝,没说话。 不得不说,这种糊糊口感虽然比不上白面白米,但比杂豆粗粮好,而且撑肚,一小碗就有饱感。 想到这,他不由激动得挥拳捶在桌上:没想到守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有运气,这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能不能再上一步得拿捏好! 张军头的激动吓了胖伙夫一跳,他刚才也尝过糊糊,此时正好奇得紧:“头,你倒是说说,这什么东西,吃起来还不错,我还可以做些其他吃法……” “不用,有这个!”张军头一把将青冈粉条丢过去,自己则起身往外走:“江嫂子……人呢?人呢?” 哎呀,这样大的秘密可别说出去让其他人知道! 张军头慌了,一把推开还等答案的胖伙夫赶紧找人去。 此时外面都是出来看热闹和溜达的伤兵,哪里还有江枝的影子。 张军头对着旁边发愣的小兵道:“快,去找村妇……那个江大嫂,看是不是又去药房那边了!” 小兵慌忙去找。 江枝其实并没有走远,而是在医棚里看徐二瑞和小满打炕。 在她的周围是一大圈伤兵,每个人神情激动,大声交谈,不过说的话却跟炕无关。 “江大婶,你说的那法子真的可以吃?” 小满抬头挺胸,面露鄙视:“刘三哥,我江婶子说的话还有假!你瞧,我这身板就是婶子用青果粉养得这样结实的。” 他撩起衣袖露出肌肉结实的胳膊。 “哈哈哈,你这个小鸡肉还敢在我们面前炫耀!” “要是真的可以管饱,满山遍野的青果……啧啧啧,哎,再不会有饥民!”有人激动得满脸通红。 江枝看着周围一张张年轻的脸,心情很是复杂。 伤兵都是本地人,那些被战争波及的流民里,可能有他的朋友亲戚,甚至还会有家人。 他们付出健康和生命,家人却一样在承受着惊吓饥饿。 在伤兵外圈,还有更激动的杂工。 这些杂工就是滞留下来的流民,他们在医棚干着脏活累活,家人就在外面搭建窝棚勉强能过下去。 如果真的有这些吃食,他们就想回家了。 “向军爷,你吃过青果粉?”他们围着的是徐二瑞和向德金。 两人也不厌其烦的解说着:“可以,用流水泡上十天,磨粉吃起来就不苦不涩,煎饼卷煮粥都可以。” “天爷!”有人激动得哭出来。 他们逃荒在外,刚开始是怕乱兵杀人吃人,最后就是怕流民。 流民怕流民,人人防人人,彼此之间的信任全部崩溃,除去最亲近的朋友亲戚,再不敢相信外人。 慌张着带出来的粮食很快吃完,饥饿下为了吃食,更恐惧的事就发生了……唉,不堪回首! 若每个人都有吃食,人人安定,流民自可返乡安居乐业。 向德金也是医棚的伤兵,他的话更让杂工和伤兵信服。 消息飞快就传遍整个徐家村的窝棚,当张军头急匆匆冲进医棚找到江枝时,正听到一声声欢呼:“江大婶,我们也可以去捡,满山遍野都是。” “大妹子,你这可是救命了!” 张军头心中一沉,眼前那成堆的银锭瞬间变成银箔。 不行,银箔也快飞了! “江氏住口!”张军头的声音大得吓人,所有人都回头看过来。 医棚瞬间安静。 张军头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居然大得吓人,他有些尴尬,还是镇定道:“江大嫂,你说这法子还没有验证过,不要说得太早,还是让人试试才行。” 江枝立即道:“张什长替民众考虑得仔细,想要亲自验证,就是为了消除所有怀疑。大家感谢张什长吧!” 话说得太多,她的声音都有点嘶哑,回去还得喝些野菊花。 伤兵和杂工齐齐高声:“感谢张什长!” 张军头瞬间绷不住:“别、别急着感谢!先验过……验过再说!” 他感觉自己心都要炸了,在公事房自己说得好好的,要江氏别告诉其他人,自己会处理此事。 没想到一晃眼不见就跑到这里来,她一个村妇,怎么敢在一群男人里这样大喇喇说话,还把这样重要的事随便说出来。 唉!自己的丰功伟绩啊,就这样没了啊! 张军头心中在哀嚎,江枝却是乐开了花。 旁边向德金脸上也露出笑,心里对江枝的佩服再添一分。 还果然被江婶子说中了! 在下山途中,向德金才知道他每天吃的软饼和糊糊就是青果,很是吃惊。 他自然也是知道青冈子。 小时候偶尔烧着吃,只感觉又苦又涩,虽然没有死过人,吃多了肚子会不舒服,那几天拉屎都是成颗不成条。 而且总被大人吓唬,甚至还会为吃青冈子挨打,就不敢再吃过,没想到现在自己吃半个月都没事。 在知道江枝下山的原因,更是感动异常:“江婶子是个好人!” 江枝把自己的担心说了:“我想用最快速度把这方法教给流民,让所有人都能吃饱肚子,就怕有人因为私心阻挡。” 自己一个妇人冒然进入流民堆里解说这“有毒”的青冈子可以吃,不仅费心费力,还容易引来误会和伤害。 最好的方法就是医棚的军士出面,这就必须是张军头答应。 虽然几次接触下来,知道张军头还算是个正直的,即便利用职务之便,在后勤上刮点小油水也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江枝要名气,最大的问题就是怕巨大诱惑之下,张军头抢功把自己给埋了! 无论是生理上消失,还是社会性的封口都是她不愿意承受的。 第111章 争夺功与名 想要解决抢功这个问题,那就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就好像浪越大鱼越贵一样,声势越大,自己越安全。 现在看来,无论张军头怎么做,江枝首功是不会再丢了。 向德金已经让杂工去找青冈子。 不用上山,流民窝棚里就有,这东西虽然又苦又涩有小毒,但少吃一点还是能填肚子。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81节 所有伤兵和杂工都聚过来,想看看怎么验证青果能吃。 张军头也歇了怒火,想看这秘密究竟是什么。 按照之前的说法,青冈子需要反复浸泡十天,可现在就要验证…… 为了尽快出效果,可以用水煮。 江枝让人把一筐青冈子敲碎硬壳,倒入医棚的大锅里加水煮,水开后看见变色就捞出换水煮。 一遍一遍又一遍,反复换水炖煮,直到吃在嘴里再无苦涩为止。 此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不仅村里所有人都关心着此事,就连村外聚集的那几百流民也知道了,纷纷等在村边墙外,想知道最后结果。 每个人的心里都是焦急而又期盼,要是真有法子解毒,让青冈子变成能填饱肚子的吃食,那压在每个人头上的死亡阴影就散了。 每一处山上都有青冈林,每户人家房前屋后都有青冈树,现在正是青冈子成熟时,也就意味着山神爷在送饭…… 当医棚送出一锅热气腾腾,还没有完全脱去硬壳的青冈子到流民中时,外面的人沸腾了。 每个人都上前抓一把细细品味。 煮过的青冈子说不上多好吃,但对这些流民来说,就是美味佳肴。 “你们回去要记住,多加水多煮几次……四遍……”送青冈子出来军士扯着嗓子喊。 喧闹的人群里,他的声音根本听不清。 后方连边都靠不上的流民在焦急问:“好吃不?煮几遍?” 有人答:“能吃,煮十遍!” 话越传越远:“好吃,大锅煮十八遍,加盐!” 嗯,反正多煮不坏事,不煮就需要浸泡,最后传的话是泡一个月。 好在这话江枝没有听到,要不然都要怀疑最后流民吃到嘴里是青冈小树苗。 尝到味道的流民疯狂了,马上跑向旁边的青冈林开始捡果。 这里的青冈林受不了上百人的捡拾,很快就有流民为青冈子打起来。 也有人开始收拾东西,只要单独找到一片山林,今天就可以吃顿饱饭。 于是,越来越多的流民急匆匆散去。 徐家村里又是另外一番情况。 张军头的公事房外,不远不近蹲着站着一群伤兵,每个人都对着房里探头探脑,竖着耳朵偷听。 公事房里,坐着神情淡定甚至有些木然的江枝,而她的对面是激动的张军头:“江氏,你今天是在玩我!说好这事不能张扬出去,你……你为何给那些人说?” 江枝抬头,一脸不解:“那些人……他们不就是张什长你的人吗?也不能说?” 张军头暴跳如雷:“他们也不能说!这种事傻子都明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江枝面露懊恼:“你又不说清楚,我一个乡下妇人,不懂!” “唉!不懂,不懂!头发长见识短,气煞我也!” 看着这滚刀肉一样的乡下妇人,张军头气得转圈,心疼煮熟的鸭子飞了。 被人喊几声感谢又不值钱,还是真金白银才是最爱。 江枝抿唇,隐去嘴角的一丝微笑:有小满和二瑞在这打几天炕,跟伤兵杂工拉好关系,又有向德金的从中宣传,效果真是出乎意料的好。 现在,医棚伤兵和杂工共计百几十号人,再加上内外流民都知道处理青冈粉的方法出自江氏。 而且随着村外那些流民把方法传扬出去,徐家江氏的名声也会传播开。 别人都是想方设法的掩饰自己,江枝偏偏要把声势弄大,把自己名声打出去。 无他,不是爱慕虚荣,只为保命,二为发展。 小儿抱金行于闹市固然危险,但更危险还是陋室简巷中,让极少人知道你有金子。 现在人处闹市,见者有份,都知道金子从何而来,危险自然解除。 而且,她还要考虑聂繁天功成名就若是回来,会不会拿自己这个舅母泄愤。 虽然男频文的男主一般不会出现这种小肚鸡肠有失格局的情况,但打脸的桥段还是会有的。 可惜了,自己的脸很贵重,不能打。 江枝见张军头还在为痛失全金而懊恼,忍不住提醒道:“张什长,你别再这里耽搁时间了,还是赶快报到县衙。 有官府嘉奖,再让官府通函到楚将军那里,这份功劳依然是你的,而且还更体面。” 张军头愣住,猛的回头望向江枝:“你怎么知道楚将军?” 江枝这次是真的不解了:“你们都在说楚将军长楚将军短,我是傻又不是聋,当然知道。” “哦,不对,你怎么知道先报官府,再由官府报去楚将军那里,我就能拿功劳?”张军头自己都差点绕晕了。 江枝一拍大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嗨,我说你才是傻了,不都是这样做的吗?乡下妇人都懂的!” 见张军头还在发愣,江枝耐心解释:“你要娶谁家闺女,总不能上赶子登门说自己哪哪都行,那还不得被打出去。 一般先找个中人,在中人那里吹几句,再让中人替你去女方家吹几句。 你那中人只要有身份,有心替你拉拢,一句话就能抵你十句,自然能让你心想事成,是不是这个理?” 张军头彻底傻了:“乡下妇人也懂这些?” 江枝叹息一声:“你别小瞧了妇人,我们几个妇人勾连着一撺掇,想要哪家安就安,想要哪家乱就乱,想让哪个男人休妻就休妻。论乱家权谋之术,不比你们男人的谋士差。” 张军头瞪圆眼睛不敢再有异议,呆呆片刻后才道:“长舌妇果然该杀……那你打算去县衙怎么说?” 江枝露出笑:“自然是张军长关心流民,在民间寻到我这有秘方,愿意捐献官府了!” 张军头眉头舒展,想了想好像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只能这样办。 两人说好第二日一起去县衙。 张军头这里需要准备足够多的水煮青果,还需要准备没煮的青果预防县令想亲自动手。 江枝也回家准备一套能见人的衣服,她现在穿得实在太过破烂。 公事房外,看见自家娘笑眯眯出来,一直提心吊胆等着的徐二瑞赶紧迎过去:“娘,说好没有,我们能回家了吧?” 小满也在,看见江婶子没事人一样,顿时喜笑颜开:“婶子,我们一起走!” 江枝道:“好,回家了!” 走在高高的山崖,看着脚下雾气缭绕,吹着凉凉山风,江枝想到即将开始的新生活,自己也可以像男人一样叱咤风云,忍不住哼起歌来:人生短短急个球啊!不醉不罢休,东边那个美人、西边黄河流! 第112章 人手安排 江枝要去县衙! 这对普通农户来说,不亚于去见皇帝。 小满爷奶看向江枝的眼神变了,无形之中带着仰慕。 小满奶道:“二瑞娘,你要仔细看那些官老爷是不是头冒紫烟?” “冒紫烟?为什么,是着火了?”江枝笑起来。 “戏文里都说能当官的读书人是文曲星下凡,脚下踩的是祥云,头顶冒的是紫烟。”小满爷也说得煞有其事。 他们见到最大的官就是镇上的亭长和催税小吏,最大的读书人也是梨花镇上的两个秀才。 秀才们走路一步三摇,大冬天也要拿扇子,说这样才能清风明月拂面,脑中灵云翻飞…… 问多了就是文章装得过多,就跟农户家的粮仓一样,脑子发胀发热,需要扇风降温。 戏台上那些大官啊皇帝啊什么的,脑中文章装得最多,不但要冒烟,一出场身后面还要跟着两个拿大芭蕉叶的人才够扇。 听到这淳朴的话,江枝只感觉自己憋笑憋得肚子疼,强忍着点头:“好的,明天我一定仔细看看,那紫烟是从县尊老爷的耳朵里冒出来,还是头发根里冒出来。” 小满奶满足的感叹:“二瑞娘眼力好,一定能看清,我心中就再没疙瘩了。”她惦记一辈子,一直都在琢磨这问题。 小满和徐二瑞兴奋得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的互搡,这次去县城,他们俩人都会跟着出门。 对两个最远就到镇子的年轻人来说,县衙就是一个无法想象的黑洞。 向德金等几个伤兵也是神情激动。 这些伤兵住在山上,其实日常跟江枝接触不多,只知道是几个踏实本分的农家孩子。 因为各种原因才走上入伍这条路,现在受重伤死里逃生,再过几天伤好就要各奔东西,能在走前办件大事,心感荣耀。 这一次向德金暗中助力不少,人聪明讲义气,江枝感觉是个可培养的帮手,也有心想留一留。 这次去县衙,江枝准备找张军头借用一下,不过还需要先跟向德金商量。 她才开口,向德金就答应。 “江婶子,承蒙你看得起,德金就跟你走一趟。” 向德金现在对江枝心服口服,他身上虽然伤势尚未完全恢复,但行动已经无碍。 旁边吴洪茂闷声道:“我也算一个!” 其余几人纷纷想表态,被江枝拦住:“好,大家的心思我已经知道,只是路上不方便,有德金、洪茂就行。现在流民四散,山上还需要几位多费心。” 自己带着人走,流民也要满山捡青冈子,虽然一时半会不会跑到2小时路程之外的山头来。 自己也给巧云和春凤,还有徐大柱留下护身的几样东西,还是需要人防个万一。 李老实一直蹲在旁边不出声,他见江枝要跟着张军头去见县令老爷,心思又活络起来:这个靠山好像又大一些。 此时听到江枝担心那些流民,要几个伤兵帮忙守山,立即来了精神:“江大嫂子放心,我老实人说老实话,我帮你看家,一根草都不会丢,你一定要相信我……哎呦!” 他话还没落,就被从屋角窜出来的小野猪一头撞翻,顿时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江枝摸摸小野猪日益修长的背脊:“你说的话连佩奇都不相信。” 现在只要有小野猪在家,若是主人不出声,就连向德金他们都不能随便在房里带走东西,必定会追着又咬又撞。 撇过一夜休息不提,第二日江枝穿上巧云缝的薄袄,再套上一件六成新的衣服,这也是原身唯一拿得出手的当家衣服。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82节 蓝衫、黑裤、绣花围裙,头上包蓝色布巾,再插一根簪,这就是农家已婚妇女的盛装打扮。 等年纪再大些,就像小满爷奶一样缠上青色头巾,以防止山中湿雾造成头风冷疼。 因为要出门,小满和徐二瑞是天不见亮就起床,洒扫打水,就连柴禾也抱到灶间。 临行前,小满又被徐大柱叫到房里仔细叮嘱一番,出门在外,一要听话、二要收起毛糙性子。 小满诺诺连声答应,他在医棚打炕这些天,每次回来都要被耳提面命,多少有了作用。 向德金和吴洪茂不用江枝多说,他们早就收拾得干净利索的等着。 几人带上干粮和水,等到天色蒙蒙就下山。 下山路程走得很快,哪怕绕了路,一个小时也到了。 此时,张军头才将医棚的事安顿好。 “张什长,能不能把俩孩子的工钱支借一些?”江枝要出门,身上没钱怎么行。 小野猪捡到的碎银子她用戥子称过,只有六钱。 换成平时还好,现在物价上涨,还带着几个大小伙子出门,到城里买几个饼子总是要的。 张军头直接取出一两银子:“先借给你,余下的炕打完再结扣!” 这没问题,江枝收下。 小满和徐二瑞带的背篓里还有一些药材,只要找到药铺就能换钱。 徐家村到平川县是六十里,换成现代就是一脚油门的事。 可在古代的巴郡,大部分官道也只是稍微平整,宽能走车的石片路,而且随着地势上坡下坡。(参考古蜀道翠云廊,也就是当时的高速公路) 速度……什么是速度? 医棚的骡车走在崎岖不平的官道,坐车的江枝很快就摇晕了。 在她的旁边,小满他们没有坐车都是步行,他们感觉自己走着更舒服。 只有张军头带着两人是骑马,踢踏踢踏走得轻松。 现在官道上依然有精疲力尽的流民成群结队在走着。 靠近河边稍微平缓处,道路两侧比人还高的芭茅杆儿如同一道墙蔓延。 淡红的穗花高高竖起,风吹呼呼有声,现在已经是深秋依然茂盛如林。 远远看去,如云如雾,绵绵不绝,映照着阳光像是着了火般壮美。 这也是土匪劫道最方便的地方。 可以想象夏天叶片正绿时,里面随便躲上几个人,抢劫杀人后随便一钻就没了踪影。 现在有青壮和军士护卫着,江枝没有这方面的担心。 她手中拿着小满给自己摘的芭茅杆编“马马”,心中已经在盘算见到平川县令该怎么提要求。 要钱?要地?还是要一个县衙嘉奖的匾额? 平川县衙才经历过政变,现在勉强恢复正常,而且官仓空空荡荡。 新官上任三把火,归顺周王的新县令肯定急需各种救民法子。 以前有千金买马骨的事,说不定自己提这些要求能满足! 第113章 新县令章正 平川县衙 已经上任两月的章正面上满是忧愁,面前是堆积如山的卷宗,都是各处流民报告的匪迹和告急求粮。 平川县之前的县令在周王起兵时城门紧闭,妄图抗衡对抗,可十天后就趁黑夜偷摸着出城逃了。 等到县丞县卫等官吏发现县令带着金银细软和家人逃跑,立即也将各处官仓瓜分逃匿,城里顿时大乱。 原守军逃跑洗劫村镇为匪,流民涌入城里偷窃,新军入城控制住局势,也只是控制住混乱。 现在章正面对的就是如水洗过的县衙。 他的第一条公告就是流民回乡复耕,可四下宣传后也没有多大成效。 归结一句:缺粮缺药,流民不安。 贴身伺候多年的婢女兰芝端着热茶过来:“老爷,昨晚你就晚睡,今天又是卯时就起,看到现在已经午时,还是吃点东西歇一会吧!” “老爷这些时日天天不吃不喝看卷宗,又不能看出粮来。要是身体出一个好歹,夫人又该担心了!” 章正放下卷宗,揉揉酸痛的老腰,撑着膝盖缓缓动着,直到咔哒一声才站起来:“唉,时不待我了!我这里的事只要你不告诉她,夫人又如何得知。” 他现在已近花甲之年,在来巴郡前是五品通判。 因为看不惯朝廷中那些小人盘剥百姓,递了弹劾奏折,结果被贬为布衣庶民。 如今得到周王邀请来任平川县令,也想为黎民尽些微薄之力。 虽然心志不减,毕竟年纪到了。 连日奔波后又马上整顿庶务,收拢衙门六班,再看列年卷宗,平时还算强健的体魄也吃不消。 没办法,只得听从兰芝的安排,先回房休息一个时辰。 就在章正刚刚躺下时,随他一起来的师爷过来禀报:“东翁,新军驻梨花镇徐家村的医棚主管张兴,带一民妇有事相报。说是找到一果子可以解粮荒之急。” “什么?”章正有些迷糊。 “东翁,是找到一救粮荒的法子!”师爷再说一次。 “快,兰芝拿衣服来!”章正瞬间清醒,忙翻身坐起,一叠声的催促起来。 兰芝有些不忍:“老爷,你才刚刚躺下……” “唉!什么时候都可以睡,百年之后一睡不醒!快!” 章正穿着单薄里衣就要下床,兰芝没法,只好取来官服给他穿上。 县衙客堂,江枝和张军头正等待着。 向德金和吴洪茂,还有两个军士端正站在旁边,而小满徐二瑞两人则东张西望,对着周围的花草树木,连廊甬道指手画脚。 两人从进城开始,看到五颜六色的如林店招,还有鳞次栉比的商铺,顿时化身掉进米缸的老鼠,东瞧西看嘴巴“叨叨”个不停。 等进了县衙,看见威严八字门,肃然大堂二堂,还有红黑二色水火棍更是大开眼界,不停交头接耳。 江枝在听到两人对旁边墙上那幅青天碧海红日祥云图开始评论时,回头瞪一眼。 两人瞬间安静,这才老实下来。 没过多久,干巴师爷过来相请:“张什长,江大嫂这边请。” 向德金和徐二瑞几人留下,自有杂役送来茶水,江枝和张军头去了县令章正的书房。 江枝见到县令,微微吃惊,倒不是因为县老爷头顶和耳朵都没有冒紫烟,年纪也有些大,而是这个县令身材实在高大,足有一米九,这在巴郡很是少见。 章正跟两人没有寒暄,直接道:“张什长,听说你是找到一救灾之法,可有这事?” 张军头道:“是,我所在的医棚实验出一种果实,只要稍加处理就可以充饥。” “哦,如何个法子,仔细说来!”章正来了兴趣。 于是,江枝把自己带的包袱打开,旁边伺候的衙役取过去交给章正看。 章正一边看,一边听江枝介绍:“这是青冈子,也就是跟橡子形状相同的果实。不同的是橡子没有苦涩味,而青冈子有小毒,味苦涩,需要解毒处理,再磨粉就可以煮粥煎饼。” 章正用手指粘了一点在舌尖尝一下,抬头对衙役道:“你让灶上照这位大娘子的方法做一碗来。” 衙役离开,章正就开始询问两人是怎么发现青冈子可以食用的:“此物跟橡子虽然相同,但有小毒,寻常人都见之生畏,又是怎么想到这样浸泡、蒸煮化解的?” 张军头转头看向江枝,江枝镇定道:“民妇自幼懂一些草药,知道药有三分毒,自有方法可以化解。 以前娘家每逢青黄不接时,偶尔会做几顿。这次遭灾,又见满山青冈子,就想到把这方法捐献出来,给饥饿的流民一点吃食。” 这是早就想好的说法,她也跟徐二瑞和巧云说过,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外婆家的秘方。 其实,江枝也不知道原身的娘家在哪里,听徐二瑞的意思,外婆家在山里,但他小时候就没有往来过。 章正没有对她娘家多问,只微微蹙眉:“你说懂草药,住在徐家村医棚?” 江枝点头:“是的,兵乱之前住在徐家村,只是兵匪烧村时,我们已经避进山里,现在张什长建立医棚,周遭太平了些才下山走动的。” 章县令若有所思道:“前一段时间本官经过徐家村,有一青年说起草药泥鳅串能治腹痛,你可认得?” 江枝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原来二瑞回来说的那个外地人就是县令,顿时惊得站起来:“原来那日给我儿赏了耳钉的就是县令老爷,他还说是一个姐姐给的。 大人,我那傻儿只知道一点草药皮毛,不懂规矩,要是有什么不好,还请大人宽恕。” 她这样紧张是有原因的。 世上都讲:道不轻传,法不贱卖,师不顺路,医不叩门。 二瑞主动去问别人吃药,在古代就是犯忌,在现代……更不能随便给人吃食。 “哈哈哈!”章正难得的开心笑起来:“要是兰芝知道有人叫她姐姐,肯定会乐意的!不用担心,本官也略懂岐黄之术,知道你儿说的没错,他今日可有同来?” 江枝听到章县令懂医术,心里顿时放下:还好还好,不会被讹,也不会被人向医务科投诉。 唉,真是在现代落下心理阴影了! 心里放松,见问到二瑞,赶紧道:“怕他们一群猴子伤了县令老爷的眼,民妇就让他们在那边大屋里等我。” 章正见她虽然言语粗俗,但很是直率,并不以为意,起身往外走:“走,正好过去尝尝青冈粉的味道,也见见你那儿子。” 旁边,张军头见两人说得热闹,把自己晾在一边,现在又要去跟那徐二瑞说话,顿时急道:“章县令,前些日子属下送来的十六颗流匪人头,可审核查过了?” 听到这话,本还笑意满满的章县令顿时变了脸色,脚步一顿,沉声道:“张什长,你可知罪?” 第114章 “流匪”之辨 张军头一惊,立即红了脸:“章县令,我在外面跟流匪生死搏斗,护卫民众的功绩,你不能一句话不给就吞了吧!”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83节 章县令四方国字脸甚是威严:“张什长,请问那十六人真是流匪?你事先可有阻拦,事后可有安抚?”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冤枉我杀良冒功?” 张军头的脸更红了,这可是大罪,一旦被确定,自己别说什么功绩,直接就要被砍头。 江枝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蒙了,立即想着自己要是被问起该怎么答。 得罪不得张军头,更不能欺骗章县令,这两个张不是一家,可真是为难死自己了。 章县令见张军头执迷不悟,也不再出门,自回书案后坐下:“张兴,你可知平川县下辖多少镇,又有多少村多少人口?” 张军头一脸茫然,这跟自己的流匪有何关系? “本官告诉你,平川县下辖五镇,五十二个村,全县人口十三万六千……”章县令停住,叹息一声:“那人口已经不作数了!” 经此战乱,十室九空,现在村舍无人,田地荒芜,人口更是损失惨重。 张军头脸色微变,已经不再如刚才那般愤怒。 章县令继续道:“本官从科举进士入官,混迹官场三十余载,看过太多是是非非阴私之事。 若这十六人是真正的流匪,事先肯定会露出蛛丝马迹,张什长屠杀,自当受奖,就是不知道你查出的证据在哪里? 而且这些流匪面容枯瘦,发质干枯,家眷手生老茧,脚生冻疮,一看就是耕作之人。” “若是饥民抢劫,张什长应该拘押送监,而不是以流匪之名一杀了之,让他们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张军头脸色苍白,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一个小小军汉,怎么说得过五品官员,眼睁睁看见自己转眼就成了杀良冒功的罪犯。 况且他心里明白,这些人本来就只是误入歧途的流民,并非专门杀人越货的土匪。 江枝同样坐立难安,虽然章县令没有指责自己,她还是觉得需要将当时的情况说明。 这里面张军头固然有放纵之意,但那些流民的确是有伤人之心。 “章县令,请容民妇交代一下事发经过,这事因我而起,张什长也是被逼无奈。” “哦?那你从头说来!”章县令没有了刚才的和颜悦色,一脸严肃。 江枝就说出络腮胡等人第一次闯入自家田地肆意糟蹋瓜果,又误伤于捕野猪的陷阱,自己家在第二日放走的事。 但络腮胡等人记恨在心,勾结四人拦路抢劫,蓄意杀人,危险之时幸好是张什长救命。 对这一点,江枝句句是真,甚至可以去找小满对证所说。 至于闯到山上那十几个人,江枝就是另外一种说法。 当时家里只有两个老人,一个瘫痪无法动弹的病人,两个妇女和两个幼小孩子。 “章县令,当时只有我儿子一个青壮男子,危险之时,小满爷奶舍身护孙,让孙媳妇带着孩子,背着病人逃开。 这种情况下,民妇实在无法想象若是没有那些兵士在,留给我家的又是什么结局。” “山上,山下,两批人同时对我下手,即便张什长有心要这剿匪的名头,中间隔着几里山路,他又怎么去控制。 哪怕这些流匪稍微有一点人性,他们就不会冲进我家,打老人抢粮食。 在他们提刀拿棍时,跟匪徒又有什么区别?” 江枝说完,旁边张军头简直是感激得快哭了。 自己只想着来领功,差点成了来领死,这才是观音菩萨派来的救兵。 章县令沉默不语,他也没有料到这些饥民想抢劫的会是这样的情况。 欺负弱小天理难容! “张什长,真实情况可真如此?”章县令问向张军头。 张军头此时心中害怕过去,留下的又是怒火:“章县令可以问那些流匪家眷,当时他们是想干什么,只是采一些野果又为何深入山顶去?” 章县令不说话了,他已经审过那些“流匪”家眷,的确跟张军头说的一致,说只是上山采野果,误入别人家里。 但是,他是父母官,要将人命放在首位,一句话就是十几家人的生死,是背后几十上百人的命运。 眼下流民好不容易活过乱兵,活过逃难,最后还要死在官府的刀下……实在不能再死人了。 “张什长,本官认为流匪之名有异,他们已经为自己的行为得到惩罚,家眷无错,放回家乡。此事就这样了结,你可有意见?” 章县令放缓了语气。 他们本来就是流民,但只要回乡就能重新开始生活。 一旦认定为匪,查抄家业,家眷全部都要入狱受罚,这十几家人就全完了。 救下十几家,就需要否定为流匪。 这就是说张军头“剿匪”功绩即将不存在,江枝这个苦主也不能再追究。 当然如果张军头和江枝不服,案件就要再次搁置,毕竟跟眼下更多流民伤亡相比,这些事还可以拖。 张军头沉默片刻,点点头:“张某听章县令作主。” 他本是兵,不归县衙管理,但剿匪属于民事,还需要县衙作出公文才能领功。 章县令看向江枝,江枝也点点头:“一人做事一人当,那就不牵连无辜了。” 见两人都愿意放手,章正起身:“如此甚好,我们就一起去客堂尝尝青冈粉的味道吧!若是真能服用,此大功本官定亲笔告知周王。” 此言一出,张军头和江枝心中那点不顺心瞬间就消了,跟能通告周王的荣誉相比,那十几个流匪算个球啊! 县衙的食堂里,聚集着一堆人,小满他们已全部过来了,正跟几个衙役在聊天。 “你们真的就靠这个撑了半年?”一个上了年纪的衙役满脸怀疑,指着桌上的糊糊和软饼道。 徐二瑞点头:“这位大叔,你不相信就尝尝。 当时走得急,粮食没有多的,我们就是靠这青冈子撑过来。” 其余人啧啧称奇,却没有人主动吃一口。 他们都是重新招回来的老衙役,公堂上怪事看得多,不熟悉的东西是不吃的。 向德金则打听一些城里兵乱时的情况,平川县令是弃城逃跑,刚开始乱了几天,城里没有真正打过。 衙役们提起此事就愤慨不已,纷纷表示对老东家的厌恶,对新县令的爱戴。 “章县令刚到平川县就亲自体察民情,又将城里的流民驱逐出去,严打城中罪犯,真是一个好官……” 这人话音刚落,章县令就进来了:“还希望各位大力支持!” 徐二瑞看着他结结巴巴道:“老人家,你是县令?” 章正大笑。 众人:……? 第115章 卖药合欢花 此时不是拉家常的时候,徐二瑞按耐住激动心情,憋红一张脸。 另一边,那些衙役不敢吃的青冈粉糊糊,章县令亲自品尝,给了相当高的评价:“足以活人命!” 并承诺会尽快上书周王,也会跟统管军营的楚将军发出公函,对张什长提职加薪。 张军头喜出望外,他需要这样的奖励。 至于对江枝…… “江氏,你需要什么奖励,不过现在官仓空虚,金银匮乏,奖品需要以后发放!”对平川县衙的穷,章县令说得毫不遮掩,而且还顺手开了一个空头支票。 江枝需要钱,但这样的空头支票不要,说不定最后还会落一句捐献出去。 反正都是空的,那就让章正直接现在就给一个。 有时候名也不错:“民妇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觉得自己吃饱喝足,大家挨饿受冻对不起天地良心。不如就给民妇一个好的名声,以后我就可以在村里炫耀一下。” 章正微笑点头:“人之常情!本官就给你一幅字如何?” 江枝眼睛转了转,表现出村妇的无知:“县令老爷的官大还是周王官大,能不能请周王给民妇写一幅字?” 章正苦笑:“当然是周王官大,好,你对江山社稷有功,那就请周王给你写。” 江枝立即喜滋滋道谢。 现在的周王还只是一个亲王,又是叛王,胜负难辨之时,要他的笔墨不难。 从县衙出来,已经太阳偏西,本就人气衰败的街道更是冷清。 张军头要马上回村,可江枝就难了。 六十里路啊,若不是有骡马拉车,这六十里就是一整天。 这一路到县城把她颠得屁股痛,现在又回去,得累死人。 而且坐车回去也已经天黑,还得摸黑上山。 难得来一次,她决定留宿一晚,明天再回家。 江枝把自己的计划给张军头一说,张军头就道:“行,我会吩咐下面的人对山上多加上心,不会让流民再上山骚扰。” 有这一趟,虽然流匪之功没了,但有更大的收获。 张军头对江枝这个村妇态度大变,尤其是还会有周王亲书。 啧啧啧! 这可比百两银子管用,以后这条路得护好。 张军头他们出城走了,江枝则带着二瑞小满去找药铺。 向德金和吴洪茂身上有伤,虽然一路轮流着坐过骡车,也需要休息,就让二人带着医棚的骡马去找客栈先订下。 在县衙里,小满跟二瑞已经跟衙役们打听清楚县城里情况。 年初平川县经历过短暂混乱,现在城中有宵禁,一到天黑店铺打烊,街巷也不许再逗留闲逛。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江枝三人赶紧问着街边行人找到霍家药行。 霍家药行也是那些衙役说的,江枝也在许东那里听过,知道是平川县最大最全的药店。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84节 三人到时,里面的伙计已经在清点货品准备打烊,但里面还有几个顾客在挑选药材。 店铺伙计一见又来三人,穿着粗布薄袄,提着背篓,忙道:“现在已经打烊,买药卖药明天再来。” 江枝没跟伙计多说,直接走到旁边正结账的掌柜身边:“掌柜,我们等不到明天,现在收药吗?” 那掌柜皱着眉,推开算盘疲劳道:“收,只要好品。” 好品,这词没听过! 江枝让二瑞把背篓里的几个大布包拿过来:“这里面是红藤和合欢花,还有夜交藤。” 因为是第一次进城,江枝只带了一些常用药。 掌柜打开布包一看,呆了呆,又疑惑的看一眼江枝:“你究竟是卖草药还是买药?” “卖药呀!怎么了?”江枝也很纳闷,这是什么意思? 掌柜又看她一眼,这才把布包打开重新看。 里面是切割得整齐干净的药片和药段,让他误会是江枝才从药行买来的。 掌柜不说话了,内行的捡起红藤一摸二闻三看,对上面的花纹非常满意,放下又细细看其他药。 江枝三人就这样看他验药。 这些红藤是在山上找的,红藤又叫血木通、大血通,是落叶灌木,长可达十米,主治活血通经,血管堵塞,也用于跌打损伤。 江枝找红藤也是给徐大柱用,剩下的还一大堆可以换钱。 合欢花更简单了,春天时直接在树下捡起来就是,只不过江枝捡的是山合欢,不是寻常的夜合树。 掌柜对这个有些拿不准了,捻了又捻,放在一旁。 夜交藤就是最常见何首乌的藤蔓,江枝送来的都是粗藤,直径达到5毫米。 而且这些药材质的新鲜干净,这是无需挑剔的。 果然,掌柜二话没说,叫来一个伙计把红藤和夜交藤递过他:“把这两种药过秤,按上等收。” 说完这才对江枝道:“大嫂子,你的药材不仅干净,而且切片切段都合规矩,实在挑不出错处,我就按最高价格收购。 只是……这药是错的,不能收。” 错的果然是山合欢。 江枝淡笑道:“掌柜,合欢花有两种,一为山合欢,颜色淡黄。 一为合欢,也就是你所常见的淡红。两者药效一致,均可安神解郁,失眠烦躁。” 掌柜还是迟疑不定,不过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坚定。 今年兵乱没有药农敢采药,弄得各种药材紧缺,尤其是这春季采花的药材,还需要从外地购买,运费翻倍。 更主要的还是自己若认错,丢的不仅是银子,还有大药行的脸面。 但他没有反驳,而是道:“你稍等片刻。” 说着就拿起一小撮山合欢急匆匆去了后堂。 药材成百上千,形态各异,别说郎中能辨识全,就是这些药行掌柜都会有走眼的时候。 江枝知道大药行都有自己的老药师,靠的就是经验丰富。 没一会,掌柜又小跑着出来,对江枝满是歉意道:“对不住大嫂子,的确是可以用的。本行还是按上等品收购。” 这只是一件小事,徐二瑞和徐小满就这样看着学着。 掌柜把一个银锞子和一些铜钱碎银拿过来:“大嫂子,以后你的草药本店都给最高价收。” 江枝也很满意,她最喜欢跟这样有实力的对手打交道。 今天要是换成普通药铺,肯定会为山合欢扯皮,不光是卖不出去,还会被当成骗子骂一顿。 第116章 平川县城 走出霍家药行,江枝就对二瑞小满道:“你们以后要记住,以后做事都要找聪明人,遇上有矛盾,他们会自己找解决问题的方法,而不是想着怎么把问题赖在别人身上。” 徐二瑞老实点头,他还为卖药回不过神来。 三大袋药就卖了将近二两银子,换成以前,二两银子该卖多少粮食才能有。 而那些药材就是山上的野藤,以前都是烧柴的。 其实,他想差了,药价上涨,粮价更高,若是买粮,只会比以前买得少。 旁边,小满眨眨眼:“江婶子,你以前就老怪别人……” 江枝面不改色:“我的话才说一半,要是想气人,想吵架,那就反过来操作,把问题不管对错全部赖别人身上。” “啊!还可以这样!” 三人边走边说,还没有走到约好的客栈已经净街锣响,两刻钟后开始宵禁。 宵禁来得太快,满街都是慌忙收拾摊位的商贩,还有急匆匆出城回家的行人。 两刻钟后就不许再有人乱走了。 江枝也找到客栈,向德金和吴洪茂已经定下两个房间。 他们几人合住一房,江枝单独住一间。 客栈提供饭菜,江枝取出银子让准备一些扎实的吃食。 这一天从早上天不见亮就出门,一直奔波到现在,就只在路上吃了些干粮,几个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饭菜就摆在客栈的大堂里,几个杂粮馒头,一人一大碗红薯稀饭。 菜也不错,一大碗烧豆腐,一碗醋溜白菜,一碗肉片巴掌大的烧白,还有一碗泡菜。 这也是普通客栈现在能拿出来的饭菜,毕竟现在还不是太平时候。 几个人也不用分男女,大家围坐一起,美美吃上一天中的热饭。 烧白也是一人一片,每个人吃得嘴巴油腻腻。 本来向德金和吴洪茂说随便吃碗泡菜稀饭,不用花钱买这样贵的菜。 现在粮食贵,肉更贵,一顿饭就吃了上百文。 可江枝的观念是出门在外,随时要应对各种问题,需要保持体力充沛,吃饱喝足是最基本的要求。 意外随时来临,别成饿死鬼。 现在是没钱,只能凑合着,等钱多时,吃得更好。 钱在她兜里,自然她说了算! 江枝这吃了上顿不管下顿的吃法,在座的其实没有人真正反对的。 大半年过去,二瑞和小满早已经习惯吃饱吃好才有体力的说法。 而这大半年过去,他们也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变化。 小满身高是疯长,就像久旱的麦苗遇到甘露,现在已经比徐二瑞高出半个头。 徐二瑞也悄悄在长高长壮,半夜也不用再起夜。 就连小满爷奶也已经接受这种生活方式。 向德金和吴洪茂是知道山上两家人每天都会炖肉汤,在吃食上格外大方,现在他们只是心疼太贵。 客栈的生意不好,大堂里只有零星几个人,江枝的行为引来旁边一桌正啃干玉米饼子,喝面汤的两人注意。 年纪大的那人咬一口饼子,费力嚼着,噎得伸脖子,好不容易吞下去骂道:“好吃婆娘不留种,这种败家的女人送给我我都不要。” 年纪轻的没说话,眼睛却往江枝这一桌上的肉片看了一眼,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他不敢说什么,那边有四个青壮,他一个都比不过。 江枝这边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几个人狼吞虎咽,把饭菜吃得精光,烧白的碗底吃完,就连泡菜也没有剩下。 向德金抹了一把嘴,丢下碗回房休息,只是走路摇摇晃晃,一不小心把那上年纪的男人撞了一下。 老男人手中撕出几个缺口的干玉米饼“啪叽”掉在地上。 向德金咧嘴一笑,扬长而去。 另一边,江枝在二瑞小满的陪伴下也回房了。 一晚过去,第二天结清住宿费,再吃一顿早饭,一两银子用去一半。 昨天还无动于衷的二瑞小满顿时心疼得直捶胸,后悔怎么就馋那口肉。 自己俩人干了几天,还是高价工钱才挣一两多银子,睡一觉,吃两顿就快没了。 江枝也感觉贵,但不后悔,被人伺候着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钱如流水,怎么花出去就怎么挣回来。 回家前,几人还在街上逛了逛。 江枝一行人停在一家脂粉铺子前:“难得进城一次,我们给家里人带些东西吧! 二瑞,小满,我给你们一人一百文,你们自己安排去。” 徐二瑞和徐小满在外打炕一天还有八十文工钱,现在给钱也是应该的。 两人还没有用钱的习惯,捧着一小串铜钱顿时愣了。 江枝也不管他们想怎么用,在她心里,每个人总得有自己的思想,如果连一点小钱都支配不好,大钱更安排不好。 丢下两个孩子,她自己则带着向德金和吴洪茂把平川县大略转了一圈。 章正说过,平川县有十三万人口。 按古代标准10万人口就是上等县,这里也算是富裕县,但现在一波折人口有可能会跌下十万。 城里除去县衙,城里常住平民人口大概两三万人,也算一个繁华的大县城,看得徐二瑞和小满眼睛都忙不过来。 可是在江枝眼中很是破烂。 除去县衙外面那条道铺着青石板,其他街道多是泥地。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85节 所有商铺聚集在一处十字路口,数一数几十家,其他街巷有些作坊,也就是现代一个乡镇集市水平。 刚刚驱散流民,现在还到处残留着滞留后的痕迹。 嗯,角落里都是屎尿,还有被拆得破破烂烂的院墙和被烧过的房屋。 有钱人已经逃走,留下房屋就这样大敞开着门,里面肯定已经被人洗劫一空,要想修复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向德金此时也说起他们当时在渝州府外的战事:“渝州府提前关闭城门,又有水路码头,很是一场硬战,后来城开,里面也被毁坏不少。” 因为这些战事都是诸侯内耗,对清楚几千年风云变幻,背过厚厚几本历史书的江枝,感觉没有什么对错可谈论的,也没有询问过。 只要不改变封建王朝制度,换谁当皇帝再好也是最初有些改变,对普通人来说都是一样。 趁着早上进城的人还少,各家店铺伙计取下一块块门板,又忙着清扫门前大街。 江枝走进一家桐油坊,主家刚摆出油桶和头天榨过的油渣。 “掌柜的,你们在收桐子吗?”江枝道。 摆桶的男子见有顾客赶紧道:“收的,现在桐子每斤八文钱,只要是桐子我们都收。” 现在流民四散,没有人捡桐子,桐油价格又在上涨了。 第117章 油桐树 江枝心里感叹,八文一斤不低,其实比有繁重农活的庄稼收益好。 在明代以前,桐油的产量一直非常稀少,产地也只集中在西南等地区,规模化种植更是没影。 还是朱元璋强行将种桐树和棉花写入法律规定中才在各地种植。 最后,“种桐树得桐油”这事儿,成了明清六百年里,中国一项常见的传统手工业,也成了中国飘摇外贸出口的一张王牌。 1937年以前,中国就是世界上唯一的桐油生产国。 因为桐油防腐为西方机器的必需品,而桐油来自哪里?中国! 可是桐子虽然贵,现在山里野生桐树不多,能捡的数量也有限不成规模。 对能填饱肚子的粮食来说,老百姓更喜欢将心思放在田地里。 对油桐子,江枝很有话说。 五月时油桐花非常漂亮,又叫五月雪。 夏天时桐果还是青色时,摘下来就会流出乳白色浆汁,可以粘纸扇。 若是不小心弄在手上脸上就惨了,乳白浆汁干后就是硬邦邦的黑色。 当那些圆圆的果皮由绿色变成淡褐色,并逐渐开始自然脱落时,就到可以陆续采收的时候。 只需要将这些果实带回去背阴处堆放,等到外面青皮腐烂脱落,捡出里面的桐子晒干敲去外壳就可以卖钱。 之前山上人手有限,入秋时没有摘,现在桐子已经落在地上,只需要捡桐子敲桐仁,倒是省了沤烂这一步骤。 现在进城就是问一下各种物品价格。 江枝跟向德金和吴洪茂二人很快就转完几条主街,银楼,布庄、饭店、茶铺、酒坊、铁匠铺,瓷器、陶器、杂货铺。 该买的东西很多,但江枝只挑最需要的。 先挑了两套土陶碗,山上的粮越来越多,就是碗越来越少,缺口碗也不敢丢,小满爷甚至准备挖木碗用。 然后又在书肆里花了五十文买了一本二手《千字文》和几张别人丢下的手稿字帖,这些都是不贵的。 向德金他们好奇江婶子怎么会买书,江枝说要学着认药名,要不然以后记账都写不好,让两人肃然起敬。 然后就是杂货铺,等重新回到胭脂铺外,向德金和吴洪茂已经两手不空。 徐二瑞和小满也已经在街边等着了,看见江枝他们过来,两人忙帮忙接过一些东西。 “娘,你这是买了些什么?”徐二瑞对大大小小的小纸包很感兴趣。 江枝把纸包放好:“只是些碱面,白矾还有酒曲。” 让大家最意外的还是那一叠粗细不同的各种筛箩。 这是江枝最满意的收获,从医棚得到盘戥子,现在又有这些箩筛,以后终于可以加工各种药粉了。 该买的已经差不多,江枝再挑了几包果脯点心,这才让向德金从客栈取来骡马,几人回转徐家村。 徐二瑞和小满也要走。 医棚的炕已经被其他人做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是抹平补泥的事,不用两人在这里耗时间。 让江枝意外的是,才一天时间,聚集在村外的流民至少走了一半。 剩下的人脸上已经没有太多惶恐凄苦,多是在收拾东西,做离开的准备。 这真是一个好现象。 几人回到山里已经又是快天黑,一进院就得到最热烈的迎接。 跑得最前面的是野猪佩奇,一路尖叫着狂奔,它还是第一次离开江枝这样久。 昨天晚上没见人,在山上拼命找到半夜,最后到那几个伤兵窝棚外拉了一大泡屎才回来。 现在见到正主,叫得仿佛是最委屈的孩子。 巧云也抱着孩子叫屈:“佩奇一天不吃饭,把春凤嫂子的东西都丢了。” 昨天晚上江枝和二瑞都不在家,春凤就上崖来跟巧云做伴。 没想到小野猪觉得她占了炕,就把鞋和脱下来的衣服给叼去门外丢了。 江枝听得哭笑不得,小野猪已经有好几十斤重了,智商也像2、3岁孩子,要是犯起浑来谁都控制不住。 她有些感动,取了自己买回来的小点心给小野猪吃一点,这才安慰下来。 买回来的东西全部摆出来,除去陶碗,箩筛,小点心,甜甜的果脯。 还有一大盒护肤膏,这是给几个女人用的。 天天干农活,手脸很是粗糙,尤其是巧云她们还要纺纱织布,手是需要好好保养的。 等回到自己家,徐二瑞才把自己买的东西掏出来,一朵小小的绒花,是红色的。 徐二瑞有些紧张:“娘,巧云她,她一直想要朵绒花。娘这是给你买的,还剩下二十文。” 他又从怀着取出一条抹额,黑色绒布上贴着铜片,又绣了几条花线固定铜片,做工算不上精致,只能说是亮晶晶晃眼。 另外剩下的二十文摆在旁边。 江枝没看钱,先接过抹额在自己头上比划一下:“这几天冷得我头疼,正好想要一个抹额,二瑞买得合适。这二十文你就收下,以后进城也好用。” 见娘喜欢,徐二瑞顿时大大松一口气,生怕娘骂自己买些不中用的。 他是第一次买这些东西,还是那卖头花的伙计让买的,说城里老太太都不带头巾,就用这个。 巧云对那朵绒花就更喜欢了,这还是二瑞第一次买给自己的。 她之后天天戴在头上,直到颜色淡去也舍不得丢。 第二天才起床,春凤就上崖来,江枝也知道小满买了什么。 他给小满爷买三十文的烟叶,又给小妮妮买一个小铜手镯,钱就用完了。 “爷说他胡乱用钱,婶子给多少就用多少,不知道节俭些! 把小满气得一晚上没说话,现在天不亮又出去了。 明明……爷一晚上摸着那些烟叶都舍不得放下!” 春凤皱着眉,小满是给妮妮买手镯,现在挨骂,她心中也不好受。 江枝感觉有些无语。 小满的钱虽然用完了,却是为家里老人孩子花的。 从徐大柱摔伤之后为了省钱,小满爷没有再抽过烟,每天咬着空烟杆过瘾,这些小满早就看在眼中。 妮妮马上四岁,还没有长命锁,小叔叔给一根镯子也是他的心意。 从古到今,长辈都耻于在孩子面前表达出自己的喜欢,总要想办法打压真性情。 看来,自己要给小满多开导开导,不能让这孩子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 第118章 野猪再现 吃过早饭,江枝还没有找到空找小满聊天,就见到一早出门跑步的小满惊慌又激动的跑回来:“爷,江婶子,野猪又来了!我们的麦地被糟蹋了!” 野猪又来了,而且把已经长出寸深的麦子翻吃了一大片,整片地里都是猪脚印。 顺着痕迹,江枝几个人一直追到垭口。 原来现在沟里的水干涸,山崖下的野草也枯萎。 时隔半年,山那边的野猪没有走沟里,而是翻过斜坡从草丛中穿过来了。 野猪的记忆力很好,它们知道什么地方有吃食,鼓足勇气过垭口就直奔这一片坡地。 而且吃完麦苗就立即翻山跑了。 怎么办? 两家人又聚在一起,不用多说,大家齐齐看向江枝。 江枝也知道问题重大。 半年前那一次野猪祸害玉米高粱,自己用药弄翻两头大野猪。 后来又找到三株“见血封喉”,没有舍得挖起,准备留下做种苗。 但在流民闯山后,江枝才又挖了一株制成十几支投枪以防万一,现在就放药楼里备着。 问题是上次用陷阱成功伏击野猪群,是占了天时地利,在狭窄的沟渠里用木栏砸伤野猪,才成功将药扎进野猪身体。 现在野猪行踪不定,斜坡上也没法布置陷阱,用人去跟野猪硬拼,难度大大增加。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86节 小满爷虽然也发愁,但比以前镇定多了:“找不到野猪,我们还是用老办法守着,多走几次就能发现走什么地方过来的,再想办法设陷阱。 现在,还是赶紧补种麦子,虽然迟了大半个月,问题不大。” 江枝也道:“是的,还是先补苗,这段时间晚上要撵野猪。” 山里的庄稼就是这样麻烦,基本上都是野兽吃三分之一,天收三之一,剩下才是人的。 处理方案还没有定,向德金他们来吃饭就知道了。 “老爷子,江婶子,你们怎么不先杀那些野猪?” 他们知道这段时间吃的肉汤都是野鸡猪肉,而且数量已经不多了,现在又发现野猪,正好补充仓库。 可江枝和小满爷都只说到补苗,并没有提杀野猪。 听到向德金询问,小满爷道:“那些野猪不好杀。” 夏天时见过野猪群的规模,现在跟五花肉一批的小野猪已经长大,大家都知道想再猎杀会非常难,不能随便冒险。 向德金道:“以前你们是没有人手,现在我们几个兄弟在这,正好猎野猪活动活动。” 他们在山上养伤大半月,身上也养得七七八八,虽然每天都有锻炼,还是想验证一下能不能回营。 江枝想了想,自己那几支投枪暂时不能暴露出来,谁都需要有点压箱底手段。 现在有向德金他们在,哪怕不能杀死野猪群,也可以先找到野猪,顺便也看看山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 到山上住了大半年,她还一次也没有想过翻过垭口。 “那我们试试先找到野猪一般在什么地方睡觉!”江枝道。 野猪有自己的地盘,不能轻易靠近,先需要找到外围的活动痕迹确认行踪。 这事越早越好。 向德金四人立即激动起来,马上准备自己顺手的武器。 李老实自告奋勇要留下守家,江枝没有戳穿他的懦弱,只让巧云和春凤提上心,若有不老实的动作,就取出投枪,扎死也无妨。 于是,那边向德金四人带上柴刀棍棒,这边江枝和徐二瑞,小满,还有佩奇,七人一猪就出发了。 带上小野猪也是无奈,毕竟是去杀野猪的,带着同类总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可自从上次流民闯山时将佩奇绑起来,让它生了好一场气就再也不能动绳子。 之后只要看见绳子就立即紧张起来,躲得远远的。 偷摸拿着绳子往佩奇脖子上一套,那就跟戳了它的死穴一样。 立即连蹦带跳、横冲直撞,力气大得惊人,就连两个成年男人都无法控制,非弄得人仰马翻,一片狼藉这才罢休。 这还是江枝动手的结果,换成其他人那就非得见血,徐二瑞不信邪试过一次,差点被发狠的小野猪一嘴挑下崖去。 撵开就更不可能了,人没它跑得快,而且皮糙肉厚什么草堆灌木都可以钻,人要绕路它走直线,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 打不走也绑不住,只能带上,现在小野猪紧挨着江枝走,不东奔西跑倒也规矩。 上次伏击野猪是在沟渠里,已经是野猪翻过垭口过来了。 看着低矮的山口近在眼前,可沿着沟渠边缘的斜坡,几人还是走了半个时辰才到。 攀着粗壮树杆望过去,下面又是叠峦的山峰,而且还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木,根本看不到山石泥土。 比起常年有人烧炭的老云崖这边,山垭口那边简直就是原始森林。 小野猪不停在树干上蹭着痒痒。 江枝怀疑,它这动作不是真的痒,只是在做标记。 毕竟天天有人刷背梳毛,打理得干干净净的野猪,不可能走一步就浑身痒。 而且这一路上,佩奇看着规矩,可它不经意之间走过一些草丛,那里都有大量野猪翻过的地皮。 小满看着下方的青冈林嘿嘿笑道:“难怪能养活那么多野猪,这里的果子就够它们吃了。” 他话才说完,头顶上方蹦过一只松鼠。 向德金和小满其实都已经来过这里,只是没有下山进入山谷里。 到了垭口就要找路线下去,深深浅浅的荒草里走着很危险,一步踏空有可能就要跌下山。 这一次小野猪哼哼唧唧走在前面,江枝依然紧随后面。 寻着佩奇走过的路线,原本平平无奇的灌木丛和草丛,立即显示出很多动物留下的痕迹。 断裂的草茎,翻开的泥土,还有残缺不全的树皮,这些都是野猪群经过的表示。 “江婶子,这里有新鲜脚印!有水!” 顺着斜坡一直走到山坡凹地,这里的草木也最旺盛。 小满突然指着一处凹地。 众人看过去,果然是一处泉眼,另外就是一个泥塘。 对这场景,向德金四人是最熟悉了,小野猪就在他们窝棚旁边造了一个泥坑。 野猪的地盘是有固定模式的,一处吃东西,一处睡觉,另外一处专门拉屎拉尿带玩耍。 泥坑所在位置,也是它们地盘最外围。 第119章 佩奇回家路 发现泥坑,小野猪佩奇就更兴奋了,它立即躺在稀泥里一阵乱翻,弄得泥土乱飞,刚刚还光滑的皮毛顿时糊成泥猪。 徐二瑞和小满赶紧上前阻止:“佩奇快过来,弄脏了又要洗。” 江枝脸都黑了:这五花肉不能要了! 看到这里,心中隐隐约约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小野猪可能是要回它的群里去。 毕竟是野猪,猪群才是它的家,跟着自己这些人只是暂时的收养,比起满身花花绿绿的小辫,佩奇更喜欢的还是这种泥坑。 旁边,吴洪茂还在仔细观察这里的痕迹。 他居然对野猪有一定的了解。 “这群野猪昨天来过,应该是在这里玩了一天,晚上去的麦地。” “你们夏天时遇到野猪而且杀了几只,所以这些野猪还记得。 野猪非常警觉的,只要有人的气味就不会出现。现在我们一群人找到,刚才我们走过来的路多半要被它们遗弃,另外选择。” 小满有些失望,他刚才还想在来路下套子布陷阱:“吴大哥,它们换了位置,我们又怎么去找野猪?” 江枝也觉得找得太容易。 吴洪茂又看看还在泥坑里打滚的佩奇:“野猪最离不开的是打泥坑,夏天时山垭处那个水沟里肯定是它们的澡堂子。 现在天气转冷,就换成这片山坡,可以滚了泥土就晒干,然后马上就会在一棵树上蹭泥和树脂。” 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一棵满是泥巴的大树。 那里的树根都已经被猪拱得裸露出来了。 江枝听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我们来过这里,野猪就不会走之前那条路去麦地。但是这片泥水塘一定会来?” 吴洪茂点头:“是的,野猪的巢穴一般有主路,旁路。 寻常走的路线至少三四条,只要一条路有异常,立即放弃,或者几个月半年才重新走。” 光是寻找野猪踪迹就这样麻烦。 啧啧啧,难怪野猪是最让农民头疼的野兽。 破坏力强又狡猾,防御还高,人少时面对上野猪,人没办法只能逃,人多了容易扑空。 正面对敌,太危险。 那些用猎狗群杀野猪的,几乎是两败俱伤,很多时候要付出杀一头猪死两条猎犬的代价。 最好还是用套,用陷阱,把危险降到低点,找到路径再考虑陷阱方式。 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没有考虑陷阱的机会了,小野猪在泥地里打完滚就开始往一个方向跑。 “佩奇!” “五花肉!” 几个人对视一眼,这是小野猪发现猪窝了。 还没等江枝几人反应过来,小野猪已经冲进一片布满灌木藤条的缓坡。 在这片野林子里荆棘丛生,怪石嶙峋,只有一条被猪群踩出来的细细小道在其中穿行。 藤蔓上的刺不仅锐利无比,而且密密麻麻,让江枝等人不得不慢下脚步。 真是该死! 小野猪凭借着一身厚泥盔甲和敏捷的动作,毫无顾忌的穿梭在荆棘丛中,很快江枝就连它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还追不追? 江枝几人在一处陡坡边站住,这道坡不高,可再往下走,很可能就会跟野猪群对上。 不能为一头猪把七个人置于危险之中,需要谨慎行事。 向德金和徐二瑞取出柴刀,准备劈开荆棘开路。 林里厚厚落叶踩起来软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踩进窟窿中。 “算了,我们回去!”江枝要为几个人的安全负责。 徐二瑞看看小野猪消失的方向,惋惜道:“佩奇就这样跑了!” 小满也道:“早知道要跑,还是该狠心杀了吃肉。我爷说野猪是养不家的,现在不跑,以后长大一样要跑。” 话是这样说,天天说吃肉说了几个月,谁也舍不得动手,小满爷今天早上还给佩奇煮红薯皮吃。 现在跑了,那就只能这样了! 野猪群没找到,小野猪还跑了,真是亏本,几个人只能悻悻转身,准备回去。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87节 可就在这时,陡坡下边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尖叫。 “不好,佩奇被欺负了!” 几个人瞬间站住,显然还是舍不得丢下小野。 江枝咬咬牙:“不行,还是要等一个结果,说不定那五花肉还要回来,只要回来一定做成五花肉。” 几个人没再走了,警惕的守在陡坡顶上,等着小野猪会自己回来。 此时陡坡脚下的林子里,厚厚树枝堆积如山,一看就知道是故意收集起来的,仿佛是一座城堡。 树枝城堡下,一群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花猪正呆呆望着外面。 奔回家乡的小野猪正被一群野猪拦住去路。 虽然这些猪也还是像佩奇一样的亚成体,可它们的数量之多,若是让江枝看见,肯定会抱起佩奇就跑,大大小小加起来足足有十几头。 这些野猪每个都用冷漠的眼神紧紧盯着小野猪,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哼哼”,仿佛是在警告它不要越雷池一步。 这样的声音让小野猪感觉到了害怕,不敢再上前去。 它不明白眼前这些明明就是它同类,怎么会如此敌视。 还没等小野猪走过来亲近,挡在面前的那群猪动了。 围上来就对小野猪开始啃咬围攻。 在这群同龄猪里,小野猪的体型比其他猪高大得多,只是打斗经验明显不足,才几下就撕破耳朵疼得惨叫。 不过,小野猪虽然跟着人类生活几月,骨头里还是野性。 疼痛让它顿时爆发力十足,仗着自己比其他强壮的身躯,很快就反败为胜,以一敌二,追着啃着稳占上风,就是车轮战也不怕。 陡坡上,江枝几人已经能清晰听到下面的猪群打斗。 “怎么办?难道下去救佩奇?”江枝看着面前满是荆棘丛的陡坡发急。 猪群打斗很快就停止,小野猪的身影出现在林间缝隙处。 “婶子快看那里!佩奇在那里!”小满指着下面大喊。 只见从林子里跑出一大群野猪,佩奇逃得最快,在它的后面是大群野猪。 其中还有一头刚产下崽子的母猪,在它的脚边是一群小小野猪。 母猪的身形比其他野猪更为庞大,凶神恶煞的样子让人望而生畏。 此时嘴里发出“哄哄”的威胁声,嘴角泛起白沫,随时都会对小野猪发动攻击。 “快喊,大喊起来!”江枝用手中的树枝使劲抽打草丛,发出声响。 小满和向德金他们捡起石头向下掷去,一边大喊:“佩奇,五花肉!快回来!” 突然出现的人类声音让追出来的母猪吓了一跳,不敢再追,很快带着小奶猪缩回树林。 小野猪也窜上陡坡,浑身血淋淋逃回江枝身边。 第120章 制药:地锦草 野猪跟大象一样是群居动物,都是女族长当首领,由母猪带着未长大的孩子过日子。 群里公猪不等成年就要全部驱离族群,留下的都是姐妹、阿姨和姑姑。 离族的公猪平时也是三五成群,或者是当独行侠,只有在母猪发情留下标记时,才会回来跟母猪群生活一段时间。 现在的小野猪在它们眼中就是入侵者,冒失跑回去认亲的小野猪吃了苦头。 趁着那头大母猪护崽退走,江枝也护崽,带着小野猪马上离开。 回到老云崖,当小满爷看着身上道道血口子,已经敷上药粉的小野猪又好气又好笑道:“这娃还是不懂事。你老娘断奶就不会再认崽的,把你咬死吃肉都有可能。” 小野猪可怜巴巴的哼哼,看样子以后是不敢再去了! 小满几人则商量着还要再去一趟。 那么多的小野猪,弄来吃烤乳猪正合适,一旦长大又是威胁。 至于大母猪……没有公猪在,只要人多,光骚扰不攻击,利用它瞻前顾后想护崽的心思就可以被累死。 嘿嘿,无论动物还是人类,护崽心切时是无敌的。 可有孩子就有软肋,再彪悍也耗不起。 接下来几天,小野猪在家养伤,江枝跟春凤还有小满爷,带着李老实抓紧时间补麦种。 其他人则去围捕野猪,天天追着猪群骚扰,逼得大小猪吃睡都不得安宁。 等这边麦子重新种下,徐二瑞和小满就扛着两头二三十斤的半大猪和五六只还没有断奶的死猪崽回来了。 “向大哥他们几个追着野猪群过去了,让我们先把这些带回来,收拾一下吃烤肉。” 小满很是得意,那日猪群受惊退跑,吴洪茂几人赌猪群会舍不得那个巨大的猪窝。 于是抓紧时间在周围下了连环绳套,果然跑了的猪群又回来,当场就被陷阱套住好几个。 但大猪带着那些半大猪崽跑了,向德金他们就跟着追,将猪群驱赶远离垭口。 有这一抓捕,又可以管好几个月的平静。 既然是向德金他们要吃烤肉,大家也忙活起来,捣辣椒粉做椒盐蘸料、切葱花。 嫩嫩的奶猪肉切成片穿在竹签上,然后在院里堆上木柴烧出炭火准备烤肉。 向德金他们在天快黑时才回来,手中还抓着一只野鸡:“大家放心,今天猪窝已经被我们全拆了,有这一撵,至少要明年春荒才有可能过来。” 人猪都要在这山上生活,互相侵占着彼此地盘。 靠人力撵野猪,想要将野猪杀死是不可能的。 人仗着聪明的大脑用工具布陷阱,猪群仗着能生会生,用数量取胜,就这样你来我往的极限拉扯。 几十斤的半大猪刮毛腌成腊肉,小乳猪收拾好端上桌。 有烤肉再烧野鸡,这一顿饭吃得十几个人心满意足。 李老实把每根骨头都嗦得干干净净,他对自己选择的路子满意极了。 以前几十年都没这样吃过肉,以后一定要抱紧这几条大腿,天天吃香喝辣美滋滋。 只是他的美梦没做多久就破灭了。 撵完野猪,向德金几个人也准备离开,因为有药汤养着,本来以为需要两个月时间,可才上山一月就完全好。 伤好,他们也要各寻出路。 江枝虽然之前心中还想留几个帮手,可到底没有开口。 自己现在还是个农妇,哪怕在平川县衙见过章县令,还承诺能得一份周王的手书,那也还是没影子的事。 自己不能误了别人的前程。 另外,向德金几人把那些猪肉也留给两家人吃,给些钱也不收,大家就想送他们几样适用的东西表示感谢。 于是江枝从阁楼上取来几种药材,一家三口开始做药。 先做《抗炎片》 资料来源:1964年《中药制剂手册》 江枝用戥子将蒲公英、紫花地丁、黄芩、野菊花四药各量称重。 徐二瑞搬来铁辗槽,把黄芩轧成粉末。 另一边,巧云将洗干净的蒲公英,紫花地丁和野菊花放进铜锅,加8倍水熬煮2小时,第二遍加水4倍继续耐着性子煮2小时,最后取药液静置沉淀,用上面的清液再次熬煮浓缩成膏。 小夫妻在江枝的安排下各有事做。 等药汁成膏,徐二瑞那里的药粉也碾细,混合在一起搅拌均匀,烘干最后细罗过筛,再加淀粉压成片状。 耗时两天成品。 徐二瑞拿着褐色药片翻看,虽然这些东西是他亲手用竹管压出来的,还是好奇得紧:“娘,你说以后受凉咳嗽发烧,就只需要吃这样的药片,不用再熬药水了?” 江枝把药片用大竹筒装好:“是啊,我们已经熬出药水,一次吃五片,就当喝一碗药水,可以用来应急。” 徐二瑞啧啧称道:“这可比喝苦药水好了。娘,你以前怎么只让爹喝草药水,没这样做过?” 以前,没钱买药时都是自己扯草药,也不知道是些什么。 江枝沉下脸:“以前天天做不完的活,家里是有时间还是这些东西给我折腾?你那爹能有草药喝就不错了。” 徐二瑞顿时不敢再说,以前娘天天从早到晚的干活,哪里有心思做这些。 而且这些戥子,铜锅,铁辗槽,一样都没有。 巧云帮忙装药片,却道:“娘,我觉得还是喝药水好。本来受了凉,热热的药水喝下去,身上能出点汗,好得也快。” 这些药水是她亲手熬出来,可她还是觉得喝水比吃药片好,至少是热的。 江枝不否定巧云的说法,而且还夸了一句:“巧云说得对!药片没有药水好!” 有自己想法就是进步! 现在的快生活让人连药都不想煎,直接用上煎药机,方便是方便,可药效就难说了。 本来种植的药材质量就有瑕疵,煎药上又偷懒,唉…… 如果条件允许,还是原汁原味的药水效果好,而且亲手煎药更好。 现在做成药片得了方便,效果上自然是要打折扣。 做感冒发烧药时,江枝还同时做了其他药片。 第二种就是复方地锦草片。 资料来源:1964年《中药制剂手册》 满山遍野的地锦草、水沟边生长的辣蓼草、车前草,三药称量,一小半轧成细粉,余下大半用熬煮提取法取得浓膏,再加药粉收汁过细罗,最后压成药片,用于肠炎痢疾腹泻。 药片先做两种,先看大家能否接受。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88节 第121章 冬天的萝卜粥 最后一天到了,向德金几人收拾好行李,带上哭丧着脸的李老实跟大家辞行。 李老实不想走,前两天向德金他们打的野猪肉还没有吃完呢! 可江枝两家人不留,这样一个不老实的懒人,谁都不喜欢。 向德金自然带着他下山交给张军头处理。 小满对几个伤兵的离开很是不舍:“向大哥,吴大哥,你们走了以后一定要常来啊!那间窝棚我会给你们留着,随时可以回来住。” 小满爷也拿出几双全脚草鞋:“这几双鞋是自己编的,草敲得柔和,编着麻线也结实,你们穿上舒服。” 这些鞋都是徐大柱编的,费了一些心思。 向德金恭谨收下,山上的条件不一样,这些已经是小满爷能拿出来的好东西,而且他也正用得着。 “老爷子,太婆,你们要照顾好身体,我得空就来看你们!”几个伤兵也舍不得这里。 所有的煽情都在江枝把俩竹筒药片倒出来结束。 说是不用煎水的草药时,全部人全部围过来。 小满爷很是惊讶:“我活了一辈子,见过药粉,药膏,药丸子,还没有见过这药片,真是用药水熬出来的?” 他实在把这药片片跟药水联系不上。 江枝也不细细解释,只道:“不用熬,就是做这药片麻烦些,吃几片就当喝一碗药。” 向德金几人简直是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知道江婶子的药好,自己伤好得利索就是证明。 现在又有这药片,而且还是治疗受凉和腹泻的药。 对于他们来说,外伤药容易得,军营里的郎中也最擅长,就是这内症不好治。 行营中都是年轻人,少生病,有个头疼发热就硬扛,喝碗热水睡一觉。 遇上饭菜不干净也得捱着,人不死就是要受些罪。 郎中开了药,煎药也是麻烦事,要是有这种药片服用,就能省很多事。 药筒小心放进包裹里,一个个对着江枝是千恩万谢,心中决定以后一定要把这个婶子多多讨好些。 向德金几人走,小满和二瑞送了一程又一程,最后回来还闷闷呆了一天。 这些伤兵要走,除去伤好,也是巴郡真正的冬天到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天也一天比一天阴,随时飘飞的小雨,弄得道路湿滑难行。 向德金他们若是还没走,到时候就得坐地上滑下山。 冬雨对人是麻烦事,但山林树木却最喜欢。 去年的长冬没有雨水,弄出战乱到现在还没有平歇,四下民不聊生,今年雨水又特别多。 坡地里的麦苗已经长起来了,雨水润湿泥土,长长的叶片舒展着。 旁边的菜苗也是水灵,萝卜白菜一天天长大。 还有肥肥的碗豆尖,放在汤里满屋都是清香。 江枝烧了炕,把只穿着薄袄的小彩霞坐放在炕上,用一只小毛球逗她玩。 小彩霞咯咯笑得欢快,小手抓着小毛球不放。 前几天气温骤降,小彩霞夜里受凉,鼻塞打喷嚏,老是哼哼唧唧想哭。 孩子不能喂药,巧云就吃了草药过奶喂孩子。 江枝又用小葱花调和麦面,摊一个软饼,用布包着,温温的敷在颅顶上,变冷就取下来。 小葱有散寒解表通窍的作用,温敷孩子百会穴,鼻塞缓解,现在也有精神玩乐。 巧云从灶间端出一个小巧瓦罐,里面是放着萝卜的稠米粥:“彩霞,来吃罐罐饭了!” 小彩霞已经六个月,虽然巧云的奶水还足,江枝也开始给孩子添加辅食。 刚开始只在大人碗里舀一勺米汤喝,这次受凉,担心再被大人的病菌感染到孩子,就专门在灶灰里用瓦罐给她煨罐罐饭。 罐罐饭也是特制,嫩萝卜切片,再放少少几粒米,慢火煨至稀烂不见米。 凡是外感感冒吃过油荤,病情肯定就会断断续续,时好时坏,缠绵难愈,吃上几次这种萝卜粥有好处。 萝卜有理气健脾通气的作用,可以清除病尾,尤其是冬天的孩子久咳痰多,吃萝卜饭好得快。 现在小彩霞也吃,就是避免落下流鼻涕的病根来。 这边,巧云刚把瓦罐盖子打开盛饭,二瑞就抱着脑袋,喊着“好冷!好冷!”风风火火跑进来。 他一进屋,顿时带进一股雨湿之气。 江枝一巴掌呼过去:“冷不晓得多穿点,衣服不扣还这样敞着,下雨也不知道戴斗笠,憨包!” 徐二瑞嘿嘿笑着躲开:“娘,我穿着袄不冷!逗着玩的。” 他今年穿着新袄,背心烧得慌,得敞着怀才凉快。 江枝也知道这种年轻人,嘴里喊着冷,死活不想多穿。 不过现在的冷是湿冷,气温还在几度,穿多活动活动又会热。 不搭理逐渐开朗的徐二瑞,江枝抱了小彩霞坐好,准备让巧云给孩子喂萝卜粥。 徐二瑞凑过来,摸摸女儿的小脸笑道:“我们的彩霞流鼻涕可以吃萝卜,你小叔叔就惨了,这时候还在刮背,叫得比佩奇还大声。” “怎么回事?”江枝问:“前些天小满也有些受凉,不是已经好了吗?” 徐二瑞道:“还不是他说自己好了就不忌嘴,偷偷吃了腊肉,现在咳嗽呢!叔奶就用桐油给他刮背,小满叫得跟啥样。” 江枝乐了,桐油刮背可不好受的,看看去! 她把小彩霞交给徐二瑞:“你过来抱着孩子,巧云才方便喂饭。” 徐二瑞乐呵呵接过,小夫妻就逗着孩子开始喂萝卜稀粥。 江枝开门刚走下台阶,一阵微风夹着雨丝吹来,不由自主就打一个寒颤:“好冷!” 雨已经下好几天,灰蒙蒙的天,白茫茫的雾,整个人都像浸在冷水中,只需要小风这么一吹,就感觉透心凉。 夏天时发山洪冲毁了从崖上到崖下的小路,后来重新修过,挖出台阶铺上石片。 天晴时还不觉得什么,现在下雨才体现出好来,不积水也不滑。 江枝刚走下小路,后面野猪佩奇哼哼唧唧跟上来,脖子下,一个铁铃铛哐哐响! 入冬后江枝家每个人都添置了新衣,佩奇也不例外,巧云用二瑞缝缝补补过的旧衣给它改成褂子穿上。 虽然……但是……的确笑疯了两家人。 小满奶当时笑得肚子疼,笑完就让快脱下来别糟蹋了,旧布以后还可以打布壳做鞋底。 可小野猪不让脱,还是小满爷掏出一个铁铃铛换下来。 现在只要一看见佩奇,江枝心中就冒出一句话:人靠衣装马靠鞍,猪配铃铛跑得欢。 第122章 桐油刮痧,黄荆子 此时崖下小满干嚎的声音正传得老远:“奶,轻点,疼啊!疼啊!” 江枝赶紧带着“叮叮当当”的佩奇过去。 正房里,烧着一堆炭火,烤得屋里暖暖的。 火堆旁边,小满反跨坐着,撩起衣服,露出背脊趴在椅背上。 身后,小满奶一手端着陶土碗,一手拿着铜钱蘸碗中桐油:“你叫啥,别动再刮几下就好了!” 小满背脊两侧已经是红紫一片,看着吓人! 江枝的到来瞬间让他找到救命稻草:“婶子,我愿意喝药,再苦的也行,吃药片!” “你想得美,那药片你婶子做得费心劳神。来,再刮几下!只几下就不刮了!”小满奶一边骂着一边哄着。 小满却是疼得受不了,把腰背扭得像蛇一样,让小满奶下不了手。 江枝走到近前:“伯娘,让我来吧!” 小满奶也被小满折腾得够:“唉,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说了!刮痧也怕疼!” 江枝抿唇一乐,刮痧拔罐是中医的一种治疗方法,好学易上手,在缺少药理知识的情况下,人人都会几招掐人中,揪痧刮痧。 刮痧有活血化瘀、改善血液循环,驱邪排毒作用。 不仅对疼痛效果好,尤其是外感风邪的咳嗽,只要手法得当,效果立竿见影。 现在小满咳嗽,小满奶用桐油刮痧,也是可以的。 桐油不光是工业材料,是可以用着治病,但只能外用,不可内服。 在灼伤10分钟内,取桐油涂抹,可以减轻疼痛感。 桐油刮痧则用于感冒后的痰多哮喘,有去寒化痰的作用,只不过小满奶的刮痧手法错了。 听到还要刮痧,小满一脸痛苦:“婶子,能不能不刮痧,我奶刮得真是太疼了!” 江枝笑道:“再试试,这次真的不痛!” “真的?” 小满不信,旁边小满奶扬起手:“我的话你不信,你婶子的话又不信,谁叫你自己穿穿脱脱受凉的!信不信我打你了!” 一边,江枝取过铜钱,先蘸一蘸陶碗里那一点用桐子敲出来的油渣末,再轻轻放在小满已经紫红的背上,以轻柔但力沉入皮的动作刮过。 小满没叫,只道:“诶,真不疼!” 江枝道:“感冒刮痧不用刮全背,也不用刮到紫红,力气不要过大,能刺激到穴位就可以了。” 她一边说着,手上不停。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89节 风邪感冒的刮痧需要首先“开风池”,“开风门”,刺激肺腧穴,刮出痧红就停止,只几分钟就完成。 中医治疗风邪入体,治疗第一步开门驱邪,以解表为主,内里还需要配合清理肠道。 要是早早吃油腻荤腥,就是“闭门留寇”,正邪纠缠不清,把身体弄成战场,病好也是两败俱伤。 江枝这里一结束,赶紧让小满穿好衣服,现在天气冷,脱衣刮痧更易受凉。 要是刮痧后再艾灸就更好,利用已经打开的腧穴补充阳气驱寒,效果翻倍。 可惜艾灸需要的是陈艾,时间越长越好,三年艾能保家平安。 不能三年,至少要存放一年里面的燥热之气才能消散,热力柔和,艾香纯正,否则艾灸烟大还容易上火。 小满揉揉脖子,又甩甩头,觑着又要骂人的奶奶,笑着求江枝:“婶子,我……我还有些肚子发胀,可以吃点什么药?” 他昨天多吃了一碗饭,今天还肚子发胀。 “可以啊!回头我给你一些黄荆子炒香你熬了喝水,你也得忌油,喝两天白萝卜水。”江枝放下桐油碗,在脚边的木柴上蹭蹭手上油渍。 小满一听不用再刮痧,顿时欢喜道:“黄荆子?就要夏天时我帮着弄的那些吗?” 夏天时,小满在山上到处转,没少帮忙找药,黄荆子就全部是他采摘的。 旁边,小满奶插话:“我再去找些黄荆条来,要治就好好治!” 小满大惊:“奶,可别呀!我以后听话就是!” 江枝噗嗤笑出来。 黄荆叶可以捂豆豉,黄荆子是治疗感冒咳嗽,消化不良、肠炎的良药。 而黄荆条子出好人,挥动起来刚劲有力,对农村孩子来说,跟竹片功效一样,更是制人的良方。 这边还在拿小满说说笑笑,突然,春凤满身是泥水的跑进院来:“爷,奶,小满,快,快过去……大柱哥摔倒了!” 屋里人顿时急了,小满衣服还没有穿好,撒着衣领,胡乱扯过腰带绑上,两步就跨出门:“嫂子,我哥在哪里?” “在木耳窖门口!” 春凤顾不得自己还在淌水的裤脚,喊了人又赶紧往回跑。 小满跟着两人跑得飞快,就没了影子。 小满奶脸色都变了,拉住从旁边偏房出来小满爷就连声道:“怎么又摔了?快去看看!” 小满爷也是一脸凝重就想走,江枝将他拦住:“长庚伯,现在下雨湿滑得很,你就在家里等着,可别再摔了,我跟过去看看!” 对两个老人来说,摔倒不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而是大事。 现在雨滑心慌,刚摔了大柱,要是再摔伤两个,那才是真正的麻烦大了。 小满爷也听劝,知道自己去也帮不上忙,就不添乱:“那就麻烦二瑞娘。” 江枝也不跟他们多说,冒着细雨去梯田边的地窖。 刚到地边,就看见小满背着同样满是泥水的徐大柱往回走。 此时徐大柱脸色很是怪异,是笑非笑,是哭非哭,一张脸憋胀得通红。 旁边春凤扶着他,带着哭腔小声询问:“大柱哥,你哪里疼?腰疼不?腿疼不?都怪我没有站稳,才把你摔下来!” 徐大柱没有出声,只是紧握她的手摇了摇。 当初说种木耳,因为小满家的窑口清理出来堆了红薯,二瑞就把梯田边的破窑整理出来,盖顶封土,又堆上稻草慢慢沤热,才放进木耳菌棒生长。 前段时间天气还不算冷,木耳在温暖湿润的窖洞里真正长出来了。 春凤和徐大柱两口子就一心扑在这上面,每天都要去查看温度湿度,还要透气和撩开草帘子短暂采光。 江枝对木耳种植也是一知半解,所有细节处还靠两人自己揣摩。 现在下雨也要去,谁知道就摔了! 第123章 徐大柱摔跤 听到徐大柱摔倒,旁边徐二瑞也出来了,几个人簇拥着将人抬回家。 等春凤和徐大柱把身上的湿衣服全部换下,江枝这才开始检查身体。 比起第一次看到徐大柱的瘦骨嶙峋,现在他虽然还是瘦,但已经好多了,至少没有再看见一排露出来的肋巴骨。 有小满和春凤天天不间断的按摩,下肢肌肉也饱满许多。 显然这还不够。 如果没有足够多肌肉支撑住,就连坐着都无力,想站起来是不可能的。 一番查看,没有明显外伤。 当时也只是春凤背着他准备回来,可在关上窑口草帘转身走时,草帘上垂下的一根绳子绊住脚。 现在徐大柱体重增加,春凤背起来本就有些吃力,晴天时还好些,一时没站稳,往后一退,脚下湿润的黄泥更滑,两人直接就摔倒了。 江枝在检查身体时,发现徐大柱的表情始终有点怪异,眼睛不停看向小满爷和小满奶,好像是想说什么,又担心两位老人听到。 终于,在知道大柱没有受伤,现在需要喝一碗紫苏叶水驱寒时,小满奶赶紧去了灶间,小满爷也跟过去帮忙烧火。 木屋里只有春凤和旁边正烧壁炉取暖的小满,妮妮也在帮小叔添柴。 “大柱,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江枝问。 徐大柱摸着自己一条腿,迟疑道:“婶子,我刚才摔倒时,好像、好像左腿屈起跪了一下,春凤才没有磕着头!” 这句话很平静,话音也很低,却无异是丢了一颗炸弹,把屋里几人轰得回不过神来。 小满性急,丢下手中还捣鼓的柴块扑过来,摸着徐大柱的两条腿急切道:“哥,哥,你能动了?是不是能动了!” 徐大柱此时也还恍惚间不敢确定:“我也不知道呀!现在,现在又动不了。” 春凤此时也反应过来:“当时我是向后跌的,大柱哥被摔在旁边,我……我是靠在大柱哥腿上的。” 她努力想复原当时的情景。 徐大柱补充道:“当时你旁边有石头,我担心你倒下去就会碰到头,心里急就这样动了一下……” “啊!哥,你真的动了!真的动了!”小满的手一直放在徐大柱的腿上,这时候就感到手下有微微动作,顿时大叫起来。 “真的吗?”江枝赶紧将自己的手也放到腿上,让徐大柱动一动。 这一次,无论徐大柱怎么努力控制住想动都没有反应,急得汗水大颗大颗往外冒。 “别急!”江枝宽慰,她心中有是激动的,徐大柱的腿虽然无法动作,但是能感觉到腿部肌肉有收缩。 比起以前毫无知觉,如同烂面条一样的下肢,能控制肌肉收缩就已经踏入康复门槛。 江枝立即从壁炉里的柴块掰一根木茬子,然后在徐大柱脚底、脚背戳几下:“疼不疼?” 徐大柱神情激动:“有疼,有疼!” 他快哭出来了,很久没有这样清晰认知下半身了。 江枝是真的高兴。 人体自愈秘密是最先进仪器都无法窥视的。 很多时候去医院检查身体,莫名其妙就被医生告知什么陈旧骨伤已经痊愈,什么病灶已经钙化。 什么时候病的,不知道! 什么时候好的,也不知道! 其实,看着无病无疼,身体却随时都在缝缝补补中,自愈能力在保护每个人。 脊髓神经更是强大到无法想象,它们是混合神经,既支配下肢运动,也支配下肢感觉。 而且神经还会自己修复,寻找断掉的道路重新联通,再加上一直用着疏通经络的药物。 现在徐大柱有疼感,而且情急之下做出动作,表示神经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春凤坐在旁边泣不成声,她想笑可又笑不出来,所有情绪只能用眼泪来代替。 妮妮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只能把娘的头抱在怀里,扯过自己的衣襟给她擦脸,嘴里喊着:“娘不哭,不哭!” 小满已经激动得原地转圈,话也说得语无伦次:“好了!好了!哦,以后会好起来,哥会好的。我要告诉爷奶去!” 他这话一出,立即被屋里几个人拦住:“小满,现在还不能说!” 就屋里几人都激动得不行,两个老人年纪大,经不起这大悲大喜,还是慢慢让他们接受变化。 灶间,小满奶已经将紫苏叶用滚水泡好,又用碗翻凉到刚刚适口,就赶紧端到徐大柱住的木房来:“大柱,春凤,快喝些紫苏水驱驱寒气!” 一进来,她就看见春凤眼圈红红,妮妮跑过来道:“太奶,刚才我娘哭了!” 小满奶顿时也红了眼,泪水隐隐:“孩子,真是苦了你!当初大柱就是怕这样磨人才让你走……谁知道又,唉,你是啥子命哦!” 她以为春凤是为徐大柱的病情伤心难过。 春凤接过药碗,哭笑不得道:“奶,我不苦,不难过,我是看着大柱哥一天比一天好,高兴的。” 小满奶不疑有他,随口道:“大柱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前些天我还看见他腿伸直了些。” “啊!什么时候的事?”屋里所有人都惊住了。 就连躺着的徐大柱都抬起头,一脸震惊:自己怎么不知道? 小满奶对众人反应感觉莫名其妙:“不光是我看见,就连你爷也看见的。” 这一下,所有人都拥去正屋那边,七嘴八舌问什么时候大柱腿能动的。 很快,小满爷听明白大家说什么,知道是徐大柱腿动过的,他笑了笑:“就是前些天,大柱坐在椅子上打草鞋,手中的竹签子掉在地上,我看见他弯腰去捡时,旁边的腿就挪了挪,他自己都不知道。” 江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道:“长庚伯,你就不高兴,不欢喜,为啥不、不说出来?” 小满爷脸上皱纹舒展,看向徐大柱的眼中都是笑意:“他就像刚走路的孩子,第一次站起来时其他人要是又喊又叫惊吓着了,又会很长时间不敢走!” “大柱自己没感觉到,我跟你奶就瞒着不敢提,怕他心急又折腾坏身子,等什么时候真正好起来,我们才说。” 江枝心中眼中火热得厉害,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这就是真正血脉相连的亲人,是把徐大柱当成刚刚学步的孩子。 看着孩子第一次站起来,家长们都是欢喜又激动,还得强忍住不发出声音吓到孩子。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90节 就这样小心翼翼呵护着,看着他渐渐站稳,迈出第一步,一点一点开启自己的崭新人生。 第124章 老云崖的冬天 现在大家都知道徐大柱的摔伤有好转,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纷纷开心大笑。 徐二瑞和小满一左一右将徐大柱架起站立。 时隔四年,徐大柱终于又一次提高视野,虽然双腿无力,完全依靠着左右两人的支撑,他还是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了。 大家都知道,徐大柱其实一点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更不能挪动。 但这一幕让妮妮欢喜,她仰脸望着徐大柱,满眼小星星,兴奋尖叫:“爹爹好高啊!爹爹变高了!” 她是第一次看见站起来的爹。 春凤用一根布带系在徐大柱腿上,牵引着他一步步迈向前方。 妮妮则像是一条小狗在旁边蹦跳着,拍手喊:“爹走路了,走路了!” 巧云怀里的彩霞跟着妮妮兴奋得“咿咿呀呀”叫,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婴语。 有这两个孩子,本来满屋子的欢天喜地装也装不住,直接从门缝溢出去,把原本关在外面的佩奇惹得过来看热闹,铁铃铛“哐哐”响个不停。 第一次站立时间不敢过长,徐大柱在屋里“走”一圈,也就十几步,就重新躺下。 虽然只有十几步,无论是架人的徐二瑞和小满,还是牵腿的春凤,包括无力的徐大柱,几个人都累出汗水来。 小满奶满眼慈爱,摸着徐大柱的双腿久久不愿意松开,口中喃喃:“真好!真好!” 小满爷坐在旁边安静看着,只是他卷烟叶的手颤抖得厉害,老没办法将叶子塞进烟斗。 试过几次又感觉眼睛前迷糊,只好放下烟杆,扯过衣角悄悄擦拭眼角。 徐大柱脸色潮红,他看向旁边的江枝:“谢谢婶子,要不是你……我、我肯定已经不在了!” 若不是江婶子,他们一家就会留在山下的村里,那些乱兵和流民来时,只有死路一条。 若不是江婶子,就是逃上山来,没有吃食,没有劳力,不是死在山火中,也会在粮尽之日活活饿死。 当然,第一个死的就是他自己。 江枝微微一笑:“你好好活下去对我就是感谢!” 对一个医药行业的人来说,能看见濒临死亡的人一点点好转,恢复健康,那种心底的成就感和荣耀感千金难买的。 徐大柱活着的每一天,就是给江枝发的无上奖励。 从这以后,徐二瑞和小满每天都会架着他,春凤则用绳子牵引着“走一圈”。 最捧场的还是妮妮,每一天都能听到小孩子特有的尖声欢呼:“爹爹走了十步。” 她现在也会数数了,不过还在十以内,只要说十步,那就是很多很多! 老云崖腊月,就在这热闹中来了。 雨水少了,前几天开始打霜,早上所有灌木和草叶一片白,用脚踹一下,冻得硬邦邦沙沙作响。 地里的绿菜叶仿佛成了绿翡翠,树叶包裹上透明的冻壳。 天太冷,虽然没有下雪,入眼就是堆积起来的霜花。 大雾笼罩着整座山,视野五米之外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而这样的霜雾要中午才会消散开,太阳照耀几个小时又匆匆下山。 冷气像刀一样割着手脸,江枝缩着脖子,袖着手,往梯田边走,在她身后是“哐哐”铃铛声。 现在除非她在家里睡觉,只要出门,佩奇仗着自己膘厚毛长也不怕冷,一步不离的跟着。 鸡群出来也不跳跃了,畏畏缩缩的蹲在树枝上不肯落地。 江枝带着佩奇走到红薯窖门口,掀开厚厚草帘,里面是正往筐里装红薯的春凤。 两家人的红薯都储存在一起,没有分,谁家吃就自己装,反正除去人能吃的量,最后都落入小野猪肚子里。 “婶子,天冷,你不用出来,我自己一个人能做的。”春凤摘下头巾,在暖窖里脸红扑扑的。 她这段时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 江枝蹲在窖门口:“嗯,我不进来,春凤,今天我跟巧云做了豆腐,一会你带一块回去吃。” 路冻得硬邦邦的,她不想下崖。 这种硬头滑最是容易摔人,当初徐大柱就是这样失足摔下山的。 自己现在是四十岁的人,可以倚老卖老使唤年轻人。 春凤爽快答应:“好,婶子,我今天炖了猪头,一会给你家端一碗。” 江枝哈哈笑:“我一块豆腐换你一碗肉,赚了!” 春凤嗔怒道:“婶子,就是把一锅猪头肉送给你,我们全家都只会高兴。” 小满一家大小对江枝是感激不尽,说一句送东西,就没有不答应的。 只是江枝什么都不要。 中午,太阳终于突破云层把阳光撒向大地,霜冻散尽,依然是满眼郁郁葱葱的绿色。 江枝坐在院里背风处,闭目晒着午后的冬日暖阳。 脚边小野猪也在晒太阳,而且还躺在它自己拖出的草窝里打盹,很是一片安详。 巧云抱着孩子在崖下串门。 她跟春凤、二瑞,小满还有徐大柱几人在学识字。 之前学药名就学会了几十个字,后来江枝在县城花钱买了幼儿启蒙的《千字文》,于是趁着现在没什么农活,也无处串门乱跑,几个年轻人就凑在一起半猜半认的自学。 现在才知道小满爷和徐大柱居然也读过几天私塾。 虽然说早就忘得差不多,可有这本带着绘画的启蒙书拿在手,曾经的记忆回来,居然又能多认出几个。 于是,几个人就烤着火,烧着红薯说笑着识字,江枝没有去凑热闹,她担心自己会忍不住认多显得太出格。 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江枝眼皮越来越沉,恍惚间又听到读书声: “战火蔓延,百姓流离失所,路上流民倒毙在风雨之中,这一次两军对垒在风家堡。 此堡是朝廷为扼制周王新军而层层加固,高墙深壕连建三座屏障,一时间战事胶着。” “朝廷军借着甲坚盾厚,以为能将周王叛军拖延在此时,突然堡中变故忽生。 一支叛兵小队不知何时已经进来,放火烧了军粮,顿时堡中大乱,堡外周王新军顺势攻城。 已经僵守数月的风家堡立即陷入绝境,不得不撤军后退。 有人说,那支小队是楚将军的儿子带着亲卫冒死立下奇功。 也有人说是一个少年小卒带人乔装入城,如今已经全部死在乱箭之下……” 第125章 徐家村回人 江枝猛然惊醒,只感觉心扑扑跳得厉害:那小支队伍是谁?难道是男主带着小满遇难的那次? 想了想,江枝重新闭上眼:现在已经换了版本,小满没有死,不再是原来的内容。 再说跟自己有屁的相干,在原书中,自己是出场三天就领盒饭的角色,早就不存在了。 还没有等她安静,二瑞急匆匆从崖下跑上来:“娘,李老实从村里来了,张什长有消息给我们!” 从伤兵走后,雨水多道路湿滑,江枝就没有再下过山。 今天是出太阳,山路才好走,就是不知道李老实这个懒人又上来做什么? 此时崖下,李老实端着小满奶给他盛的一大海碗肉汤埋头苦吃。 猪头肉中午就吃完了,里面都是青菜头,不过有豆子还有笋干蘑菇干,干货还有,味道也不错。 李老实把一海碗吃得汤水不剩,撑得两眼直发愣,喘两口气,最后还用豆渣杂粮饼把碗底擦干净才算结束。 他花一个多时辰辛苦爬上山来,图的就是能吃这一口饱的。 医棚里干活辛苦还只有稀粥,很久没粘油腥。 若是在以前他肯定会满意那一碗稀粥,可在山上跟着向德金他们养伤,早吃成油嘴,天天惦记着没有吃完了野猪肉。 现在张军头一有事要带话上山,他立即就来了。 李老实在吃饭,屋里其他人也没有催,等他狼吞虎咽吃完,江枝才道:“李老实,张什长有啥事要你带话?” 李老实抹一把嘴,恋恋不舍推开汤碗道:“这几天徐家村以前的人回来了几户,张什长问你们要不要下山去见一下。 要是不想下山也行,他就把宅基地和土地给你们留着,等到医棚撤离再分。” 徐家村的人回来了! 江枝顿时打起精神,准备细细询问其中情况:“李老实,你把山下的事都说一下,我已经让巧云去煮两个鸡蛋,你走时带上!” 一听有蛋吃,刚才差点就喝冒顶的李老实感觉自己肚子又有空位了,他咽了咽口水,立即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无巨细说出来。 徐家村逃荒的人真的回来了,不过走时二十多户人家浩浩荡荡一大队,现在只有狼狈不堪的阿猫阿狗两三只。 回来的有五户人,户头是五个,每家里人口却不齐。 户户披麻戴孝,家里老人孩子都有死在逃难路上。 等他们回到徐家村一看见烧成白地,已经被流民弄得面目全非的家园,也是哭声震天。 找到自己那处老宅,扒拉出残墙断瓦,凑合着搭起窝棚。 李老实说得唾沫星子四溅:“张军头可怜他们回来什么都没有,天寒地冻的就先在医棚吃两顿,等窝棚搭起就自己开火做饭。 这下倒好了,他们居然赖上医棚,说医棚占了村里的屋基,闹着要医棚给他们修房子赔偿,要不然就住在医棚不走。” “这些时间里,医棚虽然走了伤愈伤兵,可人还是有几十个。 张军头哪里能惯着这群癞皮,直接让人把那几个躺在医棚炕上不起的村民抬出来,丢到水沟里……” 他说到这,两只老鼠眼一眯,歪嘴得意一笑:“老子都去踢了几脚!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91节 老子要在医棚吃饭睡觉还得给人洗脚,他们就想当大爷,莫门!” “哦,说这么多,老爷子,江大嫂子你们是啥意见?我回去好跟张军头交代。” 李老实现在跟着医棚打杂混饭吃,把自己也高看了一等,这些徐家村民回来还想等吃等喝。 呸!他就不答应。 江枝微微蹙眉:这几户人不是善茬啊! 医棚要等伤员全部愈合才会撤除改换驿站,时间至少也要大半年,这几户人现在就对想赖着,以后恐怕天天都有罪受。 无论怎样,自己是不愿意跟村里人多接触的,尤其是现在…… 于是,抬眼看向小满爷:“长庚伯你怎么说?” 旁边,小满爷咬着烟杆吧嗒着,他舍不得小满买的烟丝,每天烧一点就闻闻味。 现在听到徐家村的人回来,空烟斗也不香了,取下烟杆敲着桌子:“既然张军头的医棚占着我们的宅基地,田地也是那些没及时回家的流民种着,那就不急着下山,等明年开春拆了医棚再说。” 他没提那些徐家村的村民。 手中有地契房契,自己随时可以回村找回自己的产业。 李老实还想再问,江枝道:“李老实,你就跟张军头说,现在路不好走,我们不下山,地皮就让医棚用着,就是别让人上山来。” 李老实眨眨眼:“那行,反正村里外地人还没走完,到处搭着窝棚,挤一挤就能住,青冈子也有着,够养活人。” 自从知道青冈子磨粉煮成菜糊糊饿不死人,流民就散去大半,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还滞留着没有走。 树挪死人挪活,留下的都是有不愿意回去的苦衷, 江枝见他还没有领悟自己的意思,也不怕把话说明:“我的意思是,你不许带村里人上来,就连话也不许带。” 李老实恍然大悟:“江嫂子是不想跟村里人见面了!” 见他终于懂了,江枝哼了一声。 她说这话,小满爷在旁边没有出声,表示同意。 用青冈子救流民,小满爷是支持的,甚至对那些想抢自己粮食的“流匪”还有些同情。 可现在,他对跟自己同宗同族的却没有一丝援助的意思。 实在是救不起来。 一碗剩饭送人,陌生人会念你的好,熟人亲戚只会觉得给得太差太少。 李老实还需要去回话,话说清楚就带着煮鸡蛋下山。 他早就想好了,自己是不想回家乡去,反正以后医棚要改成驿站,那就要人跑腿干活。 现在他觉得帮人也不错,至少不愁吃不愁穿,再不会三天饿九顿。 还有江大嫂子会采药,还是能见县令老爷的人,这靠山更扎实,以后肯定能发财。 大户人家雇人总是要的,自己未来东家的事,一定要办好了! 江枝可不知道李老实已经找好他的宿主,只琢磨自己即将面对的原身人际圈。 唉!能拖多久是多久吧,一切都等冬天过去再说。 第126章 小零食梧桐子 等李老实走后,小满爷才长叹一声:“幸好没有修路!我们这山上才好过点,养不起多的人。” 上山的路被夏天暴雨毁坏,向德金他们闲着没事时,还说帮忙把以前的路修好,江枝和小满爷都说不修。 同一个村的人,谁家的炭窑在什么地方彼此都清楚。 只要有心,不需要李老实带路,那些人都会找来的,但路不好走,就少了被骚扰机会。 现在两家人在山上勉强算是解决了温饱。 山里虽然种有庄稼,可收成少,粮食主要还是依靠青冈粉,高粱米,豆子和各种菜,荤腥也是那些野猪肉、兔肉。 若要是再添人口,大家都得饿肚子了。 江枝也点头:“升米恩、斗米仇,我们的细粮也只够孩子们吃。” 对这件事上,江枝和小满爷是默契十足,连回来的是哪些人家的名字都没有问。 回到崖上自己家,巧云进灶间放好鸡蛋筐,神情有些恍惚。 彩霞饿了哼哼唧唧要喝奶,徐二瑞抱着过去,见巧云神情不对,问道:“巧云,你在干啥?” 巧云眼中不安:“二瑞,我们是不是也要回村了?” 上山快一年,巧云感觉每一天都过得很快乐,她不想重新回到村里,不想看见婆婆天天跟人吵架,回来又对家人发脾气。 她不喜欢那种日子。 徐二瑞挠挠头:“娘没说什么时候下山,你放心吧,娘现在脾气好着呢,就是下山都不会骂人了。” 他现在已经明白娘脾气不好是以前累的,而且还跟小天有关系。 现在小天已经走了,娘的气也顺了。 而且娘以后要卖药,还要种那几亩地,住在山上能挖药但不方便,村里肯定也得修房子落脚。 不过现在医棚还在,就是下山也是以后的事。 时间一天天过去,到三九天,巴郡也下雪了。 雪花堆在树尖上,堆在崖边上,就是不会落在平地上。 小满带着妮妮堆雪人,跑了几片坡才从草叶子上收集够两桶。 可那些雪一捏就化水,最后勉强捏了一个二十厘米高的冰人。 妮妮扯来树叶草茎,给冰人插了满头乱发。 冬天的天气就是这样的,雨加雪,雪化雨,冻得人哆嗦,凄风冷雨轮番着来。 偶尔出一次太阳,两家女人就要忙碌着晒被子,晒铺床的稻草,把家里东西都搬出来晒。 最后所有人连同佩奇都齐齐整整到太阳下晒。 反正出太阳不晒点东西,就感觉对不起阳光。 其他时间也没有闲着,小满爷带着小满和徐二瑞找到别家荒着的炭窑烧炭。 大炭块烤火,小炭渣堆到徐大柱的木板房下隔潮。 冬天是修水利的好时候,两家人合力把梯田上方的水渠加深加长,能保证来年下方水稻用水。 小满家后面的水沟也改了道,这样下雨不会再出现山洪冲房子的事。 小满奶和巧云则做一些过年揣兜兜的零嘴儿。 没有高端点心糖果,只有蒸晒过的红薯干,炒些干黄豆,炒南瓜子,炒米花。 不过巴郡的孩子还有一种零食。 小满从山上采来的果子,就是“瓢羹米”。 这是梧桐树的种子,千年来的本土产品。 世人皆知:“种下梧桐树,自有凤凰来”。 《诗经大雅》中写着:“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凤凰非梧桐不栖,非梧桐子不食,说的就是它。 而现代普通人能知道的街边法国梧桐,是法国人从英国引进,种植在上海租界内,叶形如中国的梧桐树,才叫法国梧桐。 关于梧桐的诗句都跟它无关。 梧桐子炒过吃起很香,也是农村孩子的小零食。 除去吃食,还得有过年的衣服。 不可能人人都有新衣穿。 小满奶就把旧衣服拆开重新染过,浆得板板正正,磨损厉害的袖肘裤腿换成新布,又是一件厚实新衣。 只有小满长得太快,他穿不成新衣,不得不把旧衣服全部接上一截,看上去好像什么新款式,逗得大家都乐坏了。 日子可以穷困过,但不能潦草过,山上的每天都过得充实而忙碌。 可在这忙碌的日子,还是有不和谐的事发生。 徐家村人回来的半个月里,他们知道没有逃荒的人家大部分都死在山火中,但有两户人家还留着。 而且还从那些滞留的流民里他们打听到两个名字:江婶子和小满。 徐根宝摸着自己饿得瘪瘪的肚子,仰头看向高高的山林,欢喜道:“是大柱和长庚爷他们,我想去看他们过得怎么样。” 有村里熟人在,都是自己人。 而且长庚爷这个人心肠好,以前还帮自家修过房子,现在自己又遇到难处,总会伸手帮一下。 徐根宝的娘刘氏瘦脸上都是愁容:“他家老老小小一家子还有瘫子,恐怕比我们还不好过,你别去找他们,还是帮你大哥早些搭好窝棚翻地干活。” 旁边,徐根宝的媳妇抱着瘦得皮包骨的孩子,对婆婆狠狠瞪一眼:“天天翻地干活,人都要饿死了,谁都难,天底下还有比我们难的? 都怪你们不争气,不敢去参军说怕死,又不想留在渝州府干活,说怕累。 现在回来让去医棚找点吃,又说不好意思。 球本事没有还想要脸,活该吃苦受穷,就是可怜了我的磊娃儿才三岁,要米没米,要面没面,半年粘不到一点荤腥,真是投错了胎。” 徐根宝和刘氏顿时被怼得不敢吭声。 根宝媳妇又向旁边看一眼,大伯子一家人还在整理窝棚,嫂子田氏正把编的草帘挂在门口挡风。 根宝媳妇很是愤愤的啐了一口:“摆出那副贤惠样子给谁看,一个鸡窝有什么摸的,天天摸还摸得出金子来!” 她心里怨恨,再也待不住,抱着孩子扭身就走。 见小儿媳这怨天怨地的脾气,刘氏无奈叹息:当初怎么就看上她的相貌好了,进门挑吃挑穿,一家人都让着她。 平时还不觉得,可现在遭了灾还是这样。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92节 也幸好大儿媳是个忠厚老实的,不爱说话能吃亏,三个孩子也吃苦不跟小婶子计较,要不然早闹翻天。 不过大儿子私下就已经抱怨过几次,之前逃荒这一年才没说分家的事,要是这两个回来还不懂事,他就要撇开不管。 唉,要是根宝两口子还这样不醒事,这家迟早要散了。 第127章 族亲徐长寿 刘氏生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徐根宝怕媳妇,孩子也才三岁,身体不好天天要人抱着背着。 大儿徐根有和大儿媳都能干,孩子们也都能下地干活,自家全靠这个大儿子顶着事。 回家也是大儿的主意,说外面的日子也不好过。 村长他们之所以能在渝州府落脚,还是因为有大勇,大庆两个儿子入了军营。 自己这些人要想在陌生地方白手起家就难了,回来至少还有几亩地,能干活就不会饿死人。 可小儿媳想跟着村长他们在府城里生活,回来的路上就气不顺,现在连落脚的房子都烧了,更是天天黑着脸骂人。 根宝媳妇真是要气死了,自己那男人就是死脑筋,什么事都听老大的,一点主意都没有,这次回来一定要分家。 她想串门,可村里都是医棚和伤兵,她一个小媳妇不好走,脚一拐就去了刚回来的徐长寿家窝棚:“长寿爷,你受凉好些没? 那些天杀的兵痞子真是心狠,不就是躺了一下热炕,怎么能把人说丢就丢进泥沟里……” 徐根宝那边还不知道媳妇又出去串门,看见大哥徐根有扛着一段木头回来,忙迎过去:“大哥,你上山也不叫我一声。” 徐根有不吭声,咬牙把木头丢在窝棚前,才撑着腰喘息道:“你真有这心,就去砍树烧几窑炭,医棚现在要柴也要炭。 根宝啊,不是当哥的说你,我们这些庄稼汉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就行,别一天就想着哪里捡便宜占欺头。 医棚说了,占了地以后会补一些钱给我们,我们自己再找些钱,开春就可以修房子。” 徐根宝把这些话都听腻了,虽然说长兄如父,可老是念叨也心烦:“知道了,知道了,天晴就烧炭去。哥,长庚爷他们也在山上。” 徐根有一下就来了精神:“他们一家过得好不?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根宝道:“听说小满拿自家养的兔子来医棚换过粮,肯定过得好!” 徐根有搓搓粗糙大手,笑道:“他们过得好就好,大柱身体那样子,恐怕也吃了不少苦头。” 徐根宝试探着道:“哥,长庚爷他们能在山上住一年,还养有兔子,不如我们去借点粮肉,等有收成再还他们?” 徐根有看看旁边老娘,摇头道:“这是什么年份,哪家都没闲粮。 更何况大柱有病,长庚伯老了,小满年纪也还小,他们能有点吃的不容易。 你侄儿捡回去一大筐青果,等他娘煮好,你有空帮忙磨出来。 我们有这些青果粉再加上有野菜煮糊糊,还能凑合着过,就别去麻烦人。” 徐根宝撇撇嘴:“天天吃青果,屎都要拉不出来了。” 逃荒路上缺吃天天饿肚子,也幸好从官府那里知道青果可以吃,他们才一路捡果顺利回来。 徐根有休息一阵缓过劲,又要去搬石头清理院子,听到弟弟抱怨拉不出屎:“拉不出来就多吃菜,宽肠理肚,要不然就砍柴卖钱去买粮。你看那些流民都过得好好的,就你懒起一坨。” 旁边,刘氏看见大儿子又在教育小儿子,忙拉过徐根宝:“你也是当爹的人,懂事些,听你哥的话去砍柴,我们家里也要烧。” 徐根宝没办法,只好嘟嘟囔囔的去了。 不远处的徐长寿窝棚里,一家子人都在偷闲。 屋角堆放着青冈子,锅里煮着青冈子,谁饿了就在锅里抓一把吃,洗锅洗碗的事都省下了。 根宝媳妇坐一家人中间,正手舞足蹈的说着:“长寿爷,都说一笔写不成一个徐家,况且你跟长庚爷还是同一个爷爷下来的。 说起来也是一家人。 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谁家有难也得帮一把不是?” 旁边,徐长寿的儿子徐耀祖擤一把冷出来的鼻涕蹭在脚底,使劲点头:“侄儿媳妇说得对,我跟大柱年纪差不多,以前他小的时候,我可经常带他玩的。” 徐耀祖是幺房出来的,幺房出长辈,他比徐大柱大两岁,却是货真价实的叔叔。 徐耀祖虽然说上面三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那也是家里独苗。 一直被捧着长大,从来没有下地吃过苦,成亲有姐姐姐夫出钱出力,家里的四季农活就是妹妹妹夫来干。 可兵乱大家都跑散了,他跟着村里人走,再没有谁来伺候,跟媳妇儿三天吵四架。 官府驱散流民回家,没人伺候的他积极往回跑。 一到徐家村就赶紧打听邻村姐姐姐夫回来没有,还有那个能下地干活的妹夫。 结果人家还没有回来,于是他父子俩带着老婆孩子就缩在屋里等。 这期间想赖医棚,还被抬出来丢水沟了。 现在听到同一个祖宗的徐大柱他们住在山上,不仅有粮食还有兔子可以卖,顿时动了心思。 “爹,你跟长庚伯虽然翻过脸,可到底是一房出来的,现在遇到难处,就去让他们帮一把。 等到春桃、春杏和春燕回来,我们就有人修房干活了!” 徐耀祖连姐姐都不喊,从来都是直呼名字。 现在他不着急,只要姐姐妹妹回来,自己就又能回到吃穿不愁,有人供养的生活。 徐长寿有点动心,可还是有些搁不下这个脸:“我饿死都不去求人,那老乌龟壳硬得很,我去了还要挨打。” 当初大柱摔伤,堂哥徐长庚来门上借钱治病,自己没借,就说了一句瘫子是拖累死了干净,把钱白丢窟窿眼里,还不如大家喝几壶酒。 结果徐长庚那个老乌龟抬手就是一巴掌,虽然被其他人拦住没有继续再打,但自己的脸肿了好几天,两家也彻底撕破脸。 徐耀祖见有松动,知道自己爹只是为当年挨打一事耿耿于怀,苦口婆心的开始劝:“爹,谁家没有个磕磕碰碰,牙齿跟舌头还要咬一下,只是口角言语说几句,又不是多大的事,大伯肯定都忘了。 只要你去赔礼道歉,说自己当时一时糊涂说错了话,大伯还不就要给你一个面子。 我们就可以去山上住,等两个姐姐回来送来粮食,我们再下山不迟。” 耀祖媳妇也开始帮腔:“是呀,爹,你看我们在这住不好,吃不好,就你说一句话的事。 我们上去也不多麻烦人家,只要有一个暖和处睡觉,有一口热汤饭就行,你总不能看着小宝跟着我们挨饿受冻吧!” 小宝今年五岁,又是一根独苗。 徐长寿看看独苗儿子徐耀祖,再看看独苗孙子徐小宝,点头道:“好,我就放下这张老脸去求他,到了山上他总不能撵我走。” 他们都只说小满爷,没有一个人提到山上的另外一家人,那就是江婆子。 若是让江枝知道,定要庆幸自己是泼妇。 果然人都是欺软怕恶的,再是奇葩也怕极品。 第128章 吸血虫来了 吸血虫要来了,山上的小满爷还好像不知道,此时正坐在檐下抱着妮妮,乐呵呵看小野猪跟小满和徐二瑞两人干架。 因为天冷了想活动活动,两人没事就拿小野猪玩“杀猪”游戏,一人抱脖子一人扯腿,使劲往地上按。 佩奇也不是好惹的,现在已经快百斤重。 虽然越长越丑,一身长毛加横肉,战力却越来越高。 它跟那些伤兵玩摔跤是惯了的,经验丰富。 刚被人抱住,头一摆就能把挂在自己脖子的小满甩飞,再转头一顶,抓猪腿的徐二瑞就被撞翻。 两人还没有爬起来,小短腿的野猪已经旋风般又杀到跟前,再一撞二撞三撞,撞得两个人晕头转向,根本连起身的时间都没有。 若是佩奇换成是真野兽,早就用牙咬人了。 佩奇大嘴里的牙齿雪亮,那是江枝用香薷叶保养出来的,口气清新还没蛀牙,咬人也是嘎嘣脆鸡肉味,一咬一准。 现在不动牙,只用顶,就把徐二瑞和小满玩得跟陀螺似的满地打滚。 当然,这也是小满两人没有拿武器,真正对上生死一战,必定是同归于尽。 一通玩乐两人都累得不行,徐二瑞坐在地上喘气,小满捧着水大口大口喝着。 可瞟一眼小野猪,见它还支楞着耳朵,吧唧着嘴,一副不服输的样子瞪自己,忍不住叫苦。 这野猪的体力也太好了,知道佩奇还没有玩够,会被缠着脱不了身。 于是指指小野猪的脖子:“佩奇,你看你的铃铛没有了,肯定是玩丢,婶子要打你!” 佩奇呆呆不动,但很快摇摇头,果然没有听到铃铛响,立即掉头就跑,它去找铃铛了。 小满哈哈大笑:“真是笨猪!” 看见小野猪走了,徐二瑞才从旁边的角落里取出带铁铃铛的大项圈,心有余悸道:“幸好提前取了它的铃铛,把它骗走,要不然还没法停下来。” 玩“杀猪”游戏之前,徐二瑞就取下项圈,现在把猪骗走,等休息好了,再装着找到项圈又可以让小野猪开心的。 奸计得逞,两人都在哈哈笑,小满爷道:“小五花聪明着呢,你们两个骗它,等以后它知道了,肯定会报复你们的。” 小满笑嘻嘻:“不怕,佩奇贪嘴,用点好吃的就可以哄住!” 小满爷摇摇头:“你现在欺它,它以后就要欺你,总有你哭的时候。” 野猪以后越长越壮,等大公猪三四百斤时,人根本就不是它的对手,小满若跟佩奇斗,恐怕直接就被扛走。 这边还是其乐融融,而在下方山路上已经摇摇晃晃走来几个人。 徐长寿拄着木棒,腰上绑着绳子,被儿子徐耀祖拉着往上走,可没走几步就喘不过气,连声喊着:“快停、停下,我心、心要蹦出来了!” 他在逃荒这大半年里担惊受怕,饥一顿饱一顿早就拖垮身子。 再被医棚丢在水里受凉还没有好,虽然年纪不是很大,可这爬山已经快折腾出半条命。 前面徐耀祖也累得不行,抬眼看一向上方仿佛遥遥不可及的山崖,再看看脚底下滑不溜秋的山路,顿时抱怨道:“什么地方住着不好,非要住到这样远的地方,累死人了。” 在两人后面是背着孩子的耀祖媳妇,只有她带着个孩子累得满脸是汗也一声不吭,因为她知道,要是留在村,只怕得饿死。 三人虽然累,却不敢真正停下,时不时还要往后方看一眼,好像是在躲着什么。 终于在看见熟悉的老云崖,三人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93节 徐长寿道:“你们知道那个李老实是什么人,为啥老盯着我们?还有那拦路是什么意思?” 徐耀祖摇头:“不知道啊!每次我想去问那些流民,山上那户人家来换了多少粮时,那些人都是一副害怕的样子,还会被人拦住不许问。” 他们之前想上山,可才走小段就发现上面的路被人拦,说冬天山路湿滑,前面已经封山,只能在附近的山峰活动。 这话别人相信,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徐家村人怎么可能相信,冬天才是上前去烧炭的时候。 去老云崖的路被封了不打紧,他们是谁呀,老居民了,心里有路脚下就有路。 装着下山回来,躲过医棚人的眼睛,绕一圈就重新找到一条上山路。 只不过他们发现以前的路好几处被堵塞了,不得不几次改道。 徐长寿身体不行,后面女人还带着孩子,只有徐耀祖是个壮力,拉完这个拉那个,这一走就从上午走到下午,多走出两个时辰。 听到问拦路是什么意思,耀祖媳妇迟疑着开口:“人家有金山银山,肯定不想说出来,听说为了那些粮食,还引来流匪还死了十几条人命。” “什么流匪,什么人命,我怎么不知道?”徐长寿皱着眉头道。 耀祖媳妇就道:“是那些外乡人说的,前一段时间有流匪上山去抢粮,被张军头带着人砍了几十个脑袋,就不许人再随便上到山腰,好像……好像就在这里!” 她和根宝媳妇俩女人,专门跑到流民的窝棚边搭讪过几次,就从那些女人口中套出话来。 原来这山上不仅烧死几户人家,还杀过人! 耀祖媳妇说着,抬眼环视一圈,对着一方露出土面的石头道:“那上面会不会是血?” 那是一块突出泥土的石头,化过的积雪留下斑驳痕迹,星星点点就好像血渍。 哎!越看越像! 一阵山风吹过,刚刚汗湿的身体陡然就阴风刺骨,四人不由齐齐打了一个哆嗦。 “快,我们快走!” 徐长寿只感觉毛骨悚然,他坐不住了,顾不上肚子饿,起身马上就向山上走,一边跟儿子儿媳鼓劲:“只要到你们大伯家,有吃有喝再也不怕!” 一提到吃,原本疲乏的身体顿时有了精神,三人什么都不怕,又开始向山上走。 此时在他们头顶上方直线距离几十米的树林里,江枝、徐二瑞带着佩奇正冷冷看着。 “佩奇,有人要来偷家了!” 小野猪:偷?项圈?哼哼! 它刚才到处找项圈,隔着半面山坡就发现下面有陌生人,赶紧回来报信。 现在脖子上的项圈还没有找到,肯定是坏人偷了。 徐二瑞黑着脸低声道:“是徐耀祖那个懒人!他们跟叔爷是亲房肯定会赖上小满家。” 江枝点头:亲房,就是同族里血缘比较近的同支。 第129章 软饭硬吃 徐长寿几人停停走走,爬上山头转过崖嘴,修缮过的窑棚出现在眼前,刚刚鼓起的力气就松散了。 一个个歪歪斜斜靠在树杆休息。 “天爷,这路可真难走,再不想走第二次。”徐长寿大口喘气,只感觉嗓子眼都在冒烟。 “就是,但凡有一口吃,我都不愿意来走一趟。”徐耀祖扯过衣袖擦汗。 旁边耀祖媳妇舔舔干裂的嘴唇,忍住独自背孩子的腰酸背痛提醒道:“小宝饿了,我们还是快过来让大伯煮饭杀兔子吧!” 小宝一步也不愿意下来走路,只趴在他娘背上哼哼唧唧:“娘,我要吃鸡蛋,要吃面条和大肉。” 一说吃的,几人鼓起最后的力气,顺着碎石板路,踉跄着向那几间屋子冲去。 院里,小满爷正负手仰望天空,仿佛是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 不过在看见四人狼狈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只微微诧异就垂下眼皮,扭头进屋……关门! 看到檐下挂着的一串萝卜干,还有风干红薯,满心欢喜的徐长寿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吃了闭门羹,顿时气得跳脚大骂:“徐长庚,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我辛辛苦苦爬上山来看你死没死,你连门都不开!” 门里是小满爷冷冷的声音:“没死,你死了我还不死。” 徐耀祖见势不好,赶紧上前拍门:“大伯,我们一家人在外面天天挂念着你,还有……大柱和小满!你开门,让我们进去说说话。” 小满爷依然冷淡:“没什么好说的,早就不认人,你们快些滚。” 徐长寿在村里辈分大,小小徐家村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之前被小满爷打了脸,两家就彻底不来往。 可现在自己厚着脸皮求上来,不得不忍了这羞恼说软话:“长庚哥,我这人是个直脾气,以前说错话还请你多担待。” 里面没动静! 徐长寿红了脸,徐耀祖赶紧拉拉他,让他别发火。 徐长寿咬牙切齿,还是软话接着说:“长庚哥,我错了你该骂又骂该打就打,可耀祖和小宝没有得罪你吧!你再怎么也是他们的大伯大爷,孩子们上门来看你,你不能闭门不管!” “大伯!” “大爷爷!” 徐耀柱和徐小宝开始喊,耀祖媳妇也嚎啕大哭起来。 徐长寿耍刁放横,把门板拍得山响:“反正不管了,我来到这门上,你不开我就一头撞死在这。” 屋里,小满爷闭上眼睛,手指轻轻颤抖。 这就是血亲,自己家遇到难,他不帮忙不说,还要让大柱死,现在自己家勉强过得下去,就又巴巴贴上来。 在小满爷旁边,小满奶摇头叹气:“这就是一家子烂人,几个闺女嫁了人也没办法甩掉的玩意!” 小满脸色铁青,双拳紧握:“爷,奶,让我出去打死他们,没道理被人逼到门上来闹还不出声。” 同样是家里人丁少,江婶子以前在村里是跟人放泼,虽然名声不好听,但没有人敢欺负。 而爷奶养成息事宁人的习惯,凡事都拘着自己家人,尽量不跟人吵闹,现在还让人堵了门。 其实,门里门外就一张门板隔着,中间还有手指头宽的缝,里面是什么情况,徐耀祖他们早就看见听到了。 他瞧着小满也在,立即大喊道:“小侄儿,我是你耀祖叔,快把门打开,你爷是老糊涂了,你要学会懂事,别那样斤斤计较……” 他不说还好,一说,小满本就按耐不住的火气腾的就上来了:“不斤斤计较是吧!那你就宽厚些!” 他说着,一下打开门扇,徐耀祖还没有笑出来就被一扫帚抽在脸上:“你他娘的是谁叔叔,不认识,滚!” 小满现在还是学得理智了一些,没有提他那镶嵌着尖石子的青冈棒,只用新扎的扫帚。 可徐耀祖还是被打懵了,鼻血一下流出来,“唉唉”叫着连连后退。 徐长寿一见儿子被打,立即扑过来扯住小满:“徐长庚,你家一个小辈敢打长辈,养出这种忤逆不孝的东西。 难怪祖宗会罚你死了儿子还死孙子,克死儿子害孙子。 我要给徐家全部人都说,要让他们都知道你家霉运是从哪里来的,看谁家姑娘还敢嫁进来。” 一席话让小满爷脸色苍白。 儿子儿媳的早死,孙子的受伤让他夜夜自责,反复想着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让祖宗生气。 这是他的痛处,也是徐家人可以轻易伤害他的地方,甚至在全村人逃难时,让他一度自暴自弃。 “住手!”小满爷嘶声怒吼。 小满停手,可正扑打小满的徐耀祖,耀祖媳妇却没有放手,还死死扯着小满的衣襟不放,嘴里只喊打死人了! 徐耀祖抹得自己满脸是血,呲牙咧嘴道:“我心口疼,头疼,被打的!” 就在这时,正独自在房间里睡觉的妮妮被吵醒了。 她自己穿好衣服,打开门揉着眼睛出来,一看见外面来了陌生人,还跟小叔打起来,顿时吓了一跳,奶声奶气喊:“太爷太奶!” 而江枝和徐二瑞也到,连声喊着住手。 其实,从徐长寿他们进院来,总共只说了几句话就打起来了。 见有江婆子,徐耀祖警惕道:“这没你什么事,你休要多管闲事。” 江枝插着腰:“你的声音大,吓得我的鸡不敢回家算不算闲事。” 徐长寿现在正又累又饿,想的是怎么才能理直气壮的让别人养着,可没有精神跟这个泼妇胡搅蛮缠,他拉一把自己儿子:“别跟她一个不相干的妇道人家扯不清。” 立即又对江枝道:“这是我们这房男人之间的事,你一个偏房的寡妇莫来指手画脚坏了规矩。” 他这时候又要讲规矩了。 对着老实人论拳头,对恶人就要讲道理,两面黄的豆腐都没有他会煎。 江枝皱眉站着,这是小满爷的家事,没小满爷主动开口,自己的确不好插手,否则这个自尊心强的犟老头又要想不开。 小满爷压住愤怒:“我说了,不认亲,你们自己走,别在这耍嘴皮子!” 徐长寿差点丢半条命才上来,哪里肯走,一屁股坐在门坎上,对着小满奶就喊:“嫂子,拿些吃的来,要不然我回去管不住嘴,小满就别想找媳妇。 呵呵,你家大柱呢?怎么没看见出来,应该早死了吧? 他就留下一个啥也不是的丫头片子,要是小满再坏了名声,你家就要绝后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也是在人情社会的乡下最致命的把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这时候大柱不在家里,两口子又在梯田那边的土窖里忙活。 已经收完一茬老桩木耳,正尝试着在木棒上打孔种菌。 徐长寿的到来,江枝暂时没有去通知他们,免得徐大柱帮不上忙干着急。 第130章 妮妮打架 听到徐长寿威胁自己,没等爷爷奶奶多想,小满黑着脸:“我就是一辈子不娶媳妇,也不要你们踏进门坎半步!” “爷,撵他们走!” 小满爷也是气到了,尤其是那句“大柱早死了”,就像针扎得他心里疼得厉害。 哪怕知道大柱好好的,他也不能接受这种诅咒:“小满,把他们全部撵出去!不走就打,打出去!”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94节 此时,什么名声不好的顾虑都不用放在心上,命都没有,还要啥名声。 小满欢天喜地,挥舞起扫帚就开始撵人。 那几人顿时如同鸡鸭一样满院扑腾,就是不肯往外走一步。 徐长寿一边跑还一边喊:“长庚哥,你真是半点情面都不留啊!你做事这样绝,让其他亲戚朋友怎么看你。” 徐耀祖抓住小满的扫帚将人拦住:“小满,你让我留下,我以后给你找一个白嫩的小媳妇!保证你喜欢的。” 旁边,耀祖媳妇趁着这边拉扯,对着儿子小宝推一把,示意他赶紧去翻东西。 自己则跪在小满爷奶跟前,抱着腿不放:“你们可怜可怜我吧,给孩子一口吃的,孩子快饿死了!” 江枝和徐二瑞看得瞠目结舌。 其实,徐二瑞以前是见惯自家娘的这种作态。 不同的是娘骂打的那些都是想占自家便宜的人,还没有这样耍泼抢别人的东西。 当然江枝也不能干看着,见耀祖媳妇去缠两个老人,立即把她拽住:“人家都说了让你们走,你们的脸皮还真厚。” 有江枝在,耀祖媳妇还想过去抱大腿却是不能了。 她只能又哭又闹满地打滚,一副不答应就死在这的架势。 另一边,小宝看样子是在别人家翻惯东西,居然直接就奔向房间,他已经看见里面放着好几个点心盒子。 那些都是江枝从县城里买回来的,点心吃完后,盒子留给妮妮玩。 妮妮一看太奶被拖住走不脱,那个黑孩子又要去自己的睡房,顿时就急了。 一溜烟跑到自己和爹娘住的房间门口拦住去路:“不许进屋!” 小宝不仅是自家里的霸王,在自己那几个姑姑家也是小霸王,还没有他不能动的东西,只要哭一声,爷爷和爹娘就要跑去把姑姑一家打烂。 这时候看见一个丫头片子敢拦自己的路,他上手就冲着妮妮的眼睛抠去。 小宝五岁,妮妮也刚满四岁,可两人一般高。 见这黑孩子抓自己,妮妮腰一扭就躲开,抬手劈脸一巴掌:“啪!” 再反手又是一巴掌:“啪!” 她在山上天天跟着小叔疯跑还要打拳,长得结实又健康。 另外还有玩伴佩奇。 小野猪浑身是毛,一身蛮劲更是毛手毛脚,呆头呆脑,走路动不动就要把妮妮挤翻。 几个月下来妮妮也学聪明了,对着猪哭没有用,小野猪根本就不懂,而且佩奇还越长越大。 于是她只能躲,现在闪躲起来非常灵活,还能学着江奶奶的动作抬手给犯错的佩奇一巴掌,让它不许挤人。 现在跟小宝掐架简直就是行云流水,自然而然。 连挨两巴掌,徐小宝呆住,不可置信的看着妮妮:居然有人敢打自己,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敢打自己? 他哇的一声哭了,转身跑向自己娘:“娘,那个赔钱货打我!” 耀祖媳妇听到宝贝儿子被打,一看,虽然小黑脸看不到变红,但徐小宝哇哇哭:“把这个赔钱货卖了!打死她!” “好,娘打那个赔钱货,打死她!” “哇!” 妮妮被这母子的凶神恶煞吓哭! 江枝终于忍不住动手了,她本来想改改脾气,不再太彪悍吓到孩子,可耀祖媳妇不光是一口一个赔钱货,还说贱货想打妮妮,这可把江枝气了个倒仰。 她一把拽过耀祖媳妇的头发按在地上就开始捶:“你啥玩意敢闹到我面前来。小满打不得你这个贱货,我这个嫂子总打得。” 几巴掌扇得耀祖媳妇哇哇哭,于是娘哭,儿子哭,俩人哭着跑出院子。 另一边,小满和徐二瑞也把徐耀祖父子俩推走。 若不是徐长寿他们来村里其他人是知道的,自己不能落下杀亲族的名声,两个年轻人就要将人推下山去。 江枝看看也差不多了,再耗下去,巧云那里应该没办法再哄住佩奇。 眼见堂哥徐长庚是软硬不吃,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徐长寿知道自己是不能留在山上。 他只能放着狠话:“徐长庚,你绝情寡义,自己有吃有喝,对亲房堂弟不管不问,以后就死在山上别进村,否则我见你一次骂一次。” 三人怎么来的就怎么走。 不过,看着檐下晾晒的红薯干瓜片,徐耀祖突然脱下衣服就开始装,捞起一包就跑了,连媳妇孩子老爹都不要。 徐长寿和耀祖媳妇马上打着掩护,拦着路又嚎一阵,感觉徐耀祖跑远,这才骂骂咧咧走了。 小满爷气得抚胸,摇头道:“算了算了,以后再不见。” 小满和徐二瑞却悄悄做着动作。 “娘,什么时候放猪?”徐二瑞低声道。 江枝不着痕迹道:“我这就回去!” 她说着就准备回家放猪,也该小野猪上阵了。 小野猪到现在半岁,虽然有七八十斤,跟小满他们也能占上风,但毕竟还没有成年,自己人玩闹也没有拼命。 如果遇上徐耀祖三人下死手,还是有很大危险。 但现在徐耀祖已经被小满打了一顿,又累又气,再有小野猪半路一截,有这番惊吓,晾他们也不敢再来上山。 这边一通慌乱结束,山崖边的小路上,春凤背着徐大柱才急急忙忙回来。 徐大柱脸色铁青:“婶子,是不是有人来家里闹事了?” 巧云一直在崖上听着下方动静,听到妮妮在哭,立即就去土窑那边通知春凤嫂子。 江枝见两口子回来,也不再隐瞒:“你快去哄妮妮,徐长寿家的小宝跟她打架。” 春凤一听妮妮跟人打架,忙背着徐大柱脚下小跑着回去了。 另一边,小野猪被绳子绑着不敢乱跑,听到那一番打闹早急得不行,地上的土都被它拱了一个大坑。 江枝解开绳子,也不管野猪能不能听懂,扯着猪耳朵开始叮嘱:“只吓他们一吓,你小心别让人打伤了。” 小野猪“哼哼”着,转身就往山坡下追去,它还惦记着自己的铃铛! 第131章 小野猪拦路 野猪跑起来的速度很快,时速能跑40-70公里,在人眼中,真的就是一道影子。 此时,小野猪就像一块石头在山崖树林间滚过。 小短腿一纵身就窜上两三米高的崖壁,再不是被蛇压制瑟瑟发抖的小可怜。 徐耀祖他们走得很快,小野猪更快。 三人连爬带滚下山,终于在依稀能看见前方村子,路程也稍微平坦的地方才慢下来,准备喘口气再走。 而在他们上方的树林里,一个矮小身影等待许久,这才缓缓走出来。 它没有直接去干架,还得先打个招呼,低头鼻子一拱,一大块石头连着泥土噼里啪啦砸落下来。 正坐在地上休息的徐长寿听到声音抬眼一看,只感觉毛骨悚然,背上汗毛都炸了,手指着黑影结巴道:“野野、猪,那里有野猪!” 在他旁边,拿着红薯干始终嚼不烂的徐耀祖听到有野猪,慌忙吐出满口渣,拿起刚才捡来拄路的棍子,高高扬起对着坡上大喊着“退!退!”试图吓退野猪。 后面,头发蓬乱的耀祖媳妇牵着孩子撒腿就跑,躲在树后也大叫起来。 徐家村这里没有老虎狼,但有野猪和熊,只是经常有人上山烧炭砍柴。 聪明的野兽们会躲着人,看见熊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 但野猪经常发现。 对这东西,徐长寿是又怕又恨。 要自己这边人多能打到野猪吃肉,就再不担心饿肚子。 可现在只有父子俩,还爬山下山早累得不行,除去棍棒又没凑手的工具,想对付野猪就难了。 不过徐耀祖眼力好,他发现上方的野猪个头不大,顿时欢喜起来:“爹,这猪还没有长大,是老天爷给我们送肉吃。” 刚刚在山上抢了一包红薯干和萝卜干,要是有野猪肉煮汤炖萝卜吃,那滋味…… 徐耀祖只感觉自己嘴巴里口水直冒,握住棒子的手都带了力气。 他红薯干往地上一丢,一步步迎向着呆立不动的野猪。 小山坡上,小野猪看着地上露出来的几根红薯干,眼睛陡然就红了,那是它的零食。 小野猪喜欢吃煮过的菜糊糊,更喜欢红薯。 小满爷也不嫌费事,就把那些长成一包筋,人没办法吃的残渣红薯晾成红薯干,这样增加甜份口感也好,再给小野猪磨牙嚼着吃。 徐耀祖他们慌慌张张抢东西没有看清楚,装的就是小野猪的口粮。 这群坏人不仅偷自己的铃铛,还偷吃的,这两样都是猪猪的最爱。 真是欺猪太甚,小野猪发动了,它根本不怕几人大吼恐吓,而是以最快速度从山坡上冲过来,目标正是挥舞木棒的徐耀祖。 居高临下的俯冲,重力加速度,小野猪简直就是贴地飞过来的。 徐耀祖只感觉一道黑影迎面而来,慌忙用棍子乱打,可连猪毛都没有碰上。 眼前一花,腿上被重重一撞,整个人腾空飞起,滚出老远。 小野猪没有丝毫迟疑追过去就是第二下,第三下…… 徐长寿喘着粗气上来想救儿子,也被野猪一甩头就挑翻在地。 父子俩成了两个泥袋子,被野猪连拱带挑再加撞,转眼就不再动弹。 耀祖媳妇吓得抱着树撕心裂肺的喊救命,小野猪没搭理她,低头捡食起地上那些本该属于自己的红薯干。 此时,山林里还有好些有人在捡青冈子,听到救命的喊声,立即呼喝着从四方八面围过来。 小野猪一通胡吃,等到人声渐近,这才叼起一大口红薯干窜进林子,转眼就没了踪影。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95节 等那些捡青冈子的人过来,只看见吓得屁滚尿流的耀祖媳妇,还有两个昏迷不醒的父子。 地上是散落的红薯干和萝卜干,这才知道,他们带的粮食被野猪盯上抢了。 徐耀祖父子送回村里,许东帮忙检查了一下,人看着昏迷,其实没有大伤。 除去满身泥污青紫,主要还是又饿又累又惊吓,再被野猪撞过就晕了。 唯一诡异的是两人的衣服被野猪撕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耀祖媳妇哭哭啼啼见人就说山里有野猪伤人,自己去大伯家借点粮食还被野猪吃了大半。 李老实在旁边听得挤眉弄眼,他不说话,忍不住躲起来偷笑。 这事怎么听都是佩奇干的! 什么在山上大伯家借的粮食? 山上两家人早就说过不许人去打搅,根本就不认回来的徐家人。 自己也拦过路不许上山,这家人是偷摸上去的,害得自己也要被江大嫂子当失职。 现在好了,被猪拱了! 别人相信野猪伤人就他不信,李老实是深知佩奇那个吝啬到家的心眼子,一根草都不许外人拿的小性子。 如果不是江大嫂子亲自送的东西,而且还要小满他们送一段路,肯定会被小野猪抢回去。 也幸好佩奇是跟人长大,平时玩闹也是只动手不动口,没有受伤见血,小野猪也没有暴野性,徐耀祖父子逃过一劫。 张军头听到野猪伤人就过来查看,若是附近有猛兽,他就要安排狩猎。 可现在只是野猪抢了吃食,没有伤人,于是只让大家别随便进到深山就丢开不管,他还正忙事呢。 还是许医官一通扎针放血再加灌药,徐耀祖和徐长寿才悠悠转醒,可两眼发直,精神萎靡,口中说着胡话:“野猪吃人,野猪吃人!” 看样子是吓得不轻。 同是徐家人,徐根宝和徐根有兄弟俩过来探望,送了一些磨过的青冈粉。 同回来的另外三户人家也送了一些野菜,然后就问起山上长庚伯小满过得咋样。 耀祖媳妇自然把小满他们的无情无义说了,说他们有吃有喝不接济亲戚。 还给别人看自己脸上被江婆子打出来的伤。 江婆子嘛,在座谁都知道不好惹,送上门去挨打挨骂都正常。 耀祖媳妇把自己撇得干净,可在带回来的红薯干和萝卜干上却无法说圆。 她不好说自己动手抢的东西,只能说送,说小满家给点东西就打发走人。 这话听在徐家其他人耳中那就是另外一个意思。 不管怎么说人家好歹给了粮食,你就是嫌少才说这些话冤枉人。 大家都是庄稼人,收成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淘洗干净晾晒的红薯干就是一把筋。 以前山里就没有人种过地,现在看来山里真的种不出粮食,在山里躲着也缺吃。 小满爷是个厚道人,断没有送亲房这种下脚料的,只有可能是他也没吃的 原本徐根宝还想过上山借粮,可山上没有粮还有野猪伤人,他顿时就歇了这心思。 不光是他这样想,其他几家也这样想,于是再无人提上山借粮的话了。 第132章 鸡血藤膏 却说小野猪没有在山下找到自己铃铛失望回家,哼哼唧唧的很不痛快。 江枝给它安慰着挠痒痒,等放翻在地后,仔细检查小野猪牙齿上有没有肉沫骨渣什么的。 自己让小野猪只吓唬人,可到底是野兽,咬人伤人都有是可能的。 徐长寿他们很可恶,但还罪不至死,况且跟小满爷还是血亲,为这种打打闹闹的小事还没有杀亲戚的。 现在徐家村人已经回来,不再是流民,官府已经在各地登记户籍,社会秩序逐渐回归,出现死人的事会有查询。 小野猪也不能成为伤人的凶兽,先例一开野性难驯,以后会招来杀身大祸。 江枝检查见猪嘴的尖牙上只有一些红薯渣,身上也没有外伤,知道没有正面冲突过,这才放心。 刚才小满跟着下山远观过,听到耀祖媳妇喊救命,就害怕佩奇下口咬人。 现在佩奇乖乖听话完成任务,江枝就装成找到铃铛,又给它煮了一锅菜糊糊作为奖励。 没有人再来山上骚扰,日子重新回归平静。 江枝见徐大柱的腰伤好转明显,除加强每天的刺激性锻炼,又重新熬了鸡血藤药膏给他服用辅助治疗。 熬药膏简单,现在巧云已经能独立完成了,只需要将鸡血藤洗干净碾碎加清水煎煮,熬到水少就继续添加,煮5个小时。 【资料来源:谢观《中国医学大词典》《江苏省中药成药标准暂行规定汇编》第一册 1964年】 如果按照产业化节约成本,就需要取出药汁,重新添清水反复三四次,再把几次药汁混合过滤,小火熬成浓膏,以滴纸不渗为度。 现在自家人用不需考虑成本问题,就只取第一次的浓汁熬膏,只可惜没有冰糖调制口味。 鸡血藤膏用于血不养荣的筋骨酸痛,手脚麻木,月经衰少。 除去徐大柱要用,江枝觉得自己这副身体也需要开始调理了,原身早年吃苦太多,亏空得厉害,一直以来都是硬扛,而且小满爷奶现在同样能用上。 这只是补益类内服,自然还有活络的草药。 现在是冬天,外面百草凋零,铁螃蟹和酸酸草已经没有了。 江枝就找来四季常绿的蜈蚣草,配合伸筋草,大血藤,锯锯藤给徐大柱用上。 妮妮打人没有被批评,小满奶抱着她又是欣慰,又是心疼道:“妮妮这样泼辣,就怕以后被人说道不好嫁人。” 小满奶说的没错,世人对女孩子的要求都是温顺听话,但也得看情况,不主动惹事,欺到脸上来也不怕事。 春凤当面没有多说,回到自己房里却好好夸了一顿:“妮妮做得好,女孩子还是要自强一些,不能只知道听话,被人随便欺负都不知道还手。” 说着她又有些难受,若是自己以前就很厉害,不事事都靠着男人。 大柱哥也不会在受伤后,怕自己吃苦送回娘家,结果反而吃尽苦头。 现在妮妮这性子好,以后要是自己跟大柱哥再没有孩子,有妮妮也有依靠。 徐大柱见春凤眼中有泪,知道她又为以前伤心,拉住她宽慰道:“以前是我错了,你别难过,以后你再不能离开我,我也离不开你。” 春凤咬着唇点头,自己是不会再离开妮妮和大柱哥的。 小满对侄女的表现满意得不得了:“妮妮,以后小叔天天教你打拳!” 妮妮欢喜得咯咯笑:“好啊,以后妮妮也像小叔一样厉害,打那些坏人。” “哈哈哈!妮妮真乖!”小满抱起妮妮举高高。 年节将近,两家人把房前屋后都收拾干净,等着过年。 谁知道腊月二十五时,李老实又上山来,跟他同行的还有离山一月的向德金。 坐在崖下小满家的正屋里,向德金先给两家送上一些点心红糖,另外还有一大袋子糙米。 “老爷子,婶子,这是过年衙上发放的粮食,我一个人吃不完,家又离得远,还是送给你们,还望你们不嫌弃能收下。” 小满爷乐呵呵道:“你伤好后就该回家去看看,我们这不用带这些贵重礼物。” 虽然是糙米,但在现在这节骨眼上那也是难得的。 向德金道:“我的军饷已经托人带回家去,这些粮食是衙门发的,卖不上几个钱,借着张军头来县城,我就送到你们这来了。老爷子不会嫌弃吧?” 小满奶嗔怪道:“看你这孩子说得太见外,你们能来爬这山我们就开心了!” 大家齐齐笑起来。 江枝看着他身上的衣服道:“你之前还说要重新回军营,怎么想到又去衙门的?” 之前向德金他们说的都是要回军营拿军功,可现在才离开一月,突然又进了衙门,变化太快。 向德金拉拉自己身上的公服,笑着道:“还是托婶子的福,上次跟着一道去了平川县衙,被章县令记住,这次我们兄弟几个伤好就去投奔他。章县令就留我们在县衙做了衙役,也算是吃上公家饭。” 小满和徐二瑞满是艳羡。 江枝问:“我之前听人说过,衙役分三班,你是哪一班?” 向德金没想到江枝会问出这话,忙道:“现在各处流民还没有安稳,暂时是壮班。 章县令还需要扩充人手,若是婶子愿意让二瑞和小满谋一份差事,现在也正是时机!” 县衙的工作人员除去文职,又叫“三班衙役”。 分“皂班”,平时鸣锣开道,开堂呼威,就是法警的意思。 “快班”则是捕快,做寻人查案,类似派出所民警。 而“壮班”是防守库房,守护城门街市治安,等同城管武警。 虽然衙役都是一年制,但基本上不会随便变换人手,现在向德金他们从军营转成地方保安,就是一个长久饭碗。 看向德金特意问话,多半是章县令的意思。 章县令初建班底,肯定需要各种知根底的人手,他跟小满徐二瑞有一面之缘,自然要问上一问。 只不过,江枝不愿意徐二瑞和小满当衙役。 在世人眼中,衙役并不受人待见。 阎王好说小鬼难缠,老百姓的事需要从衙役手中过,里面坑拿卡要的就太多了。 小满性子急躁,徐二瑞过于憨厚单纯,做不了那般圆滑之事,掉进染缸被人套进去都不知道。 而且自己要做的事也需要可靠人手。 江枝笑着摇头:“他们俩有家事拖累,干不了这个,倒是你们怎么想到入衙门的?” 向德金也不隐瞒,就把自己为什么脱离军营,进入衙门的原因全部说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96节 第133章 药片 向德金道:“如今新军跟伪帝的河西军在风家堡一战之后,夺下城堡守住关隘,只是现在大雪封路,两边都收兵,等雪化再北上……” 江枝再次听到熟悉的“风家堡”,顿时心跳加速,她压下激动淡定问道:“那什么堡很难打吗?恐怕死了不少人吧!” 她现在是一个农妇,还住在山上,什么话都不能多说。 书里的内容也因为自己成为局中人变得模糊,原身没有死但失去上帝视角。 向德金是从县衙邸报得到消息道:“那一战的确是凶险,还是楚将军麾下有人提前在堡中卧底两月,最后内外接应才打开堡门,至于死了多少人……” 说到这,向德金眉头紧锁,眼中有一丝惊恐焦躁,嘴角抽动,沉默片刻才道:“唉!战场上的事……” 他就是在战场上受伤的。 当时箭矢如雨,杀声震天,看着身边战友倒下,热血沸腾不知道害怕。 命只有一条。 等到死里逃生,又在山上休养,看每天的云雾缭绕,再看山间姹紫嫣红,他就想过安稳点的生活了。 风家堡一战,两边军士自然伤亡不少,堡中居民更是处在战场中心,伤亡的更多。 哪怕没有被特意屠杀,只那些流矢和火焰带来的伤害,能活下来也算幸运。 江枝没有再继续问伤了哪些人,向德金肯定不知道的。 而且男频男主的成长路从来都不轻松,血与火的考验,小强一般的生命力,哪怕伤痛不断,一直都在死亡线蹦跶都不会死。 聂繁天想走到高处,就必须在死亡里真挣扎,只是……这一次又会是谁顶替了小满的位置? 提过风家堡,德金继续道:“这战已经打一年,若是要立朝,势必时间会很长,新军粮草吃紧。” “周王说后方百姓受战乱之苦,赶快复耕播种,粮税都以一成收付。” 小满爷听得欣喜:“以后我们只用交一成税了?没有税官来抢粮强收?” 向德金微微一怔笑起来:“老爷子,以后我们就是税官,章县令体恤民众,说过不会加赋。” 小满爷顿时长舒一口气:“只要能让老百姓太太平平过日子,多交一成税也使得。” 老百姓的愿望就是这样朴实无华,只要留够自己吃的用的,多交一点也能接受。 江枝心下明白,诸侯争霸,黎民受苦, 无论什么时候的战争,打的都是银钱,拼的都是后勤,谁的家底厚,谁就能举拳头。 现在新军这打打停停的架势,摆明了是想要和谈,只是双方在权衡筹码,也是在为下一场作准备。 向德金说完战事,又说还想要些草药。 江枝就带他到崖上取药。 可到放药的阁楼边,向德金才道:“婶子,我不要草药,你上次给我们的那抗炎药还有吗?” 江枝诧异:“我给你们有六十片,怎么会现在就吃完了,谁病了?” 其实每次五片,一天三次,六十片只够一个疗程,只是江枝没料到这样快就派上用场。 向德金道:“前段时间雨雪天气,章县令带我们在外面下乡督民农耕。 他是北地人,不习惯我们这里的水土气候,半道受凉发烧,喉咙肿疼又咳嗽,下村不方便熬药,我就把药片拿出来给章县令吃。” 江枝心中叹息,章正不是巴郡人,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刚开始就是因为腹痛跟徐二瑞遇上。 现在这里冬天的阴湿天气他更受不了,不过章正能接受药片还是出乎她的意外。 “章县令拿到药片说什么了?服用过感觉怎么样了?有效果吗?”江枝知道会有效果。 这些草药都是天然生长,这里的人也没有吃过元素周期表,对药效敏感,但还是习惯一问。 向德金点头:“章县令当时是晚上发着烧,一时无药在手,只能先让人熬了姜汤紫苏来驱寒。 发烧是退了,就是咳嗽愈加厉害,章县令说自己本来身体强壮,寒在外、郁热在里……什么的我也不懂,只知道是喉咙肿得喝水都难,这才试着把药给他,效果还真的有!” “章县令后来问过药片是什么药,我就说了是你自己找的草药制成片剂。 章县令问过就不再多说,连服三天药片,到回县衙时就见大好,他就自己开方拿药,在我走时,章县令已经无碍。” 江枝点点头,章正之前就说过自己略懂药理。 读书人博览群书,懂一些医学、阴阳八卦不稀罕。 东汉医圣张仲景还是长沙太守,写下医中瑰宝《伤寒杂病论》,对疫情最为擅长,在刘备的统治下受到重用,可惜任官时短,在蜀国史记中记录很少。 只是向德金不懂医药,也是难为他记得外寒内热这个症状。 人合阴阳天地之气,才能内外通达,无疾无患。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药材也养一方人。 巴郡的气候有特点,这里的疾病有着地域特点。 寒、湿、热是巴郡疾病的基调,寒湿交杂,湿热裹挟,万变不离其宗。 每年冬春最易发的“寒包火”,发冷干咳黄痰同时出现,就需要先以苏叶解表,再以清热。 这就是冬季生病需要吃萝卜清理肠胃的原因,“攘外必先安内”,用在这里也合适。 还有急性腮腺炎,也是春季学校开学后的一大亮点。 每间教室里都有一个下巴上包着臭哄哄、滑腻腻,黑糊糊鱼石脂油膏的学生…… 既然向德金要药,江枝就给些,家里这些草药都是常备,一晚上就可以做好几十片,上次多的药片还留着。 见江枝大方拿出药来,向德金没急着接,反而笑着从怀里取出两串铜钱:“这两千钱是药钱,婶子先收下!” 江枝拒绝:“你送来粮食糖就很多,这些药也不值这些银子。” 向德金让先她收下,说民间有个规矩,“没送人吃药的,那样会无效”,总要多少给些钱。 自己以后万一生病,也好再讨要药片。 既然这样说,江枝只能收下。 接下来的话才让江枝真正惊讶了:“章县令说,婶子既然能做这样方便的药片,不如就多做些,可以让那些乡民受益。” 什么意思? 章县令要什么做药送给乡民? 第134章 人口是第一生产力 江枝正想开口询问,向德金像是猜出她的顾虑已经继续道:“章县令说这药是婶子的方子,药材虽然不贵重,但手工繁琐。 就由你做药,县衙出面售药,薄利惠民也是积德行善。” 因为所用药材不稀奇,向德金他们都曾经看到过,的确随处可见,江枝倒是没有“怀璧之罪”的担心。 只是这话、这话…… 江枝冷静下来,章县令之前许的周王手幅还没有下落,现在又说“售药”,不会又在给自己画大饼,拿自己白耍。 不过,只要有足够多好处,江枝作为一个接受过高等道德教育的好青年,还是会把群众利益放在第一线,愿意一试。 向德金作为章县令的说客专门来求药,肯定这些话也得了章县令的授意。 “我们去县城周边村镇看过,缺医少药,一有病疼就只能硬扛,尤其是现在冬寒,受寒咳嗽的太多了。” 虽然平时经常有医馆药行赈药施粥,那毕竟需要本人到场,对偏远山区无用。 章县令希望有这种价廉物美,方便携带分发的药品送到村舍,让人们少受病疼伤亡,多多增加人口。 不过这也只是章县令个人的提议。 流民未曾定居,县衙仓库空虚,一切还早,现在只是让江枝考虑。 江枝答应会好好想一下。 巴郡的确人少,徐家村之前才两百多人,现在这一闹更是人气大减。 人口是第一生产力,没人啥也不成,先保全人的生命,章正是真正意义要为民办事。 章县令的意思转达清楚。 两人刚到小满家,就听到李老实在手舞足蹈的讲着小野猪吓疯人的事。 “哎呀,你们还不知道,那两人当时躺在地上装死……” 屋里,李老实一边烤火,一边绘声绘色说着徐长寿他们回去的情景。 “佩奇把那两人衣服全部扯烂,一身是泥,就连脸上都踩上脚印,乌青了好大一块。 哎!许医官给他们扎了针,醒过来就喊有野物吃人,有野物吃人! 你看,事情都过去几天了,那两人还躺着说浑身发软腿没劲起不来。 现在弄得其他人晚上不敢出门撒尿,上山捡青果也只能在附近结伴走,生怕遇上要扒人衣服的野猪精。” 小满,徐二瑞和春凤巧云几人听得哈哈大笑。 小满道:“佩奇就是聪明!” 同样在趴着烤火的小野猪:嗯嗯嗯! 旁边,小满爷和小满奶正低头翻看两个式样特别的土陶碗,却是两个坛盖。 小满爷道:“一会我就劈蔑条给你编烘笼子,免得你睡觉时老喊手冷脚冷。” 小满奶抿唇一笑:“用了几十年,还是你编的烘笼顺手。” 见老妻这样开心,小满爷也舒展了眉眼。 上年纪的都怕冷,本来是准备再打炕,可小满爷奶习惯软软的草铺,不习惯硬炕,再加上山里的气温低,睡到半夜脚都是冷的。 按照以前,老人都会抱个烘笼进被窝,上山时慌慌张张,谁也没带这取暖神器。 小满爷奶不想为这点小事让孙子下山,就没提。 还是李老实机灵,他看见村里那些人都在用烘笼取暖烤火,这样省柴又省炭,于是就扒拉了两个坛盖子上来,没想到正合了小满爷的心意。 见江婶子和向德金拿好药要下山回县衙,李老实也要跟着走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97节 小满爷顺口说了一句:“老实,三十那天记得来吃团年饭。” 李老实顿时愣住,仿佛是听到什么奇怪的话,迟疑片刻才问:“老爷子,你刚才说啥……我、我没听清楚!” 小满爷又重复一次:“年三十那天,你记得上来吃饭!” 李老实嘴唇哆嗦了一下,眉毛跳动,抬手揉揉鼻子试探着回道:“老爷子,那我就真的来了哈?” 他还是第一次有人邀请吃团年饭。 平时在老家虽然有兄弟亲房,可人人都看不起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见面不是责骂就是绕着路走,更不会让他进家吃饭。 父母在时还能蹭一顿饭,父母离世,他就再无人收留,过年时家家团圆,就只有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过。 见李老实还一脸的不可置信,小满爷道:“你一个人,在医棚肯定也没啥好吃的,来了守岁大家热闹热闹。” 李老实这才回神,眨巴着眼,连声应着:“好嘞好嘞!” 两人下山,又得小满送上一截路,要不然佩奇还得追出去拱人。 等人走后,小满爷跟江枝道:“二瑞娘,李老实刚才说张军头要安排人翻地,我们明天是不是也让小满和二瑞下去看看?” 两家人的宅基地在村里,现在医棚占着,不用担心被人霸去。 土地就不好说,上等田地跟下等田地差距太大,哪怕土地到手的面积一样大也不一样。 而且一旦认定为无主之地就要收归官府。 让地荒一年已经是极限,若再误一季,对小满爷这个种一辈子粮食的老农来说,已经是很难接受的。 江枝也是这样想的,山上的地不能丢,村里的地更不能丢。 有地无论种粮种药都是可以的。 “行,长庚伯,我明天就拿地契和小满、二瑞下山去。” 除去翻地,江枝也想去见见张军头,问他对县衙那边有什么看法。 自己的手幅没拿到,他那个杀“流匪”换青果的奖励拿到没有。 还有章县令让向德金说的药片生产,现在还没有定,江枝也想先见过张军头再跟小满爷商量。 还有五天就过年,本来不打算再下山跟徐家那些人见面,可现在为了种子和土地,两家人还是决定走一趟。 至于下山遇到徐长寿那一家子会不会纠缠,江枝无所谓,自己是恶人,百毒不侵。 小满则嘴角翘起,露出冷笑:“我敢在山上打他,到了村里一样敢打他。” 他是巴不得有人来挑衅,这段时间在山上可把人憋坏了。 这一次小满爷没有像以往那样提醒小满别惹事。 村里有了那些人,要土地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泥人都有三分火气,该强硬的时候就要强硬,现在正是分土地的时候,软弱就要被人欺占。 这一次也幸好江枝他们及时下山,土地果然被人惦记上了。 第135章 土地登记 徐家村里,张军头蹙着眉,大咧咧坐在凳上,在他面前摆着一张方桌,上面是纸页笔墨。 旁边,医棚的文书袖着手无精打采坐着,一脸的不开心。 任谁要过年了还加班都会不开心。 这风地里冷嗖嗖的,自己到灶间去烤火多好,还能捞着点吃食。 在他们面前,是两堆蜷缩着避风的人。 一堆是徐长寿,徐根有,徐根宝等几户回来的徐家村人。 一堆是流民。 现在也不能叫流民了,这些撵不走,甘愿滞留下来的会归于当地户籍管理。 只不过他们没有土地,还得等原住民认领完土地,余下无主之地再跟官府租。 两堆人泾渭分明的站着,看谁都不顺眼。 徐耀祖现在有精神骂人了:“这是我徐家的地盘,你们这些土匪,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想占我们的地,没门!” 那些想留下的外来户虽然人数多,可底气不足,此时都闷不吭声。 他们愿意留下,自然有不得不留的苦衷。 在这里被人驱赶,回家一样没有立足之地。 现在只想等官府老爷们白纸黑字下了户籍,就可以租赁田地,哪怕开荒也是可以的。 张军头环视众人,敲了敲桌子,沉声道:“有地契的先来认领自己的土地,张某是个粗人,丑话说在前头,想要多拿乱占的,想以次充好的,要做就做得干净漂亮点,别露出点马脚被我发现。” 他说着,伸手一捏拳头,指节咔嘣作响:“谁想骗人被我发现,老子就捏碎谁的骨头!” 两堆人齐齐低头不敢对视。 他们在这里住得有些日子了,对张军头还是有些了解。 虽然流民在医棚干活少不了被克扣,但张军头性子直,说话也是说一不二,比起其他人还算好的。 也正因为这性子直,稍有不对就是军棍伺候,打得人心惊胆战。 只有徐耀祖直着脖子嬉皮笑脸:“张什长说得对,我们做回自己的土地没话说,就是那些想平白占地的……” “闭嘴!认地就出地契,再鸟话多就滚!” 张军头对徐家父子没有好感,这时候见他还想当出头椽子,一句话就甩过去。 徐耀祖本来想表示一下自己主家地位,结果被扒了脸皮。 好在他脸皮够厚,扒一层还有一层,讪笑着缩回人堆。 徐根有取出自家的户本和地契,张军头让旁边文书看过,又登记一份,这才开口:“你家十口人,土地四亩三分两厘,其中一亩水田,其余都是旱地,名字叫:弯脚田、转山地、新田口、猫鼻梁、小二弯……” 四亩多地分成大小十几块,张军头一口气差点没有念上来。 徐家村位于山岭之中,田地也在村舍周围两侧,依随着地势分布,大小不同,高低错落,沿着沟渠一路展开。 或形如月牙,或形同犁弯,若是有方方正正达半亩的大田,那一定是全村都眼红的当家地。 好在这里田地虽然小,但依靠良好水源,小村子也算是土地肥沃,旱涝保收。 只要人勤快,四季田地不闲,种菜养猪,勉强能够一家子的温饱。 这次灾难还是兵乱所逼,否则就是冬旱粮食减产,也不至于逃荒。 徐根有拿出地契,自然将他名下的土地归还。 不过在人口上有争议。 “我爹夏天时在路上病死了!“徐根有解释道。 当时他们在渝州府城外,大批流民滞留当地,都是住着简易窝棚。 夏天几场暴雨淋湿衣服,受凉就一病不起,拖了半个月死在窝棚里。 那一段时间,在外避灾里面身体弱的人很多病死。 张军头平静的点点头,大笔一挥直接在户本上打了个x:“你以后找到村长,再去县衙换户本!好,下一家!” 徐根有看着父亲名字上的大x,一时间心中酸楚,眼眶发热。 他爹的年纪并不大,还不到六十,身子骨也还硬朗。 就因为暴雨时让几个孙子儿媳能在窝棚里躲雨,自己淋了一夜受凉发烧,又缺医少药,半个月人就去了。 那段时间死的人不少,为了防止瘟疫,死了只能烧不许埋,渝州府兵在外面烧尸的火没有熄灭过。 烧完就倒进大坑,各家人连灰都没有找回。 现在,老家的房子被烧了,户本上的名字也要消了,这个人的痕迹也要从这世上消除,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 唯一留下的就是那些土地,那里有爹几十年辛苦劳作的影子。 徐根宝在人堆里焦躁不安,爹的名字消了,以后能少交一个人的赋税。 可他在来时媳妇已经说了,要他借着这个机会再讨要几块地,以后分家时就能归在自家名下。 现在徐根宝见张军头要地契才拨地,心中打鼓,迟迟不敢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轮到下一家。 徐家村回来的人都拿出地契户本,把属于自己的土地认领回去。 里面有些地已经被流民种上菜蔬,收地自然连菜一起收,能白吃一地菜,顿时眉开眼笑。 徐长寿板着脸裹紧身上的破衣,眼睛却在骨碌乱转着。 他家有两亩多地,还都在山边地弯,不好不差。 只是地契在半道丢了,现在要想认地,得其他人家帮忙做证。 既然是做证认地……那是不是可以随便认呢? 想到这,他就看向窝棚那边,能做证的人已经找好了,只等他出声。 “徐长寿,你家的土地是不要了?”张军头见回来的几户徐家人都来登记过,只有徐长寿还没动,忍不住催促一声。 徐长寿剧烈咳嗽着走出来,无精打采道:“张什长,我家的户本丢了,还没有补办!” 张军头敲敲桌子,很是不耐烦:“现在就可以补办!先报人口再说田亩,以后再找村长去县衙换契书!” 这些本来该徐家村的村长来统计再上报,村长没回来,只能他来代领。 只是他一个军营扛刀的,现在被县衙安排做这些零零碎碎的事,真是烦死粗人了。 “哦!我家里……”徐长寿挤挤眼,很是悲痛道:“我婆娘也在渝州府城外病死的!” “嗯!”张军头面不改色。 在外风餐露宿,担惊受怕,身体不好的根本就扛不住这番折腾。 回来的家庭里多少都有死人,他已经听得麻木了,更何况刚刚自己才消一个名字。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98节 第136章 讹地 徐长寿见张军头没有什么反应,或者说这反应不是他想要的,就又重复了一遍:“我那婆娘死了!” 张军头蹙眉看过来:“你家里活的还有几个?” 徐长寿大概被这个军汉的冷漠吓到,喃喃道:“我的婆娘死了,我这些天是吃不好睡不好,我……” 张军头一巴掌拍在桌上:“家里还有喘气的没有,不说就不记户本了!” 徐长寿这才嚎起来:“我说啊!说,我只是想我那婆娘……家里还有四个人!” 张军头示意旁边文书开始记在纸上:“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男的女的都说详细点!还有田地亩数,找五人给你做证!” “五人?不是有人作证就可以了吗?”徐长寿一愣,自己只找了根宝媳妇,还需要找谁? 张军头最烦他:“没人作证就站一边去。下一家!快些,磨磨蹭蹭是夹着气包卵走不动了?” 下一家是滞留下来的流民,现在叫外来户开始登记。 这户人简单,就夫妻俩带着俩孩子,记上姓名年纪,再写上以前的住址就完事。 徐长寿被挤到一旁,他脑中急速转动起来,眼睛也看向徐家那堆人里面,五个人作证,自己找谁? 根宝媳妇躲在人堆后面也在听,她刚才看见自己男人那怂包样就来气,嘴巴正跟牛嚼草一样不停蠕动着的骂人。 一边耀祖媳妇跟她站一起,这时候一听公爹那边要作证,赶紧的就拿着根宝媳妇从后面窜出来:“来了来了!根宝他们愿意作证。” 根宝媳妇还没有回神就站在人堆前面,她一个只知道窝里横的媳妇,当着人前还没开口脚就先软了,可想到自己跟徐长寿的约定还是硬着头皮道:“我、我证!” 张军头见又是徐长寿,黑脸看过来:“我说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啊?五个人,五个!你是长了五个脑袋还是五个屁股!” 根宝媳妇心中一动,不就五个人,说得谁家没有似的,她对着自家几口人就喊:“根宝!娘、大哥、嫂子你们都来!” 徐耀祖也拉着徐根宝出来:“来,你们帮忙说一句话,我们一都是一家人,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这事还真是简单,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几十年都在这些田坎边打转,哪块地是谁家的大家都清楚,就一句话的事。 于是徐根有未多想,就带着媳妇孩子走过来帮忙指认。 徐长寿见人够了,立即对着张军头露出谄媚笑脸:“张什长,这个我家现在是四口人,以前人多,家里八口,地也多这样才够吃……” 他看见张军头又要敲桌赶紧道:“我的地就在沟边,叫水口田、回头弯……” 他才报出两个名字,原本只是来说一句话的徐根有就变了脸色。 后面徐根宝和他娘刘氏、嫂子田氏都露出一脸的不解。 这两块田都不是徐长寿家的,一块主家是村长徐茂平,一块主家是徐长庚。 村长家的地自不用说,那都是良田,现在人在渝州府没有回来,只说过土地让自己先种着。 山里人家想添置土地难,想有上好的水田就更难。 长庚爷家里虽然卖了东西换钱治病,但这一块最好的田却没有卖。 大柱说过,家里兄弟俩个,自己摔伤已经掏空家底,无论如何也必须给弟弟留下一块好田。 自己这病多出那三两银子也治不好,要是随便卖田地,以后小满连口粮都没有。 自己死了还会拖累小满,到了阴曹地府也死不瞑目。 所以家里连小满奶染布的膏子都卖了,但土地一直保留着。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现在人家就在山上,肯定会种的。 现在徐长寿说出两块田,那就是想借机骗下地契。 徐根有出言提醒:“长寿爷,你记错了吧!这田……” “这田现在是我的,根有,你只点头作证就是!”徐耀祖立即打断他的话。 徐根有摇头:“你们这样不行,要是茂平叔他们回来……” 徐长寿再次打断他的话:“根有你胡说什么,你想种地,以后我家的地全部给你种就是。” 张军头此时已经看出不对劲:“徐长寿,你是不是想玩老子呀?” 徐长寿父子赶紧道:“不是,张什长,这小子记错了,地都是我家的,我家的,不信你问我侄儿媳妇。” 徐长寿看向刘氏,咬着牙道:“侄儿媳妇,你那大儿记性不好,你这上了岁数的人应该记得吧! 好好说清楚,那些田地都是我的,张什长是外地人,可不清楚我们这里的弯弯绕绕。” 刘氏心中清楚大儿说的对,那些田都不是徐长寿的。 可那句“想种地全部给你们种”,还有“张什长是外地人”让她犹豫起来,自家帮了村长也一样是种别人的地,要是村长回来就得还。 而且,张什长是外地人,登记过后就走了,自家还得平白得罪徐家人。 至于长庚伯的地…… 就她这一迟疑时,根宝媳妇已经拉住自家男人道:“根宝可以作证的,我也知道,因为靠着水口田的那块地就是我家的。” 这一句话,让大哥徐根有一句更懵了,自家什么时候又增加一块地,那明明就是别人家的。 徐根宝看着媳妇对自己挤眉弄眼、狂眨眼睛立即明白,跟着附和:“对!对!对!那些地就是那么回事,我跟我媳妇都可以作证的。” 徐耀祖拍拍徐根有的肩膀:“你看,根宝都记得,你怎么还胡乱说呢!” 大哥徐根有已经知道弟弟想干什么,差点背过气去:他这是帮徐耀祖把那几块田占为己有,还给自己捞一块骨头。 那些田地都是徐家村人的,人家说不定就会回来,若霸占人家田地的事传出去,以后怎么有脸在这世上活。 此时,其他几户徐家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看向这边的眼神都不对了。 徐根有脸皮臊红,也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大吼道:“根宝,你别坏了良心,做事要堂堂正正,长庚爷他们还在山上。” 刘氏也指着小儿媳妇气得发抖:“你的心眼子里怎么都是这些东西,真是后悔娶了你这么一个懒人进门,娶坏一门亲,坏了三代人,带坏我儿子,还要带坏我孙子。” 根宝见大哥和娘都骂自己丧良心,顿时就不敢出声。 可他媳妇却急了,眼看自己的算盘落空,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装什么假正经,自从嫁进你们徐家,一天天的吃不饱穿不暖。 那点地养十口人,全靠我家根宝有点手艺挣钱。 每次煮点肉端上桌就一大家子吃,那三个就跟饿死鬼一样,我怀着孕还得抢,多吃几口还跟占了多大便宜一样。 现在我的磊娃子也要长身体,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 第137章 顽劣的五花肉 谎话已经揭穿了,什么都不用装。 根宝媳妇跳着脚要分家,说老大那三个孩子吃饭多还不干活,自己这边亏了。 她说的话说的也是事实。 家里就四亩多地,要想多收获,那就要精心伺候。 徐根有和田氏每天在地里忙忙碌碌,能多种一棵菜的地方就必须放一粒种子。 地里土疙瘩捏成粉末,只盼着能多种几颗粮食。 徐根宝会一些弹棉絮的手艺,时不时在外帮忙做些活计,挣些钱也是交给老父亲打理。 大房家三个大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都是十岁上下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饭自然多。 但农家孩子就没有不干活的,两个男孩捡柴、拾粪、下地、拔草、薅秧。 女孩子在家洗衣、扯猪草、喂鸡,跟着她娘田氏从早做到晚。 倒是根宝媳妇嫁进门就说自己要绣花做衣服,紧接着就是怀孕生孩子,没干过农活。 徐根有这边的家务事很闹腾,自然是让枯燥乏味的农户们有了乐子看。 另一边,张军头却很烦很烦,他冷冷盯一眼已经手足无措的徐长寿父子俩,转头对靠在墙边笑得开心的李老实道:“昨天让你上山去说的事,你说到没有,是不是偷懒耍滑没到?” 徐家村的人已经登记得差不多,江大嫂子怎么还没有到? 他也有事要跟江枝聊聊。 向德金昨天来了徐家村,可跟自己什么话也没说就直奔山上,下山也是急匆匆走了,连多的话都没有。 向德金现在可是章县令招过去的人,肯定有事跟江嫂子说。 哎!自己的流匪功绩没有了。 军中正一心打仗,对那青冈子的事也不是看重,煮熟的鸭子飞了,自己可算是白忙活一场。 若现在江大嫂子得县令看重,自己也可以沾点光。 张军头从昨天就心中忐忑,脸色自然不好看,此时说话带着煞气。 李老实蹦出来喊冤:“张军头,我说得清楚,说了今天要认田地,江嫂子他们肯定会下山来的!” “怎么还没到,是不是不想要地,没见到有人已经等不及想当土霸王了!” 张军头回头,死死盯着徐长寿:这老东西年纪不大还嫌命长。 自己才说了敢骗人就要捏死,他就开始作死,这是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今天一定得让他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李老实见张军头那凶狠样,知道今天又要动军棍,赶紧道:“头,我去迎一迎江大嫂子!” “滚!” 李老实马上滚了! 本该早就下山的江枝迟迟未到是有原因的。 此时,她还在半道上和跟腿撵路的小野猪较劲! 以前,佩奇还小,被丢在山上也只能发发脾气。 可上次追着徐长寿几人下山,它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一次死活要跟着跑,不再甘心苦巴巴被抛下。 小野猪是可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说它这一坨肉让正饥肠辘辘的人看见会是什么反应,就说被徐长寿父子俩认出来,那也是死路一条。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99节 可是小野猪四脚溜滑,在江枝、徐二瑞和小满三人围堵之下都能往前冲,根本就拦不住。 拿最喜欢的菜糊糊哄不走,巧云甚至把它最喜欢的铁铃铛取走也不回去。 就像是一个叛逆期的孩子,一旦认定就九头牛也拉不住,撵回几步又悄悄跟过来。 就这样一路磨磨蹭蹭,来来回回,眼看路程过半,小野猪没有被赶回去,还越玩越兴奋。 时间不早,再耽搁就要中午,江枝急了。 趁着小野猪又靠近自己时,一揪住耳朵,对着猪脸就用巴掌开抽:“叫你不听话,叫你要撵路!” 在江枝一口气抽出数不清多少下巴掌终于喘息时,小野猪才挣脱魔掌逃到一边,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 暴风骤雨的打骂声里,小野猪懵了,虽然自己皮糙肉厚不是很疼,但这种“抚摸”方式实在不舒服。 江枝插腰,指着小野猪鼻子大骂:“五花肉,你该懂事了,老娘天天给你吃好喝好,还这样调皮捣蛋不听话。 你没几十年也有几十斤,没几十斤也该有几十天了,一点人话都听不懂,养你有屁用!” 小野猪:嗯嗯嗯! 见它还这副死样,江枝捡起石头就掷去,正好砸在小野猪头上。 小野猪吃疼,嗷嗷叫着转身就跑,一头扎进林子里再不出来。 “走吧!”江枝一边暗暗搓自己抽疼的手。 一边镇定自若对已经看呆的二瑞小满道。 这野猪真是厚脸皮,自己手都打疼了,野猪一点事都没有。 三人继续下山,可时不时还会往后看,生怕再跟过来。 “娘,这就不管佩奇了,万一它跑了再不回去呢?”徐二瑞问,刚才娘打得太狠,他看见都疼。 “不管了,打也打了,关也关不住,毕竟是野生的畜牲,又不通人性,要跑谁也拿它没办法的。” 江枝虽然这样说,可目光还是在身后搜寻,寻找小野猪的身影。 果然是打狠了,接下来的路小野猪再没有出现过,三人反而心情不好起来,直到进入村子。 下山的路口上,李老实翘首以待,见到三人身影终于出现,立即屁颠颠的跑过来:“江嫂子,张军头都在催问你们啥时候到了!” “其他人的地已经认完了?”江枝直接问正事,心里却挂念着佩奇。 一会还是要让李老实把后面盯着,防止小野猪跟进村来。 李老实就把徐长寿父子想骗地的事说了。 听到地名,徐二瑞大惊:“那地可不是他们的。” 小满呲牙:“我家的地他们还敢想!那是大哥病得最重时都不许卖的。” 李老实呵呵笑:“小满老弟别急,你过去就知道了。有张军头那暴脾气,哪能讨到好去。” 此时,江枝已经听到医棚那边哇哇嚎叫声:“别打了,别打,我们错了,我们不要了!” 她脚下一顿,不急着过去,一边慢慢吞吞的走,还拉住二瑞和小满对周围的窝棚开始评头论足:“哎!这家靠着土墙搭建倒是省事,不怕风不怕雨的。” 徐家村以前的农房都是土墙草顶,少有几家盖的青瓦。 被火一烧,屋顶塌了,但那些土墙还残存着,流民们进来就依靠半截土墙搭棚,虽然狭窄,但还是能避风雨。 第138章 户籍 徐二瑞和小满在村里帮忙盘过炕,住进来的流民还是有人认识他俩。 此时有在窝棚外洗衣的妇女见就打起招呼:“二瑞,你来认地的?” 声音嘶哑带着讨好,用一双冻得通红的手别扭的撸着头发。 这些流民对土著民们总是心虚。 在她旁边放着不少木桶木盆,里面堆放着一些男人的衣服,看样子也是那些伤兵的。 马上要过年的天气,哪怕不是冰天雪地,水也是冰冷刺骨,看着就冻得要命。 徐二瑞点头:“嗯,我跟我娘过来认地。” 一听到“娘”,那妇人还带着讨好笑容的脸就僵住,手不自禁在围腰帕上擦着,目光看向江枝明显带着畏惧:“江婶子下山来了!” 江枝淡淡嗯了一声。 李老实在旁边低声解释:“耀祖媳妇这些天没事就跟人嚼舌根,说嫂子你……呃呃很凶!” 江枝不以为然,轻嗤一声:“不凶?不凶早就被人打着吃了。” 她在农村长大,深知农村规矩,越是乡野淳朴,也就越是丛林思想。 强者在农村才能生活得风生水起,弱者……只会被人欺负践踏,甚至连最基本的道义和法律都不用顾。 曾经有一句网络用语: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农村路更滑…… 就好像那些冲进人家抢劫的流民,他们想的是杀人放火吗? 不会,他们本意不想杀人,在淳朴善良的心里只想占便宜。 至于别人的损失如何,他们不会管,甚至会觉得我不就摘了你的些菜,多占了一尺土地吗?这才多大点事! 至于那几个长舌妇的宣传下,这些外来户已经把自己当成“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恶棍,江枝也不想解释,这样挺好的,一直就这样认为,可以少麻烦。 此时,医棚那边的喧闹更甚了,江枝几人再慢也走到现场。 入眼人头攒动,几乎所有人的聚集在这边,医棚外,徐长寿被扒了裤子按在木长凳上打军棍,每一棍都打得鬼哭狼嚎。 农家人没那么多讲究,除去还没有成亲的姑娘脸皮薄,那些老婆子小媳妇全部都在围观这难得的盛事,以后又是一辈子的谈资。 徐耀祖和他媳妇跪在萝旁边湿哒哒的泥地上,也是鬼哭狼嚎的求饶以后再也不敢。 张军头冷着脸:“我是看在你们年纪大了,只打三棍,要不然直接十棍打死。” 徐耀祖吓得脸色苍白:“谢、谢张什长开恩!” 打完,徐长寿已经只能哼哼,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羞的,趴在那里连头都抬不起来。 徐耀祖一人架不起来,还是徐家的几人帮忙抬回窝棚,这里的认地才继续进行。 这一次再无人敢多话,徐长寿家的地被其他村民帮忙验证过,还是还给他家。 外来流民也一一报了原籍和人口,只等有无主地再行租赁,很快这里就进行到尾声。 江枝几人就站在人群后,等最后一波人离开,才走到张军头跟前夸赞道:“张什长有魄力,轻松就拿住这些刁民泼妇。” 张军头也早就看见他们来了,冷哼一声:“营里那些兵痞子再横,也翻不出老子手心,我还怕他一个老妖放刁。” 他早就想收拾徐长寿,从想赖在医棚就有这心。 只是为了安抚刚回来的几家徐家人,没有对徐长寿动手,只让人丢在水沟里小罚一下,让他知道点怕的。 没想到徐长寿胆子真肥,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当傻子,这可正给了张军头理由。 不过这些事他不会和江枝和小满这些徐家人说。 小满也喊了一声:“张什长!” 张军头点点头:“走,进屋再说!” 在风地里坐这样久,他也感觉冷了,最后这两家人的事简单,就进公事房里办。 公事房里早已经放上炭盆,虽然没见多少火星,但一股燥热消了房中阴冷。 张军头想着就这俩户人家,三两下办完就问自己向德金和章县令的事,可真正办起才发现不简单。 “张什长,小满嫂子是从外地回来的,户籍不在这,已经上山住着你看怎么处理?” 江枝听到这里要重新登记人口,想到春凤的户籍,立即把问题抛给张军头。 说起来,春凤是黑户,尤其是之前还牵扯到一桩人命。 在山上时,两家人已经商量过,万一春凤被人发现,就一定要矢口否认跟那个胡老大有什么关系。 只说是小满找到她就走的,不知道胡老大。 对这方面的问题,江枝也问过最早认出春凤的李老实。 结果他也没有证据说胡老大失踪跟春凤一定有关系,只是同时失踪了一男一女两人,所以才怀疑是同走。 气得江枝差点放猪咬他,俩家人担惊受怕几个月,原来是自己吓自己。 现在唯一的问题还是从春凤拿着和离书离开两年,徐家这边的户本就改过。 徐大柱还是单身,两人没有婚姻关系,户本也没有她的名字。 张军头见江枝和小满拿出地契、户本,还问这样简单的问题,有些奇怪:“以前的原籍在哪里,就直接写上,我这里再写一笔就行!” 外面的流民想要在这里落户的,都是这样操作。 江枝再提醒一次:“小满嫂子以前在村里住过!” 张军头还是不解,又恍然大悟:“这有什么关系,写上原籍……哦,你是不是想说那女人现在嫁给徐小满的哥了?” 江枝哑然,这些时间里流民来来去去不断,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张军头早把半年前胡老大和一个女人失踪的事给忘了,自己等人还紧张得不行。 张军头见江枝提起女流民入籍自然就想到婚嫁。 既然张军头忘了,那件事就不再提,江枝看一眼小满,让他记住口风。 小满反应过来,赶紧点头。 江枝才道:“小满嫂子跟人有婚在身,现在入籍就不好办!” 春凤与人有婚姻,现在还是他人妇,逃跑时自然没有和离和休书,即便是在徐家住着,若人家寻上门来还得被带走。 果然,张军头一听春凤有婚在身,顿时就皱眉:“你们这是私藏拐带啊!” 小满急了:“我嫂子跟我哥生有孩子,只因为我哥摔伤瘫痪,嫂子才被她娘家人强行改嫁。 现在她愿意留在我家的,她不回去,他们虐待她,连手指都打断了,张什长你一定要帮帮我们。” 小满着急,连话都说得不清不楚。 江枝解释道:“现在这个嫂子跟小满大哥是少时原配夫妻,还生有孩子,因为误会被逼改嫁,现在她要重新回来入籍。”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00节 张军头听明白了,搓着手道:“破镜重圆是好事,可现在入籍就是一女二嫁,别人追来也是麻烦,我们得好好斟酌一下。” 第139章 解决问题 其实说斟酌,也就是三个臭皮匠在商量。 张军头是军汉,他现在登记户籍完全就是赶鸭子上架,面对这种家庭伦理还就不如村头老树下的长舌妇。 小满就更不用说,在他看来,谁敢上门骚扰哥嫂,自己直接提棍打死完事。 江枝想的方法不可避免的会带入现代观念,那就是离婚再嫁,大家好聚好散,不过在这里,这种方法行不通。 这里,一纸婚约就可以决定女人的自由,婚嫁也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大柱可以因为爱,用和离书将人送走。 那边同样可以用婚书将人禁锢折磨,除去娘家人说几句,旁人还无法插手。 小满爷说过,那边肯定不会轻易放了人,到时候无论怎样花多少钱,哪怕卖地也要留下春凤。 张军头嗦着牙花:“现在想那么多干嘛,说不定那边的人在路上死了,或者也留在外地,根本就不过来找。就是找过来,你们赔几个钱就是!” 说到这,他挤着眼道:“你现在不正跟章县令有联系吗?到时候让县令老爷解了那人婚约就是!” 男人的想法就是不同,哪里有那么多拐弯抹角的考虑。 要想解决问题,无非一是权、二是钱,只要关系到位,就没有解决不了的。 江枝觉得这样也行,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产生问题的人。 走一步看一步,现在什么事都还没有发生,别自己先把自己愁死。 旁边小满更是感觉说到心口上了,只要自己的拳头硬,打也要将人打服气。 于是,春凤的户籍照样登记在徐家,两家土地也认完,一切做好。 这边事暂时处理完,小满就坐不住,他吞吞吐吐说要找几个熟人。 不用说,江枝也知道小满肯定是去找徐耀祖说叨说叨。 前段时间有徐长寿他们上山一闹,小满爷就生气了好几天。 小满本来已经是按耐不住的火药桶,刚才进村还听到那户人家想占自己的田,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徐长寿被打那是张军头的惩罚,他自家还得表态。 可江枝还要留下跟张军头说几句话,只叮嘱一句:“做事多考虑后果,能不动手就别打人!打也打轻点!” 小满性急,先得给他提醒,小满答应着就退出去了。 小满一走,张军头就急切问道:“向德金真只是给你们送粮的?” 江枝迟疑一下,笑道:“的确是送粮,随便说了一句章县令很关心这边药材,想以后再要些。” 她把药片的事掩盖过去,只说章县令问过草药。 张军头没有怀疑,章县令跟这户人家就是从药认识的,现在特意问药才正常。 问药……问药…… 张军头脑中还是想到自己的奖励:“江大嫂子,章县令有没有说什么奖励?上次我们那个青果,呃!应该得的奖励!” 江枝也正想提这事,诧异道:“上次章县令说过会发那啥函给你们楚将军,张什长没有得到军中嘉奖吗?” 张军头正是满肚子牢骚,可又不好跟一个农妇多说,只能憋出一句:“战事要紧!” 在得知江枝同样没有得到章县令许诺的东西后,张军头心情莫名好些了,还哈哈笑着:“别急,你不过是一个农妇,章县令不会骗你。” 江枝也傻愣愣回一句:“你现在是什长,等战打完总能升成总兵!” 张军头苦笑。 自己现在已经是后勤,不可能再上战场。 看章正的为官风格又是“以人为本”,再想“剿匪”立功是不可能的。 想升官还只能等官府和军营的沟通,那就是一场“谈判”,奖励有,等待的时间肯定会长。 江枝又把徐家村现在的情况详细问过,两个自觉被章县令用大饼打发的可怜虫相互同情几句,就各自散开。 谁知江枝一出门,就看见徐二瑞急匆匆跑过来:“娘,小满跟耀祖叔闹起来了!” 刚才徐二瑞并不在公事房,他一进村就去了医棚,把今年最后一些药送到许医官那里,再把之前所有账目结算。 山上能采摘的药材数量有限,今年用完,再采还需要等到夏秋季。 而且随着医棚的伤兵渐渐离开,这里后勤物资供应不再吃紧,以后也不再外购草药。 但许东说过,以后他回到城里,还希望江枝能供药给他,那自然是在医棚撤销之后。 看到开始学着沉稳的徐二瑞有些慌,江枝蹙眉:“小满怎么回事,他说过不随便打人的?” 徐二瑞道:“耀祖叔脑门上被打开一条口,已经送到许医官那里去了,那个婶子拉着小满要赔钱!” 江枝冷笑一声:“打人多半是假,想要钱才是她的想法,走,找小满去。” 说着话,两个人快步到了许东的药房,又是一堆人在外面看热闹。 人堆里,许东用纱布正在包裹徐耀祖的额头,地上衣服上都是血。 耀祖媳妇死死扯着小满的衣服,正跟周围人大喊着:“他打破脑袋,得赔,要赔!” 让江枝意外的是,小满一反常态的平静,任由耀祖媳妇拉扯,只是那张脸上黑得吓人,仿佛是下一刻就要抡棒打人。 江枝和徐二瑞的到来,让人群散开。 “放手!”江枝沉声道。 耀祖媳妇一抖,拉扯小满的手差点丢开,最后咬着牙依然扯着:“我要他赔钱!” 小满看见江枝过来,强忍的怒火和委屈顿时爆发出来:“婶子,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走过去,徐耀祖讹我!” 这可是稀罕事,周围人顿时爆发出一阵喧嚣。 有人发出质疑:“小满,你这可是在说假话,撞墙多疼,谁会傻到撞墙?” 说话的是一个袖着手缩着脖子的男人。 “是啊!是啊!”有个女人附和,但更多的人还是冷静旁观。 在这里的人除去医棚的伤兵,就是外来落户的流民,没有利益冲突,这些人不可能说话,那就只有可能是徐家人。 江枝看向附和的两人,不好意思,不相干的纸片人,脑中没有印象。 徐二瑞已经出面帮她解围:“庆哥,皮嫂子,你们是看到小满动手打人了?” 那个叫庆哥的摇头:“没看见,想也不可能自己撞墙。” 皮嫂子却是激动:“你不打他,你跑过来找他们做啥。不就是之前说了一句想种你家水田,这又多大点事,田不就还在你手上!” 她替徐长寿家打起抱不平,人家只说错一句话就挨打,说起来还是亲房,就这点情意都不念,真是黑心! 第140章 消除祸害 江枝瞪着她:“你是看见小满动手打人了? 说得轻松,那把你的土地给这些外来户。人家一家几口吃喝都没有出产,你要有这善心就拿出来分,他们肯定当你是活菩萨。” 说着,还学了皮氏声音:“一点地而已,多大点事!” 那女人脸陡然就涨红:“我说的是小满!” 江枝冲着她凶道:“你能说小满,我自然可以说你,信不信我马上让人分了你的地!” 真是人善被人欺,小满家老弱病残,这些人就往死里坑。 皮氏还想回嘴,一个男人挤进来,一巴掌扇在她脸上,骂道:“让你做事你要乱跑。 一眼不见就在这胡说,家里的田马上要翻,没有牛全靠人挖,反正你精神好就挖完再吃饭。” 他气死了,自己的婆娘天天跟耀祖媳妇混在一起,现在还去为别人招惹这个悍妇。 以后天天堵在门上骂,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皮氏被男人打懵,只感觉又疼又丢脸,哇哇哭着冲出人群。 那徐家男人打了老婆,临走时又对江枝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无事献殷勤,还不是想占长庚爷的地。” 听他这样冤枉江婶子,小满气得想捶人,耀祖媳妇还死死纠缠着他,喊着打死人了。 江枝不想再跟人闲磨牙,走上前对许东道:“许医官,他这伤是打的还是撞的?” 伤口是什么情况,一般人看不出来,可军医是最懂伤情的,许东即便不是第一线处理的医生,在这医棚待久了,换药洗伤也能辨认。 许东懒洋洋道:“撞的,撞了个包再添一条口,流了血,包扎一下就好了!” 嘻嘻哈哈,周围响起笑声,尤其是伤兵笑得最大声。 徐耀祖夫妻俩顿时闹起来:“打的,就是打的。” 江枝一把扯开许东已经包好的纱布,露出额角伤口,厉声道:“大家都来看看,这是撞墙还是打的?用什么东西打的都拿出来!” 她虽然来不及跟小满问清楚,但清楚小满的秉性。 这孩子性子虽然急,但不会说谎,现在被人提点也能稳住心态,哪怕被耀祖媳妇缠住,还能控制自己动手说没打人。 大概徐耀祖也没有想到江婆子会一把扯开包扎的布,伤口露出来了,就是一团红肿,肿块上是血口子。 现在用了伤药已经止血,但伤口的面积和状态都是大面积撞伤,边缘还带有一点擦痕。 “什么事?吵吵嚷嚷的!”张军头刚才把那些卷宗整理好准备下午送去县衙,听到是江大嫂子在跟人吵架,可吵得这样久还没完就出来看。 江枝指着徐耀祖的伤口道:“张什长,你的经验丰富,看看这是什么伤!” 张军头瞄了几眼,扬眉道:“这就是土墙角的撞伤,还是自己低头正面撞的。你们自己去找一下在什么地方。” 李老实已经从后面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道:“哎呀,我找到那处撞墙的地方了。” 一听找到撞角,徐耀祖脸色顿时大变:“我我记错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01节 耀祖媳妇也松开抓住小满的手,眼泪一收,挤出苦巴巴的笑:“小满,是你耀祖叔急昏头,我也误会了,这事就算了吧!” 原来小满刚到徐耀祖窝棚外,正遇上徐耀祖夫妻拉扯吵架。 徐耀祖看见小满过来,知道是找自家兴师问罪,不料一晃神被女人推撞在墙上,立即鲜血直流,他索性说成小满打人,乘机想讹诈。 旁人只能看见小满气冲冲去那边窝棚,具体是什么情况无人知道,全凭这对夫妻自己说。 现在医棚认出撞伤,李老实又偷摸着进窝棚找到撞墙的地方,夫妻俩才承认错误。 江枝冷笑道:“你们是想说啥就是啥,今天要地不成就诬陷,明天又该出什么主意,天天花样百出,谁都没精力跟你胡扯。张什长,这事牵连太多,还是送县衙吧!” 张军头也烦得紧:“好,送县衙,让章县令处置。” 以他的军中规矩就是先来一顿打,再调到最苦最累的地方,不死也要脱层皮。 可这些是农户,打完不撵还结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坏水,还是送给章正,他喜欢养人命。 徐耀祖夫妻俩慌了,这种事经常有,农户人家总是要为田坎地头,边边角角吵闹一辈子,谁家也不会说送县衙。 俩人又跪在地上嚎,对着小满哀求:“小满,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要你家的水田。” 江枝摇头,只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现在哭晚了。 有一种人就跟小野猪一样皮糙肉厚,打上去只管一阵,痛过就忘了。 本来已经放过徐长寿一家,现在还连番跳出来,那就别怪自己无情。 有这种人在,江枝预测以后春凤的事,同样会跳出来作怪。 虽然对春凤的事是走一步看一步,但这种明显的绊脚石要早点除去。 而且自己这个恶人还是需要继续当,真的能省好多麻烦。 有张军头的命令,医棚那边出来两个军士,拿绳子把徐耀祖绑了,耀祖的女人哭倒在地。 有妇人带着哭哭啼啼的小宝过来:“江婶子,二瑞,你们不帮忙求情说好话,怎么还要把人往县衙送!大家都是姓徐,这样闹起来要被外人看笑话!” 江枝不为所动:“每个人都有脑子,知道谁对谁错。 就是要笑,也只会笑那些闹事时躲在旁边看热闹,事后又跳出来和稀泥的假好人。 嫂子你知道帮忙带孩子,是真正做好事的,应该不是那种两面三刀的假好人。 还是带好你的孩子吧,耀祖他们会感激你的!”江枝不惯着她。 被这不咸不淡说一句,那妇人顿时吃瘪回不起话。 另一边,听到要送儿子去县衙,挨了三棍的徐长寿躺不住了,从窝棚里捂着屁股“哎呦、哎呦”的蹭过来,哀求着:“张军头,求你放过我儿,他们不懂事,下次再也不敢了!” 转头又对江枝是另外一副脸:“江婆子,你这是要赶尽杀绝啊!我要跟你拼了!” 说着作势要扑过来打人,可被徐二瑞架住胳膊端到一边:“长寿爷,你屁股还疼,小心点!” 真正的老实人说话,是噎死人不偿命。 此时装死装活的哭闹都没有用,江枝不认,张军头是存心要送人去县衙,顺便再去见见章县令。 骡马拉过来,徐长寿一家四口被丢进车厢里,张军头亲自带着登记好的卷宗押送进城。 随着车轮滚滚,徐长寿和徐耀祖的哀求嚎叫远去。 第141章 花脸细辛 所有事情都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无论是徐家人还是那些外来户,一个个噤若寒蝉,看向江枝的眼神都越发惧怕。 江枝拍拍小满,表扬道:“今天不错,要是你还手又闹起来,肯定有理说不清的。” 以小满以前的性子,要是跟徐耀祖拉扯几下落下痕迹,肯定会被人认为是为了报复占地的事,那打人的话就掰扯不清了。 小满虽然心中还是气不消,但想到自己受点委屈,能把这家人送走还是不错。 徐长寿一家打打闹闹的,另外一个窝棚也不清静。 徐根有和徐根宝兄弟俩在闹分家。 在帮徐长寿作伪证上,兄弟俩算是彻底撕破脸,谁也说服不了谁。 婆婆刘氏坐在一边抹着眼泪一言不发。 树大分桠、儿大分家,从老头子走了家里就不安宁,现在分家也好。 在外逃荒一年刚回来,钱财是没有的,现在连房子都没有,真是一穷二白,兄弟俩能分的就是那些田地。 只是这些田地大小十几块,怎么分是难题。 根宝媳妇自然想要最好的,口口声声说吃亏了这些年,拿几块好地就应该。 徐根有是大哥,对弟弟虽然失望,但还有些宽容。 尤其是现在爹不在了,长兄为父,现在困难之时本该团结一心,结果还闹出分家的事,他就更无颜面对父亲的泉下之灵,分家就任由弟弟和弟媳挑选。 徐根宝也不客气,挑了离村最近,也是最好的田地。 而母亲的赡养上,却又说自己孩子小,负担大,比不得大哥的三个孩子都可以干活,养母亲自然是大哥一家的责任。 徐根有不跟他计较,全部一一应下,一家人找到医棚的文书帮忙起了分家协议。 事发突然,可惜张军头已经带着表格走了,只能以后自己去县衙分家立户。 另一边,江枝三人也要回山,本来只是想来登记一下就走,没想到事情一件一件这样多,耽误到天色不早,回山需要摸黑了。 李老实细心准备了火把。 临走时,江枝突然对李老实道:“我听到这里的外来户都在咳嗽,你也在咳嗽,就教你几种药,采来跟大家分分!” 她现在张军头那里已经看过,徐家村登记的人口一共一百一十五人,其中徐家本姓七户,五十人,只是现在需要再减去徐长寿四人。 外来户十三户共六十五人,两边加起来,比起以前的人数少一半,预计等到以后还会有村民陆续回转。 现在村里住的人住窝棚,缺衣少食,大冬天帮医棚浆洗衣物,免不了受凉着寒。 这么多的人生病,又不是什么大病,区区伤风咳嗽,医棚肯定不会长期免费给药,还是让他们自己找些草药喝省钱又方便。 李老实一听要教自己认药,顿时喜出望外。 他可想学这赚钱本事了,之前江大嫂子一直不教,现在……终于是要教自己。 江枝对徐二瑞道:“你教他采一些能止咳平喘的花脸细辛!” 现在是冬天,夏秋采摘的草药已经枯萎休眠,留在外面的不多,但也能找到几样。 说完花脸猫,江枝又对李老实道:“如果用枇杷叶熬水需要擦洗掉绒毛,还有山上的白腊树叶、黄荆根也可以熬水治疗咳嗽哮喘,如果加上猪鬃草能治虚喘,这三样你该认得住了!” 李老实连连点头:“认得认得,这些都太常见了,白腊树和黄荆子就是砍着做柴烧的,现在摘叶挖根也方便。猪鬃草……井沿石脚边多的是。” 他说着忍不住摇头,这些自己平时连看都不看一眼的树叶杂草也是药。 几人说着出了村子,徐二瑞教李老实认药。 花脸细辛是有些小贵的药材,自然不像鱼腥草,蒲公英那样随便能找,好在因为有小毒,模样也怪,这一年住在村里的流民挖完草根也不敢挖它。 此时,在被挖得坑坑洼洼七零八落的山野沟渠边,长得诡异点的草药就明显起来。 出村没多久,徐二瑞就找到几簇教会李老实认识。 那边在找药,江枝和小满却在第一时间就看向山上:现在天已经快黑了,他们进村半天,一通忙碌就把小野猪的事放在脑后,可此时又惦记起来。 不知道小野猪是否回家去,是不是打疼就彻底回归山林当真正的野猪? 终于走在回家的路上,黄昏的寒风刮得人手脸生疼,江枝三人一边赶路,一边伸长脖子东张西望。 虽然这里离村子还近,野猪根本不可能出现,还是忍不住找起来。 “唉!娘,你肯定把佩奇打疼了!”徐二瑞有些埋怨,娘打人的巴掌有多疼自己是最清楚的,还打了佩奇那么多下,恐怕猪头都被扇肿了。 小满很担心小野猪:“佩奇不会是跟进村去了吧!闹闹哄哄的也听不到动静。” 一大半天村里都是闹得乌烟瘴气的,要是小野猪被人按住打死,有可能都听不到声音。 听他这样一说,三人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再不说话只闷头赶路。 爬上一段石坡进了林子,暮色昏沉,树林里长着葱郁的柏树光线更是模糊。 突然,小满大叫一声:“哎呦,那是什么东西?”把正赶路的徐二瑞和江枝都吓一跳。 抬眼看去,在一棵低矮的灌木丛后面,静静站着一个黑糊糊的影子,鼻子一拱一拱,尾巴也不停的卷动着,头顶上还沾着树叶子。 “哎!是佩奇!”徐二瑞惊喜道。 小满招手:“佩奇,过来抱抱!” 可是,小野猪不过来,反而退后一步躲进灌木杂树间。 哎呀,这小东西还发脾气了! 江枝又气又欢喜,真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高兴自己打了小野猪,它没有逃跑,居然在这里等自己。 气的是这胆子太大了,居然不知道回家,还敢在外面滞留。 这里距离村子太近,白天那些村民要捡柴捡青冈子就会过来,今天只是凑巧村里有事才没被发现。 看来还是要给小野猪一个教训才行,想到这,江枝按耐住心里的激动,不吭声只自己走路,对小野猪看也不看一眼。 小满和徐二瑞已经过去喊它,可小野猪还是不出来。 这边江枝已经走了,没办法那大家都走吧! 小野猪一见没人理自己,顿时慌起来,从树丛后“嗷嗷”叫着追上来。 第142章 会分身术的小野猪、过年 有小野猪的加入,路途突然就变得有趣起来。 火把的光被山风扯得东歪西扭,小野猪也跟在人身边跑得东歪西扭,前窜后跳。 这次没有人再撵它了,江枝还把自己带的东西放到它背上,跑得屁颠屁颠的,时不时还会顶着小满的屁股往前冲,浑身是劲用不完。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02节 回家的时间太晚,人还没有到,家里已经早早迎在院边。 看见跑前面的小野猪,小满爷一脸诧异:“五花一直在家,它怎么跟你们回来的?” 江枝也诧异:“它在村外的林子里睡觉等我们,难道还在家?” 巧云更惊讶:“我还给它喂过红薯干,是在家睡觉呀!” 几个人齐齐看向小野猪,可在这样一张毛脸上什么都看不出,只能看见小野猪一回家就直奔自己平时用的食槽,拼命喝水讨食。 野猪再聪明也不能说话,这一天里小野猪究竟在哪成了迷。 而且在年后每次江枝下山,小野猪都撵一阵就乖乖回去,可在她回家时,又会在路边的树林里看见小野猪。 而家里人同样能看见它该吃吃该喝喝,只是当晚睡得死沉。 家里养了会分身的小野猪成为一件趣事。 直到有一天江枝又下山,巧云看见佩奇像箭一样在山林里飞奔才找到谜底。 原来小野猪这一天是不停的上山下山,既要看住家,还得准时接着人,所以到晚上就累成狗,这自然是后话。 再说小满奶和春凤已经做好饭,两家又聚在一起,欢欢喜喜的边吃边聊。 认领下土地,这就没有了土地的担心,毕竟山下那么多外来户,万一人家种上地,天天撕扯着也烦。 最让大家开心的还得是春凤落户,这一下可是解了后顾之忧。 虽然以后可以躲在山上生活,但总有不透风的墙,还是堂堂正正的行走在阳光下多好。 江枝给小满爷和徐大柱解释:“户籍上了,以后要是那边要来追人,别私了,直接打官司。” 徐大柱和春凤认真听着,既激动又紧张。 江枝继续道:“到时候章县令会判春凤归徐家。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你们有孩子又夫妻恩爱,只不过会让你掏钱出来归还上聘礼。” 这种情况是符合大众心理的,也算不上徇私枉法,章县令那里没问题。 至于说那边那个男人同不同意的问题,那就是私下“商量”了。 小满笑呵呵:“哥,嫂子,你们就宽心,到时候我自会去跟人商量的。” 小满爷奶也欢喜,这可是解了心中最大的一个疙瘩,眼看着大柱一天比一天好,妮妮也是懂事能干,以后再也不担心日子过不下去。 剩下这一年最紧要的事就是过年,用竹叶绑在竹杆上扫“扬尘”已经做了,檐沟也掏过了。 转眼就是大年三十,没有年猪杀,小满爷早早泡上腊猪肉,再把守岁的柴禾劈好。 没有对联可以贴,江枝把自己从县里带回来,别人废弃的字贴用晒干的马桑果熬出浆汁染红,有红纸又有黑字,一户一张的贴在门上。 崖下是一个“喜”字,崖上是一个“宝”字,也算是应景又喜庆。 李老实也早早上山来了,没想到他居然带来了节礼,还是眼下最需要最紧缺的。 两斤糯米,一条一斤左右的鲜五花猪肉。 小满奶拿到这算是贵重物品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老实,你哪里来这些东西?这可是花不少钱的!” 小满爷也有些意外:“我只想着你来吃一顿饭热闹热闹,你看你这……” 李老实扯扯特意打理过,依然油腻到发亮的衣服,又摸摸自己的头发,有些得意又故意低调道:“莫得啥,就是前几天江大嫂子教我扯草药,我就拿到镇上的药铺去换钱。 再找张军头借了几个钱,就买这点东西,你们莫嫌弃哈!” “哎呀,你真是太客气了!”小满爷拉着他进屋。 有了糯米,小满奶就盘算起这次团年饭的菜谱来。 这顿饭自然又是两家一起过,几个女人在灶间忙碌,小满爷则带着几个青壮满山找桃子树核桃树,砍上几刀喂些饭,可以多结果。 再把房子前后绕一圈撒上灰,来年没有蛇虫蚂蚁进屋。 团年饭在中午,江枝在巧云的帮助下做了麻辣兔丁和红烧童子鸡。 兔子是小满家的,童子鸡是巧云养的,半年前孵出来的十八只小鸡,被鹞子吃,又无故丢失,再被流民闯山,折损到现在还有八只,其中就有四只公鸡。 对农户人家来说,家里不下蛋的公鸡有一只就够了,这些小公鸡还没有打鸣就上了团年饭的餐桌。 巴郡正经的宴席菜品是少有辣椒的。 没有足够多的肉做甜烧白和咸烧白,更没有办法做酥肉和龙眼。 小满奶取下二两五花肉剁了一小点肉沫,调和黄豆粉成糊糊,摊上鸡蛋皮,泡上蘑菇木耳,再放上几根干黄花笋干,上锅蒸成头碗。 剩下的肉切片,码上盐和豆瓣酱,拌上混合着辣椒花椒的炒米粉,碗底铺上红薯,做成粉蒸肉。 豆腐是一定要做的,提前几天就点好泡在水里养着,青冈凉粉也有。 余下的炖腊肉菜头萝卜汤,炒豌豆尖、凉拌折耳根,还有沥水箜出来的白米饭。 一个鱼形木雕,裹上一层面皮蒸熟,就是年年有鱼! 虽然有猪肉和粮食,但平时两家人对米面肉还是省着吃,多数时候青冈粉糊糊,玉米糊糊为主食。 今天不同,一定要丰盛。 这一顿饭是对祖宗的祭告,也是对未来的期望。 熬过兵荒马乱,熬过山火饥荒,终于可以给过去做一个完美告别。 满满当当的一大屋人,李老实大概是很久没有认真过年,尤其是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当客。 哪怕都是熟人,他坐在客位拘束又腼腆,看着桌上的菜咽口水也不伸手去挟。 每次小满爷邀菜:“李老实,喜欢哪样挑哪样,莫放筷子!” 他都要回一句:“老爷子,请请请!” 徐大柱今天也上桌吃饭了,他坐不稳高凳,小满爷早就为这顿饭给他做了一个木架子,绑在腰上固定着勉强可以坐下。 难得的圆满场景,小满爷也说几句吉祥话,每个人都笑意盈盈,这顿饭吃得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吃完团年饭,下午就该男丁们祭祖上坟。 徐家的坟地都在山下,小满爷撑着木棒带着小满,徐二瑞也带上一盅酒和江枝准备的两样祭品去了,一趟又要半天时间。 今年没有香蜡纸钱,但有一碗水饭和满肚子话要给祖宗倾述。 第143章 灯芯草 徐二瑞去给他爹和爷爷奶奶上坟,江枝和巧云在家整理晚上两家人要点的长明灯和长寿灯。 三十这一晚上要灯火不熄的燃烧通夜,祈祷来年全家红红火火,顺遂安康。 灯油一般都是用菜籽油,现在家里的油还是最初在医棚换的,吃的都不够,自然是舍不得。 江枝决定用桐油。 桐油需要去专门的油坊压榨或者购买,以她们现在的条件不允许去油坊,但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解决,那就是“水煮”。 用水煮的方法提取桐油是很少见的,江枝也是偶然看见的资料。 先将去壳桐仁晒干碾成粉末,再放进铜锅里加水大火熬煮,等桐渣里油脂漂起,浮在水面就轻轻滗出浮油,最后把这油水混合物再进行熬煮,其中水汽蒸发,剩下的就只是油。 只是这方法出油率太低早被淘汰,江枝也是暂时应急使用。 入冬捡回来的桐子就剥壳煮油,熬了两天煮出一竹筒,够两家人烧一晚。 一个土陶碗里倒入桐油,再放上两根灯芯草,一盏长明灯就做成了。 李老实此时也在旁边帮忙,看着江枝变戏法似的拿出来一大卷灯芯草,心里又开始琢磨:这么多的灯芯能卖多少钱,这些灯芯草又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自己若问,江大嫂子会不会说? 灯芯草是日常生活用品,家家户户点灯都是需要的。 见李老实在旁边抓耳挠腮的干着急,江枝知道他是想学。 这个时代的知识都是口口相传,要想多得一些技能,那就需要父子相传,师徒关系,轻易不会传授。 技术失传,固步自封,也让社会发展很是缓慢。 但是,技术也不能随便教,人品很重要。 虽然李老实是个十处打锣、九处都有他的混子,但没犯过什么大错,还帮过一些忙,可以教他一点东西糊口。 不过在教李老实之前,还有一话需要问清楚。 “李老实,你那些糯米和猪肉是哪里来的?” 现在东西可不好找,张军头的医棚肯定不会给,说找张军头借的钱,江枝不相信。 李老实挠挠头:“去医棚借钱在镇上买的!” 江枝沉下脸:“你在我面前要是再说谎,我以后可就不留你在山上了,张军头那里我也是可以问的。” 听到要问张军头,李老实一下就老实了:“我说,江大嫂子你先别恼!我是把你说的药卖、卖了,没给那些外来户……不过让他们自己去挖黄荆根熬水了。” 江枝之前教他认识花脸细辛就是送给流民治病,现在被他卖了,没有给人,害怕被骂贪财,他就瞒下来。 江枝无语,这个李老实还真是不老实,不过她也没有出言说什么,李老实至少还让人挖黄荆,没有全部私藏。 见江嫂子没有责备自己,李老实也来了精神:“那些细辛还真有药铺收,我挖了三天,把官道两边的田沟都找完了,嘿嘿,送去药铺,他们给了三钱银子。” 李老实说得嘴角直抽抽,这花脸可比自己之前找的节节草贵多了,换成以前买来的杂粮面够吃两月。 江枝盘算一下,三钱银子大概就是三百文,在现代细辛也是不便宜的,还算合理。 三钱银子! 江枝想到以前小野猪从李老实身上扒拉出来的碎银,现在可得把佩奇看好了,要不然又会掏别人腰包。 江枝又问到镇上怎么有肉卖的,药铺开了几家。 李老实道:“只有一家肉铺,不过有两家医馆开业,镇上人也不多。” 他把事情的经过细细说完。 这次兵乱,梨花镇这次受灾严重,商铺富户被劫掠一空,半年过去还没有恢复一成。 其实,徐家村是遭受了无妄之灾,乱兵一般是冲击富豪大户和乡镇县城。 偏远的村里就是有乱兵也不逗留,一有动静村民就扶老携幼躲进旁边山上,损失的财物也不多。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03节 但他们也小心得紧,大半年不许外人进出,直到官府发文才开始走动。 徐家村是因为就在官道旁才遭了大难,里面没有走的村民被挟制当了人质,房屋也毁于一把火,不过因祸得福现在才被选做医棚的地址。 现在镇上陆续有商铺开业,药铺肉铺也就有了。 李老实想着第一次跟人家吃团年饭,就拼命找了三天药。 顶着寒风,从天刚亮忙到天落黑,把方圆十几里的沟渠跑了一个遍,挖出药送去医馆换钱。 赶在肉铺的最后一天买到一斤,又去粮店买来两斤糯米。 李老实搓着手道:“我是用药钱买的,没找张军头借,他才不会借我。 江嫂子,我不是诚心想骗你的,只是、只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药能卖这么多钱!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把钱要回去。” 江枝再次无语。 李老实这个人是有些投机取巧的小聪明,天天都在道德边缘疯狂试探,是世人眼中贪吃贪睡懒惰无能还小心眼的反面教材。 现在害怕自己知道药能换钱,还想隐瞒着。 这人虽然不讨喜,但也让人生不起厌烦之心。 人活一世,漂如浮萍,都在随波逐流,只想让自己过得舒服点。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没钱的时候谁都是精打细算,小肚鸡肠。 李老实这些小心思虽然不地道,可他自己找药卖钱撑场面,不损别人利益,也无大错。 “灯芯草就是水边的杂草,要在夏秋季收,现在已经没有了!” 江枝取出一根细长柔软,微微有些黄的草茎给李老实讲起来。 灯芯草真的算是最普遍的植物,能生长在世界上任意一处的温暖水边。 灯芯草的茎髓,也就是去掉外皮之后的“瓤”,植株好找,唯一的技术含量就在怎么取出灯芯来。 “只需要用水把草茎煮过,就可以剥去外皮,取出里面的茎髓。” 李老实听得笑容满面,满心欢喜,自己又找到一个能换饼子的方法,饥饿又能离自己远一步。 说完这些,江枝随口又道:“小孩子晚上看见灯火就夜哭不睡,是心火盛,生口疮,可以拔全草入药熬水服用。” 李老实听得大为震撼:“江大嫂子,你懂得真多啊!” 就是水边随处可见的野草,又是能家用,又是能治病。 江枝其实还想说,灯芯草还可以编床垫和枕头,方法跟草编差不多,而且灯芯草本来就有镇定安神的作用,还能有助睡眠。 第144章 按照惯例 大年三十,蒙蒙夜雨依然悄然而至,檐下守岁的火堆依然熊熊燃烧。 冷风吹得细雨飘飞,也孕育着来年春雨丰沛。 按照惯例,这一晚大家不能早睡,都要烤火守岁等到午夜。 崖下一家子关门围在屋里的火塘边闲聊吃红薯干和南瓜子,李老实在跟小满和徐大柱吹着自己曾经的辉煌历史。 虽然时不时被小满问得哑口无言,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发挥。 李老实其实也是平川县的人,没有成家就四海为家,他对落户徐家村很满意。 “老实,你现在还能在医棚混饭吃,等医棚撤销,你还是租几分地来种,以后再讨一房媳妇,好好过日子。”小满爷给出建议。 李老实虽然落户在徐家村,但没有土地可以耕种,还得开年以后在官府那里登记租地。 李老实嘿嘿干笑,却不接话。 他年轻时就不想下地干活,那扁担背索实在是太压肩膀,还是扯草药轻松。 山上生山里长,不需要灌一舀粪就能换钱。 而且,江嫂子又教了几种药,以后够吃饭了。 见这个人还是懒,小满爷无奈摇头。 在普通农家人眼中,不种田,不学艺就是不务正业,不成家更是大逆不道! 另一边,春凤和徐大柱也在畅想来年的事。 原本江枝还想过以后采笋干能卖钱,可是在公布青冈子除涩的水煮浸泡法后,山上的苦笋也就被人破解。 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几根冬笋被人掰下水煮,这可比野菜爽口。 卖笋的希望落空,春凤现在把心思都放在木耳上。 不得不说,炭窑改成的窖里的温度适宜,木耳长势不错,以后自家就靠这个也比烧炭换钱好。 妮妮靠在娘怀里,面对红红的火堆,把玩着手上的藤镯,这是爹给自己做的。 在收割下鸡血藤之后,江枝就将其中几根枝条最好的放到旁边,教会徐大柱做鸡血藤手镯。 只需要将鸡血藤在火上边烤边弯曲固形,再用软布磨去表皮尘土就行。 鸡血藤不值钱,比不上金簪银镯,但女人收礼物很多时候要的是心,况且鸡血藤还有养生效果。 于是现在过年,小满奶手上有,春凤手腕上有,就连妮妮也有一根细细的,颜色也是最鲜艳夺目的手镯。 此时火光闪耀,藤上的星辉也在闪耀,最后都汇聚到妮妮的黑眸里,就好像亮起的小星星。 娘回来了,爹爹能动了,自己还有这样好看的手环,真是好开心! 住在山上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沙漏辨不清时辰,只能估计着时间。 守夜等子时一到,小满就把早准备好的嫩竹节丢进屋外的火堆中。 “噼啪!”“嘭嘭嘭!” 竹节炸开,灰尘漫天飞,可每个躲闪人的脸上都是欢笑。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过年,再怎么也要有鞭炮炸响! 崖上,江枝家里也烧起一堆火在守岁,巧云抱着熟睡的小彩霞看二瑞在火堆里烧红薯。 旁边还有小野猪在探头探脑的等待。 红薯烧好掰开,里面喷香的内瓤子每个人吃一块,剩下焦糊酥脆的外皮就是小野猪的最爱。 热络滚烫,每个人都哈着气,小野猪更是吧唧嘴,吃完就哼叫着去徐二瑞手中抢。 江枝抓住佩奇背脊上的猪鬃毛把猪拉过来:“你才把菜糊糊吃得肚子都圆了,现在又抢食。” 今天是过年,人有一顿好的,猪也不例外。 红薯砍成小块煮得软烂,再放进菜叶,最后搅拌好玉米面煮成稠稠的糊状,还有盐,闻着就是甜香。 小野猪吃得肚子滚圆,连躺都躺不下,只撑着前腿坐着。 抢一阵红薯,再抢一阵爆米花,听到崖下在烧竹节,二瑞跳起来:“娘,该烧爆竹了!” 江枝点点头:“小心别吓到孩子!” 火盆端到屋外,几根竹节塞进火里,很快“嘭嘭嘭”几道巨响回荡山林。 抱进屋里的小彩霞还是被惊醒了,“哇哇”哭起来,很快就被奶水安抚住。 三个人都只想着别吓得孩子,忘了还有一个毛孩子。 小野猪跟人才过半年,哪里见过这阵势,爆声一起,吓得嗷一声转身就跑,对着江枝就冲过来。 见猪对自己冲来,江枝可就惊了,之前五花肉被蛇吓到时钻进自己小腿间躲藏她可还记得。 那时候的五花肉才几斤重,可怜巴巴的小猪躲了就躲了,这时候可是一头好几十斤的大猪,自己这老胳膊老腿的可受不起它的一撞。 可哪里是她愿不愿意的,眼见避不开,江枝只能扎着马步想要等它钻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小野猪还是一头撞进江枝的腿弯,就这么一扛…… 江枝脚下不稳,一屁股坐下去,于是就成了骑士,还是一个反扎骑士。 人都说骑虎难下,现在江枝骑猪也难下,只能揪紧小野猪背上的长毛连声喝止,又笑得直不起腰。 小野猪驮起她满屋跑,徐二瑞转头看见就跟在后面追…… 小野猪慌过也觉得有趣,居然不停,等它跑累,江枝已经笑得肚子疼,踉跄着下来,连骂猪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彩霞早已经停下吃奶,看着自己的骑猪奶奶咬着手指咯咯笑。 徐二瑞和巧云也是又笑又恼,万一把娘摔伤了可怎么办? 大年三十守岁这一晚就好像是这一年,过得真是又欢喜又惊险! 放完炮仗大家就要休息,巧云端来热水让大家洗脚。 卷起裤腿谁洗得越高越好,这样来年出门行路随时都能赶上饭点。 一夜过去,再等到天光微亮时,江枝就起来了。 按照惯例,新年初一开门第一件事,就是去泉边打上一桶“金银水”回家。 有这一桶“金银水”,新的一年就能发财赚钱步步高升! 按照惯例,新年第一天早上是不能吃稀饭喝粥的,否则这一年办事不成,出门就下雨。 江枝准备给每个人煮一碗豌豆尖面,水才下锅,春凤就急匆匆从崖下跑上来。 “婶子,你们不用煮早饭,今天我们吃吊浆汤圆,还有鸡蛋!” 按照惯例,这一顿早饭的确是该吃汤圆了,团团圆圆,美满幸福! 江枝诧异:“你们真磨出糯米浆?” 春凤摸着腕上的藤镯,笑得眉眼温柔:“难得团圆,总要吃到汤圆才算数!虽然少了些,大家就分着沾点喜庆!” “说得好,是该吃个团圆!” 江枝爽快答应。 原来昨天上午李老实的糯米送来,趁着有空,春凤就用温水泡上的糯米、大米。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04节 晚上守岁时用石磨推磨成浆,再装进棉布袋悬挂过滤,现在就可以用滤干的米浆搓汤圆。 里面的馅也有,那就是之前换回来,一直没舍得吃的红糖。 第145章 新的开端 过完三十夜,就是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初一这一天每个人都穿上自己最好衣服,巧云戴上银耳钉和绒花,手上还戴上二瑞给她做的苦楝子手链,就连小野猪也被系了红头绳。 大家吃过饭就要出门走走。 “走一走,消百病!空手出门,抱财归家!” 小满爷自然是带着小满奶转地边。 小满奶很少出门,此时看着斜坡地里的小麦满心欢喜。 一场夜雨让土地湿润,麦苗长得浓绿,长长叶子滚着水珠。 土地多就是好啊,这一地的麦子一定可以收千斤。 可在想到山下那些地,小满奶又开始抓心挠肝,那也是好田地可不能浪费了:“老头子,山下我们的地怎么办?” 小满爷此时也不闲着,伸手拔去麦地里的一株杂草:“总没有空的,都交给二瑞娘安排!我们管好山上的。” “啊!那就好!”知道是二瑞娘管山下的地,小满奶立即就不担心了。 在山上住这一年,她对江枝已经心服口服,大家现在有吃有喝有衣穿,靠的还是别人。 “唉!那样能干的一个人,前些年真是受苦了!” 小满奶已经接受现在的江枝,脑中主动开始替她洗白过去行为。 小满爷皱巴巴的脸也是惋惜:“二瑞爷奶那性子也是太偏心了,为一个嫁出门的女儿拖累了自家,教得小天也不懂事……二瑞爹挨了重打还能撑十几年,看来还是全靠二瑞娘草药……唉!可惜了大的那个孩子,六岁了!” “是啊!有一次我还说过那老婆子,让她多想想自家孙儿,结果她说小天没爹没娘,要是她再不多护着,就没人疼……” 这边老夫妻絮絮叨叨翻旧账,江枝完全不知道,正带着小野猪在山里乱走。 此时湿雾笼罩着树林,不知道是雨水还是露水,亮晶晶挂在树叶边,只要一动就扑啦啦洒下来,淋得人满身湿透。 小野猪哼哼唧唧跟在旁边,翻着草茎树皮。 寒凉的空气冻红江枝的鼻子,她头脑也越发清醒。 初来这一年都在为了生存而努力,也在想方设法隐藏真正身份。 新的一年来了,章县令提议制药,医棚也会在半年后撤散,这些都是机会。 要想重建家园,要重新修房子,银钱就在首位……江枝脑中条理清晰的考虑着。 此时的徐家村里,每个窝棚都冒着青烟。 无论怎样,他们也要过年,拿出家里早存下的精粮,做一顿最丰盛的食物,熬过兵荒马乱,畅想美好未来。 每一个窝棚里的人如同顽强的野草,带着希望和活力再一次站了起来。 徐根宝已经跟大哥徐根有分家,只不过现在无法另外搭建窝棚,还凑合住在一起,但饭却单独做。 “根宝,你们要出门?” 徐根有见弟弟夫妻俩带着孩子初一大早就要出门,忙喊了一声。 分家后这几天,两家就没说话,徐根宝被媳妇管得死死的。 见大哥喊自己,徐根宝点点头:“我们去镇上小菊家……” 徐根有看看夫妻俩身边放的粮食和衣被,叹息一声:“根宝,你现在去投奔你丈人也好,你丈人也困难,你要帮忙多做些……” “要你多管!你还是多顾自己,我爹和哥哥都要我回去!” 根宝媳妇满脸喜气,对着徐根有高挑了下巴。 也是该她高兴,根宝媳妇的娘家在梨花镇上。 当初兵乱她是自己走了,回来才知道娘家受灾就没有去看过,这过年时,娘家带信过来。 知道娘家爹和哥哥都没事,夫妻俩立即决定过完大年三十,就连初一都不过就去投奔娘家。 再是受灾,也比连房子都没有的徐家好。 婆婆刘氏知道小儿子要去投奔丈人,避到一旁偷偷垂泪。 临走时,徐根宝对刘氏叩头:“娘,儿子的地交给大哥做着,收的粮食就是你的口粮。儿子以后会回来看你。” 他们夫妻俩带着孩子走,分下来的土地也留给徐根有种。 刘氏泪眼婆娑:“儿啊!你以为靠别人的日子好过吗?你以后要后悔的!” 听到这话,根宝媳妇跳脚:“我爹和哥哥不会亏待我们的!” 磕完头,徐根宝低头带着媳妇就走了,除去这里苦,他在这里也待不住。 前几天,徐长寿那一户人家的消息已经传来了,章县令没有惩罚他们,也不再回徐家村,而是下放到其他受灾严重的村里做了外来户。 好端端的田地没有了,还成为流民,跟着想做伪证的徐根宝还为此分家,如今成了村里笑话,借着丈人要自己夫妻同住,他就顺势走了。 李老实只在山上吃过初一的汤圆就走了,接下来几天闲过,初五江枝又再次到了村里。 这一次,她是来种地的。 年前时间太紧,她没有翻地,现在已经开春,种地也迫在眉睫。 虽然官府要送来种子,也不能太放心上。 她已经听向德金说过,官府能送的种子都是高粱粟米和一些杂豆。 而且自己要做的田地跟其他人也不一样,还是按自己的计划来。 一进村,江枝就发现了变化,徐家本家的几户人看见自己开始打招呼。 那些外来户更是亲热,一路“江嫂子!”“江婶子!”喊个不停。 这让江枝很诧异。 迎过来的李老实眉飞色舞,却装模作样道:“江嫂子,是这些人自愿的!” “啥意思?” 等江枝看见自己家和小满家的那些田地,就知道啥原因了。 所有的田地已经被人挖过,土块也锄得细细碎碎,只需要种子撒进地。 徐二瑞追着李老实问是谁干的活,李老实得意道:“我说谁要草药就要帮忙挖地,以后有活也请谁干,包吃包给钱!我只说一句话,他们就抢着挖地了!” 他真是得意,扯点草药就让人干活,江嫂子清闲了,当然自己也不用跟着干活。 徐二瑞和小满都嘿嘿夸着:“老实哥就是有本事。” 对这两人没大没小的称呼,李老实很是受用:“嘿嘿,这算啥,以后我们都不用干活。” 他干啥啥不行,就偷懒耍滑第一名。 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江枝哭笑不得。 李老实的擅自做主,却是让她找到一个干活的方法。 毕竟从山上到村里有这样远的山路,跑一个来回再干活累得不行。 等到以后搬回村子,至少有两年时间,做农活成了难题。 现在看来,就让李老实盯着也不错。 第146章 馆驿选地 土地既然已经被翻过,江枝也就不多浪费时间,她要去医棚打听一下有什么消息。 医棚外面很安静,伤兵们都躲在棚里。 现在烧着炕,一堆一堆在暖烘烘的炕上坐着躺着打马吊,扯长牌,闹闹腾腾。 若是没炕,屋里又阴冷,这些伤兵就只能在外面的泥水里闲逛。 有伤兵见到江枝经过,立即礼貌打招呼,旁边的守兵也是笑嘻嘻回应。 大家都记得两个月之前,流民聚集在村外,当时情况紧急。 若不是江婶子教大家煮青冈,那些饥饿到极点的流民肯定会发生点什么。 他们这些士兵可以战场杀人,可不愿意平白对平民动手,若是逼不得已出手,那就是血流成河的事。 江婶子不光是救了流民的命,也救了他们的命。 一打听才知道,因为过年张军头并不在医棚,他也回自己家团圆去了。 现在只有许东这个医官还在苦逼守着,看到江枝到,他也没什么精神。 在徐家村待了大半年很少回城,医棚的伤兵走完,他就该跟家里人团聚了。 “许医官,现在伤兵还有多少人?没有新人送来了吧!”江枝装出没有看见许东的寂寞问道。 许东摇头:“这就是最后一批,等所有人痊愈,这里就不收伤兵。” “为什么?已经没有打仗了?”江枝追问。 向德金年前上山说过战事打到马家堡,但伤亡情况不清楚。 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秘密,许东随意道:“怎么可能会停,听说已经打到安州,伤兵全部安置在占领的固城,这里自然是不用了。” 战场转移,战地医院也转移了。 固城、安州,江枝努力回想书中的内容,可是……现在飘渺得像梦,有那么回事,却支离破碎完全想不起。 算了,还是不去想。 “许医官,你知道驿站什么时候建?建在村里还是什么地方,建几处?” 江枝相信这里要修驿站,就是不知道驿站怎么修,建多大面积。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05节 徐家村的人口少,现在宅基地被医棚占去大半面积。 要是驿站房屋修建得多,再加上有骡马牲口棚需要隔开距离,恐怕宅基就没什么剩的。 而且驿站之间还有距离区别。 汉代在交通要道上隔三十里设一驿,唐代还有水驿,方便饮马歇人。 宋代20里有歇马亭、递铺,60里有馆,可以住宿; 明代每10里有急递铺。 可上次去县城六十里,路上也只有一个歇马亭。 看这里的驿站规模和距离,江枝想推测出外面官道以后是普通路还是高速路。 许东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又摇头叹息:“你一个没出过门的妇人是不知道的,还是给你说吧!” 显然,驿站距离是早就有固定模式的,江枝这一问就露馅了,但她就一乡野村妇,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新军会在锦州府建城,徐家村这里正好是处在锦州府到渝州府中间,距离两地都是三百里,这里是一个大驿站。” 江枝一边听,一边努力消耗理解这些距离。 如果在锦州府建城,到水路通达的渝州府必定会从这里走,这里就将是交通主道。 从徐家村到渝州府就有三百里,到锦州府就更远,凭借现在需要翻山越岭的官道,车马难行。 天亮出发,天黑入店,一走至少五天,六十里就得有一个能提供住宿的馆驿,这么说来,徐家村这里就是一个大馆驿。 江枝心里高兴,有驿站好啊,至少自己以后想搭一个顺风车,捎带些东西就方便了。 得到这消息,对会占去多少宅基地,江枝已经不再关心。 官道旁边有的是宅基,只需要砍去树就有了。 得到有用消息,刚离开医棚,江枝就看见小满和二瑞被人拦住在说话。 在小满前面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一贯的黑瘦,看得出来是在外面当流民的日子不好过。 此时那人面容很是激动,就连江枝走近都没有发现。 江枝听到他声音哽咽道:“真是太好了,长庚爷和你们都没事,我和爹半道才知道你们没走,我爹还想回来的,只是……唉,现在说这些都是空话了,反正你们没有走是对的。” 江枝微微蹙眉,这话也太假了,什么半道才知道没走,爹还想回来接。 那你倒是回来呀! 见三人还说得认真,江枝没有打扰也默默听着。 小满和徐二瑞显然对这人印象不错,听到这假话也没有反驳。 小满反而安慰:“根有哥,你也放宽心,我们在山上过得还行,我爷说过你家不该走,就在炭窑那边躲一阵,等安稳再下山。” “唉,当时也是心慌,听到别人说要吃人就跟着跑,都没有想一下,大家都是人,又怎么会吃人,结果害得我爹丢了命。” 徐根有仿佛有一肚子委屈想说:“根宝又做了错事,还想帮长寿爷作假证,这下村里也待不住,已经投靠他丈人去了!” 小满瞪大眼睛:“他丈人?就是镇上的王八爷!他没有逃吗?” 徐根有摇头:“逃了,但是最后逃的,店铺被抢完砸完了。” 王八爷是镇上一个木器铺的东家,梨花镇不大,但王八爷算是一号人物。 一把劈木头的手斧玩了几十年,都已经玩出花来了,再加上两个儿子都是膀大腰圆的汉子,在梨花镇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生下小女儿王小菊也是娇惯,十六岁时看上在镇上学弹棉花的徐根宝,就一心想嫁,就连镇上其他做生意的人家一个都不愿意。 王八爷没办法,只好将闺女嫁到这个穷山恶水的小村子里,要了十两银子的聘金,嫁妆却是不多。 因为徐家有两个儿子,又没有分家,女儿拿了嫁妆过来也得给别人用,还不如等分家之后再补。 王小菊觉得亲爹说得有道理,自己的嫁妆拿过来,肯定要被用的,那多亏,于是,只带着三床被子就嫁过来。 这事让徐家村的人说成笑话,都说徐根宝十两银子换来三床被子,半夜蒙头哭时都没有声音。 同时对“卖女儿”的王八爷自然是嘲笑,可王小菊并不觉得有错,还让自己爹带着哥哥们到村里来闹了一场。 面对凶巴巴的王掌柜,那些长舌妇才歇下话头。 可这次兵乱,王小菊跟着徐家村的人跑了,王八爷带着儿子不愿意走,故意开着店门,要跟流民拼一场。 没想到流民没有动手,来的是流匪乱兵,王八爷的名头就不好使了。 第147章 土地安排(1) 徐根有拉着小满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不过主要还是替徐根宝道歉,也询问小满爷奶的身体状况。 还有大柱,那以前也跟他屁股后面跑着长大的孩子,这次兵灾被丢下了。 显然徐根有跟徐根宝是不一样。 小满对他的态度也不一样:“根有哥,我家去年有点收成,混着青冈粉吃能管饱。 山上还养了几只兔子和鸡,哥和爷奶能吃上荤腥,他们身体还好。” 有耀祖媳妇和弟媳根宝媳妇的嘴巴宣传,徐根有不仅知道小满家养兔子,还知道种的红薯全是筋,并没有起心借要。 徐根有提到小满家的田地:“前两天,我看你家地有那些外来户挖就去问过,他们说是帮忙。 我就担心你家住山上,被人抢种抢收都不知道,以后会帮你盯着,有什么事就上山告诉一声。” 他是知道小满家炭棚位置的,而且他家在山上也有炭棚,年前还烧过几窑青冈炭跟医棚换来些粮食。 山下有人帮忙盯着,这是小满最想要的:“那就有劳根有哥了!” 李老实说话做事不踏实,如果知根知底的徐根有盯着,那就万无一失。 徐根有摆手:“唉!别谢,你能不恨我们就行了。这就是眼皮子底下的事,又不费心。” 听到这里,江枝咳嗽一声,三人这才回头。 谁知看见她,徐根有刚刚松弛下来的神情又紧张起来,匆忙打了招呼:“江婶子!”就说忙着下地走了。 江枝撇撇嘴:自己又不是老虎! 算了,别人不想交往就不硬贴。 “二瑞、小满,我们回去了!” 江枝觉得挣钱跟种地同等重要,驿站一修,自己的房子也要修,那就需要大把的钱。 临走时,她又把村里的土地跟李老实交代了一下:不要种高粱豆子之类的粗粮,地还是空着,过两月直接种苞米。 朝廷下发的种子给帮忙种地的农户,医棚那边已经打过招呼,只管去挑粪泼地。 李老实一一记住,说只要给几斤粮食,肯定有人干活。 江枝已经计划好,冬小麦已经错过季节,现在地里都是各种菜,而距离春种玉米还有三个月。 这三个月时间不能浪费了,要赶紧的沤肥积粪,为玉米两茬套种作准备。 两茬苞米,的确是这样的没有看错。 这个时代没有杂交品种,苞米都是现代的水果玉米般大小,而且是自带甜糯,颗粒也是亮晶晶圆滚滚,如同玉感。 所以江枝在看见嫩玉米时,第一反应就是啃半亩地。 现在有多的土地,她就想先种一茬嫩玉米吃,第二茬才是干玉米。 玉米地起垄厢套种红薯,一点都不耽误下一季粮食。 回家的半道上,小野猪又等在树丛里,这一次没有挨骂,江枝摸摸它:“以后可要藏好了,被人发现你的腿就要成火腿!” 徐长寿一家子已经被送走,没有人再见过小野猪。 而且三十晚上那场千错万错的骑猪,江枝也感受到这野猪的力量,只要它想跑,没有人能控制住。 新年第一件事就是修路。 要得富先修路,以前没有修是故意增加上山难度,以后上山下山的时间多了,再多绕路就是浪费体力和时间。 两家人,能动手的都出动,徐二瑞江枝,还有小满和春凤,小满爷当总指挥。 家里又留下老弱病残。 除去通往两家人所在山头的路是小满爷故意堆填,其他地方则是去年夏天暴雨冲毁的。 堆积在路上的石头泥土需要掀翻到山下,那些堵塞的水沟也要清理。 这些事情并不繁琐,需要的就是耗时,毕竟当初只为了拖延流民上山的速度。 另外就是在山涧上砍树搭桥,这在以前都没有做过的。 徐家村人每次烧炭只有那么几天,又是冬季,踩着干涸的水沟就可以走,路也就修得马马虎虎。 这一忙碌又是半月,修通以后上山路程只要一个多小时,比以前的三小时少了一半。 可路还没有完全修好,李老实又来了:“江嫂子,张军头说那些外来户租完地还有剩下的,问你要不要?都是些边角,不要租子,到时候你折成嫩玉米就行!” 江枝诧异:“张军头怎么知道嫩玉米?” 李老实扭扭捏捏:“我说的,我说江嫂子你要种两茬,一茬专门吃嫩的,张军头就要分一些。” 这个大嘴巴……自己还没有吃上呢,就被人惦记上了。 剩下的土地,那又是多少? 江枝喊了徐二瑞来:“你下山看看,把土地记好数,列一个册子,看看地里有多少收成!要是不清楚,就找本村其他人帮忙看看。” 这是一个简单事,徐二瑞就可以办,江枝也有意开始磨练他的办事能力。 徐二瑞应一声就跟着李老实走了。 他在村里待了两天,等回到山上,带回来一叠纸,上面满满当当的一片字,都是地名。 徐二瑞识的字还是这一年借着认药名硬记下的。 识得勉勉强强,写就更难了,就好像是画的,比如说:“二道”、“小地”,问才是二道沟,小尖地,也还是能报上名来。 江枝统计一下,剩下的地有十多亩,分散在两里范围,大大小小长长短短共几十处。 每天走一趟微信步数会爆表,难怪没有人租,这点地交完租都没有剩的,还不如把好地精心打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06节 “娘,李老实又想让那些外来户随便种下去就是,我没有答应,就想请根有哥帮忙看着。”徐二瑞难得有自己作主决定权,此时说得很忐忑。 江枝毫不犹豫的点头:“李老实做些取巧的事还行,种庄稼上不能掺假。 人糊弄地,地就要糊弄人,徐根有是个干活的老把式,让他看着靠谱。” 徐二瑞见自己没有错,长松一口气,底气也足了,就把自己在村里的其他安排都说出来。 “娘,那些地我看有好多可以跟我们以前的地连成片,就想挖了田坎并成一块,再挖出过水沟,以后从河渠里放水就能流过去。” 江枝又点头:不错,有这想法就是好的。 得到夸奖徐二瑞又兴奋几分继续说,不过这次说得吞吞吐吐:“娘,挖田坎和水沟需要请人,要是我们自己做,修完山上的路,又挖地,太累了!” 刚刚笑容满面的江枝微微蹙眉,这可不像二瑞的风格:“又是李老实让请人的?” 第148章 土地安排(2) 徐二瑞挠着头:“李老实是这样说的,他说现在土地三十亩,就我们自己做,每天都要起早贪黑的干,太累。 不如全部请人,工钱现在可以先欠着,以后我们自己扯草药换钱,再付工钱够的!” 李老实现在是尝到卖药的甜头。 卖草药比干农活轻松,见有这么多地,就一直在徐二瑞跟前说请人划算。 徐二瑞一个从小干农活长大的,要是谁在一年前说干活请人,他不会同意,娘那里也不会同意。 可在县城看见三大袋子药卖了二两银子,他就动心。 的确,别人干活,自己可以多出时间做其他的,还能多挣钱。 听徐二瑞这样说,江枝心里舒爽。 比起花钱,徐二瑞能有这些想法很好,哪怕是李老实说的偷懒话。 自己这边的人要是把时间和精力全部放在挖地,种庄稼卖苦力上的确是浪费。 只是自己还在想怎么说才方便。 毕竟一个做一辈子农活的老太太突然变成事事请人,就很是突兀。 现在这话由徐二瑞说出来,比自己这个娘说出来合情合理。 于是,她故意沉默片刻才点头:“那以后我们要勤快点,多扯草药才行!” 徐二瑞见自己的话全部通过,顿时喜上眉梢:“娘,以后我也是能找药的,你教的我都会了。” 江枝修路已经够累,想想自己再修两个月水沟就头皮发麻,自己的时间可不能耗在这上面,还是卖药材才是自己的正业! 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接下来徐二瑞就在村里监督着做工整地。 吃住都在医棚,为了记工期,他又找医棚的文书指点做账本,像模像样的当起东家,而且还越干越有经验,每次回山的变化都大得惊人。 挟在腋窝里一辈子都没出息,还是放单飞有利成长。 山上,修好路江枝开始筹钱,六十里外的县城不用考虑了。 多带东西去一趟得坐骡马,还需要住一宿,吃喝下来没多赚的。 梨花镇上有药铺,可以去卖药,也看看这个镇究竟是什么情况。 只是现在还没有出正月,山上一年生的草药都没有生长出来,多年生的也已经在去年采得差不多,不能再挖绝根。 家里的药材已经不多,能卖的只有提前剥出来的灯芯草,这个最安全,若是药铺不收,自己就卖去杂货铺当灯芯。 另外是一大包晒干的红棘果,本来是给佩奇准备的东西,可有青冈子和红薯,小野猪的口粮足够,这些红棘果就没有动。 但这也是可以给人当粮食吃的,现在春荒,说不定就有人需要。 知道江枝要去梨花镇,小满爷也想卖一些徐大柱编的草鞋,一些葛丝和麻线,还有木耳。 吃的东西自己要留下,草鞋和葛丝麻线用不完,可以换成其他物品。 于是,两家就商量好一起去赶集。 梨花镇赶集是有规律的,每月三、七、九,逢单不逢双。 其实平川县城也是有时间限制赶集的,是二、四、八,逢双不逢单。 上次江枝等人去时感觉城里人少荒凉,就是错过赶集日。 等到正月二十九,天还蒙蒙亮,江枝和小满就背着大包小包下山赶集。 小野猪又追追停停,跟到半道才回去。 到村里已经天刚大亮,跟李老实和徐二瑞汇合,四人就往梨花镇去。 徐家村到梨花镇十几里,没有什么交通工具,只能靠两条腿走路。 江枝从天蒙蒙亮就开始走,现在又开始往镇上走,想到赶集结束还得再走回来,她只感觉两条腿疼。 没办法,人就是这样熬过来了。 在现代时,爷爷和父母那一辈人无论到哪里,都靠两腿走。 出门就有车的历史才短短二十几年,这里更不会随时有骡马牛车。 江枝不用背东西,有徐二瑞在,他早就负责背篓子。 无法想象那些逃难的人,不仅没法吃饭,还得带着大包小包凭着腿走几百里,是何等艰难。 官道上不光是他们这些赶集的人,还时不时有行人走过,比以前流民好多了。 不过每一个人都好像惊弓之鸟,相互之间远远的不敢走近。 梨花镇就在官道旁不远,从岔路下官道就是镇口,入眼先看见一道两米高的土筑矮墙。 其实,有这些矮墙,梨花镇应该是比较安全的。 可乱兵裹挟着沿途绑来的村民强行扒开镇墙,骗开店铺,这才给了梨花镇灭顶之灾。 时间过去一年,这堵矮墙新修过,新土就筑在被人扒塌的老墙上,比以前的高度又增加了。 进镇有些麻烦,矮墙边围着一大堆人,每个人都伸长脖子在往里张望,时不时就有人或垂头丧气或怒气冲冲的离开。 江枝四人也挤过去看发生了什么。 “你是哪个村的?不是本地人不许进!”矮墙边几个男子拦住想进镇的人询问,一听不是本地人,立即要推出人群。 “我已经在大岩村立户,是本地人!” “不行!” “我就是徐家村的人!” “不行!” 那自称徐家村的不服:“凭什么不要徐家村的进?” 拦路的男人冷哼:“口音还没有变,你想骗哪个!” 巴郡说话大同小异,可真正听来就知道“十里不同音”,想混成当地人不那么容易。 梨花镇半夜被人骗开毁坏,用的就是口音不同,现在对外地人也防备得紧,连镇都不许进。 被人揭破口音,那人顿时哑声被推出来! 江枝看去,的确是徐家村的外来户。 徐二瑞开口喊:“田家二叔!” 那人正又气又急,听到有人喊自己,抬头四下一找就看见徐二瑞,立即露出惊喜过来:“是二瑞!李老实,你们也来赶集!” 他过来就看到江枝,忙弯腰点头:“江嫂子!” 江枝已经听徐二瑞说过这个田贵,三十出头年纪,夫妻俩带着三个半大孩子,一家五口从外地来。 因为家里兄弟多,这个田贵夫妻是不受父母待见的,平时在家干活的都是他俩。 而且爹娘还说想让自己才十一岁的大女儿田桃早些嫁人,免得在家吃闲饭。 恰遇上兵乱流落徐家村后,夫妻俩就决定在这住下,反正回去也是一辈子干活的。 江枝觉得,能为孩子另寻出路算是一对称职父母,而且思想也不迂腐。 第149章 梨花镇(1) 几人在镇外打过招呼,田贵就说自己无法进镇,想请徐二瑞帮忙买些米粮。 “我这里有五十文钱,想买些细粮,能买多少买多少!” 田贵从怀里摸索着取出钱袋,这是在医棚干活换来的粗粮卖成钱。 不知道现在粮食价格,只能尽钱数用,可现在连镇也进不去了。 徐二瑞拿过钱,有些意外:“田二叔,你家现在吃得起白米了?” 田贵有些不好意思:“我媳妇又怀孩子了,吐得厉害,就想买些白米熬粥给她喝!” 江枝:人的繁殖能力真强,现在这情况依然可以怀孕。 不过章县令最喜欢看见这些事,人口太少,万物待兴! 她接过钱袋:“好,我帮你问问米价,就用这五十文买吧!那你在这等着!” 田贵连声感谢:“好,感谢江嫂子!” 人群向镇里走,就在徐二瑞小满顺利进镇,江枝担心李老实被拦住时,李老实冒出一句,不得豁你,是本地人就被放行。 他脑瓜子灵活,几个月天天在山上跟小满徐二瑞混,早就学会本地口音,年前就自己混进来的。 梨花镇只有一条街,店铺沿河而建,都是一些瓦房和砖房。 原本是五六十户人家的大村子,渐渐周围各村民众自发聚集形成集市。 有人开店铺做生意,饭铺、酒肆、药店、布庄,也就成了有规模的商业街。 里长代管着集市琐事,招募青壮担任镇丁,可乱兵流匪来时,镇外矮墙失守,住在镇上的里长被杀,镇丁也全部驱散屠杀。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07节 现在这些镇丁还是各村回来招来的,业务生疏,需要辨认口音。 被毁的梨花镇现在已经恢复了一部分。 赶集的人很多,每个人都在街边摆上自己带来的商品。 有粗粮,有蔬菜,还有半旧的衣服家具。 销售换钱也好,以物易物也好,都想赶紧找到自己家里需要的。 过完一个冬天,每个人对生活的渴望仿佛是地皮下的草芽,都在这即将到来的春天萌发。 徐二瑞背着一大包灯芯草,在人群里很是打眼。 不等他放下,就有人过来询问:“小伙子,你这灯芯草是怎么卖?” 徐二瑞没有卖过,江枝也不知道这里的物价,尤其是现在的物价。 还是不务正业的李老实答话:“每斤五十文!” 那人转头就走,显然是要价高了! 徐二瑞一下就急了:“娘,人家不买怎么办?” 江枝不急,不买就不买,她还要转一圈,看看行市再说。 这还真不能怪李老实喊高了。 灯芯草一般人少有买一斤的,草芯松散又轻,一斤就有一大捆,徐二瑞身上满满一大背篓还不到四斤。 灯芯一晚上用不了三寸,一斤草够半年。 对现在还缺吃少穿的人来说,油灯可有可无,至少江枝在山上就很少点灯。 偶尔点灯棉线就能凑合着使,自然用不上灯芯草。 李老实也不急,买卖东西就是这样的,他以前为了捡便宜,没少做些心里想买,人却故意转头走的动作诈别人。 市集上卖东西的人多,买货的人少,大家都穷,每个人都是想自己能遇上一个傻的。 江枝在卖鸡蛋的摊位上问了价,一枚鸡蛋四文钱,不便宜,比带壳的稻米贵。 价高东西还少,那男人面前也只摆三枚蛋。 现在能养鸡的人家少,冬天鸡缺食又不下蛋,就连山上两家人的鸡也是隔上好几天才下一个。 二是鸡蛋什么时候都比粮食贵,就现在一个土鸡蛋至少得2元,一斤稻谷1.1元。 所有生意最好的大概是铁匠铺,此时满满围着一圈人,一手捏着钱袋,一手摸着锄片,满脸纠结难舍。 春播在即,无论是留下没有逃的,还是返乡,家里都缺少锄头镰刀。 没农具就无法种地,掏空家底也得买。 江枝先帮小满和二瑞在街边找到一处空位,把十几双草鞋、几束麻线葛丝摆上。 草鞋定价十五文一双,十文一小束麻,十文一束葛,还有自家晒干的红棘果粉三文一斤。 不管钱多钱少,先见钱再说。 而带来的木耳菌干没有摆,在这里恐怕是不好喊价,若是卖得太低又亏,反正能放,还是存着等以后有机会去县城。 一切安排好,江枝则让李老实带自己去药店。 这里是一处两间的铺子,上次流匪入镇,药铺没人抢,但东西被砸,现在镶嵌式的门板还有破损痕迹。 跟外面喧哗的街道相比,店里生意就冷清了,只有一个顾客提着一串药包,正很不开心的离开。 嗯,任谁正月还没有过完就进药铺,也开心不起来。 李老实一进店,立即高声道:“掌柜的,卖药!” 很快,旁边隔间里就出来青年,一身蓝布棉袍洗得发白,手上捏着一个药包,头发上还满是灰尘,这是在处理药材。 那青年看一眼李老实,显然没有认出他来:“你们是卖药?” 江枝刚把灯芯草连背篓放在柜台上,那个伙计立即厌弃的往下推:“放下去,放下去,也不看看你这背篓底都是泥,别把我这柜台给弄脏了!” 江枝笑笑,也不跟这个十五六岁的伙计计较,直接把背篓拎在手上:“掌柜的,这些灯芯草你们收不收?” 那青年走过来,捏捏灯芯草,感觉质量不错,点头道:“这灯芯草不错,我这百草堂要收的,但价格上只能按往年的九成收。” 这是不涨反降了! 江枝蹙眉:“药怎么降了?” 李老实也渣哇起来:“你是不是掌柜?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你叫以前那老掌柜的出来!” 他在年前来这里卖过药,那是一个老掌柜,给钱爽利,自己的草药是鲜活的,还是按干的收,价也给得高。 现在这年轻人抠钱。 青年笑了笑,眼中却带一丝愁苦:“这位大叔说的应该是我祖父。 本来年前药铺是不开门的,祖父说病不分时,医馆药铺不忌节日,一直开到年三十才歇业。 结果他回城冒了雨受凉,现在还在家养病。这个药铺我现在暂时打理着。” 李老实瞪大眼睛:“哎呀,老掌柜真是个好人,你家县城里也有药铺?” 青年点头:“是的,县城里还有一处药铺!” 江枝想起自己在县城里的霍家卖过药,那是号称最大最全的药行,就开口道:“小师傅姓什么?我之前在县城霍家卖过药。” 青年诧异的看一眼江枝:“那是敝店本家!” 第150章 梨花镇(2) 店里生意清淡,那青年见江枝居然在本家卖过药,索性就多说了一阵。 梨花镇的百草堂是霍家旁支,之前那老掌柜是懂医的,平时也给顾客开方。 老霍掌柜的医术只是一个爱好,寻常病能看,主要还是以卖药为主。 梨花镇没有遭灾时,每逢集市赶集人也上千。 这里免费开方,药价便宜,对农户人家来说就是善堂,百草堂的生意自然是兴隆。 于是,老霍掌柜就二四八在城里,三、六、九到梨花镇,两头经营。 可去年兵灾时老掌柜恰恰在梨花镇,虽然躲进地窖逃得性命,受了惊吓身体就不好,再在除夕夜淋雨受凉就躺下。 老掌柜说灾民受苦,能帮一点是一点,但他病倒就只能让大孙子霍彦杰来打理百草堂。 跟心善的老霍掌柜不一样,现在这个小霍掌柜自然要把百草堂经营起来,还是赚钱为主。 可没有老霍掌柜在,这里的生意就淡了,现在赶集日生意也少了一半。 江枝听着,默默点头。 难怪李老实挖药三天就能卖三百文,花脸细辛再贵也不能卖到这么多。 这就是老掌柜没有赚钱的在收药。 至于为什么今天药材要降价,小霍掌柜也有话说:“我祖父做了这些年的善事,家里虽然有两个药铺却没赚到银钱。 再这样做下去,药铺不仅要亏,还得关门,我只有控制成本,才能把这处药铺坚持下去。” “行,你先说灯芯草怎么个价?” 江枝对霍家药行的印象很好,前有县城里卖山合欢时产生误会,那个掌柜是主动找老师傅验证,而不是对自己等人口出恶言。 现在有老霍掌柜善心,再加上这个小霍掌柜看完药先就说明得降价,都是坦荡荡的人物,可以交往。 只要把话说清楚,少一两文好商量。 江枝也不是抱着信仰就不食人间烟火的。 以前天天接触打折促销都习惯了,现在也把药材当生意。 既然是生意,自然要盈利,让谁单方面亏本,这生意就做不长久。 见江枝对价格没有异议,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因为没有免费少钱就骂自己黑心,他不免高兴。 这一月的咒骂霍彦杰可是听得快崩溃了。 他不明白自家祖父施药几年,现在仅一个月没有给人减免药费就被骂。 霍彦杰脸上有了笑容,他给出跟往年一等品的价格,没有降那一成:“你这灯芯草色泽光亮,没有霉斑,茎管也粗,就给你三十五文一斤,婶子能不能接受?” 江枝点头:“好,我卖了!” 背篓里的灯芯草一共三斤七两,霍彦杰取了一百四十文:“多出十文钱就当婶子对百草堂的理解。” 江枝坦然收下。 这些灯芯草也是去年灯草的全部收成。 这草虽然水边很多,但不是一大株草全部能剥成灯芯,还得精心挑选。 在现代,药材里四川的灯芯草品质一般,茎细的就不能剥取髓心。 而贵州等地所产者,茎细,髓心小,也不能剥取。 只有苏州所产灯草,品质最好,其外皮为制作蓑衣的原料,还能编席,而茎的髓心只为副产品。 这边卖药说话,李老实坐不住,一直就在东游西荡,时不时还跑去看小满他们的生意如何,他要帮忙讲价卖货。 江枝又打听一下其他药物,比如说过路黄,车前草之类的,相比果然价格低,晒干也只有四文一斤。 实在是这类草药太多了,不过销量也大,只要合格都收。 卖药结束,江枝正要离开,就看见李老实佝着腰跑过来:“江嫂子,有人在跟小满吵架!” 唉,真是的,一天都不消停! 江枝匆匆忙忙去了二瑞和小满摆摊的地方。 集市上喜欢热闹的不少,小摊前围了一圈人,江枝还没有挤进来就听到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小满,你家就是五亲不认的,有粮食也不肯救济一下本家的亲戚,现在还摆在集市上卖。” 小满的声音充满愤怒:“救谁,救你这种狼心狗肺的坏人吗?为了骗我家土地,丧良心做假证,现在还好意思说我不救济。” 徐二瑞也道:“根宝媳妇,你们想骗小满家的地,我们全村人都是知道的,你以为胡说就又能骗人。”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08节 根宝媳妇跳着脚骂:“你们两个就是缺德玩意,现在有东西情愿卖也舍不得帮自家人,再说我已经给过你钱了。” 周围有看热闹的人插话:“大家都不容易,少点就少点吧,草鞋就出在自己手上活,那些火棘果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到下年再摘就是!” 这话,说得跟放屁一样,哪里都有路边圣人! 江枝蹙眉挤进去,就看见一个年轻妇人一手抱住草鞋,一手提着红棘果,嘴里还一口一个“吝啬,缺德”,好像二瑞小满的东西就该给她。 小满和二瑞拦住路不让走,可根宝媳妇年纪跟二瑞相差不大,两个小伙子不好上前拉扯,只能用身体挡着很是被动。 就在看见江枝进到人圈里,根宝媳妇王小菊明显的瑟缩了一下,顿时有些傻眼。 江婆子,她怎么来了?刚刚可没有看见她呀! 她可是知道江婆子耍起泼来,那就是不管不顾的。 江枝现在已经不是原身,而且一年没有骂人,现在要当着街上这么多人的面说脏话,她还真不习惯。 但手还能动啊,骂人也可以练啊! 打皮糙肉厚又顽劣的小野猪已经习惯了,就连妮妮都是动作麻利。 只见江枝什么话还没说,先一把抓住地上丢的五文钱,连泥带土抬手就塞进王小菊的嘴里,也不等她吐出来。 左手熟练的揪住后脑发髻,右手大耳刮子就呼过去,这才骂道:“你这个败坏徐家门风,被撵回娘家的女人,在徐家偷摸骗不过瘾,现在还敢在大集上抢!” 话就这样说,偷的是什么,抢的是什么,当然是各位看官脑补! 人类的劣根就是喜欢偷鸡摸狗的事,越是暧昧迷糊越激动,然后偏听偏信,一路脑补! 王小菊显然被江枝的话给惊住了,她想叫,嘴里还塞着五枚铜钱,乱动就要噎死。 只能硬着头皮挨了一巴掌,她眼睛瞪着,抱着草鞋一个劲的“呜呜”! 周围人哄堂大笑:“看不出来这个小媳妇还是个能人,难怪五文钱就想拿东西,这偷不过瘾、抢不怕羞,挨打也不松手,厉害!” 王小菊终于是回过神,丢下草鞋和红棘果,口中含着铜钱,捂着脸跑了。 第151章 卖草鞋 因为来得晚,摆摊的好位置早被人占了,之前小满和二瑞的摊位并没有人停留。 也幸好有根宝媳妇这一闹,已经围上一大堆人。 此时二瑞俩人还很是羞恼,江枝可是求之不得。 人家耍猴戏还需要敲一阵锣凑人气,卖货的直播间也需要花钱买人气,这可是送来的机会。 她赶紧拎起草鞋开始介绍:“大家瞧一瞧看一看,这可是用麻线蓑草加兔皮编成的草鞋,能穿能看又能走。 一双草鞋十五文,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一双顶两双,穿过春天穿夏天,穿过夏天也不烂,你还能再应付到秋天……” 徐二瑞吃惊的看着自己娘:娘什么时候学得这一套一套的! 李老实会来事,小满和二瑞还在发呆,他已经拿起草鞋往那些人怀里塞:“你们看一看啊!这手艺好,穿上不长鸡眼、不烂脚丫,一口气走十里都不带喘气!” 巴郡男人几乎一年要穿三季草鞋,就比如说川军抗战时就叫“草鞋军”,一双草鞋走天下,穿着草鞋参加淞沪会战。 而在问他们为什么穿草鞋时,回答却是:我们出来没有想过活到冬天! 人人会打草鞋,只是这手艺有高低之分,材料有好坏之别。 有人打得差,一穿就成“抱鸡母”,“草趴鞋”,没几天就散了。 一般人也只用稻草,加一些麻葛就不错了。 徐大柱打草鞋用着真材实料,鞋底板正,鞋帮掺着麻线和割成条的兔皮,春天穿柔软不冷脚,高端大气上档次还结实耐用。 用兔皮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只因为在上山都是野兔,夏天时套到的兔子皮毛稀疏又浅,防寒保暖的效果差,大小也不同,十张凑不够一只衣袖。 割成条用在草鞋就不同了,至少卖起来有一个噱头。 有人嫌贵:“十五文钱,我买三斤糙米都够喝五天粥。” 只要肚子吃饱,脚底下就不怕冷! 还是有人觉得不错,寒从脚下起,况且谁又见过草鞋镶金边的。 于是有人讨价还价,有人想用东西交换。 一番闹腾,十几双草鞋或卖或换的交易出去了。 数数收回来一百文钱,另外就是换来一个大簸箕,一个小木箱子。 红棘果粉也被人买走,不过称量时不是用称杆,而是用另外一个量器:“升子”! 这是买家自己带来的,很是会精打细算。 “大嫂子,我给你三文钱,不过得用我的升子量!” 江枝原本定价是一斤三文,现在一升三文,按照古代度量衡换算,一升应该是1.25斤。 “卖卖卖!”江枝不想为那一点零头掰扯。 很快,麻线和葛丝也以七八文的价格卖完。 小满是满心激动,他也没想到能把草鞋卖完:“婶子,还是你会卖东西!” 江枝干笑,这些话术就是像超市门口的摇摇车一样天天唱。 每逢集市,镇上商贩的大喇叭天天喊,耳朵听出老茧,不会也会。 东西卖完,几人就赶紧去找粮店买白米。 刚才虽然把王小菊打跑了,可到底是在她娘家附近,还是不多生事,办完事就走。 当然这也是王家别来找麻烦。 粮店生意同样好,不过人群都围在一筐一筐杂粮旁边,白米白面跟前不见人影。 实在是现在粮价太贵,白米白面十文一升,大牌子写得清楚。 (历代清朝物价最高,白米每石150斤,价格为九钱至一两一钱) 江枝挤过人群来到白米筐跟前,取出钱袋,又拿出一个小米袋:“小哥,我买五十文钱的白米!” 伙计高声唱喏:“白米五十文!” 这是古来就有的店铺规矩,收钱拿货要喊出来,避免出现货款不合的情况,也让客户有点荣耀感。 可此时就不是好事了。 一声白米引人注目,还好只五十文,人群里冒出几句羡慕嫉妒就消了声息。 外面有二瑞、小满再加上有滑头李老实,江枝也没有什么胆怯的,白米量好装进米袋,随手往背篓里一丢,她就走出粮店。 又在杂货铺买点必须添置的东西,背篓里七七八八放满,几人这才挤过人群准备出镇。 现在的梨花镇正是修复的时候,被流匪乱兵烧过的房子已经拆了大半,到处堆放着木料黄土。 这里房屋都是穿斗框架结构,木工为主。 墙壁用木板或者用竹编,再抹上掺加有稻草的黄泥,最后再刷上白石灰,看上去清新淡雅,很有特色。 才走过一户人家,徐二瑞靠过来,低声道:“娘,根宝媳妇在那边!” 江枝随着他指示的方向瞥一眼,果然看见王小菊站在一堆木头边,气鼓鼓的跟两个男人说话。 小满也靠过来:“婶子,那是根宝媳妇的娘家哥哥,肯定是在说刚才挨打的事。” 江枝垂下眼帘,淡淡说了一句:“不怕,我们走我们的,她要敢闹事,那就再打一次。” “嗯!”徐二瑞和小满脸上顿时轻松下来。 徐二瑞毕竟是才二十年的小伙子,现在也没之前那么老实懦弱。 小满就更不用说了,浑身是胆,这段时间没有活动活动,他憋得慌。 李老实很老实,他没有说话,只是贼眉鼠眼偷瞄着王家几人,时不时就往自己兜里塞一块石头,装一坨泥巴。 出镇的路很顺利,王家那两个哥哥果然跟过来了。 刚刚妹子才在集市上丢了脸,他们也不好再闹大。 出镇就不同,道边多的是树林草丛,拖进去打一顿谁也看不到。 只是,他们的想法有点错了。 江枝四人出镇就看见一直蹲在旁边等待的田贵。 看见一小袋白米,田贵感激不尽:“多谢嫂子!” 有这些米,家里熬成米粥,添上菜,煮成菜稀饭,几个孩子也可以吃一些。 小满看着他:“田二叔,你以后要买东西,可以找我们帮忙,也可能过不久,镇上就不会再管得这样严了!” 田贵点头:“是要麻烦你们,我刚才听那些镇丁说,以后外来户进出镇得拿户籍,总归是麻烦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是交通本就闭塞的时代,这种歧视外地人的事总会有的。 几人说着话开始翻山越岭抄近道回家,能省两里路。 没过多久,从身后的镇口出现两个人,也顺着小路追随而来。 第152章 林里打架 王家兄弟俩是大张旗鼓跟,江枝等人也是大摇大摆走,毫无畏惧。 在这两拨人之间,还有其他人同行,在巴郡各种路是在山岭穿行,野兽、人害,发生点什么是很常见的事,所以都喜欢成群结队的走。 翻过一座山,各自歇脚休息,各村人渐渐分散开,王家兄弟也就追上了。 此时,江枝等人停靠着山石没走,正掰一块干饼子几人分着吃。 走山路累人,随时歇脚打尖,吃一口干粮喝一点水又能恢复力气。 “江婆子,你为啥打我幺妹子?”王家老大气喘吁吁,指着江枝就吼道。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09节 徐二瑞一下跳出来护自己娘:“你那妹子要抢东西,有家没教就该打!” 王老二也过来了,撸着袖子,气势汹汹道:“我王家的人做啥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打,现在我就要打回来!” 小满勾手:“来来来,废话少说,你想动手就站过来!” 有两个精神抖擞的年轻人挡在前面,江枝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只慢慢悠悠道:“我说王家兄弟,你们是还没有尝到苦头啊! 当时流匪在镇上抢东西,你们打赢没有? 我不妨给你说明白,我们能站在这说话,那就是见过血的!” 王家老大的脸微微变色,怒火也消减下来。 当初他们父子三人在梨花镇上对上乱兵,差点就丢了半条命,还是躲在墙角才活下来。 眼睁睁看着几户人家的姑娘被拖走,还有好些人家被抢了个底朝天。 流匪乱兵是从徐家村过去到梨花镇的,江枝几人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中间肯定有点名堂。 王老大这个不高兴迟疑着,还黑脸想找几句说法。 那边王老二没头脑已经跟小满动起手,嘴里还骂骂咧咧:“老子就不信你一个蛋黄都没有干的青屁股娃儿有本事!” 小满现在的武器又换了,是一根双节棍,让医棚帮忙做的。 他拿着两尺长的木棒怒吼:“敲破你这个龟头!” 王家老二没料到小满这个青屁股真的能下手,脑袋上直接就挨了一棒。 王家兄弟虽然长得牛高马大,但毕竟是木匠,不是专门打架的,跟学得拳脚功夫的小满不一样。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比起之前的鲁莽和生死决斗,小满现在已经能准确控制自己的力度。 手中双节青冈棒甩出去,只会敲起大青包,不再随便给人开瓢。 只听“bong”的一声,王老二立即捂住头连连后退。 都不用思考,小满提着木棒如影随形的跟上,脚下一踹,王老二的大块头就摔在地上,总共也就两招,战斗冲突就结束。 剩下的只有小满骑在身上捶:“你他妈叫啊!你起来打呀!” 王老二一手捂着敲得晕乎的脑袋干嚎,一手跟小满撕打:“哎呀!娘呀!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另一边,王老大见自家兄弟吃亏,赶紧上前想二打一,却被徐二瑞拦住。 小满和二瑞因为性格不同,平时的反应也不同。 小满冲动喜欢抢先,二瑞稳重一般压后。 现在小满敲翻王家老二,徐二瑞就挡在王家老大跟前。 他的身量虽然在这一年又有长高,但比起大十岁的王老大还是单薄矮小了些,两人站在一起高下立现。 因为紧张,徐二瑞说话有点结巴道:“王大哥,这事还真不能怪我们,你们要是不清楚,就、就回镇打听一下!” “老子不想打听!” 王家老大看着自己弟弟被小满按在地上捶,顿时急了。 一把抓向徐二瑞,想把这个矮自己半个头的青年推开。 可下一秒却僵住…… 在他肚子上正抵着一把刀,徐二瑞咬着牙,红着眼,一字一句道:“你敢再动一下,我就捅进去!” 话不多,可那股沾血的杀气却是掩饰不住,比当晚在梨花镇抢东西的流匪还凶。 王老大差点尿了:“别,别动,兄弟,别动,有话好说!” 他也带着斧头,可没有想到徐二瑞上手就是这动作,他的斧子还别在后腰上没取出来。 这是山林子里,捅了肚子跑不回镇上就得死。 他哪里知道看上去蔫蔫的徐二瑞,跟炸炸呼呼的小满不一样,是真正提刀砍过人的。 王家兄弟俩在镇上从小当街霸,没想到遇到两个村里来的天棒。 歪的怕恶的,恶的怕不要命的。 王家兄弟吃了轻视的亏,立即没有了嚣张气焰。 被小满压着打的王家老二见哥哥被刀抵住,也不敢动,任由小满捶了两拳停下。 不光是王家兄弟走眼,局势变化太快,也出乎江枝的意料之外。 她想着小满、二瑞遇上街霸,再怎么也要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盘几圈,最后自己再带着田贵和李老实出场子才能了结。 没想到这样就算了。 江枝傻眼,旁边的田贵也傻眼。 从镇上出来,他就听李老实说起在镇上打了一巴掌的事,想着要是王家人不像样,自己肯定要帮江嫂子和小满。 可还没有等他出手,这边就不打了。 徐二瑞把刀从肚子移到王老大脖颈上,冷冷道:“你那妹子当街抢东西,你知道不?” 王家老大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们追来是想干啥?”徐二瑞继续道。 王老大咽一下唾沫,瞟一眼自己脖子上的刀,挤出一丝苦笑:“我听到小菊说你们欺负她,还打了人,就想追来给你们些教训。” “说实话!”小满掐住自己身下王老二道。 王老二也辩解:“小菊说她婆家帮着外人欺负她,我家才让她回来的,现在你们在镇上又欺负她,我们……我们。” 江枝终于是开口了:“你们可以找村里人打听一下,她跟徐根宝做过什么。 她是想跟人讹诈小满家的水田,婆婆嫂子没有跟着说假话,就闹着要分家。 你们是她哥,一个窝里出来的,还会不知道她的本性。” 王家兄弟也不肯就这样承认错误:“你们说的也不算,我要回去问过才知道,要是你们说得对,我赔礼道歉。” 道歉,就这样放过…… 江枝眯起眼,正想找一个稳妥又解除隐患的办法。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又有一群赶集的人穿林过来。 转过弯一晃就到眼前,看见这边在打架,连忙撒腿往后跑,也有人胆大站在远处窥视。 第153章 强龙要压地头蛇 有这样多的围观群众,还有田贵在,不能再继续下去。 江枝让二瑞收刀:“既然你们不知道,那这事就算了,以后管好自家人,我们还要到镇上来的。 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镇上王家是吧!以后你们走着瞧!” 李老实一阵抓耳挠腮:这句威胁的话是不是说反了,不该是坏人说的吗? 王家兄弟也是一阵恍惚,此话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过他们还是见好就收,再拖下去,万一砍一刀就不值了。 兄弟俩转身就走,不过还是习惯性丢下一句狠话:“以后走着瞧!” 可这句话像是捅了马蜂窝,一直躲在旁边的李老实立即追着骂:“狗入的,你再说一句试试!你再说试试!” 王家兄弟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 越吼越激动,捡起石头朝早跑得没人影的王家兄弟砸去。 他这凶悍样子,把后面过来围观的那些人又吓得退后一截。 江枝摇头:李老实这狗仗人势的架势,真是跟那打架溜边边,最是声音大的泰迪一模一样。 后面的人不敢过来,江枝几人也不停留,背上篓子,顶着大簸箕,抱着木箱继续回家。 接下来的路,原本还问东问西的田贵不再说话了,只是看向二瑞小满的眼神变得崇拜又畏惧。 此时的梨花镇,王家也不安静,王小菊的两个嫂子面色不渝的盯着她:“小妹,你说实话,徐家怎么你了?” 王小菊很是不自然的瘪嘴:“他们欺负我,我哥替我出气又怎么了!” 王家大嫂黑着脸:“爹现在身体不好,你当女儿要伺候他就踏实伺候,别给家里招事。” 换成以前,王家生意做着,有几个正当壮年的男人,她还从来没有想过怕招事。 可现在不一样,没钱没生意,住在镇上连一把菜都要花钱买,日子过得艰难。 王二嫂子抱着孩子也是阴阳怪气:“你跟妹夫回来住就住,可别再说什么帮我们干活,谁家敢使唤姑奶奶!” 让小姑子回娘家的确是两个哥哥让回的,那也是她说徐家都欺负她,在婆家待不住。 王家要她回来,一则老王身体不好,二则要修整房子需要人手。 妹夫徐根宝就是不要钱的长工,还能多一个妹妹干活。 可这个妹妹不是个吃苦的,天天带着孩子白吃白喝,那孩子也是娇惯得很,一个月过去,两个舅母就不答应了。 王小菊满腹委屈,她也知道自己就这样两手空空住在娘家久了,两个嫂子已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就想在集市上捡点便宜,谁知道小满的他们会带着江婆子来,白挨一巴掌,现在还被嫂子怼。 不过,只要哥哥们去找到江婆子,就能找回场子来。 她还不知道,她两个哥哥此时正狼狈的往回逃。 而且回来两人看起来没什么伤,却是神情不对。 虽然没有对她指责,但要她不许再给家里找麻烦,以后少到集市上露面。 王小菊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现在住在娘家,也不敢多问,只夜里跟徐根宝睡觉时才抱怨两个嫂子对自己不好。 徐根宝白天干活累得不行,听她抱怨忍不住就骂:“够了!你这个懒婆娘,不是说以前在娘家怎么得宠的,两个嫂子从来不让你干活。 现在你说什么说,不好我们就回村里去。”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10节 说完,翻身睡觉,对王小菊再也不理。 “你……你敢骂我?”王小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成亲几年,王小菊还是第一次被丈夫骂。 想着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丈夫敢跟自己顶嘴,王小菊对着徐根宝就开始撕扯起来:“你也欺负我!你们全部都欺负我!” 她哪里能回村,回去怎么在婆婆妯娌面前抬头,一腔怒火只能冲着徐根宝发泄。 旁边睡得正香的孩子被吵醒,顿时吓得哇哇大哭。 夫妻俩现在住在岳父家,也不敢真的闹。 徐根宝气得咬牙,翻身起床出门生闷气,住了一个月,他感觉比在家累十倍,还不敢说出来。 第二日,王小菊肿着眼起床,第一次给一大家子做饭。 再说江枝等人回到村里,李老实依然住在医棚,他信誓旦旦说一定能管好修水沟的事,肯定不让人偷工减料。 上山后,知道小满带去的东西都卖完,小满爷和徐大柱都很是开心。 “爷,今天还全靠婶子帮忙卖的,没想到能卖到一百文,还有木箱。” 小满喜滋滋拿出一串铜钱。 搬家上山没有带什么家具,木箱已经给奶放东西,那个大簸箕也交给江婶子晒东西。 小满爷眯着眼抽烟杆,许久才咂咂嘴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一年在春,日子好过啰!” 钱多钱少已经不重要,能看见一条大道就是好事。 一进入二月,出太阳的时间渐渐多起来,而且只要有阳光,天气就格外暖和。 要想种早玉米,只要气温到10度就开始育种。 江枝现在那几十亩边角地已经平整好,需要的还是搓粪球。 这里面的农活徐二瑞已经说过,让其他人帮忙做,等收粮后再付工钱,不用现在操心人工。 在路上,田贵也说过想帮江嫂子家种地。 他们这些外来户不是想租地就能租的。 随着时间过去,陆续还有原村人在返回,大年三十又回来两户。 刚开始还能按地契认地,后来就有些乱。 几户在翻地时,偷偷占了一些没回来人家的好地,反正没人闹到跟前,张军头也睁只眼闭只眼。 能留给外来户的好地不多,为了裹腹,他们只能自己想办法。 江枝那里的地没人抢,田贵想到自己家孩子多,马上又要添人口,还是得想办法多收些粮食。 现在江嫂子这里要人干活,他就自告奋勇荐工。 时间推了又推,盼了又盼,官府终于派人把年前就该送到的种子送来了。 每家一捧高粱,一捧玉米,一把黄豆,再就是一小撮芝麻,一把棉籽。 数量虽然少,有总比没有好。 想要多的种子,就只能朝官府借,张军头又要火冒三丈的代办这琐事。 他的奖励还没有动静,战事还在打,看样子军方是没有精力管这些事了。 挖出水沟,几块地也平整连在一起,江枝开始早玉米的育种。 第154章 种紫花地丁 提前育苗的行为在徐家村引起轰动,再怎么苞米都要在五月才播种,还没有见现在种,而且还弄苗床。 徐根有自己是个干农活的庄稼汉,此时他也不怕江婆子很凶,追着问为什么要提前育苗,而且还有什么苗床? 江枝也不瞒他。 大家都饿肚子,只一户人家有粮食是保不住的,被人连抢带捡就要嚯嚯完,还是要让周围人都有饭吃。 不过,她也只是点到为止,误一季庄稼就是一年温饱,责任重大,自己不承担后果。 那种带不动的猪队友少来。 “地里提前育苗可以防备缺苗补种,也不会占地。现在地里还种着菜,以后也可以种麦子!” 徐家村的人以前习惯直接播种,每次种子在地里被老鼠或者鸟雀吃了就得再补种,反复几次。 生长时间不一样,一块地到收获时,通常都是老中青三代同堂,拖拖拉拉到入冬,把后面的庄稼都误了。 徐根有和田贵听到有道理,他们觉得要这样做才对,只是现在种子不够,还需要自己买。 这一次育苗没有再喊人搓粪球。 沤好的粪水拌土和成稀泥,再摊开抹平,江枝用竹刀划出均匀大小的块状。 然后田贵、徐根有、小满和徐二瑞几人就蹲在粪土块旁边,将种子按进稀泥块里。 每按好一块面积,就及时用细碎的干泥土盖在苗床上表面。 因为没有地膜覆盖升温,只能用枯草再盖一层。 每天早上太阳出来就拉开晒,等太阳落山再盖上。 这些活虽然繁琐,但田贵和徐根有做得很认真负责。 这些农活也吸引到那些徐家人来看。 “二瑞他娘,你这是又在装精装怪干啥?” 有同辈的看得莫名其妙,只当是江婆子以前那些怪异举动。 “我这是育苗,以后直接就能种地里!你可以试试!” “呵!我活一辈子还没有见过这样弄的,直接放粪堆里,烧根啥也不是!”那人瘪瘪嘴走了。 江婆子一向跟人不对付,现在还装好人要自己也种,会有这样好的心? 粮种金贵,自己舍不得浪费。 江枝也“呵”一声:“有些人眼睛瞎,脑子笨,就是丢进粪坑都找不到屎吃,活该挨饿!” 那人气得跑开了,这个江婆子真是个浑人,说话还是那样不中听。 村里的地有徐二瑞管理,山上也到了一年春天。 其实有小满爷和春凤,那几亩地打理得很好,根本不用江枝关心。 趁着午后阳光正好,江枝提着一个小篓子到了之前几个伤兵住的窝棚附近。 去年经历过山火,那些因为没有翻动,烧得板结硬化的地面就没有长出多少野草,此时还光秃秃黑糊糊一片。 但这里有野猪佩奇的粪堆,和晒太阳玩沙土的游乐场,只要被野猪拱过的地方,破开的泥土就长出嫩叶。 旁边,小野猪造的大粪堆,现在也被春凤搬空,只有个大坑。 家里有一头能造粪的猪和十几只鸡,再加上兔子,地里的粪肥是足够了。 江枝走前面,后面佩奇紧跟着。 看到野猪翻得蓬松的泥土,江枝一乐:这可省事了,只是以后野猪不能再来这里滚土。 随手就挠又开始翻土的野猪:“佩奇,这片被我征用了,你得另外换一片地方,答应不?” 佩奇被挠得翻白眼:嗯、嗯、嗯! “好,一言为定!佩奇真是好样的!”江枝满意的拍拍猪头。 有猪开荒就是方便,江枝先用锄头将那一片泥土挖松,里面的石头也不需要捡,这里被火烧过留下山灰,又有猪尿腌过早就变得肥沃。 小篓子里的种子早拌好细土,抓一把均匀撒进泥土里,再随便覆盖上。 这些是紫花地丁的种子,是去年六月采药时收集的。 章县令说要制药片,自然少不了提前种植草药。 紫花地丁是野草,也是常用中药材,虽然说满山满谷都是,但还是需要一簇一簇的挖,远比不上种植方便。 现在江枝就将种子播下,算是野生种植,以后采集起来便利,还不影响药效。 而且等到紫花地丁开花时,这里将是一片盛景。 将紫花地丁种子撒了一大片,又将其他几种草药也放进石缝中,还有一些艾草根也种好,这才带着野猪离开。 二月过去,三月转眼就到来,又是草长莺飞的季节。 徐二瑞管的早玉米已经从苗床长出来了。 一般情况五月播种的苞米一个月能长20-40厘米高,现在气温不够,勉强有十多厘米,但叶片肥厚,很是健壮。 “娘,我们可以起垄移栽了吗?”徐二瑞还没有见过起垄套种,也不会做。 江枝亲自带人挖地起垄。 “打红薯箱”是一个累活,以前在收完麦子站在玉米丛再挖,真是又热又闷,玉米叶还要割肉。 现在就简单了,江枝用早做好尺寸的木棒丈量每垄距离,然后就是徐二瑞,小满几人将挖松的土收拢堆成排,形成垄沟。 而玉米就种在垄堆高处中间,套种的红薯将种在垄堆两侧,这样防止夏天雨水过多发生水涝。 红薯属于耐旱怕涝的旱性作物,所以它是怕水淹的,而且长时间浸泡在水里,还有可能会被淹死。 以前徐家村的种植都是平地种红薯,红薯扎不下根长不了藤,每年还会被泡上几次。 现在有松软的厚土,又能避开水淹,红薯藤也可以延伸开,产量只会高不会低。 此时,田坎边已经蹲着一排看热闹的人,看着足有二十厘米高的垄沟,每个人都陷入沉思。 他们都是种庄稼的,有些事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明白,而更多好奇还在江枝身上。 “江婶子,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为啥以前没有做过?”一个男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江枝。 此话一出,立即引来所有人目光,每个人都想知道这方法是从哪里来的。 这人江枝认得,徐长寿讹地时,这个男人打了跳出来当好人的皮氏一巴掌,还说自己也想占长庚伯土地。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11节 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房挨房,地挨地,不说完全没有秘密可言,只是谁家锅勺响都能听到。 江婆子在村里更不是个能低调的人,有什么事早就嚷出来了,肯定不会藏到现在。 面对十几双怀疑的目光,江枝胸有成竹,她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 第155章 春种 徐二瑞可以接受自己,毕竟这具身体就是亲娘,单凭血脉压制,他不信也得信。 别人可不会这样听话。 “怎么的,徐根生,你算老几! 你爹娘都不会啥事全给你说,我有什么东西还需要跟你个龟孙交代! 你既然那么喜欢搂根刨底的问,怎么不先把你爹娘用什么法生出你的问清楚。 你要学就看,不学就滚!” 这些人的询问并不是真正对技术感兴趣,只是好奇心驱使,想知道江婆子的八卦底。 一个人好奇,两个人好奇,每一个都会好奇,现在只是开始,一问开就是绵绵不绝。 一拳打得百拳开,最好的防卫就是攻击。 原身就是个不给人留颜面的,张口就能骂,抬手就能打,自然是不按套路出牌。 江婆子一发飙,徐根生顿时被骂得脸通红:“江婶子,我只是问一句,你不说就算了,哎呀还说得这样难听!” 本村的几户徐家人都同情的看着他:大家都不去招惹江婆子,只管在旁边看她怎么作精作怪就是,要你嘴贱多话,挨骂都活该! 旁边那些外来户更是老实待着,别人的地皮还没有踩熟,自然没有问话权力。 在一众嬉笑目光中,江枝神色自若的指挥地里的人干活。 二瑞和小满只管干活,这些话他们去年已经问过了。 田坎上有人待不住,也跟着下地来挖几锄,量一下宽窄,比一下高低。 有人嘲笑:江婆子真是个怪人,球莫明堂、白用功,好好的地翻得烂糟糟的,干活连走路都走不稳! 说这话的是徐家村本地人,大家都知根知底,以前种庄稼的方法都一样的,现在江婆子又是在发癫。 但不是人人都这样想,参与进来更多的还是那些流民外来户。 从李老实那里,他们知道帮忙干活以后能分得一些粮食当报酬,于是纷纷扛着锄头过来了。 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多做一点事,分几斤苞米面,以后煮的粥也能稠一些。 也有一部分是报恩,他们跟本地人不同,他们不知道江婆子以前是什么样,只想到年前生存最难时,是江枝教大家煮青冈子。 吃水不忘挖井人! 虽然青冈粉吃多了就拉不出来,必须掺和着各种菜,吃得胃肠像水洗过一样滴点油水都没有。 也总好过挨饿,而且现在家家户户都还吃着青冈糊糊。 现在看见江氏挖垄沟,心里对她的话自然信服。 垄沟是准备种两行玉米的,遇到狭窄的地块只能打一两条垄沟,几乎就是一拥而上几分钟就结束。 挖完垄沟,就是种玉米。 因为提前有育苗,现在只需要在垄堆上挖窝放进带苗的土块,再覆盖松土浇水就行。 挖窝不稀奇,覆土浇水也不稀奇,就是带苗的土块让所有人都稀罕了。 徐根有拿着土块,仔细检查玉米苗已经从土块四周伸展出来的白色须根:“江婶子,你这法子好,不伤根,移栽一次没有影响。” 他以前种玉米,遇上缺苗时,自然也会从其他地方移几株壮苗过来。 可移栽的苗总会萎顿几日才会缓过来,弄不好就死了。 江枝现在知道徐根有跟弟弟徐根宝不一样,是一个只知道务农的老实人。 现在不仅把自己的土地打理得井井有条,一根杂草都没有,还会帮着小满家干活,也就态度和气。 “不光是苞米可以这样育苗,只要你愿意,所有庄稼都可以这样做,这样不会浪费粪肥,还能保证种在地里的苗子都是好的!” 以前直接播种多少有些赌的成分在,能不能生起来是一个问题,生起来的是弱苗病苗也是问题,而用苗床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徐根有听得连连点头:“说得对,说得对!” 随着一块地一块地的劳作,时间一天天过去,这方法也让全村人看了一个遍。 有跟着学的,有等着嘲笑的,就连医棚里的张军头都来看热闹。 “江嫂子,人家都是想办法怎么把地耙平整,你倒好,挖出沟渠来了,要养鱼啊?” 张军头磋着牙花,一脸不解。 江枝也懒得给他解释,只道:“张什长还是多催催县尊,你的嘉奖什么时候到!” 这真是专门戳人肺管子,张军头一下黑了脸,气呼呼道:“已经有消息!不用你一个村妇过问。” 江枝诧异:“什么时候传来的消息,张军头又要荣升何处?” 张军头皱着眉,不满道:“升官跟你什么关系?” 这满腔的怨气活像被抛弃的怨妇。 话虽然这样说,张军头还是把自己即将来的调令说了。 比起章正给江枝画的大饼,他终于等到实实在在的升职加薪。 张军头的调令升为巡检,正九品,归县令属下,从此是官府之人,不再是一个兵头。 按惯例该管辖沿江,沿海,各街市关隘治安,现在是巡逻七百里锦渝道,驻地就是梨花镇,但现在还得住徐家村。 难怪他满腹的牢骚,这升官跟没升差不多。 说起来虽然升官,人还是在徐家村。 因为县衙官仓穷得跑耗子,要在修建起巡检司官衙之前,官兵们暂时住在这几个医棚里。 张军头知道,恐怕自己手底下的军汉们还得继续躺大炕一年。 江枝连连恭喜:“张巡检以后一定要多多关照!” 想都是章县令一纸公文从军营要人。 升官、任官,一边算嘉奖,一边有人手。 一进一出,两边受利,还不用掏真金白银真是一举两得。 张军头自然也知道其中原因,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这点坏心情,只不过几个月来都是满腹期望,结果等到原地踏步的一点点郁闷而已。 毕竟从兵到官一步跨越阶层,以后自己的后人也就是官家子弟,比兵头的孩子好听。 这也是蹭着江枝献青冈救民的功劳。 再想想在县衙里听到章县令口中的“江氏大义”,还有那张尚在飘渺虚无的周王手书…… 这就是江氏的靠山,以后大家肯定还要打交道的。 张军头,不,现在是张巡检丝毫没有官架子,对江枝态度越发和蔼可亲。 “江嫂子,我现在给你说一句实话。我虽然不走,还留在徐家村,但不会再代村长。 你们徐家村需要选一人任村长,你可要好好考虑一下人选,找章县令走走门路,找一个自己人。” 一个巡检和一个村长人选的讨论,就在田坎边拿着锄头开始了! 第156章 村长之选 徐家村以前的村长留在渝州府没有回来,这段时间里一直都是张军头在代理。 如果张军头升官为张巡检,村长之位就无人了。 虽然说村长不是官,啥也不是,但在“县不下乡”的管理制度中,一村之长也是有那么一点点权力,至少可以在每年劳役安排上拿捏住人。 张军头继续道:“还有为了你那三十亩土地,也要把村长拿下。要是被别人占了位置,时间长了就要出问题。” 江枝能拿到三十亩地,这里面不用说就知道,其实是张军头私下给的好处。 好处拿到了,能不能保住就需要靠自己。 官府要求流民回原籍,会按照地契归还土地,还答应外来户可以租地。 民间有一句话:上面的门多,下面的对子多。 官府的政策再好,等落在一家一户,甚至每一块地上面,那就是一团乱麻。 看似淳朴善良的村里,人心最复杂,也是最赤裸贪婪的,要霸占别人的东西都无须遮掩。 也不是每个村都有一个爱打人屁股的张军头,面对徐长寿这样的搅事精可以轻松处理。 村民手中拿着地契,能不能真正领回自己的土地,外来户又是不是能顺利租到土地,这里面的事就说不清了。 遇上村长心黑一手遮天,完全可以随便占地,将外来户变成自家佃户,当上大地主。 徐家村现在看似平静,等世态一稳,江枝的土地就要惹人眼红,毕竟现在还属于无主的官府土地,谁都有可能得到。 对张军头的提醒,江枝表示感谢,她知道其中利害,对村长这事也就放在心上了,自己要有一个应对法子。 等晚上回到家,江枝就跟小满爷说起医棚张军头已经是张巡检。 还有徐家村要选村长的事。 此时,两家人都聚在一起,听到张军头要升官为巡检,而且还就留在徐家村,顿时开心起来。 小满爷道:“这一下,再不用担心王家兄弟来生事了。” 上月去镇上赶集,虽然己方全胜而归,那边是说着道歉逃的。 但老人家总是担心会被报复,这一个月里就劝江枝缓缓再去梨花镇,等对方怒气消散再去卖药材。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12节 现在张军头任了巡检,还会继续留在医棚,自然不怕人前来生事。 江枝笑得道:“是啊,有一个爱打人的巡检,以后不担心人不听话。” 她刚开始还只认为是县衙穷,可冷静下来细想,才觉察出异样。 梨花镇距离徐家村十几里,若是为锦渝道立的巡检司,应该设在镇上最合适。 徐家村本来就不够宽敞,没有跟驿站挤位置的道理。 那就是章县令故意留下的。 只需要说缺钱,把建司的时间拖上一拖,县衙省钱,张军头省事,徐家村也能保住安宁。 以后想做什么都爽快,这算是自己献上救民方子的奖励吧! 哎,不得不承认,这些老奸巨猾的官员真是圆滑得吓人。 手指头上稍微拨一拨,不动声色就把各处抹得平平顺顺,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另一边,听到要选村长,小满立即道:“这事肯定得我二瑞哥当呀!章县令不但认识二瑞哥,还夸过。” 说完,拍拍徐二瑞的肩,激动道:“二瑞哥,以后你就是村长了!”说得好像马上就能当上一样。 徐二瑞心中如同揣了一窝小兔子,真是蹦得按不住,一张脸憋得通红:“小满,我可不行,村里那么多人……我,我管不了!” 年轻人,谁没有意气风发的时候,徐二瑞自然也会有这样一丝丝心动。 但他也知道自己能力不够,识字不多,而且当着人前连话都说不好,更别说还需要帮着处理村人纠纷。 一想到要是几个媳妇婆子围着自己哭闹,他就感觉头皮发麻。 小满还很激动:“爷,要不你下山当村长?” 自家爷要年纪有年纪,要辈份有辈份,要阅历有阅历,到时候说出的话也是有份量的。 小满爷摇头:“现在这世道的村长不好当,我这老骨头不够。” 说着,他惋惜的看一眼大孙子,要是大柱没有经过这苦难,家里还是红红火火,自己还能去争上一争。 可几年时间过去,早看淡人事,他无法再心平气和跟那些本家说话。 巧云和春凤对村里回来的人不清楚,自然没有说话,坐在一旁也只顾着搓麻捻线。 只有听到要二瑞当村长,两人才你戳我一下,我戳你一下的低笑。 那是春凤在取笑巧云,以后巧云就是村长家的。 小满奶更是没有多想,她此时抱着牙牙学语的小彩霞跟妮妮逗着玩。 此时,徐大柱正拿着两个草墩子过来。 他现在能坐稳了,手臂也有力气,虽然腿还不能站立行走,但有知觉可以动。 于是徐大柱就在屁股下放上草墩子,撑着身体一左一右倒腾着往前挪,在崎岖不平的山上比轮椅方便。 虽然动作慢一些,多“走”一段就大汗淋漓,但不用再处处让春凤背着,还是算恢复劳动能力了。 此时,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朗声道:“爷,要说谁当村长,我看还是江婶子最合适!” 他这一句石破天惊,不仅惊呆一屋人,就连正神游的江枝也吓一跳。 小满爷搓搓脸:“说来,二瑞娘有本事,又懂那么多农活,的确合适,只是……” 他说一半就停下:自己活了一辈子,还没有听说哪里的村长是女人在当的啊! 江枝蹙着眉,自己当村长? 她也不是没有当过领头的,大学时就是学生会长,工作以后也是科室主任。 可要在这农村当村长,就不是简单的事。 暂时不论工作能力怎样,在大燕,在男频文中,只男女分工这一条就需要打破寻常人的思维桎梏。 她心中也正如小满爷所想,女的能服众吗? 徐二瑞和小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他们显然没有这样想过。 倒是春凤脑子灵活,腾的站起:“对,婶子的本事就大,能当村长。 不说青冈粉救了多少人的命,就那些医棚里的伤兵还靠婶子的药救过,张军头肯定清楚。” 徐二瑞和小满也反应过来。 徐二瑞刚刚还有些失落,此时又激动得坐立不安:要是娘能当村长,自己也就成了村长儿子! 江枝只短暂迷茫,就知道这话不能随便说:“大柱,这事还只是我们这里私下说,徐家村的村长不好当,还是看其他人有什么意见。” 徐家村的村长不好当,这事是明摆着。 张军头会留在村里,那些军士也会来,同处徐家村可不是相隔十万八千里。 人一多难免就会有冲突摩擦,以前是流民需要低头求食,现在是村民,不会再忍气吞声。 一有矛盾,这个村长就是用来当夹板的。 第157章 牛筋草 对谁当村长,山上两家人也只是简单说了一下,并没有商量出一个头绪,还是先看其他人怎么说。 说实话,江枝并不想管村里那些事,现在个个都穷困潦倒,裤腰带紧了又紧,谁都想要救济。 可张军头说得也对,自己不站在高处,就有被人踩在脚下的时候。 只是村长位置烫手,自己家不能巴巴贴上去讨。 这事并没有隐瞒,很快,张军头升官就在村里传开。 让江枝诧异的是,本该引来轩然大波的事,却如死水一般平静。 没有人提谁当村长。 此时已经是三月,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农活。 田贵和几家外来户都学了套种,也跟着起苗床,打粪堆。 他们为了生计奔波,对谁当村长兴趣不大,反正也不会落在外姓头上。 而且外来户就只跟江枝家走得近些,徐二瑞和徐小满年纪太小,恐怕也无法服众,索性就不提。 徐家村除去外来户,还有徐家本地人,徐长寿是走了,但徐长寿是兄弟三个。 只是剩下的俩兄弟跟这贪心的弟弟关系一向不好,就连徐长寿被打被逐也不出声。 可村长位置空出来,徐长寿的大哥二哥就聚在一起商量起来:“老二,我们是徐家村的,这就是我们的地盘,可不能让外人骑到头上来。” 兄弟俩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以前只会埋头做农活,从来没有动过这心思,可现在不同了,明晃晃摆着位置,屁股就想坐。 徐长寿的二哥没有立即回话,只收紧身上的厚衣,剧烈咳嗽一阵才喘息道:“你我都是土淹脖子的人,想那些做啥,哪个人当村长都一样,就这一个烂摊子谁要就要去!” 长寿大哥看他衰败的精神,现在已经暖和,这个弟弟还是一副冷得要死的样子,就知道身子骨垮了。 知道二弟是没想法,徐长寿大哥也歇了心思。 逃难跑一趟,见过生生死死,每个人的心态都变了。 有人乘机奔前程,有人只想平平安安度余生。 要是三弟长寿没有为了两块地罚送异乡,这种情况肯定会跳得最高,村长也非他莫属。 至于膝下儿孙……徐长寿的大哥摇头,一个个连箩筐大的字不识,一句得体的话也说不通,就是把他们架在村长位置上,那也跟上刀山差不多。 徐家并非都是无能的,有聪明人看出这个村长位置的尴尬。 徐根生闷头坐着,旁边他的媳妇皮氏喋喋不休:“当家的,你去当村长,大爷和爷爷在徐家年纪最大,他们出头要你当村长,谁还敢说不。” 徐根生瞥她一眼,不耐烦道:“你一个傻婆娘知道啥,张军头还在村里,他说不当就不当? 他只是不想做事,有好处还不得是他的。” 徐根生看得清楚,几家外来户现在跟徐二瑞关系好得很,就连那个徐小满也是能在张军头跟前说上话的。 自己冒出去只会被夹,还是安分老实种地修几间窝棚过日子。 徐根生能看见的东西,皮氏就没这眼力,可她也不敢跟丈夫顶嘴,只能悻悻闭嘴,想过一会出去找其他媳妇婆子嚼舌抱怨几句。 可是,她的腿还没有出门,就被徐根生警告:“你要是想学了耀祖媳妇那样多嘴,我就送你回娘家!现在家里缺吃,你给我上山挖笋子去。” 徐家村的人一直都要挖春笋,只有夏天的苦笋才不吃。 现在村里竹林被烧毁,刚刚长出来笋子就被人挖完,今年是不可能再有竹子。 但山上还有笋子可以挖,吃腻了地里的白菜,多一个笋子也能添新鲜。 皮氏虽然也是个爱传话的,可她怕送回娘家,更怕饿肚子,只能把满肚子话憋住。 地里的活有徐二瑞他们做,江枝教会就没有再下山,对村长的选择就当不知道。 医棚里,李老实正跑前跑后帮张巡检收拾行装,准备马匹。 伤兵已经走得差不多,许东也回城开他的医馆,这里除去十几个大头兵,就没有其他人。 于是,李老实这个跟着混饭打杂的人,现在也当着大用。 张军头这是要去县衙正式接受任职,再招拢人手。 李老实眨巴着眼睛:“张爷,徐家村没人当村长,你给章县令说一句,不如让江嫂子顶一段时间!” 他心里清楚,二瑞还嫩得很,以后徐家村有的闹,还是得江嫂子才压得住。 张军头黑着脸:“你说什么话,哪里有女人当家的。这里的事你别管!” 张军头去县衙了,徐家村重新回归平静,家家都在埋头劳动,却又在悄悄酝酿着一场风波。 现在是三月,满山又是绿油油春暖花开,所有的青草都已经长出来了。 江枝也开始一年最忙碌的日子。 只不过跟去年为了填肚子需要天天挖葛根、磨青冈粉不同,今年得先管着庄稼再采药。 山上的麦子已经抽节,里面的草也是疯长。 春凤,江枝和巧云每天都在斜坡地上锄草。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13节 麦地里拉拉秧一团一团的长,需要一株一株的拔,还得趁着秧藤没有开花就赶紧锄,否则一年比一年多。 地上,是一团团的牛筋草,也是看得人头皮发麻。 江枝有些不明白。 对突然出现的拉拉秧,还可以理解为那些带着绒毛刺钩的种子是被风吹过来的,是干活时挂在衣服上,或者粘在其他动物皮毛带过来。 那这些牛筋草又是怎么回事? 以前这里是长满茅草灌木的山坡,可被山火烧过,再种一年庄稼,原本只是稀稀疏疏的牛筋草突然爆发了。 牛筋草顾名思义,那就是根系发达,茎叶也如同牛筋一样强韧,长在地上根本拔不起来。 最关键的还是庞大的草根跟小麦根纠缠在一起,不仅抢肥力,还让人连锄草都难。 趁着现在草还小,江枝和两个媳妇就蹲在麦地里,顶着太阳用刀尖挑草根。 早春的太阳已经晒得人只穿夹衣,而且正午时还感觉皮肤火辣辣的疼。 曾经在网上有人问,农民为何要“锄禾日当午”,他们不知道太阳很晒吗? 晒太阳就是傻! 明明可以选在没有太阳的早上、下午干活呀! 他们不知道,像牛筋草这样的野草就是锄了马上晒,也不一定会死。 若是下午锄草,那就相当于给草翻了个身,照样可以生长。 当然,这也是寻常人家的事。 换成秋季,江枝可以把牛筋草变成药,只可惜现在药季不对,不能入药。 但有一个吃草猪,家里还有吃草鸡和吃草兔子需要养,草有大用处。 地边,佩奇懒洋洋躺着睡觉,只等着一大堆草送到自己身边吃。 不是它懒,主要那是麦地,已经是它的禁地。 第158章 村长江氏 张军头去县衙十天,回来时带了一支五十人的队伍悄悄住进医棚,他们需要负责七百里官道的日常巡逻。 轮流往返在路上,其实真正会留在徐家村的时间并不多。 张巡检回来的第一件事,那就是帮徐家村选一个村长,因为他要做的事需要人协助。 于是,在一阵铜锣的催促下,本该下地的各家在空地聚集。 比起纸面数据和平时三三两两看见的人,同样站在人群里的江枝还是第一次跟全体村民见面。 说选村长真是有些夸张,还不如说选楼长,或者是选生产队长。 之前她已经看过户籍登记,徐家村现在连大带小,总数才一百一十五人,户数二十家,是以前徐家村的一半人。 原本以为村民会陆续回来,可现在已经到三月,也只回来了两户人家。 看来那些村民已经找到更好的地方落脚。 此时入眼青壮男子也就三四十个,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和孩子。 不说什么跟现代小区比,也就是一个单元楼的人口。 可就这点小权势,关键时刻却能卡人脖子。 张军头站在医棚下,对面前所有人道:“徐家村以前的村长已经被章县令免了,现在要重新选一个。 村长的责任重大,必须对官府忠心耿耿,以后不仅负责辅助县衙收税交赋,还要登记劳役。” 在场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复杂,这些可不是什么好差事,随时要被人戳脊梁骨骂的。 徐根有和徐根生的目光在人群里来回搜寻着,在看到徐二瑞时就低下头。 田贵也在看,却是咧嘴笑了笑,又转头跟身边几个外来户交谈着什么。 上面张军头继续道:“现在,是你们自己推选还是让我任命?” 话声一落,刚才还交头接耳的人群就鸦雀无声,谁都不愿意当出头鸟。 此时,江枝也是站在人群里,在她旁边,是难得下山一次的小满爷。 小满爷摸着胡须淡淡道:“二瑞娘,这事肯定会落在你家!” 江枝没有表情,心中已有定数。 她今天下山没有跟张军头见过面,但二瑞被李老实叫了去。 让二瑞当村长也行,虽然这个村长字写得鬼画符一样,还像拳头大,但有自己这个娘,总要帮忙兜底。 张军头见下面的人不出声,他也不想再白费时间,反正人早就内定的。 于是,张军头开口:“今天你们自己不推举,只要我定下来……” 话才说一半,下面就有人道:“张巡检,我们现在换新村长,要是茂平叔回来了又怎么办?” 江枝看过去,是那个喜欢“十万个为什么”的徐根生,她发现这人特别好问。 不过他今天这话问得很到位,所有人都齐齐看向张军头。 张军头叉腰,歪歪嘴角,有些不解道:“回来了就种地,还想怎么办。难道不当村长就不会种地了?” 徐根生不依不饶继续问:“要是茂平叔想当回他的村长呢?” 张军头眯着眼睛,明显有些不耐烦:“谁说村长想当回就能当回的,是当我今天在这放屁!” 徐根生还不尽兴:“茂平叔是我们徐家人,他当了十年村长,非得要回去呢?” 江枝收回自己的话,徐根生不是“好问宝宝”,他就是一个杠精。 果然张军头勃然大怒:“什么时候他一个村长比皇帝的位置还稳,是不是要老子割了他脑袋,你就不再问了!” 新兵现在就是想掀翻皇帝,现在又出来一个土皇帝,那就一并杀了。 其实,徐茂平在这里肯定要喊冤:“我不回来,也不当村长!” 徐根生嗫嚅道:“我就问问,你、你着什么急!” 张军头黑着脸,环视下面的人:“你们还有什么事要说,不说我就要说了!” 下面的人:“…………!”再无人出言。 张军头道:“当村长,上要应对衙门,下要扶助村民吃饱穿暖,邻里和睦。 谁能胜任就出来,我这是最后一次提醒了!” 这一次,不仅无人回话,甚至全部人还悄悄退了一步。 只那一句“应对衙门”就让一群泥腿子虚了胆,再加上扶助村民吃饱穿暖这天大问题,更是全部退场。 这两句话放在以前,大家只当面子话。 谁家都能吃上粥饭、穿上衣服,无非就是更稀一些,旧一些,谁又会真让村长负责。 现在就不同了。 吃饱穿暖就是真正意义的又饿又冷,说不定就有较真的人找上门来要吃要穿。 大家都靠着粥菜充饥,自顾不暇,哪里有精力管别人。 张军头看着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一大截空地,脸上顿时露出讥笑:“你们也就这点本事!算了,我也不难为你们,还是直接定人了!” 他说到这,瞪眼环视一周,这才喊出一个人名:“徐家江氏上前来!” “谁?” “江氏是谁?”场中所有人都一脸茫然。 徐家几户人的目光落在这边的外来户中间,难道是这些外来户里有姓江名仕的? 而田贵等人只呆愕一瞬就看向江枝:村长是江嫂子! 小满很是激动的喊:“江婶子!江婶子!” 徐二瑞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娘,张巡检叫你!” 刚才,张巡检让李老实叫自己过去,除去问山上去年的庄稼收成,又问了采药之事。 知道去年就有粮食,虽然少,也能让两家人活下来。 最后才说,村长的人选就是自家娘,问自己会不会同意? 因为自己是儿子,要是任由老娘一个女人抛头露面,会被人嘲笑讥讽的。 若是不愿意,那就只能让自己当村长。 徐二瑞知道他自己什么本事都没有,当不了村长。 再说了,娘当村长,自己就是村长家的儿子,并没有损失。 而且他以前对徐大勇他们有个村长爹羡慕得紧。 另一边,江枝也有些愕然,她没有想到张军头能让自己当,而且之前连商量都没有。 虽然自己在山上时想过自己担任村长,可这也只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里不是经过现代教育,讲究男女平等的时期。 “牝鸡司晨”这个词可就是专门骂这种事的。 果然,江枝还没有走出人群,就有一个声音暴怒道:“让一个女人当村长,压在男人头上,这成何体统?” 第159章 谁有本事谁来 听到有质疑,江枝停住脚,转头看向出声之人。 不光是她,所有人都看过来了! “你是谁?是想当村长?”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14节 张军头很是恼火,刚才自己问过几次不出面,现在自己提名就跳出来阻拦,是存心让大家不好过了。 出声之人正是徐长寿的大哥徐长明,他也无心当这吃力不讨好的村长。 可听到是一个女人,这可犯了男女地位的大忌,话也就脱口而出。 村里几十个男人在,哪里能被女人呼来喝去,以后被别人说起,徐家村还有什么颜面。 可现在被所有人盯着,他一时间老脸通红,还是硬着头顶道:“村里其他人都可以,就女人不可以!” 张军头抽抽嘴角,不怒反笑:“你继续说!” 徐长明前面话一出口,后面说起来就顺了:“张巡检也是上过战场,知道男人才能顶天立地,女人都是胆小怕事,现在让江氏来……那不就是让人笑话。” 他话音一落,立即响起几声应和:“是啊,再怎么也不能让女人当。” “女人当家,墙倒屋塌,是祸事!” 这些附和里,男的女的都有。 不能占便宜就是吃亏,更何况还是一个村长,蚊子腿也是肉。 自己没这个本事,酸话总要说几句。 张军头摆摆手,对徐长明道:“你就说你是不是要当村长?其他的别扯!” 徐长明果断拒绝:“我当不了!”他才不会替别人操心吃喝拉撒。 张军头走到他身边,语气突然变得沉重:“老哥子,你要说战场,我就跟你说战场。 在战场上,我们只想怎么才能活下来,怎么才能赢对方,刀箭不分男女。” 其他地方可以考虑男的女的,就生死上没有区分。 剿匪山寨和攻打城镇时遇到女人上场,一刀砍过来同样要掉脑袋。 可这话在徐长明这样的人耳中,却听不出一个话外音,还自顾辩解:“女人肯定当不得大事!我们徐家就没女人当家的。” 面对上年纪的人,张军头难得没有发怒,只有些阴阳怪气:“老哥子说什么才是大事?你吃的饭是谁煮的?田地是谁种的?” 徐长明迷迷瞪瞪道:“饭当然是家里人做,地当然也是家里人种,这些事又不是大事!” “难道你家田地没有女人种,饭菜不是女人做。民以食为天,吃饭就是天大的事,看来你还是饿得轻了!” 张军头说完,再不搭理还想犟嘴的徐长明,只对已经走出人群的江枝道:“徐家江氏,本官看你对种粮很有独到之处。 这个村长就由你来担任,让大家都能有饭吃有衣穿,你可能胜任?” 这一次,江枝没有直接答复。 刚才她已经看明白了,上赶子的不是买卖,逗来的狗不吃屎,更何况其他人还不服。 现在张军头想让自己立足直接说粮食,这是好心办坏事。 他给自己的筐编得太大,背不起,不能轻易接下这事。 她对人群环视一周,高声道:“你们都听到张巡检说了,谁想当这个村长谁就当,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行。 大家的锅儿都吊起在等米吃,谁能让大家吃上饭就来!” 场上一阵低声:“哪家都没有吃的,当个村长未必还管别家的饭啊!” 这可是一个大坑,傻子才往里跳。 江枝笑了笑:“刘嫂子说的是,谁都没有管人饭的道理,所以这个村长就是一个火炭,谁接着都烫手。” 刚才说话之人是徐根有的娘刘氏。 刘氏就一个普通农妇,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过一句话,但做人的道理还是懂。 此时被当众点名夸了一句,顿时感觉羞臊不已,赶紧拉着自己的大儿媳田氏就要走。 田氏也是个老实人,按照以前,婆婆走就会跟着走。 可今天她却不想走,反而向江婶子旁边站了站。 不知怎么的,想到婶子能当村长,她心里莫名有些高兴。 尤其是听到李老实在村里说江婶子在镇上把弟媳打了,还有弟媳的两个哥哥也打了,她就更高兴。 这些年自己干活最多还要忍气吞声的怄气,还不就是弟媳娘家厉害。 现在被江婶子打了没敢闹到村里来,以后江婶子当村长,一定更不敢闹。 刘氏拉自己大儿媳走,谁知居然没有把田氏拉动,反而引来更多目光,顿时就缩起脖子站在原地。 再说江枝夸了刘氏,就对张军头道:“我种地也没有遮着拦着,大家都学过,以后粮食有没有收成我是不管的。 我管不了穿衣吃饭,还是让其他有能力的人来管吧!” 她也撂挑子! 张军头是个粗汉子,不喜欢勾心斗角的。 见江枝之前明明已经说好,现在又推三阻四,还是为村里那些说酸话的。 可眼下也找不到其他合适人选,于是黑着脸对众人道:“你们这不行那不行,是不是要老子硬派?” 二瑞和小满此时着急起来,可又不敢说话,只能不停搓手张望。 李老实抠着下巴上的几根老鼠须,眼睛一个劲眨巴着。 田贵等外来户则恨恨瞪向那话多的徐长明几人,大喊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谁能让我多收一石粮,我愿意多一个爷。” 反正爷奶早死了,喊一声爷又不会少块肉。 自己有吃有喝再生几个娃儿,还能给爷多添重孙子,让他老人家在地下也乐呵。 被这些目光盯着,徐长明老脸通红却犟着脖子,反正自己就是不服女的当村长。 就在这时,一直在人群里默默听着的小满爷走出来,大声道:“我在这村里活了一辈子,现在六十岁,要说选村长,我也有说话的份。” 在皇权不下乡的年代,最基层的管理除里正和村长外,其实另外还有一群神秘人物。 那就是族老。 他们不上官府名单,在民间却是权柄极重。 这群人或者凭借自己的年纪,或者凭借阅历在家族庶务里指手画脚。 有时候,就连政务上也要干涉,弱势一点的村长都得被他们控制。 小满爷以前在村里也是能直起腰杆说话的人物,家中遭遇不幸才消声息气。 危难时刻偏偏就是一个女人救了自己全家。 徐长明看着一年过去,未见衰老反而容光焕发的堂兄小满爷,神情有些复杂:“长庚哥,这事还真不是好事,徐家……” 小满爷冷冷瞥他一眼,打断他的话:“你是鹞鹰打饱嗝,鸡儿吃多了!女人当村长又怎么了,又没骑在你家神龛上!大家都同意,就你批话多。” 徐长明哑声、全场哑静…… 第160章 为官择人,唯才是也 现在有田贵、徐根有他们一众支持,还有刘氏田氏她们的默默关注,再来小满爷这个“惹不起”,江枝也顺势把村长职务接下。 不过,她也有话说:“既然大家支持我来当村长,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一惯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你要是像个人好好说话做事,我就有商有量。你要是像个鬼,想阴阳怪气、搞邪门歪道,休怪我也翻脸不认人。” “男的女的都是娘生老子养,吃五谷生百病,死了就是一堆被蛆虫糟蹋的臭肉,谁也别拿裤裆里那玩意显摆。” “还有,谁要是耍心眼子闹到我面前哼!我就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她这些话实在不好听,可徐家那些人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比起以前江婆子以娘为主,爹为辅,亲戚六眷,连祖宗牌位上面的也一个都跑不脱,尽往下三路招呼的骂法,这已经算客气了。 还说谁闹到她面前……江婆子就是最闹的,她自己不骂人就是太平。 李老实听得大开眼界,满心欢喜。 他觉得自己又要对江嫂子多崇拜一项技能:这会认药的就是不同,骂人不带刺只带毒。 江枝继续道:“只要你们能相信我,能听我安排,我就尽量帮大家吃上饭。 能不能吃饱不好说,这得看天老爷的脸色,他要害人神仙都没办法。 至少我们能收多少就尽量收多少,争取过年时大家都能吃上一口肉,喝上一口酒!” 坏话说完再说点好听的,也鼓励一下士气。 田贵等人拍手叫好:“好,江村长说得好,以后我们就听你安排。” 张军头也哈哈大笑:“江村长可要说到做到!” 到这时,他心里的担忧才终于放下大半。 对一个女人当村长,张军头起初也不愿意。 在去县衙前,李老实有说让江嫂子顶一下,结果还被自己斥责过。 在张军头想来,女人再有本事,想要当官也难服众。 只需要让徐二瑞当村长,江氏在后辅助就行,别人说不了什么,还不会误事。 可在县衙里,章县令问起徐家村的事。 自己就把江氏要种两茬苞米,还要起垄沟套种红薯的事说了,还说山上种地种水稻,盘炕取暖烘稻。 没想到章县令对这些事很感兴趣,尤其是盘炕,更是追问不止,不遗余力的夸赞,说巴郡湿寒,炕是最能防潮,很是实用。 张军头已经用上大炕,的确抗寒,还替自己省下一大笔银子,但也不是人人喜欢,有不少人嫌太硬睡得腰疼。 不过还是可以推广一下。 前有青冈粉,现在又有种粮之法和盘炕。 至于药的事还早。 现在饭还没有吃上,暂时谈不上药。 就这已经让章县令对江枝看重:若人人如此,何愁不国富民安!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15节 于是,在任人安排上,章县令说了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为官择人,唯才是也。苟或不才,虽亲不用!” “徐家小子虽然懂事,能听从他母亲的话,可到底还是绕了一圈。 百姓要紧,不如就让他娘当几年,等徐小子学会再说。” 张军头只念过两年私塾,对这几句《论语》还是听得懂。 这里的意思是:要想做大事,就不能在意那些可有可无的小事,我当官选择人才,只是选择有才能的人。 如果没有才能,即使和自己关系亲近也不用;如果有才能,即使和自己有仇也不会舍弃。 章县令这是不嫌弃江氏为女性,也要委以职务了。 虽然村长不算官,但名字同样会记录在县衙六部官吏的名册中。 一个女村长开了平川县的先河,弄得不好县令也会落下口舌。 张军头想想每天亲自下乡督农的县令…… 章正为民生殚精竭虑,看样子也是豁出去了。 此时,见全村男女半数以上都愿意让江氏当村长,徐长明被气得发抖,声嘶力竭的喊:“你们身为男人,怎么可以屈居女人之下!” 可没有人理他,这些人里面包括他自己的儿子。 儿子反而过来劝道:“爹,你老要是累就回去歇着,我听听种粮怎么个安排!” 他也是孝子,可没粮拿什么孝敬老人,总不能天天空口白牙的靠话哄,当然还是先吃饭要紧。 儿子孙子不听话,弄得徐长明灰头土脸却又无言以对。 只能狠狠一跺脚,又对站在人群里老二家那几个同样不听话的儿子孙子瞪一眼,转身就走。 刚才跟着反对的“庆哥”等人,也只能悻悻离开。 现在村长终于选出来,就该办事了。 张军头把江枝叫到一边,说自己接下来需要村民出劳工。 修驿站需要大块面积的平地,如果想少占村里宅基,现在就得砍去官道两边的树木,再移来土石铺垫坑凹之地。 对于缺少机械设备的人来说,这可是大工程。 “使用劳工,有工酬吗?”江枝问。 张军头一脸奇怪的看着她:“这就是徭役,不仅没有工酬,还需要自带口粮,你当是做佣工?” 果然村长就不是什么好差事。 现在正是春忙时,农民需要种子,需要粮食。 结果什么都没有,还要饿着肚子替官府出工,恐怕自己一开口就要挨骂! 江枝也不愿意就这样老实:“既然是徭役,那就换到冬天农闲时,现在没空!” 开始讨价还价! 张军头也不瞒她,直接道:“入夏之前,工是必须要动的,要是拖拖拉拉,受罚只能是你。 不过,这是你当村长的第一件事,我能帮你去章县令那里说说,免去今年税赋。” 江枝知道,这又是为官之道的“乾坤大挪移”,拆东墙补西墙,连拖带拽。 看来这事是必须要办了。 离开张军头那里,江枝这个村长立即就走马上任。 带着二瑞先找到徐根有和田贵,问他们现在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 田贵说:“没有种子!” 徐根有说:“家里缺粮下锅!” 这本就在江枝的预计之中,官府那点种子根本就不够。 若是春天缺种,秋天就又是饥荒,人不可能只靠青冈粉活着。 而自己也不能借粮,百多个人在饿肚子,这跟去年那开局就是地狱模式差不多。 山上虽然有点粮食,江枝压根就没有动过那方面的心思。 百八十斤粮食就是杯水车薪,而且还会让人养成等着送上门的习惯。 要想解决问题的办法也有,那就是去买粮。 其实江枝心里已经有筹钱买粮买种的方法,不过,村民还得先“自食其力”才行。 第161章 自力更生 要自己筹钱买种? 徐根有苦着脸,他年前卖炭得了点钱都买成粮食,现在哪里还有钱。 可若是不尽快买种,本来已经损失冬小麦的收成,再少苞米,这一年就又要挨饿。 田贵也是皱着脸。 他所有的钱在上次就去镇上买成米,身上没钱。 见两人为难,江枝稍等片刻才道:“你们去问一下其他人能不能凑一些钱,我和小满一共可以拿出一百文!” 她身上虽然有几两银子,但这种情况不能大包大揽。 自己是村长,不是家长,不可能养巨婴! 而且,张军头那边也不能轻易开口去借去要。 欠下的总是要还,要是一开始就坏了规矩,养成惯性,以后什么事自己不扛,都望着别人帮忙。 “多谢江村长,我这就找其他人商量一下,能拿的都要拿出来,买种子要紧!”田贵咬咬牙。 有江村长这话,他也得表态。 田贵知道江枝上次去镇上卖灯芯草和草鞋是两百文,这是把花销后剩下的全部拿出来了。 徐根有也道:“江婶子,那我也想想办法!” 大家都得出力,拿三五文也行。 见两人答应说动其他人,江枝这才把张军头要求砍树出劳工的事说了:“我们必须赶紧育苗播种,挤出时间服徭役。” 听到马上服徭役,徐根有和田贵两人没有什么反应。 以前每年有两个月修路、筑堤,熬盐打井的徭役。 不仅跑出老远,没钱没粮,天寒地冻也得下水干活,否则就要交二两银子的“以钱代工”。 那些税吏心可真黑呀! 二两银子对普通人家来说可不是小数目,不出钱就只能出人,死的病的都是自己负责。 那些路和堤从来都修不好,年年修,年年垮,年年征调民夫。 随着徭役时间的增长,“以钱代工”自然也会加钱,人多的家里每年交这钱就要五两银子。 苛政猛于虎,真是苦不堪言。 而现在新军说过,以后不用再交那样高的税赋,徭役也可用寻常工酬的钱代工,时间不超过一月。 老百姓不懂什么朝堂纷争,什么是王什么是皇,更不懂什么江山天下。 皇上的话还比不过县太爷的话。 他们只知道什么时候都只是自己种地养活自己,交税赋、服徭役,像蝼蚁一样活着,一日不耕就没有吃。 谁能让自己过得轻松点,那就是好人! 江枝见他们没有反对,继续道:“张巡检说了,砍下的树是我们的。” “江村长,这可是真的!我们能拿木头?” 田贵有些激动了:不用冬天服徭役,而且就在家门口,还有树可以拿回来,自己正需要木材修房,简直就是白捡。 “是,不光是有树,县衙还答应免去今年赋税……” 听到能免税,刚才还愁眉苦脸的徐根有眼睛里也有了光:免税! 哪怕按新军说的一成税收,自家也能省上百斤粮。 “好,我们这就跟其他人说去!”徐根有捏捏拳头,下定决心。 在他心中,还是粮食最要紧,实在不行,自己就搁下这张脸,去镇上求弟弟借钱。 找其他人谈钱的事自有徐二瑞去。 江枝同样没有闲着。 她找到徐根有的老娘刘氏,和媳妇田氏聊天,想联络感情,也了解一下村里妇人们的情况。 可没想到原身以前太过彪悍,还没有开口就让刘氏婆媳瑟瑟发抖,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这也太夸张了,江枝只能胡说几句出了窝棚,在外面转转。 张军头他们现在住进医棚,比以前人少了,再用围墙跟村里隔开。 另外开大门,跟村人不能随便来往。 剩下的部分就是一家家窝棚。 比起年前每户窝棚乱七八糟,现在勉强已经能住人,就是各家各户门前屋后水沟乱挖,柴禾乱堆。 仓禀足才知礼仪,精神文明是建设在物质文明基础上的,江枝此时也只能视而不见。 她只站了一下,徐二瑞他们就带着一群人过来:“娘,他们说能凑钱,就问怎么个买法?” 在他身后,徐根生等人都是激动和焦虑:免税啊!能多种粮都是自己的,可钱和种子怎么分? 江枝在村里没有房子,每家窝棚也都拥挤,只能露天办公。 好在现在是三月,下午的阳光很明媚,透过刚长出来的嫩叶落在身上,光影细碎,不冷也不热。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16节 乱兵毁村,石桌石墙没有被毁,垫上草墩就能坐,放一块木板就是桌。 于是,一群男人围在一起说着买种子的钱。 你十文,我二十文,还能有点积蓄的,咬牙拿出一大把铜钱。 让江枝惊喜的是,外来流民里居然有一个念过书的秀才。 此时,夏书言就站在江枝面前。 看上去二十七八的年纪,真是失魂书生的感觉。 面色苍白,身体单薄消瘦,整个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 身上长衫缝缝补补洗得发白,最让人揪心的是眼神空洞,神情恍惚,站在人前不跟人沟通交流,只喃喃背着文章。 这是有病! 带夏书言过来的夏母拉过江枝低声恳求:“江村长,我儿久考不中,在学堂被同窗嘲笑,回家又让人讥讽,他就迷了心窍,每天只知道背书,不是要打人骂人的武疯子。 郎中说这是心病,需要开阔胸怀,游历各处山水。 “我们是见这里山水秀丽就留在这里养病,还希望江村长能原谅他的失礼之处。” 江枝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夏书言是被人言语辱骂逼疯了,想在这里养病。 她没有再追问原因,也没有对夏书言表示出异样,只温和道:“夏嫂子不用担心,我是需要秀才帮忙记录账目。” 夏母点头:“我已经听你家公子说了,书言只是不跟人说话,还是能识字记账的。” 江枝想笑,自己刚当个村长,徐二瑞就被人称呼为公子了! 不过有这话,这个夏母就让她多看了几眼。 年纪比自己大些,穿的粗麻衣服都是补丁,面色蜡黄,一双手满是冻疮留下的紫红瘢痕,一看就是勤苦之人。 但她腰背挺直,谦恭有礼,言行跟普通村妇不同。 夏书言果然是能记账,他虽然举动异于常人,但拿到笔纸就正常一些。 村里人那些零零碎碎的钱,被他用一手漂亮小楷记录得明明白白。 第162章 脑子有问题的夏秀才 夏书言写好账本就要交给江枝。 江枝没接,只笑着道:“我不识字,还麻烦夏秀才念一遍。” 其他人纷纷点头:“对,夏秀才念念!让江村长听清楚我们筹了多少钱!” “夏秀才记得好,我们都看明白了!” 在山上她可以装模作样看字,可此时当着其他徐家人的面,江枝还是当文盲,若是能大咧咧认账本才惹事。 可夏书言拿着纸一动不动,也不出声,显然又宕机了。 徐二瑞接过纸,看着上面的字,试探着努力念:“徐、根有20文!徐根、根生53文……”念得吞吞吐吐,结结巴巴。 他这一年能认识百多个字,记账也是跟着医棚的文书学的。 徐二瑞自己写象形字,现在看这漂亮的小楷账本却怪异的吃力起来。 把江枝听得喉咙像是长了老痰,一口气憋得上下不得,恨不得抢了自己看,却又不得不忍住。 徐二瑞还在一个字一个字的念:“……林桐81文,这什么阳……” “武阳35文,田贵38文,徐二瑞67,徐小满55文……总数473文!”站在一旁的夏书言没有看账本,自顾自流利背出来。 江枝惊讶的看着他:这人脑子好使。 虽然账本上的名字就二十个,可刚才登记时乱糟糟,乌泱泱,别人说完他就记完,现在写完不用看就有零有整的背下来。 背完,他就又不说话了。 此时人多,江枝也不好多问夏秀才的事,只对田贵和徐家几人道:“这钱你们谁先收好,后天我就去镇上买种,你们也要跟着一起去。” 她不管钱,也不担心其他人乱用,以后这方面都会这样办。 避免钱不多,还惹一身骚。 “好,那我就先收好!” 田贵没动,还是徐根有把装好的钱袋拿在手中。 他姓徐,心里当然把自己跟江婶子归为一家人。 安排好去镇上的时间,再让大家用这一天准备好粪堆苗床,翻土,只等后天买回粮种就下地。 从早上天不亮就下山,到现在忙完,新官上任的江村长第一天工作量就爆了。 在回家的路上,已经又是暮色苍茫,徐二瑞取出巧云准备的饼子递过来:“娘,中午你只吃了一碗稀饭,现在再吃点东西!” 中午两人没有吃干粮,李老实从张军头的大锅饭里端过来两碗饭,忙到现在早就饿了。 江枝掰了一块又递回去:“我只吃这些就行了,剩下的你吃!” 她饿,年轻人更饿! 徐二瑞同样只撕下一半:“我也少吃些,回去就有饭!” 这些饼都是巧云特意给两人准备的,虽然也是粗面,但里面揉了红糖,说这样扛饿,现在徐二瑞也舍不得吃。 江枝边吃边问徐二瑞:“那个夏秀才家究竟是什么情况?李老实知道吗?” “知道的,李叔说,夏家有四人,夏秀才家是渝州府的,十五岁考中秀才……”徐二瑞把李老实打听的消息全部说了。 李老实就是一个江枝安插在村里的耳报神,什么消息他都能打探到。 夏秀才一家四口,夫妻俩和夏母,另外就是一个六岁大的儿子。 他家之前是渝州府的,有一个妹妹嫁在渝州城里。 因为夏秀才脑子有问题,跟人在学堂大闹,被教谕以“有辱斯文”为由,扣了秀才每月一斗糙米和二百文钱的廪粮。 没有收入又要吃药,一家人在城里过得很艰难,趁着这次流民返乡,夏母也跟着回乡下老家生活。 可哪里都不是净土,老家早就被别人占去。 她们带着一个精神病人根本就不能进门,混乱中还差点被打死。 在见到儿子离开熟悉的人和地方,情绪明显稳定很多,夏母索性跟着流民走到这里定居下来。 婆媳俩擅长针线,前些日子在医棚接做绷带,浆洗衣服的活计也能换来粮食。 可现在伤兵离开,她们的生活就遇上困境了,现在想试着要种地。 只是这一家子都不是干活的料,听到需要大家筹钱买种,又没有人能算账,夏母就问能不能代笔换粮! 江枝点头:这个夏母为人倒是豁达,见自己面就说明缘由,也是一个聪明人。 能想到代笔换粮,只是自己那点账哪里需要人算,有些浪费人才。 其实,她答应夏秀才记账,也是看出几家外来户是有意帮扶。 那些人自家难,还想帮人,想来这家人的情况更难。 自己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任他们去,反正什么都缺,虱子多了不咬人,几十户带一户问题不大。 从夏母说出来的话,再结合李老实听到的内容,江枝不难推断夏秀才发病的原因。 夏秀才十五中秀才,可一直苦读到现在没有再进一步。 从最初人人夸赞的天才,变成人人厌弃的蠢才,还有熟人亲戚的刺激,于是就精神失常。 范进中举的疯癫是乐极生悲,这个夏秀才却是直接崩溃。 唉! 江枝想到每年高考时,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压力太大,有考生也会如此。 “这个夏秀才脑子的问题大不大?会不会影响到村里其他人?”江枝继续道。 村里都住的窝棚,要是夏秀才情绪失控要玩火砍人什么的,那就需要提前提防。 徐二瑞想了想:“也没有听到别人说什么难听的。 夏秀才偶尔出窝棚走动,不跟人说话,田叔说,就是每天天不亮大声背诗文吵人。” 说到这,徐二瑞突然语带羡慕:“夏秀才的儿子才六岁就已经启蒙,平时跟着他娘和奶干活,遇上他爹清醒一点就会跟着念书。” “哎!这孩子不错!” 都说三岁看大,十岁看老。 徐长寿的孙子同样大,却只知道抢东西,江枝觉得这孩子懂事。 两人说着走着,天色渐晚。 翻过一座山头,就看见野猪从林子里钻出来,站在路上哼哼唧唧等着。 它现在又大了,已经是一百斤重的大小伙子,不再像以前那样离开一天就尖叫着黏人。 就连江枝下山,它也只跟上一段就回头,但会在不定位置出现在江枝回家的山道上。 “佩奇过来!”徐二瑞喊了一声。 小野猪走过来,用鼻子拱拱两人。 徐二瑞把自己吃剩下的一小片饼喂给它,再从背篓里取出一根宽布带给野猪绑在前胸肩胛处。 之所以没有挂脖子……是因为五花肉长大没脖子! 挂好背带,佩奇自动又走到江枝旁边,“嗯嗯嗯”拱她的手。 “这家伙还真是训练出来了!”江枝笑着拍拍猪背,顺手抓住布带。 前段时间每天下山干活,自从发现抓住小野猪的背毛爬山要轻快很多,她就缝了这布带。 把布带套在猪身上,让猪拉着自己走,早就习惯背东西的佩奇也很是配合。 若是能蹭点零食吃,那小尾巴就能高兴得卷成圈。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17节 第163章 神药:板蓝根冲剂 前面有一个得力的助手拉着,接下来的爬山路江枝就走得很省力了,脚步也更快了些。 刚刚爬上老云崖,就听到头顶一声欢呼:“婶子和二瑞哥回来了!” 这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江枝一跳,猛然抬头就看见小满蹲在不远处的树杈上,正对着自己这边挥手。 此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他的身型黑鼓隆咚一坨,就像一只大马猴。 “小满,你这样可真吓人!我说佩奇怎么没反应!”江枝拍拍胸口,又气又笑。 旁边,小野猪老老实实站着没动,若是换成陌生人,佩奇早就会窜出去。 小满嘿嘿笑着麻利下树:“我爷让我出来看你们回来没有?” 小满跟他爷在上午骂完人就回家了,此时大家想听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大家围坐一起边吃边聊。 小满爷今天上山下山,走了一个来回有些累,想喝点解乏,此时桌上就放了一盅药酒。 他喝一口,眯着眼睛皱着眉体会酒味过去,这才问道:“二瑞娘,徐长明那个没出息的又为难你了?” 江枝笑道:“没有,他一个人翻不起来。” 小满奶在旁边骂道:“明知道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不做,还碍着别人做,真是个怪物!” “哼!” 小满瞪着眼睛、毫不犹豫道:“他以后再装怪,饿三天就老实了。” 一个人的反对根本就不是事,大家很快就把徐长明丢在脑后。 二十户人家的村长真没有什么可当的油水。 江枝当这个村长不为了管住谁,只为不被人管。 他们现在住的山头,说起来还不是自己的产业,目前也是官府的财物。 有一句话叫“民不告、官不究”,现在无事,就怕开荒种地做好了,别人一句话就有可能收回。 还有山下的三十亩地,江枝想做出点东西,那也需要一个长时间承包经营权。 要是被别人捏在手中三天两头的生事找麻烦。 那才是癞疙宝不咬人硌应人,光是琢磨人心就把所有的精力耗没了。 小满爷道:“我在村里看了一下,回来的人家里面,就徐长明眼皮薄嘴巴长,也只有话多这点能耐。 其他几家也还是懂事理,不会不听话……” “那几家外来户也是人口单薄,需要依附你,只要给点好处以后就贴心。” 他下山这一趟,除去压制那些有可能以老卖老的人装怪,也帮忙看一下外来户里有什么穷凶极恶的。 人老了有眼力,小满爷混在人堆里把周围人说话听了个遍,也有大致了解。 江枝点头:“是的,他们还想帮一个疯秀才,我也允了,后天买粮时会帮他家带些。” 外来户们想帮,江枝也想帮,只是不能做在明处,村里多一个读书人,会有很多好处。 不说以后能不能给孩子开学堂,光是夏秀才每天早上读论语的声音,就比听那些打鸡骂狗的好。 说到买粮,同桌吃饭的徐大柱开口道:“婶子,那些药粉已经封好,都在木箱子里。春凤,你把木箱拿过来。” 春凤忙放下碗,从屋角抱出那口用草鞋换来的木箱。 江枝打开木箱一看,里面是整齐排列的竹管,管口用裁剪好的油纸火烤密封住。 “婶子,这里面一共两百支!每支份量也是用小戥子称好的。”徐大柱拿起竹管交给江枝。 这些指头粗细的竹管都是精心挑选,大小基本一致。 竹管放在窑里脱干水份,再用节节草打磨过。 管体光滑,色泽澄黄,管身还有一个刻出来的叶片和“江”字。 看着上面的刻图,江枝笑起来:“大柱真是有心了!” 徐大柱道:“这些药刻上字,以后放在药铺才知道是婶子的。” 这就是江枝想换钱的东西。 之前用地锦草做的抗炎片虽然有章县令赏识,还说要多做些,以官府之名开发。 江枝不是不相信章正和向德金的话,只是这种牵扯到公家官府的事,个人说了不上算,没有几年“调研和考察”是做不成的。 再说章正公务繁琐,急事急办,缓事缓办,制药肯定排在最后。 但商家不一样,商人逐利如苍蝇逐臭,一旦发现就会想方设法办到。 从梨花镇回来,江枝就想到先跟百草堂做生意。 第一种就是可以称为“神药”的板蓝根冲剂。 这种本土咖啡伴随每个人的一生,头疼喝一包,发热喝一包,心情不好也可以喝一包,甚至嘴馋了再喝一包。 包治百病,功效已经超出药物范围。 虽然口中说是“神药”,多少带着调侃的意思,但不得不承认板蓝根消炎杀菌抗病毒的效果,更无法否认此药在流行性疾病中起的作用。 现在,江枝就准备把这“神药”做出来。 【经验方来源:天津市先锋中药厂】 配方:板蓝根、淀粉、糖粉、菠萝香精 江枝没有调味的香精,但有红糖,只有娇生惯养的现代人,生病才会挑药的口味。 从梨花镇回来后,她就开始做药。 挖来的板蓝根晒干碾碎,再用热浸法反复熬煮提取药汁,浓缩成膏放入淀粉和糖粉,搅拌过筛。 紧接着经验丰富的“团筛达人”小满奶,用小簸箕将这些半干的粉末摇成颗粒,再平摊在铺有棉布的筛子里晾干。 还有徐大柱用漂亮的竹管分装,保证使用起来方便。 小作坊的工艺流程虽然落后,卫生条件也不达标,但真材实料。 就好像家里老母亲做的饭,没有健康证也没有卫生证,有虫子有头发都是常事,可吃了不拉肚子,还能把家里人养得健健康康。 只要板蓝根冲剂有销路,那紧接着就是益母草冲剂、夏枯草冲剂、枇杷叶冲剂…… 看着一箱小巧精致的竹管,每个人都充满期待。 在见过之前的药片,现在这些药粉已经不让他们惊奇了,况且还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 这药粉大家都喝过,只是一小撮,开水一冲就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水,就连妮妮都能喝。 要是真如二瑞娘说的那样卖成钱,不就成了满山长银子? 江枝也不再多说,一切还得看后天去镇上才能确定。 “后天还是小满二瑞跟着我去,你们要卖的草鞋,麻线也都带上!” 第164章 另类考核 又是梨花镇赶集的时间到了! 惯例是要在场镇口检查外地人,这次宽松了一些,外地人可以担保进入。 于是徐家村一行人带着田贵和武阳就进了镇子。 三月是春播的季节,所有农人都会忙着种地种菜。 场镇上,沿街摆着钉耙,扁担,竹筐、箩兜等农用工具,还有咯咯叫的鸡鸭。 乱兵已经过去整整一年,梨花镇明显多了生机。 有前一次经验,今天赶集就来得早,小满和李老实找一个好位置摆摊。 卖草鞋和两卷染过的粗麻布,这是徐大柱和小满奶做的。 田贵跟武阳、徐根有三人去粮食店里买种子,虽然只有四百多文钱,能买多少买多少。 江枝则带着二瑞,背着一个背篓到百草堂。 今天的百草堂有四五个抓药的人在,虽然跟外面喧闹的集市是两种氛围,但顾客比上次好多了。 还有不同的是,今天小掌柜霍彦杰没有处理药材,而是坐在柜台后,埋头拨打着算盘。 “霍小掌柜!我今天又来卖药!”江枝走过来轻声道。 霍彦杰抬头迷瞪了一会才认出人来:“是江婶子,好久没见你来卖药。” 不是他记性好,只因为这段时间卖药的人少,那一大捆灯芯草很特别。 “对,有一个月没来,今天我带的是不一样的药!”江枝让徐二瑞把背篓子放下。 在百草堂后面的小院里,到处摆放着簸箕,竹帘子,上面晾晒着各种根、茎、叶、皮和草药。 霍彦杰手拿着竹管,对上面的图案和字反复打量,在他的旁边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江枝把一支竹管打开,从中倒出褐色粉末在细瓷碗里。 老头伸手捻起,先是细看,再闻,最后舔了一点在舌尖细细品味。 江枝默不作声,这个老头就是百草堂的老掌柜,也是跟药物接触几十年的老行家。 霍老掌柜大年三十回城受凉病了很久,现在又来梨花镇管理药铺。 尝过药粉,老掌柜不说话,只用旁边清水漱过口,再将小炉上已经沸腾的白水也倒入细瓷碗里。 闻香,观色,验汤……最后才轻抿了一口再次细细品味! 这是在验药! 江枝此时仿佛又回到曾经的考试中,免不了神情紧张。 之前自己给向德金等人做的药片,他们毫不犹豫的接受还服下,靠的是自己的人品。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18节 人家能信任你了,给什么吃什么。 现在不同,现在是专业上的考核,内行只认药不认你是何人。 最后老掌柜将药水一饮而尽,这才开口:“成药一般分:膏、丹、丸、散、胶、酒、露、茶、锭。你这药……” 经验丰富的老掌柜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形容,药材的确是板蓝根,可这不知道归为哪一类。 江枝赶紧道:“冲剂,冲泡后的汤剂!” 她知道,在古法制药里是没有“冲剂”这个词的,就是现代也改为“颗粒”。 现代的片剂、浓缩丸,合剂、糖浆剂、冲剂、酊剂、橡胶硬膏都是在传统制药上的改变创新。 老掌柜想说的大概是“散”。 可古法里的“散”是一种或者数种药物细粉均匀混合而成的干燥粉末,分为内服和外用两种,不是熬煮后的浓缩颗粒。 “冲剂?” 老掌柜想想刚才那一碗药水……的确是冲兑出来的药汤。 “你这板蓝根冲剂的确不错,药香浓厚,药味纯正,里面的红糖也能中和一部分苦味,可这效果比不上熬煮过的汤剂。” 霍老掌柜一针见血的挑出成药短板。 江枝点头:“的确是这样的,一方一人,郎中开药也随时需要调整药方。 而我这药单用,想治病的效果肯定会差一些。 但方便携带一条,就可以弥补效果减弱的缺点,小病时就能自行处理,不用把身体熬到病重。” 古人煎药治病是很有讲究的,一方面是药材的要求,三碗水煎一碗药,药也分先下后下。 另一方面也是调整情绪,能自己亲自煎,就最好亲自动手,不假手于人。 比如说治疗“失眠”药,临睡前服药。 煎药之时所需要的耐心,可以让人情绪稳定,心态平和,再把药喝下去,也就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现在换成一包粉,一冲一兑再咕咚两口,方便是方便了,却少了灵魂。 不过,也正因为中药的复杂性,也限制了中医发展。 听到江枝的解释,霍老掌柜认同的点点头:“这对行者来说,携带方便,不失救急之法!” 虽然认同了“板蓝根冲剂”,但老掌柜并没有点头,而是跟江枝聊起家常来。 先是问江枝住在何处,家有几口人,家中是什么情况。 这是对合作伙伴的摸底。 徐家村就在旁边,自己现在还是村长,去年给医棚送药人尽皆知,不怕来调查,只怕不调查。 江枝一一回答,只是在问这制药的法子从何而来时,江枝笑笑:“这是我偶尔得来的秘方,章县令也尝过药。” 霍老掌柜神情凝重起来:“章县令也知道?” “是!” 她把药混淆了一下,一个药片,一个冲剂,不担心霍老掌柜去县衙调查。 霍老掌柜说到这就不再追问药方来源,而是说起药:“你这板蓝根是取自何处?” 板蓝根虽是一个药名,却有南北之分,就连植物也是完全不同。 江枝知道这又是药物考核。 药是治病救人的,不是什么人拿来说是药,就可以入口。 “我这用的是本地马蓝,根为板蓝根,叶片可以取染膏和药物青黛。 药铺里的板蓝根一般为北板蓝根,根也是板蓝根,叶片为大青叶。” 霍老掌柜点点头,南板蓝根产青黛,北板蓝根产大青叶,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药物。 也只有行内人才知道的,看来这个江氏的确对药材很有认知。 接下来又问了几种药。 “好,不过你这板蓝根冲剂我还需要送回城里查验一下,三个场集之后给你答复!” 药箱留下,可以走人了。 江枝心里顿时大松一口气:“好!那就静候佳音!告辞!” 她感觉自己已经汗流浃背,再待下去就要汗流满面,早迫不及待的想走。 走出百草堂,一直老实跟在身边的二瑞才不解道:“娘,你怎么没有卖药?我们买粮买种子还没有钱!” 江枝轻声道:“出现新药,百草堂需要跟族中报备,还要去章县令那里探听底细,不会随便买药的。” “至于买粮的钱……” 她从腰间掏出一个钱袋:“里面有三两银子,就说是卖药的钱!” 徐二瑞点点头,刚才娘在里面说的话,他也听愣了。 下图为北板蓝根,产地西北、华北,一年生草本,十字花科菘蓝。 第165章 买粮种 江枝在百草堂耽搁的这段时间里,小满在李老实的帮助下,才卖去一半草鞋和一卷麻布。 眼看只有半天的集市就要散场,小满着急了。 上次有江婶子在,草鞋卖的价高还卖得快。 今天自己俩人也这样喊,怎么就不吸引人了?连围过来看的人也少。 等看见江枝和徐二瑞回来,小满迫不及待的就抱怨起来:“唉!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人都不过来买东西,我跟李叔喊也喊了,就连价也降了,还是不好卖!” 旁边,李老实讪讪的站着,他已经尽力了,可不知道怎么就比不过上次。 江枝看着这两人,只感觉好笑:“这才是正常的吧!谁说东西一定拿多少就卖光,你看旁边那些摆摊的不都一样还堆着。” 上次好卖是因为有王小菊在这闹事耍了一阵猴,聚了人气才卖出去。 今天没人闹,平平无奇自然就这样了。 在那些直播间里,只要人气够,只要主播会吆喝,只要一声“家人们,不要999,只要99、现在9块9……” 气氛烘托到位,就是一坨屎也会被人抢着买,还生怕别人抢了,自己抢不着。 大生意靠守,小生意靠吼,没办法,小满和李老实还得继续叫卖。 江枝和二瑞又去找买粮种的田贵徐根有他们。 此时的粮铺前依然有人,大多都是买上一小斗粮食应急。 田贵已经选好种子,正站在旁边跟武阳说着话,看见江枝到来,忙扯过背篓:“江村长,这就是买的种子,有四十斤,我们正商量再买些菜种豆种。” 米粮不够,小菜来凑,瓜豆也是半年粮。 江枝打开袋子看了看,微微蹙眉:里面都是玉米。 这点种子根本不够全村人种,而且还没有红薯和稻子,这都是现在急需要的。 另外自己山上有豆种和菜种,不需要另外花钱。 “没有稻子可不行,村里难得有十几亩水田,不能浪费。红薯也该育苗,几十斤总该有的。” 田贵为难的挠头:“那些钱……只能买到这些了!” 江枝取出三两银子:“这是我刚才到百草堂卖药,又借来了些钱。” 田贵和武阳看着银子眼睛放光:“这、这银子……” 他们想接,又不好意思伸手,还是徐二瑞拿过银子:“田贵叔,武阳哥,先选种再给大家买些粮吧! 我娘说这钱不是白给的,要记在公账上。 等以后收了粮食,各家都是要还钱的!” “好,好!借钱肯定是要还的!” 田贵见钱有了出处,以后也是一起还,他心中顿时就稳了。 自己等人刚到这里立足,事事都欠着人家的,欠多了,那就是一笔还不起的账。 这边几人欢天喜地忙忙碌碌的称种买粮,江枝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好像还差着一人。 徐根有怎么不见人? 等到田贵他们把粮食和种子买好出来,江枝才问:“徐根有到哪里去了?” 武阳道:“我们买种的钱不够,根有叔就说他去找在镇上做手艺的兄弟借一点,先把村里要用的粮种买够,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徐根有的兄弟就是徐根宝,那就是王木匠家,借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江枝细一琢磨,不好,恐怕是又跟王家起冲突了。 王家可不是善茬。 不仅王小菊恨着徐家,说什么在徐家被欺负,还跟自己还有着仇。 就这情况,徐根有去借钱能借到才有鬼。 “二瑞,你去让李老实和小满别卖草鞋了,赶紧过来!” 一声招呼,小满和李老实立即收拾好小摊过来。 这一阵,他们依然没有卖出去,早就不耐烦了。 “婶子,啥事?”小满兴冲冲道,他其实已经听二瑞说了徐根有去借钱的事。 “小满,二瑞,你们和武阳带这些粮种先去镇口等着。”江枝认真道。 王家的铺子就前边的街上,这时出镇就要经过。 粮种很重要,自己可没有钱再买第二次,还是让二瑞他们先送走。 见是把自己打发送粮,小满一下就没了精神,蔫蔫说了一句好。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19节 二瑞没有异议,他跟武阳相互帮忙,各背一个百斤的粮包,又催促小满也背上满满一背篼的红薯:“我们先出去等着!” 三人混在赶集的人流里出镇,后面,江枝带着田贵和李老实慢慢跟着,只等二瑞他们走出去,自己就去找徐根有。 徐根有是为借钱买种被扣,自己这个村长带多少人出来,就得带多少人回去,要不然以后就没威信不能服人。 而且徐根有真出什么事,这节骨眼上受伤躺着起不来,刘嫂子家田地里的活就没人干了。 王家的木匠铺现在正开着门,看似很平静,里面还有人在挑选木器。 招呼客人的是王老大,正把一个木升子拿给人看。 江枝直接进店:“王家老大,徐根有呢?” 王老大早就看见她过来,现在还找上门来要人,立即黑着脸:“我不知道什么姓徐的?” 江枝顺手抄起一个木盒在手上抛了抛:“你要是不怕我砸了你的店,就把人交出来!” 看货的客人察觉不对,赶紧溜了。 眼见自己的生意黄了,王老大气势汹汹道:“你想干啥,是想挑事?信不信老子捶死你!” 江枝根本就不怕他:“把徐根有交出来!” “空口白牙,你凭什么要我交人?”王老大没有否认。 江枝冷笑:“凭我是反派配角,就是这样无理坏。” 我是反派,反派角色是不讲道理的。 王家老大:“……?”啥意思? 田贵:“……?” 李老实:“……?”不过,江嫂子怎么这样霸气,又会骂人,好崇拜! “交不交人?”江枝把手中的木盒往摊子上一丢:“你再装莽痴像,我就砸了你这店。 别忘了我上次说过的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们上次能追杀我到半路,就该想到我随时到这里来砸摊子。” 王家老大的脸是真黑成锅底:“你是不是吃了豹子胆,我们还没有找你的麻烦,你反倒找到这来了,信不信我揍死你!” “来,动手,不动是龟孙子!”江枝站着没动。 对王家这种街霸,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自己以后常来镇上,跟他们结仇躲没有用的。 站在这刚修好的木器铺子,比不得荒山野岭,想做生意的王家反而要顾及几分。 果然,王家老大看着外面一堆围观群众,强忍住愤怒道:“徐根有自己在后面跪着!你不信就去看!” 第166章 李老实的表演 江枝才不会傻到往后面人少的地方去:“把他带过来!徐根有什么时候出来,我什么时候走!反正我耗得起。” 此时店门口,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正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生意是做不成了! 王家老大拳头捏了又捏,额角青筋直跳。心里暗骂:自己那天怎么就惹上这样一个不怕死的泼妇。 当街打一顿,打赢了没脸,打输了更没脸,要是打死了…… 他心里这样想着,眼睛不停看向江枝身后的田贵和李老实。 这两人不足为惧,最怕的还是上次那两个玩刀的愣头青。 此时徐二瑞和徐小满人不在这,王老大心里反而突突乱跳:不知道那两个天棒在干啥?镇上自家孩子媳妇都在,不能乱来。 江枝笃定王家不敢在这时候闹起来。 人有顾忌就有软肋,王老大此时不再是提着斧头追在路上的凶徒,而是一个想做生意的匠人。 江枝看着王老大一会咬牙一会瞪眼,半天不敢下决定,立即逼问道:“想好没有?马上交人,你想在镇上好稳做生意,就别招惹我徐家村。” “好,我让徐根有出来!你等着!”王老大转身去了后院。 很快,王家兄弟俩都出来了,走在前面的正是徐根有,双膝盖是泥,半边脸上红红的巴掌印很是明显。 “你们打人了!”江枝沉下脸。 王家老二就是个没头脑,看见江枝张口就道:“你一个不要脸的死婆子,找男人找到我王家门上来了!” 外面围观者顿时哄堂大笑。 这是要污自己名声! 江枝的原身可不是个会服软的,江枝自然不能为这一句话就败下阵。 “是啊,给你找爷爷,喊爷啊!乖孙!” 外面响起更大的笑声,有人还煽风点火的起哄:“王老二,这声喊,可就是你的长辈了!” 王老大一把捏住暴跳起来的王老二:“老二,跟一个婆子斗嘴不值当,你还是看看那两小子在哪里?” 王老二被提醒,赶紧四下找小满,却没有看见那个敲了自己大青包,半个月才消散的小子。 李老实此时就没有空的,早就在人群里比手划脚的说个不停。 从王家女儿嫁到徐家去就好吃懒做,说到在场集上抢东西被打,又挑唆两个舅哥半道抢东西,现在又扣着人不放。 说得是一套接一套、一环接一环,有根有据,有头有尾,比戏本子还精彩。 偏偏还有上次同样看到打王小菊时人,立即附和着点头:“是是是,确实有这回事。那一次是有个女人想用五文钱拿人家东西,说什么同村的该送!” 旁边人听得齐声骂:“嘿呀!这不就是明抢嘛!又不是一个村的爹,凭啥就该拿。” 此时,围观者看向王家铺子的目光就变了。 有认识的人悄声对其他人道:“你们还不知道,这王家兄弟本来就是在街上称霸的,谁都不敢惹。 不是逼急了,人家一个女人怎么敢来找人。” 李老实一抹说得唾沫星子四溅的嘴,指着里面正出来徐根有道:“看见没有,那就是徐家的大哥,人家来找自己兄弟,被扣起来打了!江嫂子是我们村长,专门来救他的!” “村长?谁是村长?不会是那女的吧?” “江嫂子是村长?你们村是女的!哈哈哈哈!” 看热闹的兴趣很快就从找男人转到女村长上。 所有人都盯着江枝,不停问着李老实凭啥找女人当村长。 李老实很是得意:“凭啥,当然是凭本事!说了你们都不懂,以后你们自己去打听吧!” 说到这,他又卖起关子不说了,把这些看热闹的逗得心急火燎。 此时,徐根有已经走出王家木匠铺,那张脸就是瞎子都能看见被打。 江枝见他出来,也不再多说,立即喊了李老实走。 几人到镇口,汇合上等得着急的小满和二瑞三人,这才往十里外的徐家村赶。 在路上,徐根有闷不着声,李老实左问右问,这才把他去往王家找弟弟徐根宝的事说出来。 原来,王小菊回娘家,给哥哥嫂子说的都是徐家对她不好,为一块地伙同外人欺负她。 这才让王家兄弟追出梨花镇,要找小满和江枝的麻烦,结果被打得头上长包的回去了。 可没想到徐根有居然跑去找徐根宝借钱,说什么地里需要买粮种。 于是,王老二抓了人在后院,让他跪在地上,承认逼走弟媳,霸占弟弟的土地,还要他赔偿瓜果蔬菜和粮食肉蛋。 “徐根有,你那弟弟怎么说的?”江枝问。 徐根宝住在丈人家里,若是对哥哥起了歹心,还勾结外人对自家下手。 自己这个村长就去县衙除去在徐家村户籍,让他一辈子跟王家去。 徐根有摇头:“我没见到根宝,也没见到弟媳,他们肯定不是这样说的。” 他这个当哥的不相信弟弟会这样想。 既然还是这样,江枝也就暂时不管了。 这次除买的粮种,还买了一些糙米粗粮,等回到村里,全部记入账本。 凡是领粮领种的人都会花押按指印,等收粮时还回总账,再拨还给江枝。 这是江枝早就想好的记账方法,就好像以前的记工分,入集体总账。 这样规避自己垫付款打水漂,最后还得罪人的风险,也少了很多麻烦。 各种粮种比普通粮食贵一些,三两银子买下来也有四五百斤,七个人轮流背着十几里山路走下来,等回村已经是下午。 种粮买回来了,就连粮食也买回来了,虽然都是陈糙米和杂粮,也比挨饿强。 于是,都没有时间休息,江枝就叫来夏秀才摆开账本,各家按人头领粮,再按地亩领种。 末了在自己名字的后面,按上专门买的红泥手印。 每户人家对着江枝感恩戴德的说着话,江枝只淡淡道:“你们还粮时积极些,别让我追到门上骂就是!” 村民连连摇头:“不敢的,不敢的!肯定会还是最干净的粮食。” 若说之前选个女村长多少有些无奈,可这才三天就有粮有种,村民心中的无奈开始转向佩服,期待以后会更好。 而江枝也很满意,到下年以陈米换新米,赚了! 第167章 互帮互助 徐家村没有能耕种田地的牲口,播种遇难题。 说起来,这里的外来户最多,也没有几户正常人家。 无论什么时候人都是恋家的,前提条件是能在家乡生存下去。 选择流落在外,一则是当地富饶,能改换未来前景,比如说留在渝州府的那些村民。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20节 另一个可能就是逃生,逃离原本的困难,就是现在落户徐家村的一杆人。 或是家里兄弟多,在原籍没有田产房屋。 田贵家就是这样。 老家兄弟七八个,干活夫妻俩有份,到分家就连一间屋子都没有,大女儿也差点被其他叔伯偷出去卖钱,他就另寻出路。 还有家里父母身体都不好,不能长时间赶路的武阳,另外就是夏秀才这样的疯子。 现在这些人家种田就遇上困难,江枝这个村长带头的重要作用就表现出来了。 经过这些时间的了解,她叫来几个头脑灵活,做事得力的村民组建起互助小组。 这个词自然是不能说出去的,只说商量事情。 可在田贵武阳等人的心目中,是江村长看得起自己这些外人。 而徐根有、徐根生等人更是认为,得给自家婶子撑腰,别被外来户占了上。 所谓互助组,自然是要成团体。 坐在自己大树下断墙边的露天办公室里,江枝召开第一次八人组会议。 在这次会议上,江枝首先宣布人事安排。 会议记录员自然是夏秀才。 除去左膀右臂,身份多重的二瑞和小满,其余人分别是“农技员”徐根有、田贵,“杠精”徐根生,“宣传员”李老实,“杂工”武阳。 村里农活上的事由田贵和徐根有决定,谁家先做,谁家后做,提前准备,提前安排,统筹规划,不用浪费时间。 两个汉子点头,他们正是壮年,干了几十年农活,四季庄稼该准备什么心中早就有数。 “杠精”徐根生协助田贵两人,要是有村民不服安排,他就负责利用休息时间去解释清楚,比如晚上找到那户人家,好好问个明白为什么不听话! 干活时也有人监督,有偷奸耍滑的就撵出互助组,这个过程由李老实完成。 听到自己的职务,李老实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江村长,我这双眼睛可不是吃素的,肯定认真做事的。” 在江枝的规划下,村里土地依然是各家,但干活时互帮互助,村民自愿参加。 这种生产模式并不新奇。 村里在农忙时会相交好的几户人家结成对,相互帮忙干活。 也有平时去跟人换工,农忙时别人再还回来。 反正,不管怎么做,也是在人类在缺少生产力的情形下,为生存而总结出的劳动方式。 所以此时江枝提出来,听在田贵、徐根有他们耳中并不陌生,平时也会这样做,只不过江枝提出来的人数多一些,规矩多一些。 “把各家人手统一安排,育苗,育秧,平整母田……”江枝把春播要做的事一一列举,旁边,夏秀才默不作声的书写着。 “你们几个也不会白辛苦,以后我会给你们一些补助的。”用牛也要喂草,江枝会给这几个人一些好处。 田贵搓着手憨笑:“江村长不用客气,我们也是为自己,要是谁家收成不好,其他四邻同样过不好。” 徐根有也道:“婶子别这样说,你能借钱买粮就是大恩大德,以前……我们也要去粮店赊粮,秋收时加利息还的。” 他本来就沉默寡言的人,从镇上回来,整个人就更蔫了。 虽然弟弟徐根宝并不知晓自己要借钱,但王家说的那些话,还有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可以看出弟弟在王家的地位。 人家一点亲戚情面都不留,这是连上门女婿都不如。 刘氏这个当娘的知道后大哭了一场,说对不起死去的丈夫。 还说这苦是儿子自找的,以后再不去麻烦他! 旁边,徐根生又开始发问:“婶子要给我们奖励。 奖励多少?我们几人的是一样的还是不一样? 要是一样的,我们干活又不一样。若是不一样,能不能选?” 江枝已经知道这人的性格,也是不恼,只瞥他一眼:“徐根生,你想多了,能不能拿到奖励还难说。 村里其他人要是不愿意一起干活,我们这互帮互助就是笑话。” 徐根生一拍木板:“这样好的事为什么不愿意?脑子有病吧!” 他的话立即引来几个人的怒视,这话怎么能乱说,不就是指着和尚说秃驴吗。 旁边,脑子有病的夏秀才已经把这些话记下来了,还慢慢悠悠说了一句:“有病……得治!” 徐根生一下就傻了:“嘿嘿,秀才,这句话不用记吧!” 事情就这样说下来,当天,村里各家窝棚外就人来人往,互相走动询问着。 各户都感觉这互助很有意思。 夏母提着夏秀才拿回来的米粮,心里是五味杂陈,却又松了一口气:儿子病了一年多,自从被教谕扣去廪粮后,还是第一次往家带东西。 而且自己跟儿媳从来没有下地种田,正愁怎么挖地,现在就来了互助,以后日子也能过了。 武阳把这消息带给自己父母,家里顿时感觉轻松:“武阳,你以后可要勤快点,村长说啥你就干啥。” 家里劳力人少的很开心,其他人家可就不满意了。 徐根生回家时,他的大爷徐长明就等在窝棚里了:“根生小子,你说你跟着一个女人瞎搞啥,还互助。” 徐根生嘻嘻笑:“大爷爷,我现在可是在当官管事的,不是瞎搞。大爷,你说一下为啥不能做?” “哼,你当官,江婆子懂什么,这就是把我徐家人当牛马用,胳膊肘往外拐的,那么多粮食白给外来户吃。” 徐长明絮絮叨叨,他在那次选村长被众人无视,又被小满爷臭骂,心里就积下怨气。 现在说这互助,他就更是不满,徐家人的地,徐家人的事,现在地被外来户占了不说,还得巴巴出人出力去帮人干。 只不过他说话在家就不管事,而且老二家的孙子徐根生已经当着什么官,他更是不服。 “来来来,大爷,今天有时间,我们来掰扯掰扯!” 徐有生精神抖擞,两个杠精找到对手,开始理论起来! 第168章 你爹不在这了! 山下的事江枝安排好就丢给那些小组成员,自己不管了。 山上同样也要育苗,也下准备稻苗。 小苗秧园已经被小满爷做好,一小片梯田拔了还没有成熟的豌豆,泥土用水泡烂,分成一段一段用木片抹得光滑平整。 江枝把自己特意分出来的杂交稻种用温水浸泡过,放在炕头催芽。 等到稻谷一端吐出白点,这就准备好撒进那些烂泥苗园中。 最危险的还有鸟雀叼走稻种。 这就需要人守着,稻田旁边还会插上穿着花花绿绿布条的草人。 因为第一次看见稻草人,小野猪还被吓一跳。 育棉苗,玉米苗,这一次小满和二瑞要管村里,山上的活就全部落在几个女人身上。 不过,徐大柱也能下地干活了,他坐着搓粪球,按棉籽。 江枝说着山下夏秀才,徐根生这些趣话,大家一边干活,一边听得嘻嘻哈哈。 对于百草堂卖药的事,两家人都没有提。 小满爷是农户,药就是草,要用来换成钱总是虚无缥缈的感觉。 还是这些实实在在的土地,才是他们最喜欢和看重的。 江枝也没有提,霍老掌柜说需要三个场集才有消息,那就是十天。 她心中急,家里三两银子全部买成粮种和口粮。 手中没有钱,人就没有胆,始终感觉不踏实,她迫不及待的想挣钱。 不过,心再急还是更愿意多等一等,不会真的去镇上催问结果。 霍家药行考虑得越全面,能合作的可能性就越大。 现在,制药的事就被她放在旁边,自己还得种田。 麦子已经到大腿高了,最高能到腰间。 跟现代经过改良的麦种不同,这里品种还很原始。 麦穗短,有着长长的麦芒,麦秆却又高又细,很容易就倒伏,跟野地粮食祖先狗尾巴草很有几分相似,这也是产量低的原因。 日子就这样忙忙碌碌过去,村里的互助组进行得非常顺利。 农活一户一户做,一块田又一块田,几十个人的队伍如同碾压过去。 但也有人不肯参加,觉得这样混在一起,自己会吃亏。 因为说过自愿参加,田贵等人没有强迫,但也在村里放过话,以后谁家缺粮村里是不管的,村长更不管,后果自负! 十天过去,霍家没有动静,半个月过去,依然没有动静,不过村里的农活也终于做完了。 按照约定,农活一做完,就是服徭役的时候。 江枝下山,看见每家每户都已经育上苗,而自家的早玉米也进行了第二次催肥。 徐二瑞指着村里刚刚撒上的稻种道:“田叔他们说稻子还是按以前的种,怕种不好减产……” 江枝点点头:“好,他们这样做也行!” 自己在山上的杂交水稻还不知道能出什么收益,田贵他们的种法就没有多提。 这一次在张军头那里,江枝看见规划图纸,才真正知道了驿站要修建的位置。 就在徐家村外的那一片斜坡上,官道从中穿过,现在自己等人的任务就是需要把斜坡上的树木清理干净,再将斜坡用沙石垫出几个平台。 主体建筑面积大概需要一千平,说起来修成需要停车喂马的大驿站的话并不算大。 只能说要想在这些山区想找到这样一个合适的平地有些麻烦。 好在院落之间有台阶连接,所以垫出来的平台依地势变动可以分层。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21节 江枝找来田贵徐根有几个人,简单说了一下,就开始服徭役。 不过这种官府差事,动工之前本来还需要通知一下里正,现在是张军头直接安排,倒是省了一道麻烦。 因为之前的流民滞留,斜坡上的灌木杂草早已经被烧的烧,踩踏的踩踏,再加上外来户搭建窝棚,树木早已经被砍,干起来非常快。 另外还需要垫平台,砍完树就安排大家找石头。 这活不再分男女,大家全部都在山边捡一些大小不同的石片回来堆填边角。 又过去几天,已经是四月初,村里来了一对男女。 先是哭哭啼啼的找徐长明,然后就到村外工地上来找到江枝。 “江嫂子,我爹和弟弟他们去哪里了?”那女人看起来年纪不过才二十几岁,一双眼睛已经哭肿。 “你弟弟和爹?你是说的是谁!” 江枝看向带人过来的小满,示意他这是怎么回事。 小满气呼呼道:“就是徐长寿家,人已经走了,别来找江婶子,婶子也不知道人在哪里,你要找就去找县衙。” 原来是徐长寿的女儿们回来找人了,可惜已经太迟,江枝也不知道人在什么地方。 可这话还没有说出来,那女人就拉住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爹好不容易才回来,还被村里人逼走,他……他们一家怎么活?” 江枝本来听是徐长寿一家子的女儿,想起那个趴在姐妹身上吸血的徐耀祖还想安慰几句。 可现在说被村里逼走,顿时就不淡定了,立马黑下脸:“你那爹要找死,谁也怪不着,怎么活也是县令在安排,你要找就找县衙去,别在这里找我的麻烦。” “我不找你能找谁,你是村长,还我爹来!”徐耀祖的小妹哭喊着要人。 江枝都气笑了,这可真是被吸血吸麻木了吧,少了寄生虫还不习惯。 她也不想跟女人多说,指着跟在她身后那个一脸憨厚的男人道:“你好日子不想过,非要来徐家村当牛做马才舒服吗?还不把你媳妇带回去,这里没她的娘家,以后别再来了。” 见自己媳妇还想扑过来拉江枝,那男子也终于反应过来,抓住女人的胳膊就往回拖:“走吧!你爹和哥哥不在村里,就是不干活,他们以后也不会再打你了。” 那女人虽然又哭又闹,还是有些不相信:“真的不在这了?” “不在这,你想问就去县衙问,已经在别处安家分地,过得好好的。”江枝耐心再解释一句。 那女人突然就收了声,抹去脸上的眼泪,低着头对江枝道:“谢谢江嫂子!” 说完就慌慌张张的走了,不过在江枝看来,那脚步也太轻盈了些。 这是什么情况? 江枝突然有些明悟:她终于丢下“孝顺”这个大帽子! 第169章 二瑞谈生意_行也不行 徐长寿的小女儿回来之后,其余两个姐姐就没有出现过。 大概知道娘已经死了,现在爹和兄弟还活得好好的,她们也可以卸下大包袱。 开始服徭役的第十天,百草堂终于有消息了。 霍彦杰来了,还带着一个中年人找来徐家村,打听一圈找到村外的工地上。 此时,江枝已经没在这干活,是徐二瑞接待他。 “二瑞兄弟,江婶子可在这?” 看着众人背土挖石一片繁忙,霍彦杰四下打量着江枝的影子。 徐二瑞搓着手上的泥,神情淡定:“我娘是村长,不需要在这守着干活,她有其他事要做,忙得很!霍小掌柜找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霍彦杰笑道:“当然有事,就是上次你们……” 他再次四下打量:“二瑞兄弟,我们找一处僻静喝茶说话吧!” 这里人来人往,虽然没有人靠过来听热闹,可也不是说正事的地方。 徐二瑞恍然大悟:“要喝茶呀?没有,我们都是喝水,走吧!回村里去说。” 霍彦杰抹了一下汗:“这些村里人说话可真是直白!” 进了村,霍彦杰喝上水,可越发觉得不自在。 他看看自己坐的草墩子,还有头顶的树杈,这样大的事难道要在露天说? “二瑞兄弟,我们要说的事很重要,还是找到江婶子进屋说话吧!” 徐二瑞却道:“有什么事还是说在明面上吧!在这谈事就叫打开天窗说亮话,对着天老爷没什么能欺瞒的。” 这是江枝在召开小组会议时说的,以后村里大事都要记录,还需要在场的每个人按手印,说这样公平公正。 现在徐二瑞就把自家娘说过的话重复出来。 跟着霍彦杰过来的中年人刚才没有说话,此时却道:“这样也好,就在树下说吧!” 三人就在石头堆旁边坐下,就在霍彦杰再次问起江婶子,徐二瑞才道:“我娘不在这,你们要说什么,先跟我说。” 说到这,他挺了挺脊柱。 娘说过,要是霍家来人,自己不能随便答应和按手印,但需要问清楚契约内容。 而且,要说不行,哪怕行也得说不行。 霍彦杰:“……!” 好吧,那就先说说,在说之前,他先介绍一下跟自己来的中年人,那是霍家管事,也姓霍。 霍家药行是一个大家,除去县城里的药房,平川县各镇都有药铺,分别归为本家旁支管理。 这个霍管事就是本家负责药材的。 他眼前就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既然要这样随便,自己也随便好了。 不要家里其他长辈在就敢谈事,说不定还能捡一个大漏。 霍彦杰从带的小包里取一卷纸展开:“上次江婶子拿来的板蓝根冲剂,我霍家愿意收购配方和流程,价格多少你先看,另外这里还有一份说明,以后你家不得再制作其他冲剂销售。” 徐二瑞接过纸愣了愣,正当霍彦杰准备给他念一遍时,他已经一目十行的看起来。 不是他现在已经练到这个地步,只因为能认识的字不多,霍家契约密密麻麻一大篇,他只能从中找一些自己认识的字。 一遍看完再看一遍,依然没有多认几个字,徐二瑞心中砰砰乱跳着,还是镇定放下契书问道:“你们说买配方?” 霍彦杰点头:“是的,前些日子我们没有来,也是在验证药效,感觉用着不错,就准备买下来,二瑞兄弟可以开一个价。” 徐二瑞没有说多少银子,只是摇头:“不行,这可不行!” 娘说过,要是百草堂能合作卖药,自家就专门做药卖。 要是霍家想买断板蓝根冲剂的配方,这也是可以的。 只是在签下契书时,得说明卖的是什么药的配方。 现在霍家想把其他冲剂也买下来,这可不行,娘说只卖一种药。 见徐二瑞连价都不还就先摇头,霍彦杰问:“我们出一百两银子你都不答应,这药方放在你家里可是分文不值的。” 徐二瑞还是摇头:“不行,不行!” 霍管事道:“若是价格不合适我们还可以商量!一百二十两!” 徐二瑞依然摇头:“不行!” 霍彦杰也问:“什么地方不行,你说明白!” 徐二瑞:“哪里都不行!” 好嘛,这是没办法谈了。 “我觉得,这事还是跟江婶子面谈为好。二瑞兄弟,江婶子在什么地方?能不能让她来说一下。”霍彦杰被磨得没了脾气。 霍管事显然是见过世面的,知道好事难磨。 这种新药的配方若由一个毛头小子就能说定,那才有鬼,肯定得跑几趟才有结果。 “今天既然不成,那徐小哥就给你母亲看契书,明天我们再来拜访!” 第一天,霍管事跟霍彦杰无功而返。 村里来了陌生人,早引来人注意。 但这树下石墙是不许人过来凑热闹的,于是那些妇人就在不远处看着,也不知道这边在说什么。 等两人一走,徐二瑞把契书揣进怀里就准备回家,这事得赶快告诉娘知道。 却被徐根生的媳妇皮氏拦住,一脸好奇:“二瑞兄弟,那些是什么人,你们在说什么呢?”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皮氏跟徐根生是夫妻,一个喜欢问,专门跟人抬杠。 另外一个也喜欢问,那就是大喇叭传话。 见她拦路,徐二瑞退后一步:“皮嫂子,这事跟你没关系。村规可是说过,不许有事没事瞎掺和。” 这是江枝给村里长舌妇定的规矩。 平时闲聊她不管,要是传话惹出是非叫骂,她就要用竹片子抽嘴。 现在这一家家的住窝棚,不隔音不遮光,别人家就是打个屁都能听到,要是任由闲嘴们胡说,那事就多了。 皮氏也怕真的挨打,不敢再拦路,不过这好奇心实在管不住。 还是一个劲的追问:“你们有啥事悄悄说给嫂子听,我保证不说给别人知道。” 不远处的窝棚里,有人探头探脑的张望,显然是想看热闹。 徐二瑞摇头:“你想听,那就让根生哥给你说去!”说完,翻过旁边矮墙就走。 自己家的事怎么可能给人说,还要让徐根生把自己媳妇管管,这大白天拦路叫个什么事。 第170章 佩奇吃蛇、五皮草 此时的老云崖,小彩霞手脚并用在地上爬得飞快。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22节 在旁边的石桌上,江枝和巧云正用温水测种蛋。 前些天母鸡又要抱窝,巧云就放上蛋孵着。 可已经二十天过去还没有动静,灯光照着又有阴影,把她担心得不行。 担心公鸡被流民扭断过翅膀,影响了种蛋成活,要不就是母鸡没有及时翻蛋冷死了。 趁着现在给孵蛋的母鸡喂食,就再测一下。 盛上一盆温热的水,把蛋全部放进水里。 蛋先沉下去,很快飘上水面,而且那些飘在水上的蛋开始轻轻摆动起来。 “没事,没事,里面的小鸡都是活的,可能是时间不够,再孵几天看看。” 江枝一边说,一边赶紧把摇摆着的鸡蛋捡起来,擦干水重新放回鸡窝。 这些鸡蛋里面的小鸡已经快出壳了。 见奶奶和娘在玩水,小彩霞爬过来,抓着裤腿站立,话咬不准,只能呀呀呀的喊着“狼!” “你抱彩霞过去,灶上水热,正好该给她洗澡了!” 天气渐热,小彩霞身上长了几颗湿疹,江枝就熬了野地瓜藤水给她洗澡。 听到洗澡,小彩霞更高兴了,呀呀嚷个不停,露出四颗小米牙。 小彩霞已经开始长牙。 前不久小满爷特意给她削了一个花椒木的磨牙棒。 天然消炎杀虫,而且木质软硬适中,自带芳香,很适合长牙期的小孩子,避免牙床痒痒乱咬人,小彩霞也很喜欢。 巧云抱上孩子自去洗澡,江枝把鸡窝放好,打开木栅栏走到院外。 从小彩霞要下地活动开始,徐二瑞就在院边用木头树枝修了围栏,把整个院子围起来,这样不担心孩子滚下山去。 鸡不能进来拉屎,野猪佩奇更是要关在院外的对象。 因为它现在大了,万一把彩霞踩着压着都不好。 而且,野猪再通人性也是畜生,咬着孩子更不好。 最开始佩奇委屈极了,一嘴就掀了木桩进来。 挨了几次大兜逼才学得聪明,知道围栏关着门的时候,自己不能进,就只能在围栏根新搭的草窝棚里等着。 此时见江枝打开围栏,立即起身甩着尾巴过来讨食。 江枝摸着它毛渣渣的脑袋:“佩奇乖,你才吃过东西,一会我们出去挖药!” 佩奇最喜欢的还是出门挖药,赶紧去扯自己背药的褡裢。 出门采药是假,想舒缓一下心情是真。 虽然这些天都装成没事人一样,不去百草堂问药的事,可心里还是惦记着,那是自己想要发大财的路。 另外,也想找点什么东西换小钱。 家里的钱已经全部买成粮种补贴给村民。 家里烘干和熏制的野猪肉还有一部分,小彩霞不能吃的。 自己就是想给孩子买点鲜肉做肉丸子都没有钱。 这两次去镇上没有买过肉吃,一是舍不得钱买,二也是找不到理由买。 这里比不得现代,想吃什么东西都可以买。 在这里,平白无故买肉吃总让人感觉浪费。 除非有一个迎客来往,过生过年才好置办一桌待客。 这一次,江枝想采一些五皮草和三匹草。 这是春末夏初就可以采集的药材。 去年采收了一小部分已经全部送去医棚,今年多采收一些晒干,等有空再卖去药铺。 五皮草跟蛇莓草长得极为相似,喜欢生长在湿润环境里,药效也基本一致,治疗肺热咳喘,尤其是五皮风对小儿百日咳效果更好。 在去年打野猪的山沟里,就有五皮草。 现在四月初,草木已经繁茂,野花野草遍地都是,五皮草也长得正好,还开出一朵朵标志性的小黄花。 江枝走到沟边,放下背篓就开始用镰刀一株一株的连根掘起。 五皮草是多年生的蔓生植物,叶上长根又长茎,匍匐蔓延一大片。 只要找住一个根茎,顺藤摸瓜就是一大丛,没一会就能采一背。 佩奇在旁边一边挑着新鲜嫩叶吃,一边时不时听着四周动静。 它是野猪,这些都是刻在基因里的习惯。 突然,江枝大叫一声跳起来。 在她手边的石缝里,一条有三十多厘米长的银环蛇正快速游走,它也被吓了一跳。 三月三,蛇下山。 现在四月初,江枝都忘了采药之前,需要先将草丛用棒子撵一下,结果刚才差点抓到蛇,吓得她心砰砰乱跳。 就在蛇即将消失在石头后面时,身后原本还在拱土翻泥的佩奇发现动静,扑腾着四条小短腿飞奔过来。 在江枝惊讶的目光中,一口就咬住蛇身。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动作,然后……就像吃面条一样,吧唧着嘴就把银环蛇给吃了。 蛇在猪嘴里根本就无力反抗,只能徒劳挣扎一下就消失不见。 听着蛇骨清脆咔嚓声,佩奇再不是那个在蛇身下期待救命的小可怜,而是一个屠蛇猎人。 江枝捂住嘴,忍住惊呼出声:野猪这样厉害的吗?这还是从蛇口中逃跑的小野猪?它在报复蛇? 此时的沉默震耳欲聋,江枝感觉自己以后已经无法直视佩奇了。 这还真不能说佩奇在报复蛇,野猪是杂食动物,蛇本来就是它们食谱中的一道菜。 而且,野猪身体中自带抗毒性,跟专门吃蛇的平头哥是一样的。 不同的是,平头哥体重也就7.8公斤,能抵抗的毒素自然没办法跟可以达到100公斤的野猪比。 平头哥在长期的吃蛇历史中,有一套特殊的解毒大法分解毒液。 吃蛇就得倒地睡一会,其实是被蛇毒给毒晕了。 野猪却不会,除非有大量毒蛇一次性吃饱。 看到吃得喷香的佩奇,江枝决定把以后毒野猪的想法搁到一边,再不用想了。 自己没那么多毒药,也没有野猪会这样傻。 看来上次能在水沟猎杀到两头大野猪,靠的还是陷阱的功劳,是几根木棒直接插进猪的肚腹中,才让毒素起效果。 这一条银环蛇只够佩奇吃几分钟就结束了。 小野猪还不满足这点零食,走过来习惯性拱江枝的手,想再讨点吃。 想想刚才的场景,再看看猪嘴边的血渍,江枝哪里还敢让它挨自己,吓得连连后退,手舞足蹈的驱赶着:“别过来!别过来!” 第171章 夏枯草和九子疡 刚刚才吃过蛇,心情愉悦的小野猪哪里懂这些,只当是闹着好玩,还摇头晃脑跟着追。 江枝真是又怕又急又想笑,恨不得扇它大逼兜。 最后还是用巴掌才让小野猪冷静下来。 面对这还是小孩子脾气,打着耍横,拉着倒退的犟种,江枝只能哄。 取出口袋里装的一些苞米粒丢在地上,佩奇吃得飞快。 然后再小心翼翼摸一下猪头,又指指草丛:“佩奇,你再去找一下有没有蛇!” 这一次佩奇心满意足了,也懂了要自己干什么。 老实走到那片草丛里四处搜寻一圈,发现没有蛇才又开始在旁边翻起泥土来。 江枝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野猪有这本事真好,以后家里再不担心会有蛇钻被窝。 而且自己采药也有搜蛇猪可以用了,不会为遇上蛇而担惊受怕。 接下来她就毫无顾忌的挖草药。 收完这里的五皮草,旁边还有夏枯草,这也是她想要做冲剂的药材。 夏枯草在现代用在高血压的头晕目眩和乳腺增生,也用于淋巴结核,俗称“九子疡”。 曾经因为营养不良和卫生条件太差,乡下孩子淋巴结肿大是很常见的,传说长满九个就夭折。 后来进学校系统学习才知道,九子疡又叫“老鼠疮”,长在皮肉下像一只潜伏的老鼠。 在中医病名为瘰疬,即淋巴结核。 表现为颈侧耳后皮里膜外,出现串珠样的结核,后期可侵及颌下、锁骨上窝、腋下等处。 爷爷就让脖子上长起一串疙瘩的小孩子吃过夏枯草,露蜂房和又叫“天丁”的皂角刺熬水,把蛋壳扎九个孔煮鸡蛋,吃蛋喝汤。 还可以配合败酱草煮鸡蛋吃,主打一个补充营养又能消痈散结。 现在这些草药也是药铺常用药材。 江枝手脚麻利的将各种草药收进背篓,拿回去清洗晾干,切段收好。 自己的背篓装满,再把野猪身上的褡裢里也装上一些,这才回家去。 此时,二瑞已经回来了,正在院里把孩子像玩具一样在手掌中站端端。 巧云像护崽的母鸡,在旁边一脸紧张的伸着手臂接,口中着急道:“快放下,放下来,二瑞,一会被娘看见要骂死你!” 小彩霞被他爹揉来抛去一点不怕,还兴奋得尖叫咯咯乐。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23节 二瑞哈哈笑道:“你看孩子都不怕,你怕什么,我抓着脚脖子呢!” 江枝只感觉头痛:都说男人永远长不大,生下孩子只是多了一个玩具。 徐二瑞也是这样,动不动就把小彩霞扛在肩上走,看得人心惊胆战。 真是印了那句话,最危险的时候待在父亲身边就安全。 而在安全时,父亲就是最危险的生物。 此时看二瑞把彩霞举得那样高,江枝不敢出声吓着他,只缓了脚步。 还是巧云看见她回来,低声说了一句“娘回来了!” 然后趁着徐二瑞愣神,赶紧把孩子抢下来,抱在自己怀里,闪躲到一边去。 徐二瑞讪笑着喊一声:“娘回来了!” “嗯!”江枝淡淡应一句,随手放下背篓。 可就在徐二瑞放松警惕,下一秒,江枝就拧了他耳朵:“叫你别这样疯疯癫癫,你这耳朵就是记不住,万一没有抓住孩子落下来,摔着可是要出事的!” 徐二瑞护着耳朵求饶:“痛!痛!知道了!娘,我下次不敢了。” “哼,下次还敢这样做,看我不打死你!”江枝骂一句就松开手。 二瑞愿意跟孩子玩是好事,就这没轻没重的毛病要改。 见娘没有再骂,徐二瑞赶紧跑开,勤快的把草药从背篓倒出来,满满当当铺了一地。 巧云也拿着布巾过来,等江枝洗过手脸才道:“娘,百草堂的霍家来人了!” 江枝擦脸的手一顿:终于是来了! “二瑞,来的是谁?怎么说?” 徐二瑞已经把药草放好,双手在衣服上蹭蹭,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娘,这是霍家的契书,嗯,来的人除去百草堂的霍小掌柜,还有一个说是管事的人。” 他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娘,我让霍小掌柜把契书念过,他们说一百两银子,可不能再做其他冲剂。按之前说的那样,我全部没有答应。” 江枝耳朵听着徐二瑞的叙述,眼睛已经把契书看过,里面内容跟他说的差不多,就连不能另外再做冲剂也有特别标注。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做手脚的地方。 生意场上,自然是利益最大化,怎么对自己有利怎么说。 慢慢谈吧! 既然百草堂说明天还要来谈生意,自己也可以下山去会上一会。 “嗯,好!二瑞,今天你表现得不错,谈买卖也要搞清楚别人要什么,明天,还是你见到他们要这样说……” 江枝把契书放好,把明天要跟霍家谈的事先给徐二瑞盘一盘。 她在现代没有做过生意,但活了几十岁,各种合同还是见过。 坑别人可能不会,但别人给自己挖坑还是能看出来的。 霍家这契书说起来也没有大的问题,就是想用一百两银子买断各种冲剂的配方和技术。 一百两银子可不算少,寻常农家一年想攒下二三两都不容易,要存下一百两银子得半辈子不吃不喝。 江枝需要钱。 什么“隐居山林,好山好水好风光”,什么“露天办公,公开公正”,一个字就可以概括,那就是“穷”。 有钱人会缺“好山好水好风光”吗?不,他们的风光更好,办公室也更加宽敞明亮。 就连上山的路都可以让人抬,而不是拉着野猪尾巴。 虽然佩奇非常可爱,江枝还是更想抱只软乎乎的小猫咪。 自己是俗人,没有什么救济天下的雄心壮志,只想吃白米白面和各种肉,穿点细布衣服。 小彩霞也需要干净的环境,以后还能读书识字。 还是那句话,挖药的悬崖吊拴,吃药的痛苦叫唤,卖药的绫罗绸缎。 哪怕是最善良的老霍掌柜善药好施,百草堂也能经营下去,只是赚回家的银子少些而已。 别人一穿越就是卖菜谱,什么烧猪头肉,猪下水,什么做咸鸭蛋,就连做松花皮蛋也能卖百八十两银子。 自己这个多少有点含金量,只卖一百两银子太少,除非…… 第172章 小孩子的椅轿轿 钱啊钱,命相连,有命挣还得有命花! 江枝看向旁边的草药,脑中念头转得飞快。 霍家只要学会板蓝根冲剂技术,就能立即制出其他药物,挣钱轻松。 自己也肯定要卖配方技术,但不能简单收钱了事。 宁要一眼井,不要一眼湖。 跟霍家要加盟福利,自己生产药品,霍家帮忙代售。 这是一个有大油水的,章县令那边也应该去走动一下。 钱帛动人心,没有谁能把钱全部揣进兜里。 一百两银子可能还无所谓,要是以后钱多了,四方都有伸手的。 对公有税务,对私有慈善,还有各种理由,钱总要从指缝里流些出去才稳妥。 自己做事上道,以后的路好走。 徐二瑞见娘在想事,他不敢打扰,偷偷跑去找媳妇逗孩子。 江枝这边一路狂想,眨眼间已经在想自己拜码头挣下几万雪花银,盖大房子,买奴仆,雇下人……直到被彩霞的咯咯笑声惊醒。 现在想这些还是早,明天见过霍家再说。 晚上吃饭时,江枝才问起山下的驿站修建。 她这个村长当得偷懒,什么事只要安排下去,自有八人小组在负责,不需要亲自去管理。 徐二瑞道:“石头捡得差不多了,只需要把上面的几棵树砍下来,就可以砌堡坎。娘,田叔说,那几棵树先给我们修一间房。” “田贵把树给我们家修房?”江枝诧异。 张军头说过,砍下的树交由村里处理,因为是徭役,每户人家出一个人,说起来这些树自然大家都有份。 “嗯,田叔和根有哥都说,我们家村里没房子,你回村没处歇脚,以后总不能每次都待在树下。 还是简单点修一间窝棚,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徐二瑞此时很忙,一边回话,一边给不停扒拉自己的女儿喂煮得软乎乎的菜叶子。 江枝点点头:这两人说得有道理,自己这几天没下山,其实也是因为下雨。 前两天阴雨,树下的“露天办公室”就没法用,所以她就留在家里,只由徐二瑞代管。 这几天,徐二瑞和小满吃住都在张军头那边,再加上一个李老实。 张军头得养着他们三人,自己下山还要蹭饭…… 是得有一个落脚的地方,钱啊钱! 现在田贵他们能主动提起给自己用,还是有心了。 “好,我们是得有个遮雨的地方!”江枝决定,等卖出制药配方,自己就修房。 不过不是用砍下来的树木。 那种刚砍下来的活树只能临时搭窝棚,不能修房,还得放几年,晾干晾透才能用。 如果真要修房,江枝会在镇上买木头,买砖石和瓦片,也不用修多大的院子,就先规规矩矩修几间穿斗架子篱笆墙的瓦房用着。 现在山上的农活,她已经不怎么操心了,春凤和巧云就可以做完。 而且现在徐大柱撑着草墩子也会下地。 尤其是梯田旁边的木耳炭窑,他是每天都要去的,窑里、田里他能做的就不需要麻烦别人。 小满爷也没有去帮忙,只看着徐大柱和春凤在田间地头忙得汗水长流。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两口子如今都要强,相互证明着自己很行! 想到这,江枝放下筷子,对巧云和二瑞道:“一会吃过饭,我们去小满家一趟!我做好一个木椅子,可以给大柱用。” 这几天她在山上也没有闲着,除去采药,还做了一个手工。 徐大柱的身体渐渐好转,行动范围也大了,可山上没办法用轮椅,江枝就想到给他做一副学步车。 这还是看见小彩霞天天在地上爬,江枝要给她做一个学步车想到的。 徐大柱现在上半身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下肢也恢复知觉,但无法控制动作,肌肉也没力气。 若是有一款成人学步车,可以经常加强站立锻炼。 要不然天天这样蜷缩着身体和双腿干农活,小满和徐二瑞又不能长时间帮忙辅助,时间一长,错过最佳恢复时机,以后双腿变形就真的残了。 这种事本来给小满爷和徐大柱说一下,他们自己也可以做,可江枝觉得可以给小满一家人一个惊喜。 这几天她先是用做围栏剩下的木棒做出全包围框架,人在里面,可以扶住两侧的木棒站立。 另外还用葛藤编出一把椅,站累时就能直接坐下歇上一歇。 “娘,啥是学步车?” 徐二瑞有些茫然,自己几天不在家,又有什么没有听过的东西。 巧云是看见娘做木椅子的,笑着解释:“娘用木棒绑了一个木椅子,就好像孩子用的椅轿轿,可以站也可以坐的。” 江枝不得不承认,巧云说得非常正确,这就是一个大号“椅轿轿”。 只不过没有那些木板,只是一些细细的木棒,这样轻便。 随着身体状况的变化,还可以拎在手中当行走器使用。 徐二瑞挠头:“大柱哥会用不,会不会摔倒?”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24节 “这就需要教他了!” 江枝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有信心,只不过第一次要把徐大柱扶进学步车,还需要二瑞的帮忙。 时间不多,三人吃过饭连碗都没有洗,徐二瑞抱上孩子,巧云抱着小彩霞的罐罐饭,江枝再提上自己做的学步车就下崖去。 此时,小满家也已经吃过饭,一家人在院里烧一堆火照明,正各做各的事。 小满还在山下没有回来,小满爷磨柴刀,小满奶依然线坨不离手,从早到晚的纺着麻线葛丝。 徐大柱又在打草鞋,春凤则在洗一家人的衣服,木棒敲着衣服发出“嘭嘭嘭”的声音。 只有妮妮最闲,蹲在兔圈边,抓着草叶喂兔子:“小兔子,快快吃,快快长,明天就能换白米!” 稚嫩童声里带着欢喜。 他家的兔子养到现在一年多时间,因为食物充足,老生小,小生小,几代同堂已经繁殖到快一百只。 卖一些,自己吃一些,现在还有四十多只兔,石头围栏做了一长排。 小满爷说了,自己家不能再吃,以后兔子全部送去镇上卖钱买米。 所以,妮妮现在更加勤快的喂兔,只希望兔子多生崽可以换糖。 江枝三人的到来打破妮妮的念叨,她飞快跑过来:“妹妹,小妹妹来了!” 第173章 学步车 小彩霞现在是两家人的开心果,大家都喜欢她。 妮妮更是喜欢,天天盼着小妹妹能赶紧的会说话,会走路,自己就可以带着妹妹去山上摘花戴。 小满奶一见她们来了,放下手中的麻线就从巧云怀里接过孩子:“哎呀,彩霞是还没有吃饭啊!来,祖祖喂你吃!” 于是,巧云扯过一个草墩子,跟她一人抱孩子一人喂饭。 小彩霞现在大了,奶水虽然还没有断,已经以饭食为主。 喂饭成了难事,得哄着喂,要不然就要边玩边吃。 不过有妮妮在,她就不玩不闹,喔喔喔的说着听不懂的话,跟妮妮一人一勺分着吃。 巧云给孩子做的罐罐饭自然会有多,四岁的妮妮每天上午下午都能跟着再吃一顿加食。 如今,两个孩子都长得健康结实,整个冬天都没有生病。 妮妮更是比徐长寿家大一岁的小宝还高。 另一边,江枝把自己做的成人康复训练学步器拿出来:“大柱,我做了这个,你以后每天用这个站一站,立不住就坐。” 一听是练习走路的,所有人都放下自己手中活计。 框架式的器械放在院子里,春凤和徐二瑞,还有江枝三人合力把徐大柱放在里面。 徐大柱的双腿是没有力气的,也不能随意移动,之前坐在地上挪动时,他的腿只能拖在身侧。 以前小满和二瑞在家时,有空还能架着他走动几圈,活动活动关节。 现在两人在村里难得回来一趟,他也好一段时间没有站立过。 此时,依靠双手在两侧木棒的支撑,可以稳住,可身体抖得不行。 站起来还没一分钟歪歪斜斜着就要倒,徐二瑞赶紧将他抱住。 “大柱,里面有藤网,你站不住就赶紧坐下!”江枝指点他怎么使用。 就这一会徐大柱额上就憋出汗来,身子一歪坐在藤上。 看得人揪心不已,徐大柱脸上却露出笑:“谢谢婶子,有这个椅轿,我以后能自己多站了。” 他只需要在高处绑一根绳子,抓住绳子把自己拉起来站进学步车里,不用每次都需要别人扶着,这样能随时随地锻炼。 一年两年,只要有希望,他就不怕累不怕疼的天天练,总有一日能真正站起来。 春凤替徐大柱擦汗,满眼的心疼,大柱哥从能下地开始,就抢着做活,现在这一锻炼起来,肯定时时刻刻都在站。 江枝道:“慢慢来,别一次就伤着自己,还有这些高度你自己调整一下,有不舒服的地方还得改。” 她现在做的都只是雏形,细节处还得徐大柱自己掌握改善。 小满爷摸着学步车,一脸褶子都笑散了:“我还没有给彩霞做木车,你先做出来了!” 木车,其实就是椅轿,之前小满爷就编了专门背娃的背篓,方便干活时背娃。 再加上这山上用带轮的木车不安全,就没有考虑做。 江枝笑道:“长庚伯,我做的手艺不好,也是一时想起胡乱做的,你看还是另外做一个结实点的。” 她只考虑到轻便,没有想到还需要撑住一个成人体重,自己这个只适合以后恢复得差不多时用。 小满爷点头:“你是有心了,比我想得周全。” 徐大柱歇一会,又撑着站立起来,徐二瑞几个人围着他叽叽呱呱一阵热闹。 旁边,江枝把卖药方的事跟小满爷简单提了一句:“长庚伯,之前送去百草堂的药他们要买了!” 那药是大家共同参与的,送去卖小满爷也知道。 过去这么久没消息,还只以为别人没看中。 大家都没有提过,现在有消息,江枝也告诉一声。 “那是好事啊!”小满爷眼睛还盯着站立的徐大柱,随意答道。 江枝笑笑:“长庚伯,我也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话就不藏着掖着。 要是能卖药,你家里也出力,我会分些钱,虽然不多,也是我的心意。” 在做药时,小满奶帮忙摇成颗粒,徐大柱把那些竹管烘干刻字,还要密封。 虽然看似跟药效无关,但对于一种新产品的第一印象,包装还是很关键的。 漂亮包装不仅能防止药物在潮湿的巴郡很快结块变质,而且还吸引人,更能给人一种很严肃认真,是真正成品的感觉,这也是态度问题。 如果江枝拿着用油纸包的粉末出现在百草堂,哪怕说得天花乱坠,哪怕同样效果,可能霍家连看的兴趣都没有。 听到分钱,小满爷抬眼看过来,神情没多大变化,认真道:“二瑞娘,那些东西都是你家自己做的,我们不过是做点手上活,帮了点小忙,不值得一提。 再说了,人家百草堂买的是药,看起的是药方,没好药,我们就是雕朵花都没用的。” 说到这,小满爷指着又一次坐下去的徐大柱,手指微颤,沉默许久,声音突然有些哽咽道:“大柱能站起来了,二瑞娘,你这是救了我家几次命。 以后别说做些小事,就是当牛做马都使得。 我徐长庚这辈子没有欠过别人的情,现在我是欠下了,这世还不上,下世都要还。” 江枝蓦然语塞,钱虽然是好东西,但也不是处处第一,在这些血肉至亲心中,他们的孩子才最重要。 自己这时候再提给小满爷开工资什么的,就实在太不通人情世故了。 小满爷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摆摆手:“二瑞娘,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我这个老头子没其他本事,不会说也不会做,只能干些粗笨的。 我趁着现在身子骨还能动,能看顾着山上这些庄稼地,对徐家也能说上几句话,你就安心的去做事,不用给我们说。 要是你觉得小满还算听话,就带在身边凑合着使唤。” 话说到这份上,江枝也不再多解释什么,点点头:“长庚伯放心吧,以后小满的事我会放在心上。” 小满爷眼中重新漾起笑意:“小满能踏实下来,我跟他奶就是马上死,也再没有什么搁不下的了。”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两件事,那就是大柱的身体和小满的未来。 现在大柱一天天恢复,身边有媳妇春凤陪伴,还有一个孩子傍身,以后能好好过一辈子。 第174章 契约 霍家到徐家村的时间,比江枝想象中早些。 这一次,霍彦杰没有再享受到露天办公室,而是坐在草寮中。 因为徐根有他们觉得自己坐在树下还无所谓,可外人也这样,实在是丢村里人的脸。 于是,他们几人收工后,连夜在那里搭建起来一间草棚子,这样不担心坐着坐着,从树上掉下来一坨鸟粑粑。 棚子不大,至少有顶,周围还编了一圈树篱笆,看上去清新雅致。 篱笆高度从外看,里面坐着的人刚好露个头……可江枝总有一种蹲旱厕还被人窥视的感觉。 不行,必须修房子了。 再见霍彦杰,他身边果然跟着一个面带精明的中年人。 两方坐下,所谓闲话几句就直接进入主题。 霍彦杰指着桌面的契书道:“江婶子可看过里面的内容,需不需要我再念一次?” 江枝点点头:“好,虽然二瑞已经给我说过,我也勉强识得几个字,但还是听霍小掌柜说一次更清楚!” 霍彦杰就把契书内容重新叙述一遍。 让霍家把合同重新讲一次,江枝能更清楚的知道霍家究竟写了什么。 书读三遍,其义自现! 在霍彦杰说到“配方和生产方法归霍家所有”时,江枝摇摇头:“这一条不行,只能是卖板蓝根!要是你们想买断冲剂的做法,再多钱我也不卖。” 霍彦杰跟霍管事对视一眼,暗暗点头,果然如此! 一个寻常村妇,听见一百两银子还面不改色,那定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霍家是药行,除去药铺需要的原材料,还卖成药,比如各个药铺从民间收罗来的丹药膏药。 这次发现冲剂,自然会送到本家检验和在霍家医馆试药。 换成寻常的小医或是偏方,百草堂出十几两银子就可以买下。 可江枝提起县令章正,就让霍家把重视程度提升一个档次。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25节 大家都知道新来的父母官章县令并不是本地人,而巴郡药铺里入药最多的板蓝根,正是来自北地。 霍家怀疑,这配方是章县令找人私售的。 可一番查询,发现徐家村江氏跟章县令并无过多交集,但江氏曾经去县衙献过救命粮青冈子。 章县令也是懂药之人,下乡亲民时还会给民众开方看病。 两相考虑,霍家认为这配方就是江氏得来的奖励,而且还被章县令提前指点过。 “江嫂子心里可是另有一种的契约,不妨说出来,大家商量一下!”霍管事和颜悦色道。 江枝坐直身子,让旁边的徐二瑞拿出一份“契书”。 看着上面有胡豆大小,歪歪斜斜,连画带写的字,霍管事嘴角抽了抽。 这是徐二瑞的手笔,见过夏秀才的书写记录,他已经大有长进了。 这一张纸上的字缩水了,就连常用字也多认了几个。 徐二瑞的纸片写得很简单,其实也只是霍家需要修改的部分内容,担心说起来不好理解,江枝就让徐二瑞记录下来。 霍管事拿着纸,认真看一遍,不由轻声念出来:“板蓝根冲剂配方技术出售五百两,以后江氏制药,授权霍家独家代售。” “哈哈!哈哈哈!”他看着这有些荒唐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五百两银子,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来的钱,这个村妇还真敢想啊! 平川县最大的药行就是霍家。 全行上下几十号人手,普通伙计月俸几百文钱到一两,自己这个大管事每月薪水也就五两,普通掌柜的薪水三两。 之所以愿意用百两银子买下冲剂技术,还是看到此药以后的前途,才重金求购。 徐二瑞有点慌,一张脸涨得通红,恨不得马上把那张纸夺回来撕得稀烂。 他知道这钱喊得太高。 昨天娘说出来时,他就被震惊到无法想象,还是被娘逼着写下的。 此时果然被人嘲笑了。 江枝却是镇定,霍家想用一百两银子买断,自己用五百两回应。 一个漫天要价、一个就地还钱,正常啊!总得互相探个底。 霍彦杰在旁边有些尴尬:“江婶子,你这价有些高,药行不会出这样的价格购买的。” 江枝淡淡道:“我这是高了,但你们的价格也太低,而且还想买断,还是说点靠谱的事吧!” 于是,两方开始对契书上的内容开始“讨论”。 因为契书内容不算复杂,一个时辰后,新契完成。 变更处就是出售板蓝根冲剂生产技术纹银一百五十两,另外霍家拿到江氏制药的代售权,不再是独家。 拿着一百五十两银票回山,徐二瑞感觉自己脑子是嗡嗡的,腿是软软的。 眼看四下无人,他忍不住问:“娘,你怎么不要五、五百两银子,只要求以后能制药?我们真的要去县城卖药吗?” 在谈判时,娘愿意对银钱让步,却始终不肯丢下制药,说霍家只能二选一。 最后,霍管事为了压下几百两银子,就答应了可以随便制药,也愿意以霍家药铺里的同等价格代售。 娘说的是那啥:要一个柜台,立一个专柜! 以后做的药不是卖给药铺,而是要放在药铺卖,挂的也是江氏制药! 徐二瑞使劲抓住自己的头发,他感觉自己就要飘了! 江枝没有笑,而是用通俗易懂的比喻:“霍家不仅想把我们炖的肉连锅端,还想挖灶不许我们再炖汤,当然就要拿大钱来买了。” 她是故意用高价吸引霍家的关注点,最主要的还是要回自己制药的权力,以后二瑞小满就能多一个养家的营生。 其实,能让霍家代售药品,这可比拿那一百五十两银子还高兴。 虽然霍家在代售之前会验药,有偷学技术的风险。 但能进入县内最大,而且还是跟其他省份有药材交易的药行销售,只要药好,真是一步躺赢。 当然,霍家作出这样让步也是有条件的,一是现场教授霍家的药工。 二是要江枝带霍家人去一趟县衙,跟章县令见面。 这也是在验证江枝跟章县令的关系。 若是真有关系,这契书的执行力和配合度上肯定不同。 对这要求,江枝欣然接受,教药工是理应做的。 而且她也想去看看向德金他们,还有章县令说的制药可以提前了。 两人走出一段路翻过山头,前面山林边又是野猪佩奇的身影…… 第175章 进城 回到山上,江枝卖出配方,而且还要去县城待几天,教人制药的事小满家也知道了。 “春凤,家里有需要卖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木耳在县城里肯定比梨花镇好卖。”江枝兴致勃勃的安排着。 春凤也是欢喜,小半年过去,窖里的木耳收了几斤干货,以前担心梨花镇不好卖,就一直存在家里。 除了木耳还有笋干、菌子、自家做的萝卜干和青冈粉条,因为担心被村里人知道惹来麻烦,这些东西一直都没有拿出来过。 另外还有小满在梨花镇没有卖掉的草鞋麻线。 小满把所有东西装满一大背篓,还加上一根绳子从背篓顶上固定住:“婶子,这些东西还是要摆摊买呀?” 他对摆摊有些发怵,自己站在路边跟二傻子一样让人看,还要被人问东问西。 其实小满会错意了,在梨花镇这个小地方,经过一年的风波,人人憔悴,谁家都过得不好。 可就他这个穿着干净利索,身量高、长得匀称,脸上毫无菜色的小年轻实在是惹眼,一看就知道家景好,没有受什么损失的。 人家多看多问很正常,甚至有人每次赶集都来,要打听这是哪家孩子,想结个缘说个亲,可几次后再找不到人。 江枝道:“还是摆摊,不过让李老实去摆,你就跟我身边。” 李老实是个不愿意干活的。 前期让他监管别人干活,那是因为全村人都要下地干活,人多面积大,得催着盯着。 现在服徭役本就是白做事,人不多大家做得就懒散,他还老在旁边偷懒耍滑已经惹了众怒,还是躲几天。 要是让他去卖货,肯定会开心可以出去溜达一圈。 “好勒!”不让自己守摊,小满瞬间就开心了。 旁边小满爷什么都没有说,点起最心爱的烟杆,脸上都是笑容。 霍家没有约定什么时候去县城,只说尽快,甚至还先付出银票。 江枝也没有拖延,她在上山前就找张军头帮忙,想在路上搭便车。 徐家村靠着官道,每天不说是络绎不绝,总会有三五辆车经过。 江枝就托张军头他们在巡检时,找一辆顺风车。 还问张军头有什么要带去县衙的东西没有,自己顺便可以带去。 这是小事一件,张军头答应下来,倒是没有带文书,只让她中午前下山,那时候最容易找到车。 第三天,江枝就带着二瑞小满进城,因为要离家几天,春凤晚上会上崖陪伴巧云住宿。 担心佩奇晚上再赶人,它现在的力气不小,犯起横来谁都按不住。 江枝特意带着春凤到家里躺一下,再扯了佩奇耳朵耐心沟通一番。 “五花肉,我走了你也要听话,晚上不许赶人!” “嗯!” “不许偷吃草药!”之前种的草药就在野猪厕所边,佩奇每次去拉屎就会偷吃几株。 “嗯!” “白天记得去麦地搜兔子洞!” 现在麦子快成熟了,育好的玉米,棉花红薯,都是嫩叶,小满忙着山下的事,兔子也猖狂起来。 于是江枝让野猪去搜,找到兔子洞就拱塌填了。 “嗯!” “记住你都答应了,只要你做得好,我买大麻花回来给你吃!” “嗯嗯!” 交易完成,双方协议结果,野猪是自愿同意的。 第三天,安排好家里事务,江枝一行人就到官道边等车了。 这次去城里,江枝没有再带药材去卖,可四个人一个大背篓还是很占地方的,张军头帮忙拦两次,强行着才坐上车。 这是一家商贩的骡车队,有几个伙计押送。 商贩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被巡检逼着带人是敢怒不敢言。 他说自己从经商以来还没有在路上带人的。 尤其是现在,若不是巡检司出面,肯定不会让陌生人上车。 江枝笑着道:“以后这种事肯定会多的,徐家村有驿站后,欢迎你们常来村里歇脚喝茶。” 见上车这个妇人还算和气,现在还邀请自己以后入村休息,商贩刚刚还有些不悦的心情渐渐消散。 小满是个活跃性子,难得见到这些走南闯北的商队,话也多起来,不停打听外面的事情。 说起外面的事,大家就有说不尽的话了,尤其是徐家村遇到流匪烧村的遭遇。 从伙计七嘴八舌的话语中,江枝知道靠路的村子都遭了殃,还被抢了几个镇。 这些事其实都是那些乱兵干的。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26节 新军起事,各处府县朝廷所派的官员逃跑,府兵也失了约束。 这些府兵寻常惯是敲诈勒索商队百姓,弄得怨声载道,知道一旦被捉就要砍头。 于是府兵相互纠结在一起,成群结队对沿途的村子和乡镇抢劫一空。 现在一些乱兵被新军抓住投降,一些改装换面混进流民藏在民间,还有一些就当山大王去了。 当然像徐家村这样满村被烧的还是第一个,像徐家村这样快恢复人气的也是第一个。 “其他村住的人到现在还躲躲藏藏的不敢在外面行走,地也荒着。 我看你们村不光是地全部耕种起来,还能服徭役,你们村长应该是一个有能耐的。”一个伙计夸道。 他们常年在外,眼力劲是有的,徐家村虽然还是简陋的窝棚,但人的精神头明显的不同。 这就好像一群惶惶不安,不知所措的羊群,和一群有头羊,知道自己可以去那里吃草的羊群差不多。 同样的顶风冒雨,一方散乱无章,一方有规模有组织。 小满嘿嘿笑:“我们村以后会好的!” 若在镇上村里,他少不得要把婶子当村长的事夸一次,可现在出门路上,他也收敛起来。 路上还不太平。 按商队伙计说,有几段路还有土匪劫道,他们走过也需要带够人手。 这样的事对他们生意影响很大,不过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只要跑一趟,赚回来的钱也多。 江枝静静听着:乱世并没有远去。 几百里路穿行山林,像张军头他们几十个人能起到作用有限,就好像索马里护航一样,震慑大过剿灭。 一路摇摇晃晃到平川县,江枝再一次感觉乱世并没有过去。 在城门外,上次已经遣散的流民又多了,在以前那些林子里搭着棚子居住。 江枝微蹙眉头:“章县令让流民返乡,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第176章 见章正 城外流民跟江枝无关,她在城卫兵那里验过户本就进城。 进城后跟商贩分道时,江枝对他道:“以后在路上有什么难事可以来徐家村,直接找村长就是!” 商队也很开心,他们行走外面,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多个朋友多条路,能在村里歇脚也安全。 进入城里江枝先找到霍家药行,掌柜应该是早得了消息,立即将几人带去一处院子:“江嫂子,这里是霍家的产业,以前是租出去的,现在空着正合适你们住,若东西不全还请担待。” 院子很小,看得出来被流民破坏过,房上都是新瓦的。 霍家也有准备,家什齐整,锅碗瓢盆都有,只需要自己买菜就能做饭。 江枝对带自己来的掌柜道过谢,就问什么时候能见到药工,自己是来教授技术的,这才是正事。 那掌柜道:“江嫂子不急,现在天色已晚,你们赶路也累,先休息一天,我们东家后天才有空过来。” “好!” 江枝也不急,明天正好让小满和李老实摆摊卖东西,自己也有时间去找向德金他们。 第二日一早,等李老实和小满去卖东西,江枝就带着二瑞到县衙。 她没有冒失见章县令,先打听吴洪茂和向德金。 之前向德金说他们是壮班,又说跟随章县令在外督农,几个月不见,也不知道具体职位有无变动。 在衙门的门房报上名字,听说是找衙役,那杂工态度明显变好,赶紧往里传了话。 很快,吴洪茂出来了,没有见向德金。 年前吴洪茂几人养好伤就离开,过节时并没有回徐家村。 此时小半年过去,公服在身的吴洪茂蓄上胡子成了体面人。 一见江枝,吴洪茂很是惊讶:“江婶子,什么时候进城的?住在什么地方?可有吃过早饭? 向大哥今天休假不在衙里,是村里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是一样!” 虽然吃惊江婶子怎么这样早就在县衙门口,吴洪茂还是非常热络。 江枝也不跟他客气:“我也没什么事,昨天晚上就进城的,有住处,我就是来看看你们过得怎样。 哦,小满和李老实这时在米市卖些东西,能不能方便照看一下,那孩子还是第一次来!” “啊,小满也来了!好的,我马上让今天去米市巡视的兄弟留意些!” 吴洪茂听到小满在摆摊,顿时笑起来,马上回衙班对巡街的人吩咐几句。 门房上,江枝还等着,她跟杂工闲聊起来,问向德金他们是什么差事。 杂工此时已经非常客气,说吴洪茂几人也是壮班的人,做的是街道治安和城门、库房的防卫。 这几人很得县令大人的信任,还问江枝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江枝笑笑:“亲如一家人!” 她没说具体关系,向德金以前说过要把小满当兄弟,过年时还专门送了粮食来,说亲如一家不过份。 那杂工顿时变得有些谄媚,他做杂事在县衙也是服徭役的一种,不过是需要花钱才找得上的。 随着吴洪茂一回衙班,再出来时后面呼啦啦跟着七八个衙役,纷纷对江枝问好。 其中有两个是在老云崖养过伤,其他的江枝却不认识。 一问才知道,这几人都是医棚出来的伤兵,自然见过江枝。 一通寒暄,虽然向德金不在,药的事还得提,江枝就说能不能见一下章县令。 这事好办,吴洪茂亲自去县令书房通禀,现在虽然才开衙,他相信章县令已经在书房开始办公。 果然,章正听到徐家村献过“救命粮”的江氏来了,立即道:“让江氏进来,本官也有话要问!” 他辖下的第一个女村长来找自己,定是有处理不了的难题。 等江枝一进书房,章正二话不说,先就问起村里事务:“江氏,张兴说徐家村的村长一职缺失,让你负责,你可有难处?” 江枝眨眨眼:“没有,都挺好的!” 章正蹙眉:“民众刚经历过灾难,误了两季庄稼,需要耐心安抚,督促大家复耕,无论怎样都要重新生活。” 江枝点头:“县令大人说的是,徐家村现在全部耕地都已经播种上粮食,现在正挤出时间服徭役。” 章正愣了一下,摇头:“没种完也无所谓,能有一半的土地种上粮食就好,余下的多种菜豆,也能裹腹。 种粮最重要,服徭役的事可以暂缓。” 他清楚县衙能拿出来的粮种有多少。 筹来的粮种下放到各个回乡的流民手中,每户都只是少得可怜的一些高粱大豆之类的杂粮,根本就不够点种。 就连自己亲自督促几个县城周边的镇村,也只在播种季里复耕七八成。 现在江氏说徐家村全部完成,这恐怕是怕她这个村长被责罚,有夸口的嫌疑。 江枝哪里知道章正心里在想什么,只听到章县令种一半粮食就好,还说服徭役可以暂缓,不由笑道:“县令大人放心,现在虽然是苦了些,只要缓过这一季,徐家村就能吃饱肚子。” 章正不皱眉了,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个村妇是认真在说的。 想到解除万千民众饥荒的青冈粉……章正也相信起江枝的话来:“县衙发放的粮种数量不足,哪怕自己买种,缺少耕牛、缺少人手也会误了时节,你们又是如何做到的?” 江枝道:“是村里自筹资金买粮,又结成互助组,全村一起干活,先行抢种,人撵人,工赶工,几十亩地用很短时间就播种结束。” 章正再次沉默,起身在屋里走动几圈才道:“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 他对江枝的话还是相信了。 自筹,互助,这些都是他这个县令没有想到的。 这话江枝认同,要是没有互助组,夏秀才他们就没办法种地,除去几家人手多的,其他人家恐怕也要拖延时间。 而且,因为还是搓粪球,需要移苗种植,多一道工序,时间更长。 一步迟,步步迟,到冬天还得饿肚子。 不过,江枝来县衙,可不是为说种地的,她主要还是说制药:“章县令,上次向班头说你曾经服用过药片,效果不错?” 章正回神:“的确,去冬本官冒雨着凉过,一时不方便买药。 当时是向德金随差,他拿出药片让本官服用才缓解。听说,那药是出自你手?” 第177章 小满卖货(1) “是,那些药是民妇制的。这次进城也是为药!” 江枝把自己跟霍家的交易说了:“霍家出钱买下配方,也同意代售药品。 章县令,村里各家都需要修房安居,我这边一旦制药,他们就可以帮忙采药。 等村民日子好过,就能多给官府交税赋。” 现在没有多少原材料,但山野间蒲公英,地丁之类的草药正是当采之时。 即便少量制药,让村民有些进账,就能在粮食成熟之前,平平安安度过几个月的饥荒。 江枝说这些,也是想解释清楚自己暂时放弃县衙的原因。 虽然章正只是让向德金传递过这意思,但并没有说到明面上,自己想怎么做无关紧要。 可这是一个大靠山,也不能真正得罪了。 对官员就要说些大义凛然的话:自己等得起,其他村民等不起,高举道德标杆的大帽子,一言不合就给扣上。 果然,章正沉思片刻,点头:“这是一件利民之事!” 他之前想过让县衙出面制药,可一项新事物的推广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药品、经营、管理、销售都是一个复杂过程。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27节 县衙缺少资金,尤其现在民心不稳,外乱未定,官府的重心还在维稳安民上。 霍家本来就是药行,要销售药品经营就容易得多。 章正年纪已经不小,这些时日操心劳神,比起江枝初次见他,明显的衰老了一截。 可这时候提起民生,整个人却精神起来。 章正道:“霍家跟你的契书道也算公道,你是村长,自然以村民为重。你刚才说霍家要来见本官……就让他们来吧!” 江枝心里大石落地,霍家既然存着猜测之心,自己就拉虎皮扯大旗一番。 比起药品经营,现在章正的心思还是在民众温饱上,他对江枝说的“搓粪球”“移栽”和“套种”很感兴趣。 “江氏、徐二瑞,你们回去要多学识字,把这些农耕技术记录下来,等秋收交到县衙!” 章正觉得这些农技很重要。 “好!”江枝答应下来。 旁边,一直沉默的徐二瑞突然被点名,顿时脸憋得通红,要自己写字……哎!回去得找夏秀才帮忙了。 离开章正的书房,江枝感觉底气十足,自己跟霍家签下的契书虽然已经万全,但有县令的暗中支持,以后路子就更顺了。 跟在后面的徐二瑞却是忧心忡忡,他现在已经在努力识字,可有了县尊的一句话,只感觉压力山大。 书房外,吴洪茂等人还在探头探脑的等着,不知道江婶子找县令要问什么事。 此时的县城米市巷里,人头攒动。 这里名为米市,自然是粮店铺子集中在地方。 各种农产品也在这里售卖。 今天是县里赶集的时候,周边各村各镇都齐聚在以米市巷为中心的街道上。 不愧是县城,可比梨花镇的集市热闹多了,买卖东西的人密密麻麻,挤得丈宽的街道连侧身都走不过。 小满和李老实虽然晚上住在城里,到米市巷也早,可这些街巷里的位置有限,早就被老摊贩暗中瓜分干净,用各种竹篓箩筐占着。 他们摆的摊子被人撵了好几次,才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落脚处。 这里的生意也太好做了,东西还没有摆出来,就被人抓住背篓问:“小哥儿,卖啥东西?我看看!”说着就开始拿东西。 那人是一个中年人,抓住背篓的力气不小,差点就把那些草鞋麻线从小满手中夺下来。 李老实也是在街上晃过的,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来问货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城里二手贩子。 他赶紧拉住自己的背篓,对那贩子连声道:“不卖、不卖!” 所谓二手贩子,那就是低价从刚进城的农户手中买货,然后倒手拿到街上卖过坐摊贩,从中赚取差价。 吃的就是农户刚来不知市价,被三言两语诓骗过去,等回过神来打探清楚价格,后悔已经晚了。 现在小满只当是自己的东西被人看上,还没有来得及开心,却看见李老实扒拉开客人,还大力推开…… 啥意思? 小满懵了! 现在李叔是不想做生意了? 在梨花镇都是拉着顾客,生怕别人不买,哪里见过把人往外推的。 可那人仿佛是没觉得李老实的无礼,还是抓住背篓子不放:“你们卖谁都是一样的卖,看一下!” 旁边,已经又有人上前来,抓住背篓问同样的话:“咋卖,咋卖?我买了!” 东西不看,先说买。 这样的场景不只在小满这一处,那些背着背篓挑着担的刚一出现,都会被一群人围住。 讨价还价,稍微迟疑货品转眼就卖光,可落在兜里的钱却短了一大截。 小满这边有李老实挡着,推几个围上来的贩子,才终于把自己的东西摆放在地上。 李老实脚快,在街上跑一圈,就把价格听了个七七八八。 “小满,我们这草鞋得卖二十文,喊高些。另外这些麻布……”李老实兴奋的低声交代着。 他们之前在梨花镇卖草鞋,除去第一次江婶子喊着十五文,实际上以十文,八文的不同价格卖出去之后,第二次就只能卖五文钱一双。 现在城里的钱就是不一样,李老实听到好些人喊着二十文,还是有人围着挑选。 小满也激动起来,城里就是好啊,自己以后经常拿东西来卖。 可就在他才以五十文卖出一卷麻布,还没有来得及高兴时,市场的税官到了。 无论卖出多少货品,每个摊位都要交税。 看着税官,李老实眨眨眼:“官爷,我们是第一次来摆摊,能不能少交些?” 那小吏用手中的棒子在李老实头上敲了敲,没好气道:“以前你这一小半的东西都要交在税上时,你怎么不嚷着少一点,我现在收两文就多了? 不收税,谁来给你们发粮种,你当你是只进不出貔貅,我就让人在这市场上供着你!” 周围人一阵哄笑。 貔貅是传说中的神兽,身体特殊,嘴巴大,吃的东西不能排泄。 因为以金银财宝为食,只吃不泄,成为人们心中招财进宝的象征,被称作是招财神兽。 李老实摸着敲疼的脑袋嘿嘿笑:“官爷,我也不知道只要两文钱。给,当然要给了!” 小满毫不迟疑取出两文:这税也不高啊! 第178章 小满卖货(2) 这边才完交税,两个巡街的壮班衙役顺着街巷边走边看的过来。 于是刚才还成堆围堵农户的贩子们瞬间安静下来,溜溜达达散入人群中。 拥挤时被人踩了脚后跟,正高声叫骂的闲汉闭上嘴。 而那些想偷东西的摸哥儿也立即换了地方。 章县令如今对城里管得极紧,只要在街面打闹,寻衅滋事者,必定会拉去县衙前面打板子。 主要还是一年前乱民进城留下隐患,弄得如今人人如同惊弓之鸟,一有喧闹就会四处奔逃躲避。 终于,两个壮班衙役停在小满的摊位前,瞅着正埋头整理货品的的人直乐:“小满,李老实!” 小满闻声抬头看,顿时惊喜道:“陈大哥,是你们啊!” 姓陈的衙役哈哈笑着:“还真是你来了,收拾收拾,别在这摆,我带你另外找一处摊位去!” 小满立即将地上的东西收起来:“陈大哥,向大哥他们在干什么?” 陈衙役笑着道:“卖完东西你就能见到他们,江婶子说你来摆摊,我还不相信呢!” 几人说笑着,把地上七七八八的东西重新装回背篓,向着最热闹的巷子走去。 却说江枝这边,吴洪茂几人问清楚霍家那处小院的位置,笑着道:“婶子,你还要住几天,我们哥几个就不在这耽搁时间,等下了差再来拜访!” 能在城里找到熟人,江枝也很高兴:“好,那晚上来吃饭,我让小满给你们烤肉吃!” 在老云崖,小满经常烤兔子给大家吃。 吴洪茂摇头:“既然来城里,哪里能让婶子破费,你们只需要煮一锅稀饭,我们带些凉菜过来!” “好!” 江枝也爽快,就霍家那灶房里什么调料都不齐,真要自己做些饭菜,还有些难为人。 出了衙门,时间还早,徐二瑞看看刚升上头顶的日头,再看看满街来往的行人,感叹一句:“城里真是热闹啊!” 要是梨花镇,不,要是按娘说的那样,等修好驿站,徐家村也这般热闹该多好。 年轻人就没有几个人能抗拒这种欣欣向荣的气氛。 比起上次到城里傍晚那冷清的情形,此时的县城才有了大县的气度。 江枝也对街市有了兴趣:“走,我们也去米市巷找小满去,看他们卖了多少钱了!” 在街上,江枝顺带把各处药铺都看过,等到米市巷,她心里对自己的事情也有了规划。 可两人把米市巷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小满他们,顿时有些急了。 徐二瑞四下张望:“他们不会是走丢了吧!” 江枝想到吴洪茂之前有安排,心中倒是不慌:“再找一下,多半是去其他街巷了。” 果然,没过多久,就看见背着空篓的小满和李老实说着话的出现在人潮中,一张脸笑成一朵花。 徐二瑞蹦跳着冲着小满招手大喊,终于让那两个看见自己。 小满挤过来:“婶子,我们东西都卖完了!” 怀里揣着银子,他实在太开心了。 江枝也想知道什么是什么情况,可这里不说话的地方,只得一挥手:“回去再说!” 回到霍家借的小院,小满端起水咕咚咕咚喝了肚饱,这才一抹嘴角的水渍,取出一把碎银和几十枚铜钱道:“婶子,这是卖的钱,一共一两三钱银子。” 李老实得意道:“我们这是去住户卖的,有老陈带着,那些人家没敢刁难,钱给得也足。” 徐二瑞追问着,李老实才把自己卖货的事说清。 陈衙役他们找到小满,见他这些东西杂乱,又都是寻常家里用的,就找到几户人家。 小满的青冈木耳本就是上品,那些人家很是喜欢,还说以后有木耳干笋都可以送去,就连草鞋麻布也买了。 江枝听得点头,这也是人家给那些衙役面子,倒是几方受益了。 白天就这样过去,到晚上,吴洪茂带着七八个熟人都来了,手上提着烧鸡卤菜,还有最是稀罕的牛肉。 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向德金,一见江枝就解释,他是在准备家什。 原来向德金家里知道他在县衙有了差事,就在家给他定下婚事,并且在几天里就定婚成亲,没机会告诉徐家村。 现在向德金用退伍得的饷金,再加上家里借凑来的钱,在城里寻了一处小院子,趁着低价买下,正准备安个小家。 江枝诧异,这婚事也太快了点。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28节 不过向德金年纪不小,比徐大柱还长两岁。 好不容易从战场上下来,家里急着成亲生子也是情理之中,忙道喜并取出一串钱:“成亲之事我们没赶上,这贺房一定要收。以后等有孩子,再给徐家村送个信,我们都要来吃酒的。” 向德金收下贺金,他也知道自己的婚事匆忙,可经历过生死一场,家里最盼的还是他早些生下自己的孩子。 在自然界,生物遇到生存危机时,第一时间就想到繁殖。 就好像竹子,每当灾难性旱灾前夕,竹树便会大规模开花并枯萎。 据说科学分析,是因为竹能够感应到土壤的一些变异,需要散播种子迁移到适合的新土地。 不管怎么说,繁殖后代这是刻在每种生物基因里,始终贯穿整个生命,而且生存条件越艰苦,生育的欲望越强烈。 几个人坐一起吃饭结束,单独找个机会,向德金才问起江枝跟霍家合同的事。 他知道章县令也看中江婶子制的药片。 江枝道:“跟霍家这也是先探个路子,以后等县令大人腾出手,自然可以另外制药。” 向德金点头:“现在新军一直驻守马家堡,正全力攻打周边几个州府,其他封地的诸王也纷纷起兵,有不少流民进入巴郡,章县令还需要安排。” 江枝豁然明白,原来城外流民并非巴郡人,而是巴郡以外的郡县。 这可真是……唉! 战争就是这样,所过之处,生灵涂炭,流民四散,之前巴郡内乱时,大家往外跑。 现在巴郡初平,外面的流民又来了。 到县城的第三日,霍家人终于是来了。 看着药行的掌柜身边那个精明强干的霍家二小姐,江枝很是意外,霍家药行的主事是个女子。 难怪霍彦杰和那个管事跟自己谈合同的时候,脸上毫无异色。 自己在现代是习惯了一视同仁,都忘了这里还是封建制度,对女子多有限制。 霍二小姐笑容灿烂:“让江夫人久等了!” 第一次用ai给江枝配图!嘿嘿!挺有趣的。 第179章 霍家药坊 霍二小姐二十多岁,长着鹅蛋脸,一身红裙,说话时眉眼灵动,虽然不算美艳,可有一种特殊魅力,就是江枝特别熟悉的成熟职业女性的味道。 晃眼间,江枝还以为是看见自己那个医院的副院长,条件反射的伸手:“你好!我叫江枝!” 霍二小姐诧异,看看江枝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试探握住:“江夫人这是……?” “哈哈!”江枝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跟人行握手礼。 可伸出的手已经被霍二小姐握住,她只能拉住霍二小姐,笑着道:“难得见到这样长得这样乖又能干的姑娘,就想摸摸你!” 霍二小姐也哈哈笑出声,听到江枝这无礼话没有松开,反而牵着手往院里走:“听小叔回来说,江夫人也是个厉害的,想以后制药在我们店里售卖?” 江枝点头:“是啊!霍家的生意做得这样好,我也想沾点光……”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俩人第一次见面,却好像多年老友,手牵手肩并肩,边走边聊! 霍二小姐是专门来接江枝去霍家药坊的,本来就说好要指点霍家药工制药,不过在去药坊之前,江枝还需要先去县衙才对。 可这话江枝还没有说,霍二小姐已经笑着道:“听说昨天江夫人已经去过县衙,还跟章县令谈过好一阵子!” 她语气肯定,显然已经从县衙那边得到消息。 想来霍家本来就是城里大商户,在县衙里有人脉很正常。 江枝也不隐瞒,微微一笑,话也只说了一半:“章县令对我们俩家的合约很满意,他说利民之事,应该鼓励支持!” 霍二小姐眨眨眼:“江夫人跟县衙里的人很熟悉啊!” 有些话点到即止。 眼前这个衣作还很是土气的妇人,可眉眼间的镇定自若,浑身气质已经非寻常村妇可比。 霍二小姐没有再提县衙,只说需要改个时间。 一行人先去了药坊。 霍家的药坊也在城里,厚实的院墙减少流民进城时的损失。 进去会才发现药坊很大,几间高大的仓房独立而建,仓库中间隔火用的空地,摆放着一排排架子,那些都是需要翻晒的药材。 沿着院墙边的廊道往里走,后厢房就是制药间。 江枝这个外人肯定不能进霍家制药间的,只在旁边腾出一个空房给她用。 霍家安排过来的药工有四个,两男两女,年纪也是大小不一。 霍二小姐指着四人给江枝介绍:“这些都是霍家的药工,懂得分寸,江夫人先做一次,他们在旁学着,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你只管指出来。” 那四人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什么,跟江枝行礼时却有些敷衍。 江枝也像是没有看见,依然笑容满面。 有技术的人都是这样的,人家不是端茶倒水的奴婢需要察言观色。 药坊里所有工具都是齐整的。 竹筛有菊花筛、元胡筛、大中眼、小中眼、大紧眼、小紧眼几种。 罗则是马尾、铜丝、绢丝的不同,分别筛取不同粗细的药粉。 然后就是各种大小的簸箕、猪鬃刷、嘟噜(锻药用的耐火陶罐)、烘箱、铜制蒸罐、还有对药材九蒸九晒用的蒸笼。 看得江枝眼睛都长爪子了,恨不得全部抓过来。 自己在山上的那些物件实在太简陋。 眼馋也没用,江枝老老实实开始制板蓝根冲剂。 她没有使用霍家的人,身边人手就够。 接下来的一天里,江枝带着二瑞和小满称药,碾药,熬药。 药水出锅,再用糖粉调和就可以,就能制成颗粒。 霍家药工在旁边看着! 江枝问:“你们平时摇颗粒的机子呢?” 她想霍家什么设备都齐,搓丸摇粒的机子应该也有。 可霍家药工摇头:“我们就这些罗筛簸箕,你随便用,没什么摇颗粒的,不懂什么颗粒!” 这话有点阴阳怪气的! 小满这一天都守着熬药,早就磨得没了耐心,瞪着眼睛道:“这么大的药坊,连摇颗粒的都没有!” 霍家药工顿时黑了脸。 江枝拦住还想抱怨的小满:“别说话,这都是小事!” 自己是来教学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把糖粉调整到干湿适宜,手握成团,轻压则散为度,放进合适的筛罗中,很快就摇出均匀的小颗粒。 因为是做教学,江枝需要做的颗粒就不多,只用了五个时辰,成品出来后,霍二小姐就喝到了第一杯“苦咖啡”。 “辛雨,你看江夫人那里怎样?”霍二小姐只浅尝了一下就放下药盅。 辛雨是学习中最年轻的药工,看上去不到二十岁。 辛雨道:“二小姐,这没什么特别的,那些银子花得太亏。” 用一百五十两银子学熬药汤,怎么看怎么亏了。 霍家的四个药工只感觉心尖尖都疼,所以在江枝要用摇机时,他们就说没有。 的确是这样的,江枝的操作对她们这些药工来说,没有什么高深的技巧可言。 霍二小姐笑着摇头:“你们还是这德行,要知道学一项新药就好像捅破一层窗户纸。 看似简单,若没人在你面前演示,你都不知道该怎么使劲。 若真是这样容易,我们霍家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你说是吧?” 看着二小姐似笑非笑的脸,辛雨脸红了,也乖乖闭上嘴。 不过心中还是不服:二小姐还是太大方了,随随便便就被人骗去一大笔银子。 教学结束,江枝推掉霍二小姐要给自己设宴款待,带着二瑞和小满回到暂住的小院。 回来后,小满还有些生气:“那霍家是想干啥,自己找来村里要学,现在又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给谁看。” 江枝捶着自己的腰,淡淡道:“不好看就不看,我们的事就算完了,明天逛逛街,想买什么就买。” 她今天啥没干。 可这自由惯了,突然在一个小房间待一天,反而腰酸腿疼的。 不是她不想出门走走,那里是霍家的药材仓库,算是重地,外人根本不能进。 自己脚动一动,旁边霍家人就瞪着眼睛盯着。 不过也不枉来这一趟。 学习从来都是相互的。 在现代制药都是机器自动化控制,最原始的工具已经很少见到。 今天看过,以后自己也知道该添置些什么。 第180章 合江荔枝 想着霍家还需要验证学习效果,又需要耽搁一天。 江枝也没有急着走,带着一干人在城里挑选各种山上要用的物件,尤其是答应给佩奇带的大麻花一定不能忘。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29节 还有上次没有买到的各目筛网,这也是以后需要用到的。 到下午,霍二小姐又来了! 一见江枝她就道:“江夫人,今天已经做出冲剂,那几个药工昨天有所怠慢,还望夫人原谅。” 拿人钱财,江枝只管自己教过,怎么想是别人的事,她不计较那么多:“能做出来就好,其他都是误会而已。” 霍二小姐见江枝说是误会,知道没有得罪人,又笑道:”只是我有事还想请教夫人,可以叨扰一阵?” 这话江枝可没法拒绝,而且,她也对这个年纪轻轻就当上霍家药坊主事的女人好奇,点头答应:“霍二小姐太小意了,还请随意!” 女人之间可没有干坐说话的道理,霍二小姐带来了果篮,大家正好边吃边聊。 从来到这里一年多,除去山上的各种浆果,江枝还没有吃到像样的水果。 村里各家本来也在房前屋后种有枇杷和桃杏等,被火烧过还苟且偷生活下来的,早就被流民摘干净。 现在五月,街市上已经有很多水果售卖,江枝也买了一些准备带回去。 霍二小姐的果篮里面除去桃杏和李子,有一种水果让江枝惊讶了。 那就是几颗还带着绿叶的荔枝,看果柄也就刚摘下树一天。 见江枝果然惊讶,霍二小姐笑吟吟道:“这是合江荔枝,本来应该在六月后成熟,难得有一株早果被我赶上了,就请江夫人尝尝味道。” 四川是产荔枝的,因为地域的不同,日照时间短,合江荔枝以其晚熟为特色,比岭南迟两个月。 荔枝是很娇气的水果。 古人云:“若离本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 难怪江枝每次在镇上的水果店买到荔枝,都为这种寡淡又价高的水果感觉疑惑:皇帝就喜欢这个味? 霍二小姐也是去那里收购药材,才侥幸得了一些。 这可是寻常人吃不到的贡品,若不是战乱,早就连树都打包送走了。 现在拿出来也有炫耀之意。 江枝分了一个荔枝,二瑞和小满、还有李老实也分别拿了一个。 剥开外面粗糙的表皮,里面就是晶莹透明,脆嫩浓甜的果肉。 小满一口就塞在嘴里,顿时惊为天物,眉眼都飞起来:“呜呜!好吃,这啥味啊?真是好吃!” 李老实对着果肉看了又看,轻轻舔了一下,挤眉溜眼半天舍不得下口,最后捧着荔枝溜了。 当着霍二小姐的面,他不好意思慢慢吃。 江枝捏着荔枝看了看,然后就放到一边,霍二小姐正想看她是什么反应,没想到居然不吃,不解道:“江夫人这是不喜欢荔枝?” 江枝笑了笑:“以前吃过,觉得这果子难得,想带回去让家人也尝尝!” 霍二小姐恍然大悟:“这倒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江枝笑着摇头:“不用,荔枝放不得,拿再多带回去也变了味。 吃不重要的,主要是想着让家中其他人见一下贡品什么样的。” 霍二小姐总共才送来五颗荔枝,可见此物的珍贵,怎么可能自己吃了还往家里带。 不过是荔枝而已,吃了又不多长一坨铃铛肉,自己再是好奇也不馋这一口味道。 不料在她旁边,徐二瑞听到娘说的话,低下头,把自己手中已经剥开一块硬壳,正闻着清香味的荔枝重新盖上放好。 小满就尴尬了,果核含在嘴里是吞吐不得,只能红着脸退下。 借着荔枝,霍二小姐也开了口:“江夫人之前一直都在徐家村,怎么懂得这些制药,还吃过荔枝的?” 她来跟江枝聊天,本来就想来打探一下底细,之前霍彦杰他们就已经递了消息。 说江氏只是一个农妇,以前在村里以种地为生,徐家村组建医棚后,她就往医棚送过药。 毕竟一个足不出户的村妇,突然懂这些东西实在让人奇怪。 霍二小姐这样问,不比徐二瑞和小满爷全心信任,也不是徐根生那个杠精单纯的好奇,肯定另有深意。 江枝没有慌,自己银票已经到手,合约也在章县令那里过了明路,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 现在霍家的问题,自己想怎么答就怎么答,即便不答也无影响。 “我早年还在娘家时,曾经跟着家里长辈出过远门,得了些见识,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而已。 比不得二小姐年纪轻轻就能掌管药坊,让我这一把年纪的都佩服!”江枝一句话把球轻描淡写的踢回来。 江枝其实这两天也没有闲着,从向德金和吴洪茂他们那里,她已经对霍家药行有了大致了解。 尤其是这个霍二小姐,向德金他们提过很多次,说霍二小姐管着药坊很是能干。 年轻女子当家,还是一个家族企业,在封建社会中很少见。 但巴郡的女子跟其他地方的不同。 因为交通闭塞,长期处在封建文化的边缘,这里对女性的礼教枷锁远不如其他地方深厚。 又因为长期的战乱移民,割裂开大家庭之间的血亲纽带,于是一个个小家庭因为土地分布在山水间。 在清朝嘉庆年间的人口调查,四川平均每户仅4人,远远低于当时的全国水平。 大的宗族家庭一般以父子关系为主,讲究上下尊卑孝道。 而巴蜀地区的小家庭常常以夫妻关系为主,讲究彼此平等,互相帮扶。 这就让女人不得不显得坚强独立,成为家庭的主干。 女人们要承担更大的生活重担,自然也获得宽大的自由空间和尊重。 在这片土地上,有42岁还在用粉红纸笺写情诗,玩姐弟恋,留下“薛涛笺”的薛涛。 有寡妇二嫁,一曲“凤求凰”流传到今的卓文君与司马相如。 战国时巴郡的女企业家“巴清”,家族势力覆盖今日重庆的大半地区,人口五万,五分之一是巴清家族的家丁。 因为对同时代的第一皇帝秦始皇统一六国进行大力支持,嘉奖册封。 当别的女人都在《列女传》里留名时,只有当时四川忠县(今重庆石柱)的秦良玉,是古代历史上唯一一个载入正史的女将。 另外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女性,那就是历史上唯一的女皇武则天! 所以,霍二小姐打理药行、江枝当村长,女人们随意出门走动这样的事情就显然很正常了。 第181章 回村 (在179章《霍家药房》里,补有江枝的图片可以看!) 被人询问自己是怎么掌握药坊,霍二小姐笑着,毫不掩饰道:“我是投胎带来的好运,今年二十六岁,就跟药打了二十七年交道。” “啊!这可是娘胎里带来的本事,了不起!” 江枝明白了,这就是家传的好处,父母都跟药打交道,从小环境熏陶出来的。 不过霍二小姐能约束住其他人,自然有自己的过人能力。 她从小就跟在药行管事的父亲身边学习,母亲也是药坊里制药的药工,说闻着药味长大的一点不假。 而且聪慧过人,才十五岁就出门收购药材,懂得生意经。 成亲嫁给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如今是本家一个药铺掌柜。 江枝心中敞亮,霍二小姐这也是拉拢人心。 两人笑谈一阵,江枝就说第二日要回徐家村:“明天一早我就要走,二小姐若是有空,可愿意陪我去县衙跟章县令辞行?” 霍二小姐点头:“恭敬不如从命,江夫人有心了!” 霍家是大药行,有新县令来上任,他们自然也登门拜访过。 可章县令不喜应酬,又是独身前来,身边连家眷都没有带,每天只管民生,让县里众多商家想攀附都找不到门路。 现在有这机会,当然要好好利用起来。 来到县衙,江枝说起返乡之事,章县令自然是一番勉励:万事以民生为本,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可以来县衙找他。 他对事事把村民放在心中的江氏很是满意。 身为领头人,无论职位高低都是需要这种思想。 又对陪同江枝过来的霍二小姐告诫:“为富有仁,才能家史绵长。” 霍二小姐很是灵动,立即说会捐献粮食救济灾民,虽然又要花出一大笔钱,可她是心甘情愿。 在章正上任时,城里商户就捐过财物,县衙收下,可章正一视同仁,没有对谁家格外亲近。 现在自己霍家能在县令大人跟前立下足了。 来时有张军头帮忙拦车,还有些麻烦,回去就更容易了。 霍二小姐要派人往梨花镇送信,“顺带”就把江枝等人送回徐家村,说以后有什么麻烦事,只管去梨花镇找百草堂。 等再回到村里,江枝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同。 徐根有、徐根生他们之前对自己也算是有礼,可现在就是敬畏,其他外来户更是带上讨好的意味。 这是为什么,江枝心中却是明白。 都说人没出门身不贵,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有李老实的宣传,江枝在县衙跟县令坐着说话,有几个差爷登门拜访,还能跟县城药行当家姑奶奶手牵手进出的事,很快在徐家村的窝棚里传开。 江枝安排下要做的农活,就回到山上。 从县城回来,就到了麦收时节,所有的活计也来了。 徐家村没有种麦,但也该移栽玉米、红薯和棉花,还有整田插秧。 所以,江枝停了徭役,安排全村种庄稼。 在农忙时,只要会走路就要下地,窝棚里再无闲人。 为让人吃饱肚子再干活,江枝又一次买来粮食供大家借粮。 这一次,每户人家都礼貌起来,再不是你争我抢,拼命抢粮。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30节 排着队,称粮、记账、按下手印,也不计较别人借粮多少,人少的能省就省,能少借就少借。 因为这些粮是要还的,不是免费送的。 经过一个多月,村里人终于反应过来了。 江婆子果真不是做善事的主,虽然借多少还多少,不要利息。 可借陈粮还新粮,那价格可就差多了,无形之中就赚一大笔。 现在吃得有多痛快,以后就有多痛苦,亏啊! 不过在第一次借粮后,有人就想反正吃了,不还又能拿我怎样,自己吃了还给其他人也这样说,这是摆明了要耍赖。 可他忘记了借粮是需要担保的,而担保人就是八人小组。 那人以为自己只是在赖江婆子的账,其实是在以个人力量对抗村民小组。 江枝都不用出面,结果自然就被徐根生找上门去:“为什么不还?”“凭什么不还?”“你知道不还会有什么后果吗?” 这一套灵魂三连问车轱辘般说到半夜,直问得人心烦气躁,仿佛茅坑边三千只苍蝇在围着自己转。 逼得那人不得不赌咒发誓秋后一定还粮,哪怕心中已经骂娘也再不敢多说。 谋私利! 江枝听到这话只微微一笑:谋私利有什么错?凭什么不谋私利。 自己又不是善人,只是在投资,利用周遭一切可用资源,提升自身利益,做一个致富带头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五月里烈日当空,身为村长,江枝并没有出现在村里指挥众人干活,反而跟春凤几人割完麦,正坐在凉爽的树阴下休息,笑嘻嘻的喂猪。 她答应给佩奇买大麻花的,自然是买回来了,也不能一次吃完,每天吃一小节,馋得小野猪口水长流。 “佩奇,转一个圈!” “哼哼” 大野猪笨拙的转圈。 “佩奇坐下!” “哼哼” 大野猪再次乖巧坐下。 看野猪这样听话,春凤和巧云笑得不行。 春凤道:“婶子,你走这几天,佩奇没有回家,一直都在下面林子里过夜,不过每天还是要回来吃一顿猪食。” 现在天气暖和,野猪在外面过夜并没有什么影响,可是……这也是佩奇第一次不再回家。 江枝摸着正在自己手心吃东西的野猪,心中明白。 自己这个主人不在,野猪也不再留恋其他人,但这里是家,所以会守在旁边。 二则野猪已经大了,它有自己的生活规律。 野猪成熟期是10到24个月,时间根据身体条件而定。 佩奇跟着人长大,吃住自然比野生条件好,等完全成熟,随时都会回归族群繁殖后代。 “没事,佩奇想走就走吧!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江枝把一节掰断的麻花塞进猪嘴里。 佩奇现在已经在长獠牙,不过要一岁后才会伸出嘴边,三岁后就成弯弯向上的利刃。 到那时也真正成了凶兽,只一撞,长长的獠牙就可以将人皮肉划开。 野猪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归划到随时要跑路的物品,此时还卖着乖巧,一心一意讨要吃食。 下图霍二小姐: 第182章 夏收季节 旁边,巧云只顾对自己手腕上的新手链爱不释手,那用红绳串起来的荔枝核。 是二瑞给她带回来的荔枝,吃后留下的。 她觉得荔枝好吃,果核光滑黑亮,娘说这也是能入药,就编成串戴着玩。 其实,大热天摘下树已经三天,江枝把自己带回来的那颗荔枝送给小满爷,吃不成总能看看。 没想到徐二瑞把扣开一个洞,早已经变色甚至开始变质的荔枝也带回来了。 看被壳包住的部分还是淡黄的,小夫妻俩就把能入口那一小块分着吃。 味道怎么样自不用说,反正巧云感觉特别好吃,甜到心里头。 麦割完,还需要连麦秆搬回去脱粒。 山上的人里,徐大柱能坐着割麦,却不能背挑,他就跟小满爷忙着栽植棉花。 去年的棉花管理还不算到位,毕竟江枝也只是小时候看父母种过,真正亲自上手,才发现很多地方有问题。 比如说打尖的时间太迟,等长得快到自己肩膀才发现不对,好在后面“掰岔芽”,追肥都没有错,棉花收成还行。 可就那几十斤棉花,已经让小满爷高兴得不行,说他也不亏,有生之年还能学会种棉花。 今年,他从育苗就事事亲手做的。 既然山下有土地收粮填肚子,这一片斜坡地就全部种棉花,也好给孙子孙媳添几床新被。 另一边,江枝和春凤把堆在地边的麦子用绳子绑成大捆,再插上千担挑着回家。 在她们前面,佩奇背着一大捆麦秆,哼哼唧唧跑得飞快。 没有小满和二瑞在,几个老弱妇孺一样可以把几亩麦子收回家。 小满奶和巧云早已经把院子收拾干净,收回来的麦子堆放不下,大部分只能交叠着架在外面的树杆上。 今年的肥力足,麦子堆成小山,看得小满爷笑容满面,又心中发愁。 麦多,山上能打麦的场地不够,不能一次性脱粒完。 因为没办法晾晒,打下来的麦粒堆沤一天就要发热发芽,那损失就大了。 只能先把麦子收回来堆放在避雨处,还盖好草帘,这样才能防止被夜雨打湿,也不用急急忙忙的打麦晒麦。 以后可以每次取出一部分麦草放在地上晾晒,使用树条和竹杆做的链枷敲打脱粒,筛去麦壳,晒干收好才能弄第二批。 梯田那边的豌豆已经被徐大柱两口子收获,就连土也被翻晒过,现在又需要放水整田。 没有牛拉犁,整田是重活,二瑞和小满就回来了。 自家村里的地交给田贵管理,到时候会给他折算米粮。 田贵欢天喜地的领下,他现在不怕田地多,只要能养活儿女媳妇,什么事都可以干。 况且妻子又怀着孕,还是要多收粮。 这一次,去年专门弄出来的人工杂交水稻单独分成一片田,成果怎样还需要几个月之后才知道。 有了两个生力军,不到一亩的水田很快就插完。 等做完农活,徐二瑞突然跟江枝商量:“娘,我想给夏秀才再送些东西!” 江枝道:“这次分粮,夏秀才可有多领?” 现在徐二瑞在代替江枝管理村里的杂事。 徐二瑞点头:“给了,按娘的吩咐,夏秀才比其他家多了十斤白面和一罐油!” 每户人家的借粮都是要还的,但夏秀才这里,江枝自己补贴了一些给他,不用他还。 “那你为什么还要送些东西?”江枝觉得徐二瑞难得有自己的想法,想问清楚。 徐二瑞扭扭捏捏起来:“娘,现在农忙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我想跟着夏秀才学识字!” 他现在会的字还是借着许东那些药名学的,要想真正写点文书,还差得远。 对村里孩子学字,江枝早就有打算,只是大家面前还居无顶,卧无铺,孩子们全部都在捡柴种地。 所有人为生存在奔走,根本没有闲心读书写字。 江枝掰着手指,一件一件数需要做的事。 夏季的暴雨就要来了,村里都是窝棚,雨一大就要漏,这得督促村民赶紧加固。 自己可以借粮让村民吃饱种地,但不会再拿钱给他们修房。 章县令一再说以民生为重,自己从回来也一直在考虑:怎么才能有原则的帮扶村民渡过难关,又不养成“等、靠、要”的习惯…… 想到这,江枝眯起眼:自己还是习惯使然,老是用文明社会的制度来约束自己的行事。 这里可不是宣传“五讲四美”的地方。 都说枪杆子里出政权,皮鞭子下自然也出好人。 非常时行非常事,谁敢唧唧歪歪,直接让小组惩罚打一顿,若是不服再送给章县令调教去。 心里有了主意,江枝就开始分派任务。 “二瑞,夏秀才那里暂时不急着去识字,你把在镇上买的工具发出去,让所有人给我家砍树。 每人每天给三十文工钱,树砍下来就建一个宽敞的大屋。 该请工匠就请,不要求多好,泥地木墙结实些,要能扛风雨!就是你在霍家看见的库房那种。” “有了大房,以后你学字方便,我下来也不用那“旱厕”棚子。 最主要是,要是遇到暴雨,村里人要有一处躲藏的地方!” 江枝把事情的轻重缓急讲给他听。 徐二瑞也知道暴雨来时的厉害,村里那些窝棚肯定扛不住,如果有一间结实的房子就能让村民暂时避雨。 “好的,娘,田叔也说过砍树先给我家盖房的。” 徐二瑞收起自己想识字的心,还是先做正事。 “另外,村里孩子和妇人也用起来,让她们挖婆婆丁、泥鳅串、过路黄,捡摘干净的每斤干货一文钱! 就让夏秀才帮忙记账,让他娘查验,收得多就给夏婆婆工钱。”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31节 夏秀才的媳妇会绣花,性格文静,不跟人接触,这样的事只有夏母能做。 “嗯嗯,好,我明天就下山给他们说去。”徐二瑞连连点头,这也是在帮夏秀才家。 这些事江枝早就想好的,此时也一并说出来。 想到娘先修库房,徐二瑞有些激动:“娘,我们要制药了?” “先准备吧!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江枝没有否认。 想制药还早,自己什么条件都没有,现在还得先储备原料。 第183章 制蚊香 因为这蒲公英和金钱草几乎人人识得,满山遍野实在太多,药铺里基本上是不会大量收的。 即便是收,价格也压得极低。 在现代药品经营是需要特殊管理,行情变化很大,用整个夏天晒出来的金钱草,有可能卖到百元,也有可能分文不值。 采金钱草也最容易过敏,让人头脸浮肿。 所以采药时不能随便接触皮肤,这些事江枝早已经教会二瑞和小满预防,此时也不一一絮叨。 第二日,二瑞和小满兄弟俩下山打理一干事务,江枝也开始搞自己的东西。 她要做蚊香。 住在山上虽然蚊子不算特别多,可哪怕只有一只,嘤嘤嗡嗡也扰人清梦。 去年夏天她只能用烧艾草来熏蚊子,熏了上半夜,就管不到下半夜,总感觉还是麻烦。 这回要做蚊香,她也是早就准备好的。 上好的青冈炭碾磨成炭粉,然后就是艾绒。 艾灸治疗需要的是三年艾叶,取火柔力透不伤人。 做蚊香就要鲜艾叶晒干捣绒,因为叶片有挥发油,火力猛,烟气足。 然后就是晒干的樟树叶和皮,碾成细粉,香樟挥发油有很好的驱虫效果。 另外黄荆叶也是能熏蚊子的。 江枝把晒干的薄荷叶,霍香叶,香薷叶,野菊花全部碾成粉过筛过罗,都要极细的粉末。 加上极细的榆树皮粉和青冈淀粉当黏合剂,就连水也是熬过的艾叶水。 像和面一样搅拌揉成团,再装进一端竹节打有小孔的竹筒中,挤压出来就成条,盘旋成型阴干。 当黑糊糊的蚊香盘出现在春凤和巧云面前,两个都很是喜欢。 春凤道:“婶子,这香盘点燃晚上就没蚊子咬了?” “是啊!你那房里连蚊帐都没有,若不是大柱一晚上给孩子赶蚊子,妮妮脸上就全是蚊子咬的疙瘩!”江枝笑道。 春凤脸红,这话还是她自己说的。 她白天干活累着,睡着就不醒。 为了让媳妇好好休息,徐大柱就让妮妮挨着自己边上睡,好扇蚊子。 江枝做蚊香,巧云知道的,还帮忙筛粉,此时看着也是兴奋:“娘,快点燃试试!” 蚊香点燃,一股淡淡的青烟飘起来,随之而来的就是味道。 春凤凑过去闻:“好香!” 巧云却往后退:“好臭!” 江枝和春凤都齐齐看向她:这味道很好闻啊! 巧云捏着鼻子道:“娘,怎么没有做之前香了?” 之前的艾草、薄荷、野菊花、香薷和香樟,每一样都有不同的清冽之气,现在这味道浓是浓,反而熏人了。 巧云从怀孕后,鼻子就像开了窍,特别灵敏。 小彩霞是拉了还是尿了,不用走近都能闻到。 此时江枝听到巧云说味道不对,顿时哑然失笑,自己是糊涂了,一高兴就什么好东西都想用上,殊不知这味道一杂就是臭。 现代的蚊香分着不同用料,野菊花、檀香、艾叶、榄菊,桂花、茉莉各有不同,自然各有各的味道。 “以后巧云就单独用清淡的无烟蚊香驱蚊!” 春凤道:“婶子,我就用这个,我喜欢!”她喜欢气味浓烈些的。 江枝把蚊香交给小满爷和小满奶看,两个老人觉得这心思巧,比大把的艾草熏蚊好。 接下来几个晚上,两家人包括佩奇都用上了,果然效果不错,蚊子没再出现。 江枝心中一个石头落地。 跟霍家定下售药协议,里面并没有限制什么时候上药,换句话说随时都可以送药到药行代售。 但江枝不急,新药上市需要时间,第一波也是最花钱和赚钱的。 霍家需要费心推广到各个医馆药铺,还需要让人接受,这就是一个考验各方面能力的过程。 同样也是章县令提过,却迟迟没动静的原因。 自己现在没有条件制药,不添乱,等霍家收回成本,铺平道路,自己躺平再售不迟。 但这搭顺风车的机会总不能浪费。 蚊香是正当季的新品,若是在霍家药铺推出,跟新药并无冲突,还能带起一波热度。 不过,在大量开始制蚊香之前,江枝回了一趟村子。 厂房兼仓库,还是紧急避险处的大房子需要赶快建。 二瑞和小满回来说,树砍下来了,也买来木料和砖瓦。 现在正搭房架,她这个主家要来看看。 自己是村里第一家修房的,若是在以前,江枝多少有些担心风头太过。 但现在她毫无心理压力。 在共同利益前面,一盘散沙会凝聚成团。 当村民们知道这房子对他们自己有益,那情况就不同了。 村里人修房都是互相帮忙,人人都懂一些泥瓦手艺。 徐二瑞按照村里老人指点,先去镇上找来一个修房的木匠现场指挥。 徐根有、徐根生和田贵带着村里其他男人抬木上墙,挑土。 江枝到时,整个场地人来人往,大家都在忙。 大工三十,小工二十文,现在能挣钱的活计可不多,村里能劳动的男女都来了。 李老实抬着头,挺着腰,哪里有人扎堆他就往哪里凑:“唉唉唉!你们在这停着干啥,快挑水和泥去!再懒牛懒马屎尿多,就把你们送县衙大牢去!” 吼得正起劲,李老实就看见江枝,立即屁颠屁颠的过来:“嘿嘿!东家来了!” 那几个人正瞪着他敢怒不敢言,可转头看见江枝到,神情一讪,马上拿着锄头筐子四散干活。 江枝站着没动,等李老实过来才白他一眼:“听小满说,你天天骂人?” 小满上山提过,现在李老实脾气大,动不动就对那些村民吆五喝六的。 嘴里更是章县令长、章县令短的,好像亲热得很。 江枝明白李老实是尾巴翘上天,欠收拾。 李老实听到江枝说自己骂村民,语气还很不好,顿时眉眼一低,做出委屈样:“我也是看他们拿着工钱偷懒,说话声音大了些。” 江枝冷冷道:“我现在给你吃喝,不是让你坏我名声的。 你要是再说大话,我就将你打一顿撵出去!” 这家伙有点阳光就灿烂,有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必须时时敲打。 听到不要自己,还要挨打,李老实一下就蔫了:“东家,我记住了,以后不说。” 他现在正是春风得意,如鱼得水时,怎么愿意再回到以前那种吃了上顿等下顿日子。 唉,江嫂子厉害,要是惹恼了她,是真的要挨打呀! 江枝见他老实了,这才道:“管人也得有技巧,你这样就是招人恨!” 李老实没有外心,就是这小心眼子还需要调教。 第184章 抢钱 江枝指着鼻子训,李老实点头如捣蒜,反正连连应着。 另一边,工地上徐根有和田贵看她来了,知道是有事,就放下工具过来。 “婶子!” “村长!” 入了小组,两人配合时间一长,现在默契得很。 江枝点点头:“根有,二瑞说木料还差着几根,还是麻烦你到镇上买。” 徐根有默默点头,他对镇上的情况最了解,前面的木料也是他买的。 旁边,田贵插言道:“江村长,这木料还是我去谈吧!” “啊?为什么?” 江枝转头看向他,挥手让李老实离开。 新砍的树只能做辅材,真正建房的木料必须买。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32节 之前都是徐根有带着二瑞去挑的,现在怎么田贵要抢活了?还当面抢? 田贵看看沉默的徐根有,再看看周围竖着耳朵想听的人,想了想招呼江枝到旁边去:“村长,你过来再说。” 江枝看一眼徐根有,抬脚就去了旁边。 田贵低声道:“上次二瑞和根有去买木料,被王木匠家知道了,就要根有的弟弟来拉生意……” 江枝轻笑一声:“来了?” 田贵点头:“徐根宝来村里没多时,就被他娘刘氏骂出去。 说要是还想当徐家人,就带着媳妇回来自己搭窝棚种地过日子!没有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的。” “徐根宝哪里还有脸回来,被骂着回镇上。昨天听人说,根宝媳妇跑到外面官道上哭骂了好半天!” “我是担心徐根有去镇上,又要被他弟弟弟媳拦住,骂些不好听的。” 江枝想了一下:“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木料为重。要是王家敢挑事误了修房,我就到镇上揪了再打一顿。” 自己看在徐根有和刘嫂子面上,可以不管,如果要耽误自己的事,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田贵笑着道:“根有家里是知道轻重,已经把他骂走了。” 现在买材料都是二瑞在管,银钱也给了他,该怎么用都可以。 只是有一条,那就是所有钱数都入账本。 徐二瑞也已经习惯什么东西都记一笔,虽然不工整,但比娘问起答不上来强。 工地这边简单看过,江枝就直奔夏秀才家。 夏家窝棚跟其他家一样,有其他人帮忙,靠着土墙搭了小小两间。 一间是夏秀才夫妻住,一间是夏母带着孙子夏元住。 煮饭的土灶则在窝棚外,天晴还好,遇到下雨天,这一顿就只能饿着,或者吃干粮。 平时,脑子有问题的夏秀才不跟人来往,窝棚处也是冷冷清清。 可今天,夏家窝棚外站着不少人,不过都是妇人孩子,其中有人手中提着小捆草药。 大家没有发现江枝的到来,都围成一个圈在看里面什么东西。 里面是什么? 江枝也来了兴趣,悄悄走到众人身后,也探头往里面看…… 嗨!居然是一个小子趴在小凳子上,用炭棒在石板上写字,一板一眼写得规规矩矩。 旁边,夏母在称药,称好就念着:“林小虎,薄荷两斤! 田桃金钱草五斤……” 她念一句,旁边小孩就在石板名字后划上一笔,然后再数几文钱递出去。 卖草药能得钱,孩子瘦脸上满是笑容,在其他孩子羡慕的眼神中退出人群。 田桃儿今天卖了五斤草药。 虽然是自己姐弟三人忙碌两天,摘干净再晒干才得五文,但够去梨花镇买上一块红糖,让有孕的娘喝些糖水。 江枝看向低头数钱的小姑娘,那就是田贵差点被卖的大女儿,十一岁的田桃儿。 小姑娘身上是补丁衣服裤子,洗得干净,就是短了一大截,露出手肘和脚踝。 小姑娘爱美,头发梳成两个小巴髻,还插着一朵马兰花。 她此时把钱小心翼翼放进一个布袋,再扎紧袋口,拴在裤腰上。 就在这时,人群里一个妇人突然转身向她走过去,嘴里还道:“小女娃子抢了我的草药,现在把钱还来!” 说着突然伸手把田桃儿的钱袋抓住,再使劲一拽。 可没想到钱袋已经被田桃绑在裤腰上,没有扯掉,反倒是把小姑娘拽得一个趔趄。 田桃儿惊呼:“秦婶子,你在干啥?” 那妇人一张脸板着,吊梢眉拉得老长,看上去比江枝刚穿过来的原身还暴躁。 秦婶子一把没有扯下钱袋,抬手就抓向田桃儿的辫子,口中骂骂咧咧:“你家窝棚天天吵死人,我看在你那死人娘大着肚子不搭理,现在还抢我的草药,把钱拿来,不然我大耳刮子抽你!” 田桃儿紧捏着自己的钱袋躲闪辩解:“这是我家自己找的草药,不是你的。” 那秦婶子还骂:“放屁,那就是我先看见,还想过几天长大些才挖。” 田桃儿气得快哭出来:“荒地里长的,谁挖就是谁的,我挖回来时你为什么不说,现在才要!” 秦婶子咧嘴:“等你们晒干了我再要不迟!” 江枝都看呆了:自己就这段时间忙着收小麦插秧不来村里,怎么又蹦出一个老妖婆,气焰还这样嚣张。 这边一嚷,围着记数的一圈人也散开看过来,反而将站在后面的江枝挡住,没人发现她。 里面,夏母对着秦婶子道:“他婶子,这些孩子的钱都不容易,你再这样闹下去,让村长知道肯定会生气!” 秦婶子还抓住田桃儿的头发不松,洋洋得意道:“村长要管早管了,她忙着在山上喝风呢!” 夏母冷着脸:“你说这话要是让村长知道,挨打都是活该。” 秦婶子根本就不怕,扬着头:“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打屁,难道她一个女人当村长,还管我说话了!” 江枝走出来,冷哼一声:“你还真的说对了,我就是要管你那张嘴放屁。还不放了孩子!” 突然看见江枝就在这里,秦氏显然吓了一跳,她松开田桃儿的辫子,不过还是一脸桀骜不驯:“放就放,这女娃子偷的草药钱得还我。” 江枝没搭理她,此时旁边夏母已经牵着夏元过来:“江村长!” 江枝缓了脸色:“夏嫂子,你刚才说孩子们的钱不容易是什么意思?” 夏母脸色很不好看,自家来到徐家村处处被关照,有人帮忙种田,二瑞给自家多的粮油。 只是帮忙收药,以后还要给工钱。 村里人如此好,就这个秦氏最是无礼,趁大人都在那边干活,就编着理由抢孩子们的钱。 夏母正考虑怎么告发,夏元已经脆声道:“村长奶奶,她每天都会来抢钱,元儿全部记下来了。” 第185章 争菜 江枝看向浑不知错的秦氏,再看看周围一圈孩子和妇人,知道今天必须给这个刺头一个教训。 之前她定下过村规,除不许当长舌妇之外,其中还有:邻里团结,相互帮扶,不许生事欺压他人。 现在秦氏不仅在挑事,还明目张胆的抢钱,歪风邪气必须打死。 “秦氏,你说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江枝还是需要拿出一个村长的气度,先平和心态让秦氏阐述事实。 秦氏扬声道:“这一家子烦死了,家里娃多,天天偷鸡摸狗的,我看好的草药被她们几个偷了,现在我只是把卖药的钱拿回来。” 田桃扁着嘴强忍着怒火道:“你胡说,我们没有偷东西,也没有偷草药,这些都是我跟弟弟妹妹挖的……” 秦氏拉长声音打断她的话:“哟哟哟,我还冤枉了你!你说你娘是不是偷过我的菜,是不是偷过我的引火草?” “没有,那菜是我娘没分清拿错,我家还赔了你半斤粮食。 柴草也是拿错的,谁叫你堆到我家窝棚下面来。”田桃努力辩解。 秦氏一拍大腿:“不管你说上天,偷的就是偷的,你家就像耗子一窝一窝的生,生下来养不活肯定就要偷。” 田贵有三个孩子,现在媳妇肚子里又有一个怀着,在平常也不算什么,往锅里多添点水就养大了。 可现在乱世,多一个孩子就多一张嘴,怀在肚子里也算。 秦氏是本村人,一直跟大儿媳有矛盾,逃荒后生活困难,大儿媳对她更没有好脸色。 于是她只能和小儿子回来,只是小儿媳妇成亲到现在还没生孩子,就见不得别家的孩子闹。 对大着肚子的桃儿娘更是百般看不顺眼。 江枝清楚其中原因,只是不想听这吵吵嚷嚷的。 现在碍着秦氏是本地人,田贵家里被欺都不吱声。 不光是田贵不吱声,此时同样在卖草药的两个妇人也不出声,只默默看着秦氏闹腾。 倒是几个卖草药的孩子很激动,七嘴八舌说着秦氏这两天就抢别人的钱。 江枝没有急着去看夏元记账的石板。 自己肯定是要收拾人,但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不拉夏家入局。 农户人家,谁家鸡跑到地里吃菜了,谁又扯了几把柴,就连多看两眼都是纠纷。 她还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都闭嘴,先到家里看看去!” 亲临现场才能破案,呼啦啦,几个孩子跑在前面带路,一众人往田桃儿家走。 徐家村现在二十户人家,除去医棚附近地势较平住着十户。 其他人家的窝棚都是根据地势,远近不同,高低不同,错落分布在百米之内。 田贵家和秦氏就隔得比较近,两家共用着一片小晾坝。 江枝过去时,桃儿娘正坐在窝棚前整理孩子们找回来的金钱草。 看见村长突然带着人来,后面还跟着气势汹汹的秦氏,她赶紧站起。 田桃儿跑过去扶着她:“娘不怕,村长给我们撑腰。” 窝棚里也跑出两个孩子,七八岁左右,一男一女,两人瘦巴巴的,衣服在身上又短又小,那男孩的上衣甚至露了肚脐眼。 出来看见秦氏和江枝,那两个孩子也赶紧跟姐姐站到一起。 江枝没出声,先绕着两家把窝棚走了一圈。 有李老实在,她对二十户人家有了解,但这些人家对她不熟悉。 有大事在小组会上说,有安排二瑞也能传达,不用一家一家的宣传。 另外,因为有之前徐耀祖媳妇的卖力宣传,原身树立的“恶毒”形象早已经深入人心。 不但刘氏和根有媳妇田氏这些本家媳妇害怕不敢亲近,这些外来户的女人更不敢说话。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33节 其实江枝也习惯距离感,有事说事,公事公办,不掺合私人感情,这样相处轻松。 江枝不像其他人调解纠纷,谁声音大谁有理,而是围着房子转圈,在场的人顿时面面相觑。 秦氏刚才还气壮,可在江枝站在两家之间的柴堆边时,她有些不安了。 “嫂子,我家那边窄了些,就把柴暂时堆在这!”秦氏解释。 江枝冷冷瞥她一眼:“叫村长!” 秦氏一噎:“村长,我就只堆了柴!” 江枝继续走,跨出两步就站在晒坝上一小堆菜旁。 这是刚砍下来的青菜,女人们晒干后可以腌干咸菜,晒菜干。 “这是谁家的?”江枝扬声问。 桃儿娘忙道:“是我家的!” 秦氏一下蹦起来:“你又想偷,这是我今天早上才收的菜。” 桃儿娘顿时急道:“这是我当家的今天早上出工前砍的,怎么又是你的了!” 一堆菜还有俩主人! 江枝俯身捡起菜看看根脚,都是早上砍,都是准备今天晒菜,差别不大。 秦氏喋喋不休道:“村长,他家媳妇孩子都爱偷东西,这些菜明明是我的,她又在当面说瞎话。” “你们今天都砍了多少棵菜?”江枝突然问道。 桃儿娘迟疑一下摇头:“桃儿她爹出门时没说!” 秦氏得意洋洋:“我家砍了七棵!” 她把两家菜放在一起时数过,这里就是七棵菜。 江枝看着她:“我马上就去你地里数,如果没有七个新鲜根脚,你就是撒谎。” 秦氏心又慌了,忙改口:“我也记不得有多少。” 江枝看她一副烂滚龙的样子,是笃定自己拿她没有办法,心里顿时上了狠劲。 今天不断案,只立威,要把她收拾得痛不欲生。 “来,你们谁知道她们两家的地在哪里?把两家地里今天砍过的新菜根都拔过来。”江枝对那几个孩子道。 立即有一个孩子站出来:“我,我知道!” 可就在这时,有一个孩子怯生生道:“我知道,我今天早上去地里拉屎,看见秦婶子砍菜,她只砍了两棵。” 秦氏脸色顿时大变:“石猴子,你敢胡说,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说着,她扑过来就想打那个孩子。 石猴子赶紧往江枝身边跑:“我没乱说,你就是只砍了两棵,还撇下两片黄叶。” 有这理由已经够了,江枝眯起眼,对着追过来的秦氏狠狠一巴掌扇去:“巴掌不打在你脸上,你就不死心!” 第186章 惩罚 江枝这一巴掌带上劲,直接把秦氏扇了一个趔趄,呆滞片刻才道:“我、我……就为两棵菜你就要打我?”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遭受的打击:女人之间说事,不都是拍着大胯吵架的吗? 江枝冷着脸:“打你一巴掌都是轻的。” 她转头对同样惊呆的几个孩子道:“你们去工地上,把所有女人都叫过来!” 石猴子咽了一下口水:“全部叫来?” 旁边有人拉一下他,石猴子回神立即跟着其他孩子跑了。 秦氏坐在地上开始嚎:“打死人啦,听几句闲话就打人,无法无天了啊!” 江枝对旁边瑟缩着想溜的妇人一指:“你们两个敢走,我就一起收拾。” 刚才在夏秀才家,这两个女人就看着抢钱一句话不说,现在又想脱身。 到了刑场不沾点血,哪有这样好的事。 两个女人亲眼看见江村长打人眼睛都不眨一下,顿时吓得不敢动弹。 于是,等工地上的人全部赶过来,就看见秦氏被绑在树杆上。 秦氏的儿子和儿媳也在工地上,一眼看见自家娘被绑着,惊呼一声就向前冲:“娘!” 可他们还没有走到近前就站住。 在他们前面有几个孩子用木棒拦住去路。 江枝道:“只让女人过来,男人都退后!” 秦氏的儿子徐根庆顿时急了:“江婶子,我娘她犯了啥?我这个儿子总该知道!” 江枝撇撇嘴:“你想让人看你娘的光屁股,你就把他们带过来!” 她今天要打人屁股! 徐根庆顿时被臊了一个大红脸,不敢再往前走,其他男人也赶紧退后,生怕自己迟了一步看见什么说不清。 徐长明跺脚:“你就是要罚人,也该让我们来问过。” 对这个一直不满自己当村长,可一直又无可奈何的老犟种,江枝同样也不待见。 “你问,你用什么问,你有什么资格来问。 你长着嘴,我同样长着嘴。 谁让你没本事、不敢当村长,问了都是白问,就不要你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江枝专门往他痛处插刀。 徐长明脸都气紫了,可也不敢往前走,万一那群女人真扒了裤子,自己这老脸往哪里放。 秦氏的小儿媳过来了,看着鼻涕眼泪横流的婆婆,不知道怎的她感觉有点想笑。 可这时候气氛不对,只能低垂下头不敢说话。 刘氏带着大儿媳根有媳妇也过来,看着秦氏狼狈不堪,忍不住开口:“二瑞娘,这是怎么回事?” 江枝冷着脸:“现在叫我村长!” 刘氏被堵得说不出话,根有媳妇田氏知道婆婆是个好心人,忙拉着她走到一边去:“娘,根有说过,让我们少说话。” 很快,村里女人们都过来了,老少几十个人站在旁边都不敢说什么。 因为这场面实在是太吓人,江村长手中拿了一块二指宽的竹片子,秦氏此时也被扒了外裤,露出底裤和白花花的大腿。 公堂上当众扒裤子打屁股是羞辱,秦氏以后还要在徐家村生活,江枝自然不用这种最低俗的惩罚。 布料比较贵,不能打破,扒了外裤视觉效果更佳! 江枝不从人格上羞辱她,只让秦氏有痛入骨髓的感觉。 同时,也让其他人知道这些几棵菜,几文钱,看似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样要挨打。 要当众挨打,也要说明原因,江枝指着那堆明显过界的柴堆,还有地上的菜,说出秦氏一直以来对邻居的欺压。 每说一条,就抽一竹片,秦氏疼得尖叫:“没有,我没有!” 等第三竹片下去,她就改口求饶:“村长,村长大人,我以后不敢了!不敢再欺压她们了。” 听到婆婆的惨叫,再听到周围人低声议论,秦氏小儿媳又羞又怕,只能求情。 那些平时总想占点便宜的也心中打鼓。 以前遇到这些事不过是一场骂战,现在是要挨打,回去就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最后,江枝喊出田桃:“她今天怎么抢钱的,都说出来!” 夏元记下的钱数江枝已经看过,石板就在旁边放着。 田桃儿当着其他婶子姐妹的面,一张脸涨得通红,还是吭吭哧哧把事情说了:“那些药草都是我跟小泉小溪一起挖的,没有偷别人的东西。” 江枝一指人群中其他孩子:“还有谁被抢,都自己出来说。 人活一辈子,可以穷一时,不能软一世,更不能时时等着别人来帮你。你自己都硬不起来腰杆,就别怪被人骑到头上拉屎。” 秦氏欺负外来户是有错,可这些外来户自己不敢出头也是错。 有两个孩子低着头出来了:“村长,秦婶子还抢了我们的钱,她说我们种地该交租子!” “哟!有能耐啊,县令都说免税一年,我这个村长也没有提租子,你倒越过我头上去要钱了!”江枝把竹片在手上敲了敲。 “啊啊啊!不了,我再也不敢了!”秦氏大腿上三条血痕已经鼓起老高,一看见竹片就双腿发软。 “我这竹片子算啥,连你的皮都打不破,县衙大堂的板子要打断骨头。” 江枝也对这秦氏的胆大妄为吃惊。 收租!亏她想得出来! 秦氏见自己又要挨打,口不择言道:“是长明伯说过这些外来户种我们的田,住我们的房,该交钱的。” 哦! 江枝瞟一眼不远处的地坎下,那里正躲着一堆男人在偷听。 上面秦氏的话一出口,人堆里的徐长明就知道不妙,他也怕扒了裤子挨打,立即道:“我、我忘了家里还在煮饭!”说着扒开人就急匆匆走了。 听到自家娘的呼疼和求饶,徐根庆早就羞臊难当,此时再知道是被人撺掇着做的,立即怒瞪过来:自己跟长明爷一起反对江婆子当村长,结果家里娘已经被人当枪使。 很快,秦氏求饶承认错误,并且当着全村人的面对桃儿娘和几个孩子赔礼道歉。 小儿媳也从她身上取出钱,按照石板上的记录归还钱数。 能收回自己的钱,那几户人家却高兴不起来,只感觉羞愧难当。 正如江村长说的话,自己软蛋才被人欺,还说都不敢说。 被秦氏拿走的钱并不多,也就十几文,为了这点钱挨打,真是不值! 这边,江枝也在反思,是不是自己不够亲民,才让秦氏钻了空子,她决定还是跟大家多说几句话。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34节 都说人多才复杂,就小小一个徐家村也有这些妖魔鬼怪。 自己必须恩威并施,以后才好管理人! 第187章 沟通 打完,秦氏也被小儿媳穿上裤子搀回去。 离开众人视线,秦氏才伤心哭起来:一把年纪还被打屁股,羞死先人了! 想到竹片子抽在腿上的疼她就心里发怵,又有点庆幸:幸好挨打时没有那些男人在,要不然都活不下去。 腿上的血痕火辣辣的疼,让秦氏坐站不得,只能对着小儿媳撒气:“就知道像个死人一样站着,还不快给我拿凉帕子敷敷。” 小儿媳就用泉水浸湿给她敷腿,轻了重了都要挨骂。 旁边,儿子徐根庆坐在木墩子上发呆,他心中此时也是翻江倒海。 亲娘当众被打,自己这个做儿子的肯定丢脸。 可是……娘做的那些事是真的,又只挨了几竹片,自己想找江婆子大闹都开不了口,就连提都不好意思提起。 这时候再听到娘还在跟媳妇甩脸,他心中的无名火也突突上冒:“够了,不就是三蔑片嘛!又不伤筋动骨,喊啥喊,丢人现眼的。” 秦氏一呆,嚎得更大声了! 江枝打过人,就开始她的亲民活动。 第一家就是田贵。 正月时田贵就说自家媳妇有孕,现在桃儿娘的肚子已经大了,虽然人瘦,但整体看上去还是不错,显然一家人都让着她吃穿。 另外三个孩子们虽然穿得差,精神头还算好。 脸上是乡下孩子的羞涩腼腆,没有畏惧怯懦,看得出来在这里过得开心。 人多窝棚里就有些挤,几个孩子的床铺是铺着草席的地上,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田贵有些尴尬:“村长,三个娃是暖和才睡地上,地上草铺得厚,不冷的,就是、就是有点乱。” 江枝没有说教该怎么怎么,只缓缓道:“当父母的都心疼孩子,谁都想把最好的给娃儿,困难只是一时的,马上就会好起来!” 好生活还是需要他们自己奋斗,只要有粮有钱,慢慢就可以改善条件,添置东西。 见村长能说这样贴心的话,桃儿娘抹起眼泪道:“还是托村长的福,我们在这比以前好多了。 有地方住,有土地种,菜汤稀糊糊总能吃饱。 等着有点空,桃儿她爹说就再搭一间棚子,三个孩子就有睡的床铺。” 她留意到江枝一直在打量几个娃穿的短衣服,又补充道:“现在家里的收入只够大家吃饱,就是孩子们长得快,衣服就顾不上了。 只能等到天冷时给田桃添置新的,再把衣服缝补一下给老二和老三穿。” 江枝点点头,农家孩子都是这样,老大穿了老二穿,小的孩子只能捡旧衣服。 只要吃食上不亏着身体,穿得差点不重要。 她再看看桃儿娘的肚子:“你这胎什么时候生,可有准备下衣服?” 田贵在旁边道:“九月才生,我们能准备下!” 还有三个多月,时间够。 江枝想到一事,看看三个孩子,对田贵道:“你们想不想养兔子和鸡? 孩子们找草药时顺便打兔草,养大可以吃兔肉,也可以换钱! 鸡也可以吃肉下蛋! 就看你家方便养啥,鸡和兔子一样好养活。” 小满家的兔子有几十个,现在山上的粮食已经不再吃紧,可以分一些给村里人养。 还有小鸡。 今年山上的母鸡接连着抱窝。 第一批小鸡孵出来二十只,现在出壳一个多月,翅膀尖刚到屁股,每天长着腿满山遍野的跑,要不然就去啄麦堆,累得巧云一天撵几次。 第二窝母鸡也孵了十天,过不久又有小鸡出壳。 自己可以先把鸡苗和小兔给村民养,到年底再收成本。 第一家就给田贵,他跟着自己干还受欺负,总要给点甜头。 田贵听到可以养兔和鸡,顿时激动道:“愿意,愿意,我还想着攒点钱去镇上买鸡苗回来养,桃儿她娘以前就会养鸡!” 桃儿娘连连点头:“是的,我以前在家就管着鸡,鸡圈扫干净不会害鸡瘟。” 旁边田桃姐弟忙道:“村长,能不能还养兔子?我们三个知道什么地方有兔草,肯定能养好兔子。以前也挖蚯蚓喂鸡,每天都要下蛋。” 她们姐弟三人以前在老家,不仅要给家里打猪草,割青沤肥,还要挖蚯蚓拿回家养鸡,因为鸡要是没下蛋,娘就要被几个婶子和奶奶骂。 江枝点头答应:“好,你们就先搭兔圈,要用石头砌,不然兔子和打洞啃咬。 圈顶上再盖一个竹帘,这样兔子才不能蹦出来,等圈做好,我就给你们送兔子来。” 田贵见孩子们要养兔,也应承下来:“我抽空给他们搭圈。” 离开田贵家,江枝又走了几户,大家情况都差不多,也问他们养鸡和养兔的事。 这种送上门的财富,虽然以后依然要还,各家自然都愿意,只是几家选鸡,几家选兔,各有不同。 大家都知道“饥寒起盗心”,民间还有一句俗话:槽中无食猪拱猪。 以前都是吃青冈粉,各自地里种菜倒也没有大的矛盾。 可现在采药能卖钱,总有眼馋的。 养猪还条件不够,养鸡养兔也是门路,自己有事做也免得老盯别人的碗。 等江枝把余下的十几家转完,才回到夏秀才家。 这时候已经没有人来卖草药,窝棚前又冷冷清清。 夏秀才坐在石墩上对天喃喃自语,在他旁边,六岁的夏元端端正正坐着,正在用石板写字。 一支秃了头的毛笔,清水为墨,石板为纸,比沙盘上写出来有笔锋轮廓。 江枝一到,夏母和秀才娘子就迎出来,今天这场闹剧虽然跟她们没有关系。 可事发在自己家,夏元又交出石板,让夏母为以后在徐家村怎么安身忧心忡忡的起来。 现在看见江枝,忙赔礼道歉:“都是我们没有做好收草药这事,给村长添麻烦了。” 江枝安慰道:“这跟你们无关,该怎么收还是怎么收。 我过来是夸你家元儿的,字写得漂亮,数目也记得好,是你们教子有方。” 旁边,秀才娘子笑笑,低垂着头不说话,只温柔摸着夏元的头。 从夏家取走一些新收的薄荷,回到山上,江枝就把自己打人屁股的事说了。 小满奶摇头道:“那个秦氏以前也是个忠厚的,怎么逃一次难就成这性子!” 她也就这一说,心里并没有多大的疑问。 遭逢大难,人总是要变的。 就好像二瑞娘变得谦和,春凤变得泼辣,那个秦氏自然也能变成坏人。 第188章 嫩玉米 小满爷听到把兔子和小鸡分一些给那些村民养,也点头赞成:大家都好过了,这天下才太平,再不为几文钱丢了廉耻。 现在二瑞和小满在村里的时间越来越多,山上的农活基本上都是春凤和小满爷在做。 春凤还要管理木耳,割兔草无形中就成了一件大事。 巧云和江枝这边也是。 两窝鸡一出来就是几十个,做家务带孩子,现在还要做蚊香,根本就管不过来。 鸡和兔子能养几只就可以了! 当天晚上,二瑞和小满没有回来。 等到第二天晚上两人到家才说,因为当天江枝惩罚秦氏耽搁了工地时间。 田贵要求所有人加班,连夜把活赶起来,现在库房的瓦片已经盖好。 对村里秦氏的事,徐二瑞和小满都支支吾吾。 二瑞挠着头道:“娘,我们这些天忙着修房,不、不知道发生那些事!” 江枝说过,让他们俩人管着村里的琐事,有什么都要说给自己听。 没想到一下山就遇到这档子事,吓得两人不敢回来,现在房子盖上瓦才回来交差。 江枝哭笑不得,她虽然生气村里出了秦氏这样的人物,闹了这些事居然没有人反对和说出来,但不怪二瑞和小满。 他俩还年轻,又忙着地里和修房,根本没有往这些事上想过,就连李老实都没有去管。 况且即便知道,也没有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经验。 “没啥,这事不怪你们,只是以后学得聪明些,一开始立下的规矩不只是嘴说说,犯了错就得罚。” 二瑞和小满连连点头,眼中却依然是茫然。 唉!算了,学习成长是需要时间的,一口喂不成一个大胖子。 既然库房已经盖上瓦,下一步就该整墙铺地,夏家收的草药就可以放进去。 二瑞和小满立即道:“田叔说,最多还有三天捶出地皮,晾干就可以搬东西进去!墙壁也会用石灰粉过,就是放粮食都使得。” 江枝很满意,她去看过现场,那些木料都是很好的,田贵和徐根有也负责……等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江枝一下皱起眉头:“二瑞,你刚才说库房里除去放草药,还能放啥?”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35节 徐二瑞眨眨眼,对自家娘的反应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还是重复一遍:“放草药,我们可以住,还可以放粮食……” 对,就是这句话! 江枝一拍腿,喊了一声:“粮食!糟了,我们的早苞米呢?” 村里那几十亩地都是种的苞米,而且还是再早的一茬。 按生长季节,春播的玉米100到120天能收获,夏播第二茬是90天。 自己在春播的玉米就已经到时间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旁边小满被江婶子的反应吓一跳,忙道:“前些天我去地里看过,苞米才蔫须,应该还没有到时间!” 地里的事是徐根有和田贵在管,自己昨天下山俩人没有说,他们恐怕也是太忙了吧! 江枝摇头:“不行,明天我还要下山看看!另外把做好的蚊香给梨花镇的百草堂送去。” 她实在不放心那些嫩玉米,要是错过时间长成老玉米,自己的钱就会看着贬值。 不过江枝想到徐二瑞和小满太累,就没有再说下去,还是看过庄稼再说。 第二日,当江枝下山就到地边,果然看着一地刚萎须不久的嫩玉米。 撕开青青的外壳,露出里面整齐莹润的苞米粒。 掐开一层皮,里面还有少许白色浆汁冒出来,煮着吃老嫩刚刚好,再老一点烧着吃也合适。 旁边,跟她一起来地里的徐根有和田贵。 其实,他们每天再忙都会来地里看看的,根本没有忘了庄稼,只是没有说出来。 此时两个人看到撕开的苞米棒子两眼放光。 苞米长到现在,他们还一次都没有舍得撕开看过。 此时见这些苞米粒不仅长得饱满,而且长满顶,肯定产量也高。 跟心里盘算着产量的两人不同,江枝看到的都是钱。 她立即对徐根有和田贵道:“马上安排人手,今天晚上连夜掰。” 徐根有一听,顿时痛苦的倒抽一口气:“婶子,就不卖嫩苞米吧!只需要再等半个月,就可以多收几斗粮食!” 虽然之前栽玉米时就说过种两茬,春播的吃嫩玉米,夏播的才收老玉米,可此时两人舍不得了。 他们还想拖延一下,等变老就说忘了。 尤其是徐根有此时看过,一想到满地正是疯长的嫩玉米要被掰,他心尖尖都是疼的。 农户就没人舍得吃嫩玉米,除非实在想吃,掰上一棒两棒解解馋。 这可是粮食,中途就掰,会长不够重量的。 而且今年土地肥,这些苞米移栽时又连蔫都没有蔫过。 还有扬花时,二瑞让大家中午摇花授粉,才长得这样好。 “说好的卖嫩玉米!”江枝道。 “表面看多收三五斗,实际上少收几百文,再不能迟,必须掰。” 她其实有些生气了。 自己早就安排好怎么种,现在临时变卦怎么行。 而且夏播的那一茬玉米也已经育好苗,现在天气暖和,用不了几天就能蹿上一尺高,又到该移栽的时候,两茬要撞上。 不仅徐根有舍不得,田贵也迟疑了:“江村长,我们一直安排了人晚上守夜,只需要再等等,下一茬再卖行不行? 要不然少带几棒子去试试,说不定没人要!” 他也舍不得。 以前没有卖过嫩货,一直以来只卖过晒干的。 田贵甚至有点怀疑,嫩得像水一样的苞米会有人买吗?是不是先拿一些去试试,万一别人不要,也不用损失惨重。 听到田贵的话,江枝表示赞同,是得试试。 不过不是少送几棒去城里,而是要马上掰下送到张军头那里。 之前张军头把地拨给她时就说过,嫩玉米得分他一些。 现在就是兑现承诺的时刻。 一大箩筐嫩玉米连同外壳,被送到已经改成巡防营的医棚。 张军头看着饱满的苞米直乐:“嘿,还真在这时吃上了!快!” 他对勤务兵招手:“把这些苞米送到灶上,用水煮了吃。” 江枝笑眯眯道:“张巡检,你知道平川县城里以前有嫩玉米卖吗?” 第189章 采青 “卖嫩苞米?”张军头愣了一下。 他吃过嫩苞米都是别人送的,或者直接去农户地里掰,还真的没有在街市上买过。 庄户人家都是心疼粮食,哪里舍得把还没有长成的庄稼掰下来吃。 江枝见他这表情,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吧!没有人在集市上卖? 自己先入为主,习惯把现代追求口感和享受的吃法带到这里来。 现代超市、集市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嫩苞米,嫩黄豆,嫩豌豆,嫩胡豆,都是吃那股鲜味。 忘了现在的人还在琢磨怎么填饱肚子,而不是怎么好吃。 哪怕自家种的嫩玉米,想吃时也要偷偷摸摸、遮遮掩掩。 要是自己把这些苞米送去集上,肯定会被人指着鼻子骂成好吃不留种的败家玩意,总不能一个一个解释说还有下一茬。 不过,这念头只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因为张军头对这口吃食的喜欢,给她有底气。 说实话,没有人能抗拒美食的诱惑,要的只是一个理由,一个渠道而已。 听到江枝真要把那些苞米全部卖青粮,再用钱买成现成粮食,张军头连连点头:“这是一个好主意,一棒换一斤,有钱人要吃的就是一个稀罕,这嫩苞米肯定会有人买的。 就是……哎!你就不怕别人骂你吃青粮、损天良?” 卖青粮是要被人骂的。 江枝昂起头:“不怕,我高价卖出去,再花钱买粮食回来,也算劫富济贫!就是盗也是侠盗!” 张军头:“……!” 明明是赚钱说成劫富,好有道理! 因为库房还没有完工,依然在那棵枝繁叶茂的树下草棚里,江枝紧急召开会议。 知道村长真正要卖嫩苞米,徐根有和田贵没再反驳,这是种地时就说过的,而且夏播二茬也需要腾出土地。 以江枝现在的威信,这两人自然同意,只有一脸肉疼。 徐根生和武阳没有发言,可屁股下的草垫子像是长了刺,让两人坐立不安。 武阳欲言又止,徐根生更是紧闭着嘴,把一连串的话全部憋在肚子里。 因为江枝说过,这一茬青粮卖出去后,会把之前他们帮忙翻地,种地的账了结。 从年前时李老实就说过,换工折粮,这是江枝同意的,后来三十亩地开水沟也是记工换粮。 现在卖出青粮,每户就能拿到几十斤的粮食,眼看着可以吃一顿饱饭。 就连杠精也知道谁是老大,可不能乱说惹恼村长。 武阳就更不用多说,他是紧跟二瑞步伐的。 李老实此时不在开会处。 他正在地边守着,这苞米眼看就可以吃了,难保没有人听到风声抢先掰几棒偷回家去。 东家说了,不能随便诱惑别人,更别考验人,没有人能禁得住考验的。 现在谁想来偷东西,逃不过他的眼。 他唯一遗憾的是佩奇不在这,若有那小气巴拉的野猪在,看谁敢来这边走一步。 二瑞和小满也不在,他们在给张军头那边送苞米,也顺带想借一些交通工具。 徐家村距离平川县六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可张军头那里的骡车已经进城采购物资,并不在营,徐二瑞只借回来两个手推“鸡公车”。 等江枝看见两个木头独轮车,也是头疼:“怎么办?” 她已经决定下来,自己这次一定要备好牛车,平时耕地,闲时拉车。 田贵却道:“没事,我们走路去,上半夜掰,下半夜出发,到县城也就刚天亮。” 这人也是个豁达的,能当流民奔生路,太过死板的人也没这个脑子和决择。 现在就打算连夜赶六十里卖粮。 对这些庄户人家来说,走几十路虽然远,可他们哪天不是在地头从早走到黑,也就吃饭睡觉才能停下,走路根本就不是事。 而且,这还是吹糠就见米,转眼能见钱的事,再累也值得。 江枝想了想,这样也好,卖了苞米买粮回来。 消息很快就在村里传开,每个人都议论纷纷,嫩苞米还没有送上街,就先引来一波话潮。 不过前有秦氏挨打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又有江村长送来的小鸡近在眼前,没有谁真敢大声说话,只鬼鬼祟祟嘀咕几句就过去了。 入夜,除去早选好田贵、武阳和二瑞小满几个送货进城的需要休息,村里每户都安排人进地掰苞米。 李老实大声吆喝着在里面上窜下跳,江枝没有回家,亲自坐镇地边。 这样大的场面,就连张军头也带着人过来“凑热闹”看了一圈。 “江嫂子,你是要把几十亩地掰完?”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36节 江枝摇头:“不能,也就先掰四五亩试试!” 虽然信心十足,她还是不敢真的一次性掰三十亩。 万一真的不能卖出去,自己吃也不算损失。 五亩地的嫩苞米连青壳送到库房里的泥地上,几个妇人飞快挑选出里面长得不合格的,按江村长的标准挑下来,只有一半合适。 把挑选出来的好苞米装满两辆独轮车的大筐,收拾好又煮了一锅饭。 此时已经到半夜,二瑞他们睡了三个时辰,吃饱肚子,精神抖擞的推着装满苞米的独轮车出发了。 选出十人腿脚快的,打上火把,带上水和干粮,轮流推车,连夜小跑赶往县城。 等二瑞田贵他们离开,江枝也没有休息。 五亩地的苞米掰下来,并不是全部卖,除去送往县城的,还有给张军头他们的苞米。 其余剩下不合格的全部分给来干活的每户人家。 虽然是不合格,也是能吃。 今天,每户人都来了,无论干的活计多少,江枝一律都分发五棒。 话是这样说,数量相同,质量不同。 干活时,李老实就在旁边盯着,谁卖力谁偷懒他都看着。 这时候分苞米棒子,他自然就也跟着配个一二三。 偷懒的人能拿到的都是长得稀癞短小的,勤快卖力的人家就是饱满结实的。 对李老实的这种做法,江枝很支持。 人和人不同,哪怕吃大锅饭,也要分一个锅面和锅底。 有人不服想要争吵,江枝只淡淡说一句:“为啥比别人少自己心里没个数?你干了多少就拿多少,不服下次就别来。” 江村长是个说翻脸就要翻脸的,那些人心中有鬼,再看其他人都不出声,只能悻悻嘟囔着:“为啥小孩子比我好?” 在这些人里面,让江枝意外的是,李老实给两个小孩子发了最好的苞米。 “田桃,田小泉,你们怎么来干活了?” 田桃儿和比她矮一头的男孩子正走过来,一人抱着五个苞米,虽然汗湿的头发还沾着草屑,可笑得一脸欢喜。 第190章 路途艰难 村里孩子十几个,从上次卖草药看过田桃,江枝就上了心。 这个小姑娘十一岁,之前跟着怀孕的娘在家干活,不怎么出现在众人面前。 从能挖草药,她就带着九岁的弟弟田小泉和八岁妹妹小溪勤快的到处跑,卖钱补贴家用。 现在地里要掰玉米。 明知家里有爹爹田贵负责送货,会分到多的粮食,她还是带着弟弟来干活。 而且看李老实这个抠搜的能给出好货,就知道姐弟俩干活没偷懒。 江枝对这种孩子是很喜欢的。 只要那个人愿意往上爬,自己就愿意提一把。 很快剩下的苞米分发结束,距离天亮也没多长时间,稀稀疏疏的雨也落下来了。 巴郡夏天的雨是很多。 每天傍晚时的“入夜雨”,天快亮时也会落上一阵“收夜雨”,白天则时不时下几分钟的“天冬雨”“百丈雨”,飘过一片云就是一阵雨。 雨具是随时不离身的。 此时,田贵等人已经拿出蓑衣斗笠披在身上,脚下依然没停。 五个人负责一辆车,谁累了就退下,轮流着推车没有停,一路小跑走出大半路程。 眼看雨越下越大,火把也快熄灭了,田贵招呼大家往旁边山崖靠:“大家靠着崖躲雨,小心山上滚落石头!” 大家手慌脚乱推车停到崖下,已经满脸雨水。 苞米不怕雨淋,车就不管了,几个人挤在一起避雨。 崖下避雨是很危险的,最怕的就是松动的石头被雨水打湿滑落下来。 田贵和徐根有几人都很有经验,时不时就会抬头观察上方动静,虽然天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见,但能听到落石时多少能避一下。 小满跑一路已经饿了,取出背篓里的饼子和竹筒的咸菜、水对其他人道:“田叔,根有哥,武阳你们也吃些东西!” 其他人纷纷接过饼子吃起来,走一路他们也饿,赶路也没有停,趁着这空赶紧填肚子。 雨一下就是半个时辰,这时候正是天将明未明时,大家都困了。 几个人也从站着变成蹲着,你靠我,我靠你的打盹。 年轻人就是好,小满还倒在二瑞肩膀上打起鼾来。 田贵揉着干涩的眼睛,习惯性看向头顶上方黑漆漆的山崖。 眼见雨势已经渐小,他也准备叫醒大家重新赶路。 就在这时,有一小撮沙土滚落脚边,就好像是被老鼠蹬落下来的墙土。 田贵却脸色一变,不好!有滑坡! 他腾的站起来,一把甩开身上的蓑衣,冲向手推车,大喊着:“快起来,大家快跑,垮山了!” 这一声瞬间把所有人都惊醒了。 徐根有也没有睡,他看见田贵跑,立即跟着抬头看去,果然见有细沙簌簌滑落,立即起身奔向另外一辆车,口中喊着:“快来推车!” 此时其余人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推车狂奔。 小满睡得迷迷糊糊,被二瑞一把扛起就跑:“啥?干啥?跑啥?” 徐二瑞一溜烟跑出十几米才把他放下:“快跑,在垮崖!” 小满瞬间瞌睡吓醒,推着车使劲的跑。 黑夜里看不清楚路只能跟着感觉走,就在众人离开,就听到一声闷闷的轰响和稀里哗啦的垮塌声。 “唉!就是不知道垮了多少,我们回去时能不能通过!” 黑暗中,有人担心。 在山区,遇上滑坡垮塌堵路是很常见的事。 每次垮过都需要清理通畅再走,要是垮多了就需要堵上几天。 接下来的路就不太好走了,因为刚才的慌乱,小满带的背篓忘记拿,里面的火镰和火把都被丢下。 现在天还没有亮,到处都是坑坑洼洼。 站在原地等天亮也不现实,好在雨已经停了,众人只能借着天边启明星的微光,推车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前走。 等到天亮能遥遥看见坐落山底的县城时,徐家村的十个人已经累得满身大汗,气喘吁吁。 “快,城门已经开了!”田贵给大家鼓劲。 想到马上就能休息,众人又浑身充满力量,一路小跑着来到平川县城外。 此时,城外满是像他们一样挑担推车,进城买卖东西的农户。 偶尔有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富户出行,都跟这群冒着汗臭的泥腿子避开。 两辆推车用蓑衣盖着推到城门口,立即被城门口的守兵拦住:“站住,你们这里面是什么?” 对徐二瑞他们的狼狈,守兵已经见怪不怪,只对两架遮挡得严实的独轮车感兴趣。 田贵躬身带上卑微的笑容:“军爷,我们来卖点菜!” “什么菜需要遮得这样严!”那军士一把掀开蓑衣,青青的苞米棒子就露出来。 “啊,是苞米!你们偷粮!来人,把他们抓起来!”那军士一眼看见嫩苞米,立即大喊着抓贼,呼啦啦几支长枪就围过来,把田贵等人困住。 城门口其他人也看见那一车苞米,顿时就议论起来,不过他们没有说偷盗,而是说:“这季节苞米才膝盖高,哪里来的棒子?” “是啊,哪里来的?” “你们就不知道吧!渝州府的苞米比我们这早!肯定是从渝州府送来的。” 另外一个人否定:“是锦城府的早,不是渝州府!我已经看到过锦城的新粮送来,渝州府才收。” “不不不,你们都说错了,应该是绵州府,那里是巴郡最偏处,只要过绵山能到北……”有人添上新地名,涉及的面积也越宽了,吸引得人全部聚过来。 这边话题已经变了,从偷粮转到什么地方才有这样早的苞米。 城门口,却是老话题:偷青粮! 徐二瑞硬着头皮给守兵解释这是自己种的庄稼。 守兵却是不信:“看你们的苞米才刚刚结浆,这时候的苞米还没有长大,谁舍得现在吃。 你们肯定是偷别人的,现在想送进城里销赃。走,跟我去县衙再说,再多话,休怪我把你们绑起来。” 这个守兵也是农家出身,知道这时候的庄稼对农户是何等重要。 敢偷这样多的苞米,自己抓住一个大贼立下大功了。 田贵、徐根有几人吓得脸色苍白,暗暗叫苦,自己卖青粮惹上官司,说不定还会入监坐牢,家里婆娘孩子怎么办。 他们虽然听李老实天天吹着在县衙可以随便进出,跟里面的衙役小吏称兄道弟。 可李老实这个人说话不着调,他们可不能完全相信。 徐二瑞和小满却愁起来,他们不怕去县衙,只担心在章县令面前自己怎么解释。 娘已经安排过,进城卖嫩苞米不要到米市巷,而是到上次那几户买木耳的人家,再一个就是找药行的霍二小姐。 一定不能让章县令知道。 民生啊! 最在意民生的章县令肯定选择做粮,而不是卖钱!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37节 第191章 上公堂 自觉立功的守兵哪里管二瑞和小满的焦虑,自顾自押着众人进城往县衙去。 独轮车上盖着的蓑衣已经拿下,俩筐子鲜活的苞米棒子就这样敞着,引来路边两侧的阵阵惊呼。 守兵一边走还一边喊:“大家看啊!这些人偷盗青粮!” 沿街的行人商贩全部看过来,一些人看见青皮棒子立即高声叫骂:“死砍脑壳的,这样嫩的苞米都下得去手!真是作孽啊!让县太爷把他们手砍了!” 也有人好奇:“真的假的,我家的苞米才下地,他们就能吃了?不行,我得学学!” 听到满街的喧闹和议论,田贵等人的头都埋进胸口,此时他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硬着头皮推车前行。 二瑞和小满是急了,对着周围人群高声喊着:“不是偷的,是我家自己种的,想进城换粮,你们误会了!” “啪!” “闭嘴,你再敢乱说就还打。偷的就是粮,谁会用粮换粮。” 正对人解释的二瑞背上挨了军士一枪杆,疲累一夜的他扛不住,被打得差点扑在地上。 小满挽住二瑞才站稳,气得眼睛都红了:“你啥球不懂,我们这是嫩苞米,没偷没抢,自己种的来卖都不行?你胡乱打人,我们也要报官!” 报官! 好嘛,不仅现在有人偷来青粮,贼也在喊报官,有的热闹看。 人群里很快有巡街差役出现,把围观众人分开。 当小满看到对自己点头又摇头的向德金,眼睛顿时红了,委屈得想哭。 他刚才真的差点动手。 有衙役接手,城门守兵就离开,也不许人再胡乱打骂。 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一通闹从城门延续到县衙外,乌泱泱跟着一大群人,仿佛是半个城的人都来了。 此时天亮不久,尚未开衙,章正也被人从后宅请出来。 前面升堂鼓震耳欲聋,县衙里,吴洪茂等人刚穿戴好站班,就见一群人涌进县衙。 好家伙,宽敞的大院一下就被塞得满满当当,针插不进。 轮值衙役将人分开,才露出里面推着车,一脸懵逼,一身狼狈的徐家村人。 章正坐上大堂,看到在他为官以来看见的第一大偷青案,也有些喘不过气来。 两大筐嫩苞米,重量恐怕三百斤,而且每一棒都是条顺盘靓,看得出来精挑细选。 “你们说一下是怎么回事?”章正压住心中好奇,严肃道。 他已经认出徐二瑞和小满,可此时是在大堂上,众目睽睽没办法再单独问。 此时城门守兵把人交给衙役就已经离开,师爷就把报案过程说了,又指着那两大车青粮大声道:“这些农人也说是自家的苞米,因为现在村中缺粮,准备提前售卖换取陈粮救急!” 师爷同样也是认识徐二瑞他们的,而且……刚才他已经得到向班头和吴洪茂等人的交托,也询问明白事情经过。 同样的意思,这话由他稍微加工一下,瞬间就不一样了。 徐家村缺粮,现在急需用青粮换陈粮救命。 周围顿时哗然! 在青黄不接时,农人迫不及待吃青麦、吃嫩食也是常事。 这也是没办法,寅吃卯粮,最后还是要饿肚子。 有人叹息表示同情:“现在满地的菜也能管几天,你吃了青粮,等到下年又吃啥?” “是啊!这就是年轻人不懂过日子! 人活一辈子,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周一世穷!唉!难啊!” 也有人怒骂斥责:“吃青粮就是作孽,对罪土地爷,以后颗粒无收!” 激动处要章县令立即严惩,以示警戒! 章县令从看见徐二瑞,再听到师爷说是以青粮换陈粮救命,就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氏在上次跟霍家签下协议时,是得有一笔银钱的。 自己也再三叮嘱以民生为重,如果真是村民饥荒,江氏知“大义”,必定会拿银买粮救急。 而且,江氏还说过徐家村是两茬套种,一茬换钱,二茬收粮。 自己也让徐二瑞认真记录种植过程。 这就是第一茬用来换钱的,可是……还没有进城就被人抓住误会成偷! 章正心中有数,不过也有些恼火。 按世俗规矩和官府法律是不能随意损毁青粮,并没有明文规定不能买卖,可也没有谁真正这样大量拿出来。 江氏要用嫩苞米换钱,应该提前跟自己商量,未得许可不能销售,真是胆大妄为! 他还真是说对了。 对于本不是商贩出身,对商业的了解只限于超市和菜市场的江枝来说,习惯现代的物品丰盛,而且还知道高速路“绿色通道”免费的扶农政策,还真的没有去想过这样细致的事情。 徐家村的也都是农户,大家都没有卖青的经验。 不过,事情已经做了,总得有人出来收拾烂摊子。 章正对徐二瑞道:“你既然说是自家种的,那说说为什么现在就有苞米成熟,别人的才长起来不久?” 卖青粮的事无法掩盖,但有一个更吸引人的地方,那就是提前两月种出的苞米! 章县令好奇,围观者更好奇! 这是县令早就知道的事,可在公堂上问,徐二瑞也只能结结巴巴再说一次:“我家用肥土提前育苗……在麦地预留出空地套种……除去春播,还有一茬夏播苞米,不影响收成。” 他紧张得说话颠三倒四,勉强把种地说清楚了,可里面一些名词却让周围人听得晕晕乎乎。 什么叫苗床提前育苗?什么叫预留?还有苞米春播夏播又是啥意思? 听起来有道理,可又好像听不懂的样子。 不过还是听懂了一个意思:的确是人家自己种的,还有些门道技术在里面。 此时一半人闭上嘴,开始琢磨其中奥秘。 另外一半还在嚷:“哪怕是你自己的,也不能随便毁了青粮!” 这话虽然对,可也有些无理。 人情大过王法,人家前面都说了,现在缺粮需要换钱买粮,这些嫩苞米啃几亩地也不管饱,总不能看着人饿死。 若只说爱惜粮食! 去年那些流民乱兵毁粮食时,怎么就没人出来阻拦了? 章县令不想把这事闹大,可还是得惩罚。 既然不是偷,那罪名少一半,再说又是救急,事急从权,律法上也可以变通。 第192章 三十文的高价 “徐二瑞,田贵,你等私毁青粮,应该受罚。 念你们事出有因,又是初犯,本官就罚你们卖掉青粮后,罚银五百钱,以示公正!以后集市不得再出售青粮!” 章正说完,一拍惊堂木宣布退堂,吴洪茂等衙役也驱散人群离开。 事情轰轰烈烈的来,又轰轰烈烈的走,徐二瑞和田贵等人还一脸茫然:“就这样完了?” “还有这啥意思?我们是卖还是不卖啊?” 小满嘟囔着:“要罚五百文,真是肉疼!” 徐二瑞等人虽然笃定自己不会太过吃苦,可也被这阵势吓得不轻。 还有是章县令那句不许出售青粮,也让他们弄不懂。 此时一见围观的离开,就迫切想知道答案。 吴洪茂过来拍拍二瑞和小满的肩,笑道:“别担心,那只是在堂上一说不会真罚。章县令这是给你们开了路子。” “开路子?可以售卖?” 吃青粮从来都是偷偷摸摸,买卖更得低调。 向德金也从外面进来:“小满,你们这时候就把车推到后巷去,有人在等着买。” “向大哥,是……有人等着买?”徐二瑞还有些惊讶。 自己还在县衙里,怎么就有人要买了。 向德金点头,搭手就开始推车:“你们闹这样大的阵势,那些嘴馋的早就知道了,现在还等着买些尝鲜。 你们跑这样远的路程,还要被罚,记住一棒至少要卖三十文才够。” 啊!三十文一棒苞米! 田贵几人“咕咚”一声,齐齐咽了一下口水。 往日交税卖粮,一斗十二斤还卖不到四十文,现在一棒就要三十文。 只是自己这样喊价出来,真的不会挨打? 向德金往外走一边道:“这些青粮吃的就是一个稀罕,新奇。 你卖得再是便宜,穷人也舍不得掏几文钱来买,那些富户又不在意钱多钱少。 他们在意的是越贵越好,买几棒吃过还能炫耀一番。” 向德金在城里呆半年,早已经知道这些有钱人在意的是什么。 钱多少都无所谓,要的就是与众不同、人上人的感觉。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38节 他又把卖货的话该怎么说,对二瑞和小满一一教过,免得被人诓骗了价格。 这两个人到现在还不知道合适的价格,既然向大哥这样说,他们就这样做。 车到县衙后巷,果然等着几个管家婆子模样的人。 向德金送到这正要走,徐二瑞赶紧喊住他:“向大哥,你拿一些苞米去吃。另外章县令那我不方便再送去,还请你代劳。” 说着从独轮车上取一个小竹筐,捡出十几棒装满塞过来。 向德金哈哈一笑,接过篮子:“行!我送去。” 那边,那几个管家婆子早就等得不耐烦,她们从衙役那里听说有青粮出售就等在这里。 一见身穿公服的向德金离开,立即就围拢过来:“你们这些青粮五文一个,我们卫府全包了。” “你们卫府哪里吃得下这样多,六文,我要一篮,我家小姐就喜欢这口鲜食。” “别急……这苞米要三十文!” 听到张口就是五文六文,徐二瑞若不是被向德金提醒,恐怕就要答应。 当他颤巍巍喊出了“三十文一棒!”惊翻一众人。 那些管家婆子顿时嚷开了:“你们是想活抢人吧!不就是几棒嫩苞米,又不是金银的,要这样贵。” “对呀,我也是可怜你们才买。再说了,苞米到处都是,又不是啥稀罕东西。” 几个婆子碎碎着熬讲价。 小满学着刚才向德金教的话:“这是啥季节,谁家有青粮卖。 你们不买有人买,再说我还只卖这一次。 要不是家里等着买粮,谁舍不得拿这上好的粮食糟蹋。 我们熬夜跑这样远,还差点进大牢,为你五文钱不值当。 县令大人已经说了,以后不许人卖青粮,你们想吃也吃不上。 而且……你们该不是连三十文的东西都买不起吧!” 小满话连珠炮似的,一句一句戳人心窝。 “放屁!谁买不起了!你那价要得也太狠,最多我给你八文!”有婆子反驳。 小满和二瑞齐齐摇头:“不卖不卖,算了,你们买不起,我还是送到别家去。 二瑞哥,上次那位婶子说过,有笋干木耳就送她家。” 徐二瑞马上招呼田贵:“田叔,你们来搭把手,我们赶紧送过去。” 不等田贵等人过来,其中一个婆子却道:“算了,不过才三十文,我顾家不在乎这几个钱,买十棒!” 说完还用绢帕掩住口鼻,一脸嫌弃的看看向小满几人。 这些泥腿子真是臭死了! 因为连夜赶路,又是淋雨出汗,衣服打湿又穿干,这几个人一身的泥汗腥味。 可她这样大的口气,也才买十棒! 徐二瑞也不管她怎么说,能卖就是好事,自己等人跑了一夜到现在,早就累得不行,可不能再把苞米带回去。 顾家婆子挑挑拣拣拿出十个,田贵用随车带的草绳子把选好的苞米棒绑好。 另一边那些婆子脸挂不住,也上前来挑选起来。 立即七八个人围住两个独轮车,一通上下翻找,使劲扒拉,五棒十棒的买起来。 家里那些主子才不在意花多少钱,只要伺候得舒服,自己多报些就是。 从城门口起,有青粮进城卖的事就被传开。 此时,那些还聚在县衙外的人也得到消息,想吃鲜的就找到后巷来了。 看见价高,就骂骂咧咧,还是少则两个,多则十个二十个的买。 等到人群散开,除去一个装着苞米的竹篮单独放着,两个独轮车上的全部卖完。 田贵抹一把额头上忙出来的汗,对小满和二瑞道:“我们接下来干啥?” 从天亮时进城被押到县衙,到现在已经日上中天,他们又累又饿,实在扛不住了。 徐二瑞是主家,开始对众人进行安排,他从褡裢里摸出一小串铜钱交田贵。 “田叔,你们去客栈找间房,吃点饭菜睡一会,我们下午买些粮食再连夜回去。” 一间下房通铺只要五文一个人,再加上吃饭,这里两百文应该够的。 徐二瑞已经跟着自己娘进城两次,出门要吃饱歇好的思想是学到了,返程又是六十里,不能太累。 “住客栈?不用不用,我们找一个大茶馆泡壶茶坐一会,吃两个粗饼就是。”田贵几人又喜又惊,纷纷拒绝。 能跟着一个大方的主家混自然是好事,只是他们还是第一次进城,没住过客栈。 平时在镇上赶集舍不得吃饭,饿了就在路边茶馆泡壶两文的茶水,再吃一个杂粮饼就填饱肚子。 哪里都可以坐着打盹眯觉,不需要花冤枉钱。 第193章 青储饲料 田贵等人执意不住店,在听说二瑞还要给霍家送青粮,就连茶铺也不坐,招呼众人一起走:“二瑞身上带着银子,这样在城里走着不稳妥,还是大家同去同歇!” 此时二瑞身上的褡裢沉甸甸的,里面都是铜钱,没空清算。 对于普通农户来说,四五两银子就是一年的收入,十两就妥妥是大钱。 徐根有也这样认为,虽然有小满跟二瑞在一起,也是只有两人,还是人多点好。 徐二瑞无法拒绝田贵等人的好意,只能买来白面的馒头让大家吃饱,然后一群人就往霍二小姐家住的街道而去。 这是上次来签合同时,霍二小姐给江枝留的地址。 当霍家下人看到一大篮子嫩苞米,又听到是几十里外送来的,立即让他们等着别走。 里面霍二小姐急匆匆出来,看见是徐二瑞,问明白事情始末,笑着道:“江夫人懂制药,还是不惯做生意,你们这样卖东西可是冒着风险了。 我们吃青粮都是偷摸着找理由吃,不能光明正大的来。 这些青粮我收下,之前你们住的那院子还空着,你们先去歇歇,我找人帮你们买粮。” 问清楚徐二瑞几人还有事要做,霍二小姐谈笑几句话就安排好了。 重新住进之前那套院子,徐二瑞和小满还好点,熟门熟路招呼大家歇会。 田贵和徐根有他们就有些懵,人家就这样随随便便给房子住了? 霍家借房子已经很好,二瑞没敢随便动人床铺上的东西。 现在已经吃饱肚子,实在困累得不行,于是十个人也不管是桌子凳子,也不需要被子枕头,胡乱趴着躺着呼呼大睡起来。 等他们一觉醒来,已经太阳偏西,正好霍家派了伙计在外面敲门,说已经帮他们在粮店定好价,随时过去领粮。 城里商铺间都是熟人,价低货好还不用挑选。 徐二瑞连连感谢,一行人就去粮店。 用卖嫩苞米的钱买来粮食,又备好赶夜路的干粮火把,要在关城门之前踏上回家路。 只是在临出城的街上,“无意间”又遇到霍二小姐,没等徐二瑞感谢,二小姐问:“你家还有多少青粮?” 徐二瑞道:“还有十几亩!” 霍二小姐想了想:“明天我会派人来看看。” 她想买些送人,这种不算贵但稀奇的吃食,正合适送给关系亲近的亲朋好友。 徐二瑞自然又是连连答应,田贵和其他村人也是心里欢喜。 于是,一行人推着粮车,带着满心希望,丝毫不知疲累,脚下生风的往回赶。 这一天一夜,卖粮卖得惊心动魄,村里的江枝也不轻松。 分完剩下的苞米,又一早给张军头他们抬去几大筐,她这才停歇下来。 刘氏和夏母都给她送来饭菜,还让她去自己家睡一会。 江枝哪里有心思睡觉,她还要抓紧安排人手,把掰过苞米的秸秆割倒做青储饲料。 现在长在地里,会耽误二茬玉米的移栽。 昨天晚上已经验证过,干活就有粮。 这一下家家户户能动的都来了,多少都能蹭上一些好处。 割的割,搬的搬,更多的还是切秸秆渣。 没有粉碎机,苞米杆全部靠人工用刀切,大家围在一起,“乒乒乓乓”砍得草屑乱飞。 在一块地的低凹处,二瑞早在整田挖水沟时,就让人挖出一个池子,上面盖上草帘防止雨水灌入。 田贵他们当时以为是要蓄水,还用锄头将池壁用湿黄泥敲砸得结结实实,保证一滴水也不会漏。 现在装青储就简单了。 打开来里面干干净净的,都不用再铺什么油布,直接就可以把苞米渣往里面倒,再让人层层踩紧踩实。 收青储,这是徐家村从来没有过的事,自然又引得议论纷纷。 徐根庆的娘秦氏才挨过打,一口气堵在心中正无处发泄。 此时看见江婆子这样糟蹋苞米杆,顿时欢喜起来。 哈,这是要把那么多秸秆全部沤肥? 真是疯婆子! 巴郡四季常绿,可在冬天,适合牲口吃的青草还是会大部分枯死。 除去每天在外放牛,家里还需要准备一些干草。 虽然村里现在还没有牛,可在春季分种子时,官府说过会给每个村分来大牲口。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39节 万一真的送来,冬天可就没有草喂了。 在这里,撕下来的苞米叶和嫩些红薯藤,还有田中稻草,都是晒干后留着喂牛的草料。 只是储存上有麻烦,冬天遇到雨水多,这些东西还会腐烂。 于是会把干草绑在树杈上,晾在房顶上,生怕挂得不够高,就没有谁往地里埋的。 不止秦氏这样想,其他人一样。 田贵等人走了,徐根庆几个还在。 这些人对江枝当村长是不满意的,只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才低头听话。 这时候就在看笑话:女人啊!做事就是胡来不靠谱! 徐长明更是一种早知如此的表情:我早就说过女人当家,房倒屋塌! 本来这些苞米杆晒干还能做柴火,这就糟蹋了! 就是等田贵、徐根有那些跟着江婆子捧臭脚的人回来看见,会不会觉得他们是在当傻子。 几个人都等着看热闹,还帮忙催促村人干活快些:你们都要听江村长的话,使劲做啊,做得越多越好。 生怕村里做得慢了,会被田贵他们拦住。 苞米长得小,就连苞米杆也细,根本就不能跟现代那些高过人头,杆粗苗壮的秸秆可比。 一天时间,五亩地就割完砍完,还踩进青储池。 江枝让人把池子用油布盖好,再盖上草帘防水。 对自己的做法,江枝并没有对每一个人都解释。 要接受新事物,不仅需要时间和智商,更多的是需要知识储备。 自己没有精力把每件事都讲明白,还要每个人都懂。 现在只需要让下面的人做到听指挥,令行禁止就行。 也幸好此时“杠精”徐根生没有在,若是他看见青储,肯定要问什么叫厌氧发酵,为什么要密封…… 不过江枝已经想好应付的话,若有人追问,自己就说跟家里做干菜是一个道理。 反正青储发酵得好,饲料里还有一股酒香。 现在有徐根庆和徐长明这些一惯唱反调的人突然捧场,正合她心意,连解释的话都不用说。 等到后半夜,安静的村里重新热闹起来,进城的人终于回来了。 第194章 分粮 几个人这一来一回上百里地,累是累,可精神抖擞。 等到村里,田贵拍着独轮车上的粮袋轻松道:“里面都是白米白面,大家都有份。” 徐二瑞则跟江枝叙说这两天的事情,听到被守城兵误会成偷青粮,还有章县令说不得上集市销售嫩苞米,江枝眉头都拧成“川”字,心里顿时急起来。 一个时代跟一个时代的不同,自己可真是失误了。 毕竟市场经济也就是最近几十年的事,在历史长河里,自给自足,自产自销的小农经济才是主流。 怎么办? 自己地里还有那么多,总不能真的留着自己全村啃。 不过,接下来徐二瑞的话解了她的燃眉之急:“霍二小姐说明天会让人来看看青粮!” 好! 江枝心中陡然一松,只要来看,肯定会卖出一部分。 另外,按章县令的意思,这些东西不能公开销售,但人情往来是可以的。 自己需要麻烦霍二小姐介绍几个客户。 心情愉悦,她这才问起路途是否顺利的事,昨天早上的雨大不大,路好不好走? 徐二瑞憨憨一笑:“好走,没什么,有这样多人在,大家都很好!” 在山路上总会遇到滑坡,这些都是小事,没人受伤就不用说。 回程时他们已经看过,山坡上方的土石滑了一大堆,堵了半边路,已经被经过的人疏通。 小满遗留下来的背篓还在原地,但被泥土埋过,扁扁的,里面火镰水壶之类也被人捡走。 这里是官道,每天还是有不少来来去去的人。 可以想象,当天几个人要是避雨真的睡过去……那可就真的睡过去了! 掰苞米,做青储,进城卖粮,这两天每一个人都忙累,可看到推回来的粮车,又每个都激动起来。 之前大概只有夏秀才最闲,他手无缚鸡之力,所有体力活都没有参加。 此时,却是他最忙碌的时候。 天刚亮,粮车打开了,一袋袋的白米摆在面前。 夏秀才摊开账本,按上面早就罗列好的名字和数目开始分粮。 开春时出过工的家庭,此时都拿着布袋排队等着。 田桃和田小泉、田小溪三姐弟最是兴奋。 爹现在已经睡觉去,家里娘正给爹烧饭,就这三个孩子来领粮。 因为田贵从第一天就在帮忙干活,他的粮也最多,拿来的袋子装满,姐弟需要用棒子抬。 旁边,秦氏看得眼馋不已。 她也是来分粮的,可只分到可怜巴巴的半升,还不够铺袋底。 徐根庆根本就不相信江婆子的话,万一自己干完活被赖账,自己就白费力气。 谁愿意饿着肚子白干活,就连媳妇也不许帮忙做。 此时秦氏看着别人大包小袋的分粮,心中就只能暗骂着儿子不争气。 眼睛又飘向分粮的地方:唉!自己怎么就没有靠上去找个事做。 这一次,夏秀才只管账目,帮忙分粮的是四个妇人。 有徐根有的媳妇田氏,徐根生的媳妇皮氏,还有两家外来户的女人。 升子进,小斗出,被周围几十双眼睛盯着,女人们生怕出错,干得小心翼翼,也做得神采飞扬。 这时候秦氏虽然眼红,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对比起别人的口袋,就连头都低了一些。 田氏踏实不多言语,可皮氏那嘴真是不饶人。 现在她家男人徐根生跟着江婆子屁股转,稍有不对就要拉着人显摆,就连皮氏也跟着耀武扬威起来。 前一天还专门来自己家来,说是看伤,可话里话外没少说自己眼皮浅,活该挨打。 还要拉儿媳也去给江婆子干活,刚才领粮又被嘲笑了。 至于那两个外来户的女人,秦氏就更恨了。 那天自己挨打,正是这两人把自己扒了裤子绑在树上。 江枝不管这里分粮的事,她把这里交给田氏在打理,二瑞小满也找地方睡觉。 自己却带着李老实几人在看地里的苞米。 徐家村的土地不是一块,而是分散开的,只是江枝接下的部分整合在一起,其他土地依然东一片西一片。 既然要马上掰苞米,江枝需要将这些地块摸一个底,到时候也好统筹安排人手。 而新修建的库房里,因为要卖青粮,田贵等人不得不停下,现在干活的就只有徐根庆等人。 昨天他们在收青储时还幸灾乐祸,现在几个人沉默着再不出声。 因为,那热闹分粮的场面跟自己无关。 徐根庆忍不住唉声叹气,他是知道自己之前做了多少活。 想想账本上自己可怜巴巴的半天时间,不用看也知道去领粮的娘肯定脸色不好看。 旁边,一个林姓外来户却是一脸喜色,使劲干活,他家的粮有媳妇去领。 想想吃饭的口粮有了,自己能干活,儿子小虎也能卖草药,这日子也就过起来了。 等江枝看过地块,正跟李老实交代清楚再掰苞米需要从哪块开始,就见田小泉跑到山地来找自己。 “江村长,分粮的田婶子叫你赶快回村里去。” “什么事?”江枝看看天,现在才中午,霍家不可能来得这样快。 田小泉提提破裤子,笑嘻嘻道:“是巧云嫂子来了,在看分粮!” 江枝诧异:巧云怎么下山来了?莫不是山上有什么事。 她赶紧就往村里走。 巧云从逃荒上山就一直没有下来过,现在孩子还没有周岁,离不开娘,更不会随便走动。 担着心,江枝脚下急走,很快就到分粮的夏秀才那里。 此时,这里人聚成一团,对分粮的事已经不在意了。 人群里,巧云被田氏、皮氏等妇人围着七嘴八舌的问着话。 田桃儿和两个女孩子则抱着小彩霞哈哈逗玩着。 小彩霞也不认生,被陌生人抱着,胖嘟嘟、红润润的脸格外醒目。 江枝一到,那些妇女们赶紧散开,巧云抱着小彩霞迎过来:“娘!” 江枝顺手接过孩子,焦急问道:“你下来干啥?一个人抱着孩子怎么走路?万一遇到什么事怎么办?” 自己跟二瑞他们上下山都是结伴而行,巧云居然一个人带着孩子就敢走,山林子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 对婆婆的生气,若是以前巧云肯定会害怕,此时她却笑了:“有佩奇陪着走,我不怕的,它把我送到村外才停。”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40节 江枝点头:有一头野猪的确有点用,至少不担心路上遇到蛇,可这样也不安全。 “娘,我来是给你和二瑞、小满送衣服,这几天没回来,肯定汗湿了需要换洗。 还有娘要在这里住,晚上也要用蚊香,我就送一些下来!” 蚊香! 江枝一拍脑门,巧云来得真是及时,霍家要来看苞米,正好可以带些蚊香回去。 第195章 大家都受益 知道巧云来了,没一会,在张军头那边睡得昏天黑地的兄弟俩就过来。 徐二瑞抱着彩霞玩闹:“爹爹给你买了拨浪鼓,放着回山再玩!” 小彩霞也几天没见到自己爹,好一阵亲腻。 巧云拿出包袱给他:“快去换衣服,瞧你一身都臭了,衣服换了我好带回去洗。” 徐二瑞捏着彩霞的鼻子:“别闻臭爹!巧云,衣服留下我自己洗,这几天肯定都无法回去。” 他还有事要忙活,没办法回家去。 不经事不能成材,如今徐二瑞才感觉自己是个大人,该管的,能做的都多。 他想着留在村里,可却听旁边自家娘道:“二瑞,你这时候送巧云回去,记得把家里的蚊香全都带下来。” 巧云带来的蚊香就只有三盘,要交给霍家实在太少。 徐二瑞点头,让媳妇带着孩子跟野猪走,他也不放心,还是自己亲自送回去才踏实。 于是,趁着现在事少,小夫妻又上山取货。 到下午时分,霍家真的来了一辆车,同来的伙计看过苞米地,对现在有这新鲜吃食也是赞叹不已。 没有说要买多少棒,只挑出几块地的苞米定下,有多少算多少。 然后就去了梨花镇,说第二日一早再来取货。 这次终于不用再熬夜,江枝也舒了一口气。 连着这样干活,所有人都吃不消,好好休息一晚,这些苞米在天亮时准备不迟。 这一夜江枝是跟刘氏挤一铺的,把刘氏紧张得不行,到早上起来都打瞌睡。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村里就各家出人上工。 有过一次经历,现在大家掰苞米,分苞米已经有经验,按照之前的安排各找事做。 在防止偷懒耍滑方面,李老实更是个能干人,一通吆喝,把众人支配得团团转。 等霍家骡车从梨花镇过来,带着露水的苞米已经装筐堆放在路边整整齐齐的一长排。 数数量,装车,掏钱……苞米就这样卖出去了! 江枝顾不上擦汗,又取出十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藤筐子,这是徐二瑞天不亮就下山带来的。 这是为防止脆皮蚊香被折断,小满爷用细软葛藤编的小筐。 江枝对霍家伙计道:“小兄弟,你回去记得把这个交给二小姐,这是夜里驱蚊用,香味也各有不同,放在铺子里售卖什么情况请传信告知!” 竹篮里是用油纸包好的蚊香盘,数量不多,野菊花、艾叶、薄荷、香樟各有五十盘,另外江枝还写了使用说明书放在里面。 自己跟霍家是有协议的,蚊香驱蚊也可以归为药用,霍家有义务代售。 伙计显然是得过二小姐叮嘱,对藤筐里的东西也不细看,只接下就回城去。 霍家的到来好像是打开了徐家村的好运之门。 霍家骡车刚走,张军头就带着一群人过来:“江嫂子,他们也想买些青粮。” 那几人啥话还没有说,看着库房外堆放的残次品,眼睛已经在放光,连声道:“我们还以为张巡检是在开玩笑,没想到还真是有的。大嫂子,我们要买!” 这人居然张口就是全部,而且是要在最短时间里带走。 全部? 江枝都懵了。 送上门的生意就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哪怕价格为产地直发,只是在县城零售价的十分之一也要卖。 全部人手再次出动。 等到天黑,那些人带来的五辆大骡车都装满,把徐家村的嫩苞米无论好坏全部装下。 这里面除去江枝家的,还有田贵和徐根有等几家的。 当初徐二瑞在徐家村搓肥球育种、打红薯垄沟时,他们几户也是跟着学的,所以嫩苞米时间相差不大。 本来这几户人舍不得吃,还想着长成老苞米,可看着江村长家转手就换成粮,家里最近也不担心吃,他们一咬牙,跟着也卖掉。 只可惜胆子小,种的不多,不过也卖有半吊钱。 徐根生的媳妇皮氏掂着钱袋,听着里面叮当钱响,忍不住叨叨:“当初怎么就不多种些,这可比养猪还快!” 徐根生瞥她一眼:“为啥?你说为啥,你那时不一天天的说江婶子不好吗? 我得好好跟你辩一下这里面谁对谁错,你不能一句比养猪还快就说完事:没二瑞这搓肥球育苗,你想长苗,还······” 皮氏抬手把钱袋堵在他嘴上:“行行行,你有能耐,你赢了总行了吧!” 这男人嘴碎,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徐根生拨开钱袋不依不饶:“事情就是这样的,没有搓粪球,就没有苗……” 他们的快乐自然是建筑在一群人的悲伤之上。 徐根庆等人再次受到了打击,他们一个子也没有得到,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数钱。 就连对江枝当村长不满的徐长明也眼红,可无法否认,只能酸溜溜说一句:“那是他们运气好,以后没粮吃时总要饿肚子。” 这话也只有他自己信,人家买回来的白米才放在家里,怎么就缺粮了? 倒是自己天天喝那能照过人影的稀菜糊糊,脸也成绿色。 另一边,江枝也弄清楚了这波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卖青粮的。 张军头所在的巡检营,不仅负责道路塌方、治安管理,还会对经过的行人车辆进行盘查。 因为江枝之前送有嫩苞米给巡检营,巡查的军士就带在半路上当零食啃着吃。 于是就被这一群专门从渝州府到锦城的商贩看见。 现在是什么时节,怎么会有这东西? 凭借商人的敏锐直觉,能抢先机就是银钱。 他们立马调转车队回转徐家村,用最快的速度抢下第一批鲜货,再送去锦城那些富豪家,到手就大赚一笔。 要得富先修路! 在官道给徐家村人带来灭顶之灾后,江枝终于享受到交通便利带来的商业价值。 卖完青粮,接下来又是做青储饲料。 江枝已经问过那几个商人牛骡的价格,还托他们带些牲口,还有鸡鸭鹅羊都行,那些商人自然是答应找熟悉的牛马贩子过来。 章县令虽然说过会下发牲口,但在看过春天下发的种子之后,她就不抱太大的希望。 有些事章正能想到,并不等于他能做到。 平川县城周围的几个镇村受灾都不轻,在如今战事持续,要自救也是难事。 ai随便画,兴建后的徐家村 第196章 积雪草 清空第一茬苞米杆,几乎是一天不敢耽搁,马上就需要移栽已经一尺高的第二茬苗。 然后又是插红薯藤,种棉花苗,顶着一天比一天火热的太阳,整个徐家村的人从早到晚都在不同的地块里干活。 同时江枝修建的库房也终于在紧赶慢赶中完工。 除去宽敞的大屋做仓房,在旁边又单独搭建起来几间房。 李老实有了自己的落脚处,不过要担任起守仓库的责任。 现在夏秀才收下的草药,也开始分门别类的堆放进来。 李老实拍着胸脯保证会看好这些药材,他真的是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江枝给了他一两银子,其中就包括被小野猪当初偷走的五钱,还有两套衣服。 自己有吃有喝有住,还有银子用,李老实每天都欢欢喜喜:自己也终于混上有人养活的日子。 拿着粮食跟人搭伙,连碗都不用洗。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霍家送来消息:蚊香很好卖! 这虽然是在江枝的意料之中,还是免不了内心高兴。 比起卖嫩苞米,还是卖产品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钱。 无论怎么种地,要靠农业发财是不可能的。 江枝算了一笔账,别看前不久卖青粮搞得风生水起,动不动就是满村奔走,轰轰烈烈。 把所有东西结算过,除去所有工钱和粮食,真正落在自己兜里的还不到三两银子。 其中承担的风险和责任却是巨大的,风调雨顺还好,只需要来十天半月无雨就得鸡飞蛋打一场空。 哪怕是现代,投资农业的也没有几个能洗脚上岸。 小满家的兔子分别被几户人家领养,约好到小兔生崽之后,年底归还一对成年大兔。 一方平白得兔苗,一方年底收成兔,两方都满意。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41节 霍家的消息传来后,田地里的活再次交给田贵他们打理。 有之前的信任,再有这次分粮的利益,这两人对江枝是心服口服。 村里其他人也开始明里暗里跟着学习,人家吃肉自己也得跟着喝汤。 就连平时大家都不喜欢的棉花,也种了一大片,因为江村长就种了。 二瑞、小满回到山上,两家人开始全力以赴的做蚊香。 碾药,碾炭粉,这些都是脏兮兮的活计,为了防止把家里也弄脏,所有事都放在树林里。 这里凉快,而且还通风宽敞,免得巧云动不动就不停打喷嚏。 两户除去妮妮和彩霞两个小孩子,就连小满奶也放下麻线上手帮忙。 徐大柱这些天已经碾了不少炭粉,而且还筛得极细,再有小满和二瑞加入,很快所有药粉炭粉和淀粉全部齐备。 和水揉面再压条。 为了加工省力,江枝的小竹筒换成大竹筒。 也不再靠人一条一条的手挤,而是用杠杆压。 长杠上坐一个人,利用体重如同压面条,一根长长的湿泥就从小孔中挤出来。 下面有人接着,一剪一盘,流水一样迅速完成。 八个成人全部动手,产量自然不小,只用一天,特意做的木架就摆满一圈圈蚊香。 这一次没有再用小藤筐,实在是数量太多,小藤筐不够用,而是用盖着江字印章的白纸包好。 自从霍家传来消息,江枝就在梨花镇的纸货铺定了纸,又在印章店刻了自己的章,另外还刻上花纹,显示什么香型。 等把一大篓蚊香送到梨花镇的百草堂,老霍掌柜打开一包闻了闻,笑道:“江村长的蚊香在城里很好卖,价格也合适,稍微宽松一点的人家都能用上。” 这已经是送来第三次了,每次老掌柜都要说一次。 这老头最是体贴那些穷人,大概是之前那个嫩苞米的价格实在吓人,现在对蚊香定价也是再三要求,不要定得太高。 还承诺以后江枝在百草堂买药,都会以成本价出售。 其实,霍老掌柜是多虑了。 嫩苞米是季节食物,一次性的买卖而已,自然要卖得高价。 像蚊香这样的家庭日常用品,江枝就没有想从中谋取暴利。 只是新鲜物品不能太过低廉,况且霍家也要从中抽成,定价两文一盘,不能再少。 这个价格皆大欢喜,有霍家的推销,销量也走得非常好。 等百草堂把五百盘蚊香收进库房,江枝也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这段时间为了赶工,现在两家人早晚要干一阵农活,其他时间都在做蚊香。 今天送来第三批蚊香,顺带也要在镇上买些鲜肉、鲜鱼回去。 天气有些闷热,热得江枝心烦意乱。 “二瑞去买些肉和红糖,还有那边的鱼也选两条!” 江枝不想动,自顾自坐在阴凉的石阶上,指使徐二瑞去买东西。 徐二瑞应一声就去了肉铺和卖鱼的摊子。 街角,一个年轻女人在鬼鬼祟祟的张望。 王小菊提着手中的菜篮,眼神复杂的盯着江枝背影。 她已经知道现在徐家村的村长是江婆子,更知道现在徐家村的人都想搭房子。 之前根宝想把江婆子修房的木料生意揽下来,被婆婆和大伯哥骂走,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跟村里人说话。 可前几天娘家哥哥说,江婆子的木料买卖不做也罢,但徐家村那么多家以后要修房,还要打家具,这些生意就不能丢。 若根宝没办法回去揽住,就要把自己夫妻赶走。 想到前几天听到徐家村现在家家都能吃上饭,还有人准备买木料修房,王小菊就心中翻江倒海。 娘家的饭不好吃啊!如今自己夫妻俩就是不要钱的下人,想走想留两难! 徐二瑞买来肉和鱼,又去杂货铺买了些调料,就跟自己娘一同回家,并没有在意王小菊。 回到山上,两家聚在一起美美吃了一顿,一岁的小彩霞跟妮妮又穿上新衣服。 到了晚上,孩子交给男人们带,三个女人来到水渠里洗澡。 从做蚊香开始,春凤、巧云就被江枝喊到这里沐浴。 在巴郡,靠近水边的女人们就会在夏天的晚上下河洗澡。 繁星满天,萤火虫飞舞,用沁凉的水擦洗去一天的尘土和疲累,春凤和巧云低声说笑着。 野猪佩奇悄无声息在不远处拱土,它今天饱餐一顿,现在拱土只是消食。 江枝则在水边清洗着草药,这是在回来的路边采摘的积雪草,准备给大家做面膜。 在温暖湿润的南方,这种生长在田边屋角随处可见的小草,在现代号称“植物胶原蛋白”,有助于提高肌肤自身屏障的修复能力,是祛痘斑,抗衰老的上品。 第197章 雨要来了 在现代,积雪草的护肤功效已经被各大护肤品宣传的淋漓尽致,成了美容界的“万金油”。 比如说什么抗衰老啊,延缓皮肤的老化,防止皱纹和色斑的产生,还有保湿功效。 修复水受损肌肤,减少疤痕的产生,还有祛痘,调节肤质,收敛毛孔,淡化色斑、美白,增加真皮的厚度,达到抗衰老的作用。 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那简直就是一个无敌宝贝! 不过积雪草的确是药食两用,可以吃嫩叶,做汤,也可以做食膳。 积雪草、大生地、生山楂和冰糖熬水饮用,有滋养肌肤延缓衰老的作用。 (资料来源于网络) 肾炎患者常服用的三金片,就是积雪草的复方制剂。 这段时间的忙碌,从收小麦开始,免不了把大家晒得黢黑,不管有用没用,江枝就准备用积雪草护肤。 积雪草可以熬水洗面,可以提取精华液。 在没有各种无菌操作条件和防腐添加剂的情况下,江枝就用最简单的方法:直接捣烂敷面。 她这边刚捣烂草浆,春凤已经靠过来,赤裸的身体在月光下一片白。 江枝嗔怪她一眼:“擦洗干净就穿衣服,水凉,别仗着年轻受凉了。” 春凤嘻嘻笑道:“婶子,我身体好着呢,不怕!” 在山上住一年,春凤的身体已经调养得非常健康,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每天走路都带着风。 “婶子,巧云说她以后就住山上,不进村!” 春凤一边说,一边自顾自拿过捣烂的草泥往自己手臂上敷,那里去年逃荒在路上捂出湿疹,抓挠后留下的伤疤。 江婶子说敷了这草就能消散,春凤不想留下这些暗褐印记。 巧云也过来了,取了草泥帮她敷后背,接话道:“春凤嫂子,我是不想进村。上次去村里,那几个嫂子像是要把我吞了,好吓人!” 她倒是没有夸张。 上次给婆婆丈夫送衣服去村里,几个本村相熟的婶子嫂子拉着她哭哭笑笑,问长问短,把本就胆小的巧云给弄得面红耳赤。 彩霞更是被几个小姑娘抢着抱。 二瑞一说回山,她立即带孩子走,生怕再被拉住说话。 江枝听得哭笑不得,刘氏几个村里妇人见到巧云和孩子,一个个稀罕得不行。 这里面的亲热自然是半真半假。 自己这个江婆子不好亲近,难得有见到小辈的时候,自然也要拉拢一番。 刘氏她们在面对巧云还真的心情复杂。 大灾一场,巧云没有跟着大家逃难,不仅顺利生下孩子,还养得白白净净,一点苦都没有吃的样子。 若是换成以前那个江婆子,他们或许要说出一些猜测嫉妒的话。 可想着江村长的手段,有这些填肚子的方法,要照顾好这几个孩子,肯定是很容易的事情。 现在他们也眼红,更多的还是羡慕,要是当初……唉,别提了! 巧云不想回村,除去那些村民过分热情吓着她。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住在村里,大家就没办法这样露天洗澡。 这里的水渠引来山泉蓄着,白天晒了一天,水已经不是冰冷。 四下无人,女人们可以自由的沐浴,春凤和巧云刚开始还害羞,还是在江婶子的带领下放飞自我。 其实回不回村,从在村里动工修建房屋开始,两家人就开始讨论这个问题。 小满爷很满足现在的状况,徐大柱不愿意回村,春凤自然也想留在山上。 这里有土地,有水源,还远离村里的纷纷扰扰,两口子就说定要留下。 江枝也觉得住在山里很好,正如诗中所说: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莫将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可这只是她个人的感受,住山上也有山上的缺点。 交通不畅,消息不灵通,物资也匮乏,妮妮和小彩霞会长大,有自己的生活,不能从小就与世隔绝。 当一个休养生息的地方还是不错的,当遇上大灾大难,也有一个退后的窝。 巧云跟春凤穿好衣服各自敷着面,坐在星月下吹着夜风,叽叽喳喳说着话,谈论的都是未来生活和孩子。 江枝也敷面,她现在虽然已经是奶奶级别的人物,也想当一个鹤发童颜的奶奶。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42节 第二天,天气越发闷热起来,还隐隐约约传来雷声。 二瑞和小满把山上的房顶重新加固,绑上好几根木头。 去年小彩霞出生时的暴风雨还历历在目,今年虽然在孩子生日没有下大雨,终究要来一次的。 崖上的水沟已经改道,小满爷还是把自己家的后墙下掏出深沟,确保不会再出现山洪穿屋的情况。 风渐渐大起来,满山树叶倾覆,声音轰轰,宛如同浪涛拍岸。 二瑞扛着锄头从田边跑回来,他刚才去打开田坎缺口放水,防止暴雨冲垮梯田,毁掉秧苗。 小满此时也正跟小满爷把水渠的排水闸口打开。 小满爷看看乌云密布的天空,却没有丝毫担忧:“来一场雨好啊,那些田沟里的堰渠也该蓄水了!” 他说的是村里的水沟,种田就需要大量水,按照惯例会在沟里每隔一段距离就用土石垒起堤坝蓄水。 今年虽然一直雨水还算充沛,旱地植物合适,对水田就有些不够。 现在还好些,一旦进入盛夏,田中需要大量用水,就只能放堰坝里的水。 这水就是庄稼汉的命,多不得少不得,总要刚刚拿捏好。 江枝抱着一捆柴禾进了灶间,巧云挽着袖口道:“娘,这些活我来干,彩霞已经睡着了。” 江枝抬头看看天:“就快下雨了,还是我来做饭,蒸几个麦粑,箜一锅白饭,这些放得。” 虽然房顶已经重新修过,她心里还是担心。 去年的雷雨把房顶都掀了,弄得做饭都不方便。 今年自己要做一锅能放一天的饭。 巧云见婆婆要做饭,也不相争,自己赶紧去了林子里找鸡。 下雨找鸡回家是农家孩子都紧张的事,要是不够数就要挨打。 会带崽的母鸡还好一点,一般知道找一处避雨的地方,用翅膀护住小鸡。 可遇上小鸡不听话,贪玩好耍,母鸡就只能淋雨,真正成了落汤鸡。 通常等到一夜过去,湿了毛的小鸡崽就会生病死去,这可是家里重大损失。 第198章 话痨病对暴脾气 暴雨将来,徐家村里那些住在窝棚的村民也在紧张应对。 窝棚外晾晒的衣服被风吹得乱飞,桃儿娘挺着肚子去收东西,可风大,一不小心几件衣服就被卷落在一人多高的土坎下。 此时田桃儿又不在家,正带着弟弟妹妹在田坎上飞奔,她们是去检查青储池上的草帘。 桃儿娘只能自己绕下去捡。 旁边,邻居秦氏的小儿媳跑过来:“桃儿娘,你别动,小心摔了,我去帮你捡!” 桃儿娘迟疑一下:“多谢了!” 她很是讨人厌秦氏的小偷小摸,但对这个小媳妇有些同情。 两家隔得近,窝棚又不隔音,只要大声说话总能听到。 从秦氏对这个小儿媳日常对话中能知道,徐根庆跟莲花成亲已经三年,还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徐根庆平时虽然没有在外显露什么,可婆婆秦氏没少责骂,说她是只吃食不下蛋的鸡。 同情归同情,有秦氏在,桃儿娘也没有跟莲花说过话。 今天,恐怕是秦氏没在家,莲花才过来。 果然,就在莲花从地坎下面捡到衣服上来,就听到秦氏的声音从窝棚后传出:“你干啥?莲花你在干啥?你拿的是哪个野男人的衣服!” 莲花赶紧把捡回来的衣服塞进桃儿娘怀里,低着头小跑回自家窝棚。 此时,秦氏的喊声已经近了:“莲花,你这个吃家饭、拉野屎的,我一把年纪还在外面捡柴,把你养成千金大小姐。你倒好,帮起外人干活。” 秦氏背着篓子,里面装着半篓松松垮垮的竹叶,手上还用树枝插着一串引火的笋壳,气势汹汹的回来。 到了家也不进去,只管站在两家公用的小晒坝上高声骂着。 桃儿娘忍不住出声道:“莲花她婆婆,你别对着孩子喊,莲花是见我不方便帮忙捡一件衣服。” 秦氏正憋着一肚子火气,见她搭话立即斜着眼睛瞪过来:“哟!我骂我儿媳关你屁事,要你搭话。” 桃儿娘知道秦氏前些时候挨过打,不敢再挑事,可总少不了故意高声谩骂几句给自己听。 不过有江村长压着,她也只有这个本事了。 桃儿娘想回她几句,可又想到要是秦氏在自己这里吃亏,又要找莲花出气。 莲花是个好心的,自己不能让她难做人,于是桃儿娘只能转头回去,不再搭理秦氏。 秦氏见桃儿娘不说话就走,顿时感觉大获全胜,昂着头就回到自家窝棚。 沟渠边,田贵跟徐根生在使劲挖着堰坎,留出溢水口,让堰坝能蓄水又不至于被山洪冲毁。 两人正忙着,徐根庆扛着锄头过来:“田贵,要不要我帮忙?” 田贵瞟他一眼,自从秦氏挨打,这人就跟自家没说过话,现在过来干啥? 他正想拒绝,徐根生已经开口:“根庆哥,你是在大磨上睡醒,想转了啊,是不是家里没粮吃了?” 他早就看明白,徐根庆是想跟自己几个混。 自从村里跟着婶子卖过青粮,各家又分到粮食,徐根庆就有些坐不住,好几次凑过来想套近乎。 都是本村本家,若是徐根庆真的不跟江婶子作怪,他也是愿意留。 只是……嘿嘿,哪里能轻易就收,自己这嘴肯定要先说个痛快。 被徐根生戳破心思,徐根庆还是镇定道:“说啥话,我也是这个村的,这里有堰坝我也可以用!” 徐根生嘴巴一歪:“徐根庆,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一个村的就可以用,你的意思是不出力就想跟着吃白食?” 徐根庆被说得脸有点红:“谁要吃白食,我这不就来了吗?” 徐根生也来了劲:“你这话又不对了,来了不等于要做事,不做事那还是吃白食。你这时候不就还站着!” 徐根庆知道跟这专门磨牙的说不过,扑腾一声跳进齐膝深的水里,挥起锄头就开挖:“我这下总做事了!” 徐根生:“你这还是不对,你这是先斩后奏,你……” 徐根庆终于忍不住大怒:“你再话多,我一锄头敲来。” 大家都是从穿开裆裤就在一起长大的人,彼此脾气都知道。 徐根生话痨病一发,可以说到天亮,徐根庆也是个暴性子,惹翻脸就真的要上手。 徐根生见人已经跳到水里,也不敢再叭叭,只能对田贵道:“走,等他修这道堰坎,我们去下一个!” 这也是默认了让徐根庆加入自己这个团队,只是怕徐根庆抹不开面子。 田贵自然是听从,大家以后一个村的,冤家宜解不宜结,又是邻居。 远亲不如近邻,还是不搞得屎酸尿臭的好。 于是,对着徐根庆安排道:“我们先去下一个。你把这挖开,就去帮忙看看村长家地里那条水沟堵住没有,要把沟整理通畅了。” 有事做就是好事,徐根庆赶紧应一声:“好,我马上就去。” 每家人都在忙事,只有夏秀才坐在已经被卷得草屑乱飞的窝棚前,高声吟诵着《诗经》: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夏元帮着他娘将外面堆放的柴禾收回来,要是淋湿了会没有烧的。 秀才娘子忍不住喊了一声:“相公,你还是帮元儿抱一下柴吧!雨快下了!” 夏秀才摇头:“君子谋道不谋食,忧道不忧贫。” 秀才娘子忍不住哭出来:“你什么时候才能清醒点。” 夏母闻声赶紧出来,手中还拿着正刷锅的瓜络,她看一眼黑沉沉的天空,压住心中的痛苦道:“元儿娘,你快带你相公进去,又是要下雨了,书言要发病!” 秀才娘子收起眼泪,摸摸夏元的脑袋:“元儿,带你爹爹进去,别淋着雨,他说什么也别怕!这些柴我自己来就是。” 夏元点头,放下柴禾就去拉爹爹的衣袖:“爹,又该教元儿识字了!”说着,就牵着夏秀才进了窝棚。 夏母等父子俩进去,这才转身擦去脸上的眼泪。 当初,书言就是在暴雨中被人羞辱失智,之后每逢雷雨就会疯疯癫癫。 现在已经好多了,不再天天哭喊奔跑,能帮着徐家村记账,以后会慢慢好起来。 所有人中最悠闲的大概就是李老实。 他把库房里堆放的一小堆草药收拾好,然后哼着小曲儿将门板半掩,并不关实。 江嫂子说过,要是村里窝棚有垮塌,就要收留。 第199章 避雨 大风伴随大雨,随着第一滴雨落下,村里顿时开始了“幺娃子,快回家!”、“娘,兔子跑了!”的呼喊声。 在外干活的人纷纷往自己的家里跑! 大雨如同断线的珠子,先是砸得地上尘土飞扬,打出一个个花样。 然后就密密匝匝连着天地,分不清东南西北。 李老实坐在门口,翘起二郎腿张望:不知道谁家的屋顶先漏? 江嫂子说可以借地方给他们避雨,不过……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 以前徐长寿就想赖着医棚不想走,现在让人来这里,恐怕一样说窝棚垮了没住处。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43节 嘿嘿,不过自己有的是法子。 李老实想到这,站起来又往四周看:咦,怎么还没有动静,应该快来了吧? 村里那些窝棚的确受不了这样大的雨,没过多久,就有人披着蓑衣抱着被褥跑过来:“老实,我家窝棚漏了,在你这躲一会行不行?” 李老实看清来人,顿时一乐,却又忍住,板着脸道:“不行不行,徐根庆,你也是在这干过活的。仓库重地,闲人免进你清楚不?” 徐根庆甩着蓑衣上的水:“这里宽着呢,我就占一小块。” 因为需要晾药,除去高大的库房,在外面还有一片延伸出去的晾棚,里外挤一挤也能容纳下七八十人。 李老实并不知道他有投靠的意思,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行,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这里是江村长的仓房,不能让闲人进出。” 徐根庆也急了。 才这一会儿,自家窝棚四处漏水,虽然锅碗瓢盆全部放上,还能接住,就怕时间一长,连顶子都会塌下来。 “哎,李老实,你傻呀!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江婶子又不在这!”徐根庆耐下性子游说。 李老实软硬不吃,就是不答应,徐根庆气得跺脚:“你是不是想挨打!” 李老实脖子一挺,凑过去嘿嘿笑:“你来打呀!你打一下试试!” 徐根庆也不敢真打,正想再吓唬几句,就见雨里又跑来一人。 “老实,老实!夏秀才家要进水,我们把他家搬过来了!” 来人是徐根生。 李老实连声应着:“哎!快来!” 后面,田贵几人簇拥着夏秀才一家过来,才百米远的距离,一个个身上雨具都水淋淋的。 李老实正想让夏家靠里站着,却被徐根生拉到一边,低声道:“夏秀才发病了,让他进房里去。” 李老实眨眨眼,抬头看去。 夏秀才一双手臂被秀才娘子和夏母各自抱着,他身体单薄力气不足,被两个女人箍住就挣扎不得。 本来只是神情恍惚木呆,此时面目狰狞,发出痛苦的“啊啊”声。 后面夏元抱着一包书跟着,倒是很沉稳的样子。 “好,快进屋去!”李老实打开房门,让夏家赶紧进去。 田贵几个呼啦啦进去,外面只站着徐根庆。 李老实刚想感叹几句,徐根庆已经道:“老实!我家也要来躲一会!” 他还是想过来躲雨,现在夏秀才已经来了,总不能赶自己。 李老实挠着头故作为难:“哎呀,这可是江村长收药的地方,你们来躲雨不打紧,要是被江村长知道,我可要被骂的。” 徐根庆已经没有刚才的急躁,他叹气一声,摇摇头,好像是怕惊动发病的夏秀才,压低声音:“李老实,放心吧!雨停我们就走,不会在这多住,让你为难的。” 李老实想了想,搓着手下了决心:“好,你们来吧!村长要骂我担着! 不过你要说话算数,要是你娘在这闹腾,惊吓到夏秀才,我就赶人!” 徐根庆撇嘴:“不用你赶,我清楚!夏秀才也是个可怜的,哎!读书多了也不好啊,钻了牛角尖就成这样子……” 雨越来越多,陆续有人往这边赶,李老实依然辨着人一番折腾才答应。 已经过来的徐根生看着李老实表面拒绝,嘴角挂笑,还装模作样的做派,忍不住挖苦:“李老实,你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当狗!江婶子已经说过,谁家漏水都可以来,就你花样多!” 李老实鼻子里哼一声:“狗眼也是分人的,那些平时对我不客气,跟江嫂子作对的,凭啥舒舒服服过来!” 徐根生就是个杠精,遇到李老实这个小人简直是臭味相投,立即挤挤眼道:“村里还有几个没来,你有本事也为难为难!” 现在来了六七家,都聚在一起说着自家窝棚漏水。 没来的也有,比如徐根有、田贵几家,他们的窝棚搭得最好。 还有漏水也没来的,比如徐长明…… 李老实此时正得意忘形,听到挑战顿时就来了精神,头一扬,松散的发髻在脑袋上摇摇欲坠:“他敢来,我老李就要他哭!” “咳咳咳!”徐根生被自己的口水都呛住了,咳嗽几声忙道:“一会秦婶子来了,你别这样,给庆哥留点面子。” 这边还惦记着给早就离开,还一直没有过来的徐根庆留面子。 没想到徐根庆此时已经没了面子! 秦氏听说要自己去江婆子的房子躲雨,旁边田家却没有走,顿时感觉脸都丢尽了。 哭着自己就是死在窝棚都不走,还指着徐根庆:“儿啊,别人的窝棚不漏,就我们的漏,你就不嫌丢脸?” 徐根庆道:“有啥丢脸的,又不是只我们家这样!快走吧!我给李老实都说好了。” 秦氏一想到自己当众被打屁股,死活都不愿意去。 只管对着徐根庆骂,骂他不争气,骂他没儿子,骂他没老大能干。 徐根庆感觉自己快气炸,啥也不管,立即带着媳妇跑了。 傻子才淋雨都不知道跑! 另外一个窝棚里,徐长明也在生闷气,他不好骂自己儿孙。 因为隔壁老二已经被徐根生接走了,走时小崽子还故意大声说一大家子都有空位。 自己去躲雨……那不就是钻进女人腋窝底下? 不去,死也不去! 老云崖上,借着雨水,江枝正给佩奇刷澡。 刚才野猪追兔子掉进泥沟里,被泥糊得看不见鼻子眼睛。 徐二瑞伸手在屋檐接水,抬头看着天空瓢浇桶倒般的雨,感叹一句:“村里那些房子肯定挡不住,还好我们的库房能避雨。” 他现在也有闲心关心他人了。 第200章 攒钱 崖下,小满爷咬着烟杆也在看天,预测着今年的雨水如何。 小满奶坐在旁边搓棉线,徐大柱在小满的辅助下,勉力站立在木制的学步车里。 恢复的过程很苦很累,才半柱香的时间,徐大柱已经汗湿衣背,下巴开始滴水,身体不受控制的歪斜。 妮妮蹲在旁边仰面看着自家爹,手里捏着汗湿的小手绢,一脸心疼。 小满扶着他:“哥,你坐下来歇一会再站。” 徐大柱摇头咬牙坚持:“不,我今天还没有站够时间。” 春凤从卧房出来,把一个布褡裢放到桌上,哗啦啦的钱币声响惊动众人。 妮妮赶紧过来:“娘,娘,我也要数钱!” 下雨天闲着也是闲着,就数数钱! 这些钱都是卖木耳,麻线的散碎铜钱,现在春凤要数过,再找麻线串起来。 妮妮趴在旁边一枚枚的数:“一、二、三……” 把所有钱都数好串完,一共是三串零四十文,褡裢里还有一些碎银。 “爷,这些钱还是你收着吧!”春凤把装钱的褡裢推到桌子中间。 小满爷摇头,放下烟杆:“春凤,我之前就说过,我老了,这个家以后就你跟大柱来当。 我们老了,脑子也不够用,你和大柱都是懂事的,该做什么不用问我们。” 从小满去镇上卖草鞋开始,除去花销的,剩下的所有钱都交给小满爷,可小满爷转手就给了春凤。 春凤笑道:“爷,之前你是这样说过,只是那时候钱少。可现在银钱多了,家里的开支也多,还是交给你稳当。” 徐大柱此时已经快站不住,气喘吁吁道:“爷,我跟春凤住在山上……小满、小满要回村、要是、修房就得花钱,这钱还得你管着才行!” 钱,其实没有多少,还不到四两,可对小满这样的家庭来说就不是小数,而且还是这半年时间里攒下的。 这里面除去卖木耳,山菌和笋干,麻布……最多的还是卖嫩苞米和帮着江婶子做蚊香分的工钱。 说起来江枝打理的是三十亩,其中包括有自家土地和十几亩剩下的边脚料之外,还有小满家的几亩地。 种地都是一起,但售卖时自然会把账分开。 那些青粮卖完,除去之前所有人工和张军头分去的部分,江枝家收入三两银子,小满家也有一两多。 小满爷看看小满,又看看钱袋:“小满,你要回村去住,这样也好,你以后方便娶媳妇。 就是有一点得说明,这些钱虽然有你挣的一部分,还是先让哥嫂用。” 小满把已经累瘫的徐大柱抱过来,放在特制的坐椅上,大大咧咧道:“爷,我现在不急着进村,也不用修什么房,这些钱自然先给大哥嫂子用。 山上需要打些家具,爷奶也该买些细棉布换被褥。 奶奶年纪大了,天天纺纱坐得腰疼,就别老干活。 还要买几个小猪崽养着,以后可以杀猪吃肉。” 小满掰着手指一条一条数着。 既然哥嫂不下山,那就要正正经经的建房兴家。 现在山里的房子是以前的炭棚,不适合人长期生活。 后面新修了一间给大哥用,也是盖的麦草杆。 现在新修的还好,时间长了会漏水,大哥身体不方便上屋顶,还是需要重新盖石片瓦片。 另外,小满还想给家里添置些物件,嫂子大哥穿的盖的都是旧衣服。 爷奶也需要换一个房间,靠山太凉太湿,不能再勉强住。 听到小满的安排,这点钱好像就不够了。 听着要发愁,小满爷看着雨水又开始咬烟杆,眉眼却不自觉舒展开。 兄弟俩大了总是要分家另过的,能这样你替我着想,我为你考虑就是好事。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44节 春凤笑道:“小满,现在家里这些事不用你操心,房子会修的。 我们平时种种地,闲时江婶子那要做蚊香,我跟你哥也能做上,还是你的事要紧。 我已经给婶子说了,村里人若是要修房,你就跟着慢慢筹备木料,砖石。” 乡下人修房,要想省钱,早早就要筹划。 提前几年砍树晾干,干木头做家具门窗才不会变形,否则就需要去买现成的干料。 另外有人自己做泥砖烧坯,烧瓦。 一栋房子修好,再摆上家具,少则七八两,多则几十两,能省则省,没有谁家是一次性全部花钱买。 当然江枝盖的库房除外,那也是因为库房简单,一间大敞房,一些木梁再加瓦,连门窗都是简单的一扇。 再另外修几间房子,人工材料花下来也用了近八两。 小满没有再说什么,春凤嫂子这样安排也是替家里省钱,自己就多做些事。 他决定等雨停,趁着山下农活少,就把山上修房的地基垒起来,再砍树备着,还要找些合适的石片砌墙。 嫂子要给自己备钱,自己也替大哥把这些重活做了。 此时外面雨越下越大,小满爷坐不住了,站在房檐下看着黑沉沉的天:“这雨恐怕要下一天!” 风已经小了,可雨没停过,院里已经积起薄薄一层水。 山洪又是轰轰作响。 因为崖上的水沟改过道,现在后墙石壁没有水。 去年徐大柱躺在炕上,看着满地狼藉的情况没有再发生。 徐二瑞戴着斗笠,挽着裤腿趟下崖来:“小满,小满!” 在他手中提着一个篓子。 小满惊讶迎过来:“二瑞哥,你下来干啥?” 现在雨正大,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二瑞哥会冒雨下来。 不仅是小满紧张,小满爷和春凤都站起来。 徐二瑞尴尬笑了笑:“没啥事,就是、就是佩奇咬到一条蛇,我娘害怕,我就拿下来,一会剥皮炖汤!” “啊!吃蛇!好好!” 小满精神来了,接过二瑞手中的篓子一看,果然有一条蛇,只是蛇头被咬烂了,看上去很凄惨。 两人一边处理蛇肉,一边说这蛇是哪里来的。 “也该它自己倒霉,这蛇是被山洪冲下来的。 它哪里不去,偏偏要往我家的院子来,被佩奇看见了,几口就咬死。 娘说蛇的寄生虫太多,不许佩奇吃生蛇,我就拿下来了!” 徐二瑞很是得意,有娘帮忙遮掩,佩奇那个傻子现在还在家里找蛇呢! 第201章 雨后 山上在悠闲的等雨停,村里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仓房里此时已经有了四五十人在避雨,各家里的粮食被褥贵重点的物件全部带过来,整齐堆放在一角。 大家坐在地上,说着雨,谈着地,担心着房子。 这也是他们的全部生活内容。 武阳拿来一袋姜,借用李老实的锅熬了姜汤,要给大家喝了驱寒。 见大家都冷,徐根有索性就熬了大锅姜汤,再放上火葱段,每个人都喝。 在嘈杂的人声里面,秦氏裹着雨具坐在仓房晾棚的最外一圈,埋着头撅着腚,就像一个鹌鹑。 她本来是没脸跟人挤着躲雨的,可架不住窝棚快塌了,儿子徐根庆也不可能真的丢下她不管,逼急了直接扛着她就到了这里。 可到处都是人,秦氏自觉不好意思,就坐在外面,任由风吹雨打,淋湿了半个身子。 徐根庆气得眼睛冒火:“娘,你这不是糟蹋自己,你是在折腾我。要是受凉,哪里找医找药给你吃。” 刘氏端着一碗姜汤过来:“秦妹子,别跟自己较劲,也别让孩子担心,你这样受凉,受苦的还是自己。” 秦氏瞥她一眼,嘀咕道:“要你假好心,我挨打时,也没见你出来说一句好话!” 刘氏是个老好人,不跟秦氏一般肚量,只催促她喝了姜汤暖和身子:“江村长是个好人,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错了就认错,别跟她赌气。” 秦氏冷得受不了,挪动屁股,嘴巴还不认错:“她一惯的只知道折腾人,巴不得把人弄死。” 刘氏好性子但有道德原则,知道错就是错,连自己儿媳都要撵。 现在听秦氏明明自己行为不端,还一个劲怪人,也受不了,嘀咕着站起:“你不喝就不喝吧!反正死了也是填自己的坑,跟其他人不相干,死了村里才清静点。” 秦氏一听急了,夺过姜汤碗几口喝下,一抹嘴愤愤道:“我才不死,平白如了江婆子的意。” 比秦氏更远的地方还有一人,同样埋着头撅着屁股装死,只不过他装死耳朵也得不到清闲。 徐根生蹲在旁边碎碎念着:“爷,你说你这何苦呢!” 徐长明的窝棚塌了。 他是被人从里面扒拉出来,再送到仓库这边来的。 徐长明紧闭着眼睛,只当自己没有听到。 可天底下好像就徐根生有嘴巴一样,一天到晚不停显摆。 “大爷爷,我之前就说过,江婶子在外面学了几手,你偏不相信。 现在如何嘛!管谁当村长,只要大雨天头顶上有瓦片,脚下有干地,那就是能人!” “能人又不分男的女的!你说是不是?” 徐长明老脸抽搐,脸色已经分不清是白是黑还是灰,只恨不得一把堵住堂孙子嘎嘎不停的嘴。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天明时,才滴滴答答渐渐变小。 看着雨快停,在仓房躲一夜雨的众人全部出来。 他们担心着自己家的土地和房子,人虽然有地方躲雨,可全部身家都在外面。 不用等着江枝这个村长过来督促带领,田贵、徐根有等八人组主动开始检查村里的情况。 除去有七八家漏雨之外,草棚子塌了两个。 因为漏雨大家早就去了仓房那边,倒塌的棚子没有伤着人,需要重新搭建。 其余人家的窝棚都只是稍微有点漏雨,修补修补就可以了。 田桃站在自家窝棚外,先是打开遮挡严实的兔圈,给小兔子喂草,又把小鸡放出来喂食。 田家养着鸡和兔。 兔圈虽然是修在窝棚外面,但田贵做事细心。 圈舍下面用石头堆砌,上面则是用关小鸡的竹笼罩着。 这样下面的兔子既无法打洞逃出去,又不担心有野狗之类的跳进去咬伤。 住在小二楼的鸡也可以通风。 昨天从刮风开始,竹笼上方用树棒木柴块盖住,外面再大的雨也不担心被淋。 田桃见兔子好好的,就把菜叶剁碎拌上米糠撒在地上,出笼的小鸡崽叽叽喳喳吃得欢实。 她对着旁边看了看,转身跑回去跟自己娘悄声道:“娘,旁边那家窝棚垮了,还幸好人走,要不然得埋在里面。” 桃儿娘手脚麻利的收拾着床铺,此时听着女儿说旁边秦氏家,忙瞪田桃一眼:“别在背后说人,要不是你爹把自家棚子搭得结实,这雨也扛不住,你没瞧着我们的棚脚也进水了。” 田桃用脚踢踢地上的土盖住水渍,皱皱鼻子道:“我爹搭棚这手艺可算是练出来的,以前我家就住窝棚,大伯和三叔就住房子。” 提起以前,桃儿娘脸色淡了几分。 以前兄弟三个住在一起,家里老人说房子小住不下,硬是让自己跟田贵成亲第二天就搬出去住在地边窝棚,说那里宽敞,还不耽搁早晚下地干活。 这一住就是十几年的时间,家里农活全包,几个孩子也在地边窝棚出生长大。 现在大女儿已经十一岁,还住窝棚。 若不是公婆说田桃大了,可以说亲早早出门嫁人,自己跟田贵还没想过当外来户。 现在看来,当外来户也好,虽然是无亲无靠,吃的是也是菜糊糊。 至少三个孩子能吃饱,再不怕被妯娌翻白眼嫌吃得多,更不怕一到吃饭时就要听婆婆摔盆打碗,还有那一张永远没有舒展过的黑脸。 现在田贵跟村里其他人能走近,女村长也是个不错的,没几月就让村里人吃上粮食。 桃儿娘摸摸自己挺起的大肚子,又是叹气又是欢喜。 在徐家村当流民,自己已经几年没动静的肚子,居然又怀上了。 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兵荒马乱的,还流落在外,吃了上顿没下顿。 可田贵说了几次,说这孩子是有福的,既然来了,就要养好。 别人说孩子投生都是自带口粮的,桃儿娘一直都不相信。 她生了三个,家里一说粮不够,就是孩子吃得太多吃亏的。 可从怀上孩子,田贵第一次去买粮食,本来连梨花镇都进不了,结果就遇到村长。 回来又能干活换粮食,家里就再没有断过米面。 虽然吃的还是糊糊粥,但能顿顿管饱。 桃儿娘现在是真的相信,这孩子带着自家口粮来的,再不担心被人骂饿死鬼投胎。 第202章 苦中作乐的摸鱼生活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45节 旁边,田桃见自己娘不说话,又摸肚子,忍不住也伸手摸摸:“娘,昨天爹不在,小弟闹你没有?” 昨天田家虽然没有漏雨,田贵却出去走了几趟,最早是送夏秀才去仓房,最后听到喊声又去救徐长明,忙到半夜才回来。 爹和娘也不觉得村里事麻烦,只说村长不在村里,自己应该负责。 爹走时说过,要自己多照看着娘和弟弟妹妹。 桃儿娘摇头:“没有,安稳得很!” 这次怀孕除去最初的孕吐,就再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比怀田桃还顺利,连昨天晚上的大风大雨都没有受惊。 “嗯,还是爹的窝棚修得好!”田桃夸了一句,就听外面有脚步匆匆。 抬头一看,二弟田小泉提着用草茎穿的泥鳅进来。 浑身的泥水,头上还挂着几根水草,一看就是下水了。 “娘,姐,快来看,我抓的泥鳅,还有两条鱼。”他说着,从裤兜子里翻出两条巴掌大的鱼。 田桃儿惊呼一声:“你真的一大早就去抓鱼了!” 田小泉嘿嘿笑:“小溪在后面,她那里还有!” 很快,桃儿娘和田桃就看见同样糊着泥水,手中拎着一条大黄鳝的田小溪。 从早上雨停,大人们忙着检查各家窝棚和田地受损情况。 村里的男孩子则忙着摸鱼抓黄鳝。 山脚的小河沟虽然时断时流,但堰坝处一直有水,里面有螃蟹和鱼虾,还有泥鳅。 这次雨大,虽然田贵他们已经提前做了预防准备,山洪还是冲塌了几道堰坎。 尤其是一道最高最结实的堰塘也垮塌了。 里面本来的蓄水放得一干二净,露出泥底和浅浅一层水。 泥汤子里,缺水的鱼还在挣扎求生,旁边草丛中也有动静。 大人们需要水浇灌田地,此时着急着补救堰坝缺口,尽量留住最后的余水,没空抓鱼。 男孩子们却高兴了,一个个泥猴般在堰坝里摸泥鳅,拿回家就可以让自家娘做一道菜。 河沟里,被暴雨吓唬一夜的孩子们彻底疯狂。 徐根有家两个,田贵家一个,林桐家的林小虎,还有石猴子,这几个年纪相差不大的男孩子已经下水乱扑。 摸住啥都不用看清,连泥带水的往外丢。 岸上,田小溪和几个女孩则笑闹着,手慌脚乱抓在草里乱蹦的小鱼和泥鳅。 乡下孩子抓鱼抓泥鳅不用桶装,只需要拔顺手拔一根草,从鱼腮穿进去,再从鱼嘴穿出来,就能全部串在一起。 桃儿娘见有泥鳅黄鳝还有鱼,顿时欢喜起来:“桃,你帮我打些水,现在就打理出来。” 现在是大夏天,泥鳅黄鳝死了很快就变臭,得赶紧处理。 田桃也欢喜,夸赞一句:“小泉厉害,娘吃了泥鳅,以后小弟也聪明。” 田家窝棚外,桃儿娘刮鱼鳞,剖着黄鳝泥鳅。 三个孩子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不停,又嘻嘻哈哈跑着。 拿盆的拿盆,舀水的舀水,娘早点收拾好,等爹回来就可以吃鱼汤和炖泥鳅。 鱼尾巴被田小泉贴在自家门板上,左右对称。 不远处,秦氏站在自家塌了一半的窝棚外,捂着脸嗷嗷的哭着:“这杀千刀的老天,把我的房子弄塌了,今天晚上我住哪儿啊!” 草窝棚还是有好处,塌了就是一堆草,那些胳膊粗细的柱子横梁也压不死人,就连被压住的砂锅都是完好的。 莲花和徐根庆忙着把湿草拉开,再从窝棚下取出锅碗瓢盆。 乱草丢下前面的地坎,莲花则用水把东西清洗干净,两人忙得团团转,没空搭理秦氏。 秦氏哭一阵,看着田家那几个孩子,还有桃儿娘手上的鱼肉,顿时眼红嫉妒恨,忍不住又骂:“生了一群讨债鬼!” 转头看一眼小儿媳扁平的小腹,又悲从中来: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 大儿媳生两个孩子,可跟自己一个钉子一个眼,逃荒还被撵回来。 现在这个小儿媳偏偏是个生不出的,旁边,那个年纪大得都快当外婆却大着肚子。 生孩子被人比下去,现在就连窝棚都要垮! 羞死先人了! 莲花被婆婆又哭又骂弄得胆战心惊,想想庆哥昨天带着自己先走,恐怕是被婆婆怨恨上了,看看一片狼藉的窝棚,上前道:“娘,你要是想坐一下,这边凳子是干的!” “坐坐坐!你就知道坐,这些假孝顺做出来给谁看,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孙子才是孝顺。”秦氏吼一句,就怒气冲冲进了塌一半的窝棚里。 莲花被吼得傻愣愣站着,徐根庆拉了一下她:“别管她,娘想要孙子就找大哥去,大嫂子生下两个,也没见说几句孝顺。” 莲花呆了片刻,才闷声道:“娘不会是想自己生个孩子吧!她才看谁的肚子都不顺眼。“ 生过的,没生的,包括大着肚子的。 徐根庆差点把手中的一叠碗落在地上,急得用脚踢了莲花两下:“你疯了,这是说啥话,信不信我抽你。” 莲花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公公跟婆婆是二婚,前婆婆生下大姑姐,大伯哥。 可在大伯哥两岁时,前婆婆因病去世,公公看着无人抚养孩子,于是娶继室,婆婆才嫁过来。 可后来公公在服徭役时意外去世,婆婆也是年轻守寡,但生下一个儿子。 好在那时候大姑家已出嫁,拿了银钱帮扶娘家,没几年大伯哥成亲,家里就只有徐根庆一个小儿子。 等自己嫁进来,大嫂子已经生下两个儿子,可跟婆婆关系不好,天天吵架,村里调解不过,还找过几次里正。 孝顺大过天,大伯哥虽然不是亲生,但两岁就被抚养,不敢有反抗。 可这次逃荒跑出去,大伯哥他们就不再回来。 之前大嫂在前面顶着,本来对自己还算好的婆婆,现在也天天看自己不顺眼了。 徐根庆瞪莲花一眼:“你要是敢把这话让娘听到,我一定休了你!” 莲花瞪回去:“休就休,有你娘盯着,你跟我一个月难同一次房,还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能生出孩子才有鬼,除非不是你家人!” “你……闭嘴,闭嘴!”徐根庆气急败坏,又羞又怒。 他也不想这样啊! 抱着香喷喷的媳妇睡多好。 可成亲没一年就闹兵乱,在外大家挤一个窝棚,现在还是住窝棚,不是偷偷摸摸,就得忍着! 第203章 夏秀才的病 二瑞和小满还有江枝也下山来了,因为路上也被山洪冲过,走起来就慢些,快中午时才进村。 二瑞一到,立即跟田贵他们修补堰坎,要是水跑光,以后田里就难了。 另一边,江枝在询问李老实暴雨中发生的事。 李老实嘴巴叭叭不停,把自己怎么怼人,怎么认真负责都说了一遍:“江嫂子,徐长明家窝棚漏水,家里人叫他走也不走,后来窝棚垮了,他是被人抬过来的。” 李老实说着到,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又哈哈大笑:“他来了还不愿意进晾棚,说啥都不承这个情。 在那边的石蹬子旁趴着,就像一条落水的老狗。” 江枝想笑,又笑不出来,真是够倔的,也够封建,硬是不肯低头承认自己这个女村长,就连在自己的房子下躲雨都不肯。 冷死都活该。 他要这样做,自己也管不着。 下雨时狗都知道往干处跑,他一把年纪想当贞烈男士自然成全。 说过徐长明,村里其他人都是规规矩矩来躲雨,雨停就走,没什么特别的。 唯一特别的,恐怕就是跟徐长明有得一拼的秦氏。 秦氏跟徐长明一样坐在外面,努力维持着最后的倔强。 江枝对她的信息更是忽略不计,要死要活跟自己有什么相干。 听完李老实的描述,知道大概情况,江枝起身先往夏秀才家去。 秀才家窝棚也漏雨,秀才还在暴雨天犯了病。 原本李老实让他家在仓房多住两天,等家里干了再回,夏母却拒绝了,说窝棚敞开通风,不用多久会干。 李老实也不好留,只能让一家人回去。 江枝到夏家窝棚时,就看见六岁的夏元正在门前,踮起脚尖把一件衣服晾在架子上。 他人小,湿漉漉的粗布衣服很沉,手翻不过去,衣服差点掉在地上。 江枝紧走两步一把捞起,替他晾上,看看没有声响的窝棚,低声道:“夏元,你奶她们在干什么?” 突然看见村长奶奶,夏元吓了一跳却没有惊慌,反而压低声音,用细细的气声道:“我爹刚刚睡着了!” 江枝疑惑,现在大中午的夏秀才睡什么觉,而且窝棚里还湿着吧? 就这一阵时间,屋里人已经看见江枝到来,夏母和秀才娘子两人轻手轻脚走出来,还回手缓缓带上门。 看她们这小心翼翼的样子,江枝都不由屏住呼吸。 夏母走到江枝跟前低声道:“江村长还请宽心,书言昨天犯病太久,刚才给他吃了药才睡着,只要醒过来,他就不会再闹。” 才一夜过去,夏母好像很是疲惫,说话时都有气无力。 不过,此时没有怨天尤人,还宽慰起江枝来。 旁边,秀才娘子虽然同样憔悴,却是镇定道:“多谢村长过问,在村里这些时间,相公比以前好多了。只是受不得暴雨刺激才失智,并无大碍。” 江枝微微蹙眉,严肃道:“既然有药,怎么没有早些吃药,非拖到现在?” 听李老实说起,夏秀才犯病还是很狂躁,跟不犯病时的寡言呆滞判若两人。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46节 雨没停时,人一直焦躁不安,而且他自己也在努力控制情绪,咬得口舌破绽,鲜血淋漓的,把村里来避雨的人都吓得不敢靠近。 难道是夏家吃的这种成药很贵,舍不得用?万一以后再犯病四下乱跑伤人怎么办? 不过据自己观察,夏家婆媳知道夏秀才若是发病伤人,造成后果是需要负责的,不会无故冒险。 听出江村长语气中的不满,夏母忙解释:“江村长,我们不是故意想惊吓到村里人,只是昨天见有房可住,书言也还能明事,就没有服药。 可到现在,书言的病一时无法好转,我们才……” 说到这,夏母叹息一声就沉默了。 江枝想到李老实说,昨天夏秀才虽然狂躁,但还是能被夏母和秀才娘子拘着,只待在一个角落里。 整晚除去咬烂自己的嘴唇口齿,让村里其他人不敢靠近之外,并没有伤害他人的行为。 夏母所言属实。 江枝此时不想过多责备这个可怜的母亲,只提醒以后犯病别再舍不得药。 夏母和秀才娘子连连点头,说以后一定不会让夏秀才犯病吓人。 江枝想了想,缓了语气道:“你们是不是买药缺钱?若是不够就说一声。” 想想天纵之才突然成这样,真是让闻者落泪,家里亲人就更难受了。 如果夏家是缺钱想省药,自己现在可以帮忙垫付。 等夏秀才病好,教自家孩子读书识字,就当成束脩来还。 见村长没有谴责自家,还问是否缺钱,秀才娘子感激的行了一礼:“相公的药是渝州府中郎中配置,效果很好,寻常药铺没有。 只在犯病时服用,配置的药丸尚有余,不需要买药。若以后药服完,还得请村长帮忙。” 夏母怕江枝误会自己有药故意不服,忙又细细解释。 夏秀才当初在渝州府发病时,也是耗尽家资治疗,无奈心病难医,只能请名医配下药丸备用。 这些药丸花完了家里变卖家产的最后银钱,不过效果非常好。 只要每次犯病服上一丸,睡一觉等到睡醒过来,人也就能安静下来,但会食欲不振,萎靡很久。 这次到徐家村半年,夏秀才病情还算稳定,平时可以不用吃药。 而且这次犯病夏秀才自己也是清醒的,他想着扛过去,不再吃那虎狼之药才拖到现在。 听到这,江枝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夏母不给夏秀才服药。 精神类药物都会有副作用,比如“重镇安神”的朱砂是矿物质,主要成份为无机汞化合物,长期大量服用对身体会有损害。 这也是皇帝们服用丹药求长生,其中丹砂就是主药。 夏秀才的镇定药效果好,留下的副作用也很大,能少吃自然就少吃。 毕竟在情志病上,药物只是辅导,最需要的还是自身心态的调整。 既然夏家备用药,江枝也不再多问,只说自己那里有刚采不久的合欢花。 “我前些时找到一颗合欢树,采下花晒着,你们可以取一些给夏秀才每日泡茶喝。” 合欢花能安神解郁,合欢皮能治疗跌打损伤,用花泡水正适合夏秀才这样的情志抑郁,虚烦失眠者。 第204章 矫情的婆媳 秀才娘子显然知道合欢花的作用,赶忙道谢:“相公药里就有此物,郎中说可以服用,以前在渝州府时也是天天喝着。 只是来这里后,我没银钱,也不方便去药店购买,更不好麻烦别人。江村长若有合欢,真就是解了燃眉之急。” 旁边夏母也道:“书言之前喝过合欢,虽然没有明显变化,但现在不同,他比以前好多了,或许会起效。 只是……江村长,我们实在不好意思讨要。” 以前喝着现在断了? 江枝无声叹息,又苦笑一下,都啥时候了,这婆媳俩还在讲面子。 想来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读书人骨子里的清高是什么情况都磨不去的。 以秀才娘子不多言,不出户的性子,要走十几里路去买药,也是难为她。 夏母又是个不愿意低头求人的… 江枝也不跟她俩再多废话:“同住一村,夏秀才也在帮我做事,你们以后别再说见外的话,需要什么药就说一声,我没有还可以让人帮忙买去。 另外,秀才娘子每天做的针线,要是想卖了换钱也可以,我托人送到县城里的布庄上。” 她每次看见秀才娘子时都是在用花绷做针线,想来是会绣花什么的。 不料江枝才说这一句,秀才娘子立即大喜,又感觉失礼,收敛起惊喜道:“那真是太好了!我那里攒着好几根帕子,正想换些银钱,就烦劳村长费心!” 江枝淡淡道:“不费心,不费心,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自己可以在送蚊香时,请百草堂的霍老掌柜代劳,的确只是举手之劳。 夏母大概是怕儿媳太谦虚被江枝瞧不起来,忍不住在旁边夸赞起来:“我这儿媳虽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从娘家就学得一手绣桃花团扇的好手艺。 以前在府城做团扇给家里添置米粮。 若是有闲绣成双面绣的团扇,也能卖五两银子。” 会绣双面团扇! 这是古风姑娘必备神器,自己怎么就忘了,可比绣帕子值钱多了。 江枝眼睛瞪得像铜铃,把秀才娘子上下打量一番,看得她都不好意思,这才终于忍不住是爆了粗:“哎呦喂!姑奶奶呀!你们这可是在捧着金碗讨饭,说吧!你们婆媳俩还有什么事就直说,看你们说话这别扭劲可真是憋死个人嘞!” 她这一嗓子可把夏母和秀才娘子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惹恼了这个泼辣妇人。 好在知道村长的脾气,不是在生气,两人才对视舒一口气。 夏母摸摩挲着自己粗糙的手,摇头感叹道:“能住在这里,得周围人的照拂已经是幸事,还有村长你给书言那些差事,都是帮忙,我们不敢再提无理要求。” 她是聪明人,村里人之前借粮都是要还的,夏书言虽然也是借粮,但多出的糖盐油,说是酬劳。 夏秀才做的就是记几笔账,算不得正经活计,怎么可能有这样多的东西。 夏秀才可能还懵懵懂懂,但夏母和秀才娘子都能看得出,这就是村长额外赠送的。 现在村长还问要什么,婆媳俩还真的没脸再讨要。 江枝耐心又问过,最后,秀才娘子问能不能找到上好绢布和丝线,还要上好的团扇架子。 团扇需要绢布和蚕丝线。 江枝不用考虑就答应下来:能,不能也能! 穷讲究的婆媳俩终于放松下来。 秀才娘子赞叹道:“相公平时清醒些,说过几次很喜欢这里,说这里虽然没有城里繁华,却是人心纯善。” 江枝笑而不语。 乡野之间的“纯”的确不假,有真情就是真心实意的付出,在所不惜。 有什么野心算计也如同一碗清水,明晃晃、赤裸裸、无遮无拦。 “善”跟“纯”一样,可以极善,也可以极恶,善恶只在一念之间。 在知道夏秀才的病情之后,江枝又问窝棚里漏雨的情况:“现在里面还是湿的,你们一家怎么住?” 夏母道:“昨天田贵他们把我们带走后,就在上面加了一张油布,被褥什么的没有漏雨,现在勉强着可以住人。” “江村长不用为我们另行安排,村里人多,若是我们住进仓房,其他人也会找上你。到时候村长你左右为难,我们成了罪孽之源。” 这话……江枝知道夏母一方面为自己考虑,另一方面,作为外来户,她也不愿意在村里成出头鸟。 既然夏家自有办法,江枝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徐家村能识字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小孩子更是个个睁眼瞎。 难得一个读书人在,自己还等着夏秀才病好一些就开设学堂,教村里孩子们读书识字,可不能真废了。 江枝在其他人家都走了一转。 村民大部分在翻晒淋湿的东西,见到江枝先是感谢几句,然后再随意抱怨几句老天,倒是没有太多哀怨。 天灾人祸都经历过,这点都是小事,说太多反而让人看不起来。 江枝也随意安慰鼓励几句:“再坚持一下,收了粮就修新房,团购的事就快妥了。” “村长?我家没啥钱也能买?”有人不相信。 “能,可以先挂个名,报上数,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给,反正这事会慢慢来。”江枝解释着。 大家都知道住窝棚不长久,总是要修房的,就在卖了嫩苞米后谈过此事。 江枝召开八人小组成员开过会,除去自己愿意做砖,砍树的人家,其他想要买材料都统一管理。 其实在乡下,修房差不多都是自己用几年时间筹备材料,最后再选一个黄道吉日修建。 可徐家村情况特殊,现在满村的窝棚,若是一户一户自己筹建,恐怕要砍光周围的树木,挖光周围的黄泥,时间还至少需要两年以上。 有人等不了,就想买一部分,自己筹一部分。 比如武阳,田贵他们这些外来户,每户劳力不够。 江枝说要团购。 比起单家独户去镇上买木料,单独讨价还价还费劲搬回家,不如直接招商上门。 虽然每户花百十文买木料,二十家就是二十份木料,一家的生意虽然小,一村加起来就多了。 找上门来的商贩想要这笔生意,总能压下价来。 表面看这跟小区物业让业主统一购买沙石水泥差不多,但有村民小组在监督,公平公开,还是没人敢搞垄断。 田贵几人全部同意,徐根生自告奋勇承担谈价大事。 前几天,江枝才托张军头帮忙在路上拦截商贩,打听木料砖石的价格,也把徐家村这里要修房购物的风声放出去。 没想到马上就遇上暴雨毁窝棚,真不让人安心!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47节 第205章 秦氏 江枝到田家窝棚时,只有桃儿娘和三个孩子在。 见她到,桃儿娘赶紧在围裙上擦干净手,挺着肚子,有些拘束的站在外面:“村长,今天孩子们抓了几条鱼,留下吃饭吧!” 在她旁边当成灶台的木板上,摆放着收拾干净的泥鳅鱼肉,还有小葱调料。 江枝摆摆手:“不用,我已经让根有家做饭,你们自己吃!” 李老实拿着粮跟徐根有家搭伙吃饭,江枝一进村就被刘氏喊住,让她也在自己这里吃。 刘氏跟儿媳田氏都怕江枝,平时话都不敢多说。 可她认为同是徐家,总不能让自家人回村饿肚子,还得东家西一家的蹭饭,硬着头皮接待。 江枝自然是答应,刘氏婆媳和徐根有都是本份人,没那些虚头巴脑的心思。 再说,这里习惯是一天两顿饭,自己客气就要挨饿。 田贵搭窝棚的技术是有功底的。 上一次来看就知道结实牢固,现在看也是能经受风雨的。 跟村里其他人家或多或少的漏雨,田家完全没有问题。 不仅窝棚没问题,就连兔圈也好。 野兔子怕人,哪怕已经在山上跟人接触很久,此时也全部躲在石板下。 兔圈很干净,旁边角落堆着没有水湿的青草,这些都是雨前就准备好的。 田桃指着青草道:“村长,这些草都是没有水的,我爹说兔子吃了带露水的草会拉稀。” 江枝点头,田贵是个踏实肯干的,几个孩子懂事,这家人以后日子能过好。 于是对三个孩子夸赞道:“嗯,你们的兔子养得好!小鸡崽也养得好。” 田家的小鸡还真养得好。 窝棚旁边的泥地上,几只小鸡崽正扒拉着湿土找吃食。 细细的爪尖裹出小泥球,就连尖嘴上都是泥。 一只小鸡发现半截蚯蚓,兴奋得唧唧直叫,在它蹬着脚使劲把蚯蚓拽出土之时,就被旁边的小伙伴看见。 顿时三四只小鸡开始围追堵截,想要抢下不劳而获。 好一阵奔跑,发现者哪里肯让,东躲西躲,终于在角落直着脖子把大蚯蚓咽下去,末了在树枝上蹭去嘴角泥土,这才大模大样出来。 因为暴雨,泥地里淹出不少蚯蚓贴近地皮,把小鸡胸脯上的食嗉涨得歪到一边还不停,把江枝都逗乐了。 这边江枝跟桃儿娘还没拉扯几句话,就听到隔壁秦氏又在高声喊着:“莲花,死女子死哪里去了,还不快来搬草捆,你想累死我啊!” 江枝挑挑眉,转头问桃儿娘:“秦氏还天天欺你们?” 桃儿娘摇头:“没有,自从那次被村长你打过,她没再找事,只是天天跟她家莲花磕磕绊绊的不气顺。” “这次窝棚塌半间,恐怕脾气又不好了。” 江枝也无语,这秦氏就像是一个长刺的毫猪,不是跟外面的人生事,就是跟儿媳较真。 大半天过去了,此时秦氏家里还没有打整好。 塌下来的草顶才清理干净,锅碗瓢盆也堆放在一边。 徐根庆撑着一根木棒,想重新搭好架子,再把草帘子盖上去。 这帘子还是徐根生给他的,搭上去再加油布,勉强可以让晚上有遮挡的地方。 秦氏从自家窝棚里抱出被褥,羡慕的看向旁边田家窝棚。 她已经很多次羡慕了。 家里有一个得力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可惜自己那个死鬼……唉! 莲花抱着一捆竹杆从土坎下回来。 秦氏一看,又开始埋怨:“你说你拿这样这么短的竹杆能干啥……” 徐根庆打断秦氏的话:“娘,是我让莲花拿的,现在拼接一下也能用。” “拼接……哎,那能结实?你做事就是不行。”秦氏又开始发愁。 莲花抱着竹竿到徐根庆身边,瞟一眼秦氏小声道:“娘这是怎么了?” 徐根庆皱着眉:“还能怎样,就眼红别人的窝棚好呗!” 他也被自己的娘念得脑袋疼,说自己比不上江婶子,比不上田贵,就连已经在外面定居的同父异母大哥也不如。 徐根庆也不知道,娘为啥对自己这个亲儿这样苛刻。 可他这句话不小心被秦氏听到了! 紧接着,江枝就听到一通大闹。 秦氏指着徐根庆和莲花,气急败坏道:“你们两个要是有点能耐,就比别人强,也不会现在连修房都没有人来帮忙。” 徐根庆黑着脸:“你自己做的啥事,脸丢尽了还想别人来帮忙,别人恐怕都笑死了。” 秦氏气得跳脚:“你们要是能干,我、我犯得着去讨要小孩子那些钱,还挨江婆子的打……” “是啊,你现在还有精神蹦跶,就是打得轻了!”江枝在后面轻飘飘接了一句。 “谁?” 秦氏气势汹汹转,一眼看见江枝,就仿佛鸡被人捏住脖子,顿时哑声。 江枝看着一地的狼藉,再看看满身大汗、狼狈不堪的徐根庆和莲花,转头就对秦氏发火:“你一天对着孩子们喊啥喊,吃饱了撑的慌。” 秦氏别过头,一脸的不服,可也不再出声。 江婆子是真的要打人! 见秦氏消停,江枝才对徐根庆道:“你还是去帮田贵他们抢修堰坝,这些事先放着。” 一天余下的时间不多了,还啥材料没有。 就徐根庆一个人,折腾到天黑也无法住人。 不如先跟村里集体行动。 等水利抢修好,转头就让经验丰富的田贵几人一家一家的修窝棚。 徐根庆心中欢喜。 李老实和徐根生一天都说,什么事都不重要,吃饱肚子是大事。 徐根生更是把“跟着村长混,一天吃三顿”挂在嘴上念叨,听得久了他自然也是愿意的。 尤其是在见到田贵他们卖嫩苞米,分粮食占到便宜,那心就更迫切了。 可自己干活走了,家里这一摊子怎么办? 还没有等他问出来,他娘秦氏已经先嚷开:“江婆子,你真是狠毒,明明看着我家人手少,今天晚上还要住露天坝,你还把根庆喊走,你、你是诚心不想要我家活!” 江枝捡起一根比手腕粗细差不多的木棒看了看,丢在秦氏脚边,冷笑一声:“就用这个修?今天晚上再来一场雨,你还得被埋了!” 秦氏脸顿时涨得通红! 第206章 李老实治病 江枝转身对手足无措的徐根庆和莲花道:“你们收拾一些衣服就是,今天晚上在仓房那边搭地铺。等把窝棚翻好再搬回来。” 徐根庆一听能去仓房住几天,心里顿时大石落定,连声应着:“好,我听婶子的!” 江枝停住刚刚抬起的脚,瞟一眼旁边的秦氏,语重心长道:“根庆,我希望你还是拿我当村长,别当婶子,在仓库住也规矩点,别想着自家人好说话,就不拿自己当外人。” 徐根庆嗯嗯称是。 而秦氏刚刚才升起的某种念头顿时就没了。 看着江枝离开的背影远去,她忍不住在后面手舞足蹈无声骂一句:乌龟翻田坎,你装啥大人物! 当晚住进仓房晾棚下的人家还是有好几户,不过都是江枝亲自查看同意的。 看着几户人家搬着草席被褥过来,李老实昂着头叉着腰,一本正经道:“村长说过,你们可以在这里住几天。不过要听我管理,仓库重地,不许在这里生火。” 大家都知道他口中的仓库重地其实空空荡荡,只有几筐草药。 但能住进来已经是江婶子的人情,他们也不愿意得罪李老实这个小人,于是任由着他耀武扬威。 这一晚小满和二瑞和江枝都没有回家。 在江枝的监督下,凡是家里安顿好的,村里无论男的女的,所有青壮都抽出空闲时间出夜工,这也是为了不耽误各家白天的活计。 一枝枝火把被点亮起来,照得村边沟渠里亮如白昼。 那暴雨冲塌的几道堰坝旁边聚集起好几十号人,顿时人声鼎沸。 白天田贵几人已经准备好修补方案,而且也完成部分基建。 这时候人多力量大的优点就体现出来了。 分批分组,一筐筐泥土或是抬、或是担,流水般传送过来。 有之前合作掰过苞米,现在干活也有着经验,反正有人指挥,其余人都听从安排。 众人一直忙到月上中天,把垮掉的三道堰和一个堰塘修补好基础,满足蓄水功用。 剩下的就是增加堰坝的高度,这可以在以后再进行。 大家齐齐松一口气,无人为熬夜干活发一句牢骚。 种田种地,水就是庄稼汉的命根子,为了多抢一股水,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 大雨刚过,虽然各处田中有水,地里也湿润,可只需要三五个太阳暴晒,就又需要引水浇地。 若是不能尽快修整好堰坝,全村很快就要陷入缺水的困境中。 到那时,又是一场灾难。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48节 修堰的人是满心欢喜,越干越起劲,仓房里却是另外一个光景。 搬到仓房借住的人里面,除了气不顺的秦氏,还有装死的徐长明。 他实在不想住过来,可由不得他自己。 因为昨天雨夜塌了窝棚,徐长明又硬顶着不愿意承江氏的情,只在晾棚边缘待着,就连熬好的姜汤也不愿意喝。 白天又忙着搭窝棚,他感觉自己很累,就准备到仓房来装死休息一下。 初时只感觉头重身痛,昏昏沉沉,可渐渐的,徐长明就感觉自己像是被搁在铁板上煎,头疼欲裂,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想喊人! 可此时能做事的都已经出夜工干活去了,仓房这边只剩几个上年纪的妇人带着各家小孩子。 徐长明身边没有人,他独自躺在晾棚里的地铺上哼哼唧唧。 李老实溜达着过去,语带嘲讽:“徐老爷子,你是躺得太舒服还唱开了?” 徐长明不想说话,可头疼得难受,只能低声道:“给我端一碗水来!” 李老实双眉一耸,挂出一个倒八字,咧嘴笑道:“老爷子是睡迷糊了吧,你使唤谁呢?” 徐长明不出声了。 李老实撇撇嘴,转身走了,边走还边嘀咕:“你李爷爷可不是随便人都能使唤的,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资格!” 可很快徐长明又开始哼唧,旁边有人过去查看:“长明爷,你是不是病了?” 徐长明咳嗽了两声。 “病了?谁病了?我看看!” 正闲着无聊跷腿乘凉的李老实瞬间跳起来。 三两步窜到了徐长明的身边,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摸,果然是滚烫滚烫,顿时惊呼:“哎呀,徐老头,你的额头可以煎鸡蛋了!就是没油,在干烧。” 这一下凉棚下休息的人全都围了过来,一个妇人惊慌道:“唉,长明爷发烧了,这天黑路滑的,得赶紧找一个郎中来,迟了会不得了的。” 徐长明年纪快六十岁,在这个时代也算高龄,平时看着还硬朗,一病就是大事。 李老实却神情一肃,镇定道:“怕什么,一点风寒发热而已,你们找他家里人来也无用,他们又不是郎中。 看见没有,这里有的是草药,随便吃就是!” 都说学医是越学胆越小:“初学三年,无病不医。再学三年,无病能医。” 还有一句修道之人的话也非常形象,可以借用一下: 修行三年、口出狂言。 再学三年、不敢妄言。 又学三年、沉默寡言。 再过三年、无需多言。 又过三年静默无言。 再过三年无言即言,。 江枝深知医学之复杂,见得越多越会怀疑自己,她从来不会给人随便用药。 现在李老实只会认识几种药的门外汉,大言不惭的就要给人治病。 因为李老实在村里就是一个吹牛的能人模样,几句话一忽悠,居然真的没人怀疑了。 于是,库房里有什么药都用上:夏枯草、过路黄、紫苏、薄荷、荆芥、葛根、还有泥鳅串,黄荆根、鱼腥草、菖蒲…… 各种草药放进砂锅里,满满当当一大锅,就连锅盖都差点合不上,那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煎牛药。 熬沸后,武火转文火再熬半刻钟,李老实盛起一大碗,稍微放凉,趁热就给徐长明灌下去。 急病遇猛药,这效果也来得奇快。 这边汤药才下肚,徐长明的皮肤就像漏眼的筛子,转眼一碗水就渗出来。 豆大的汗珠子从徐长明额头背心冒出来,打湿头发和衣服,整个人都热气腾腾。 高热随大汗出而降低,头疼身紧的症状也接着消失。 徐长明感觉自己整个人这才从水深火热中活过来,长吐一口气:“真是舒服!” 李老实拍手大笑:“徐老头,我李老实救了你的命,你该怎么谢我!” 第207章 简单的生死观 等到村里人收工回来,大家才知道徐长明发烧,已经被李老实一碗药给救下来的事。 徐家人听着几个妇人描述高热时的情景,徐长明述说的难受,又看他此时已经精神大好,顿时对李老实感谢万分。 “老实哥,看不出来你还是神医!” “老实哥,我们一家都感谢你救命之恩!” 徐家人还真的感谢。 换成他们在,恐怕也只能把人往镇上抬,这天黑路远的,送到又是什么情况都说不定。 既然现在已经退烧,整个人也松缓下来,就不用了再请郎中。 而且,他们还让李老实再给徐长明熬一副药喝。 被人夸一句“神医”李老实,已经乐得找不到北了,很是得意:“这有啥呀!都是乡里乡亲的,一把草药而已。” 江枝在旁边听得后背发凉,已经捏了一把汗。 她自然知道那些草药是自己每次上下山时随手采的。 没有毒药,也没有“十八反”,“十九畏”药性相冲的药物。 而且李老实用的大部分是解表药,可以说是在对症治疗。 虽然里面夹了过路黄这些利尿药,也无损药效,甚至还有“提壶揭盖”的作用,更有利于泻火清热。 徐长明的病换一个郎中来也是这些药,说不定还没这效果好。 可李老实这胆大包天的行为,让在现代已经谨小慎微惯了,有职业病的江枝很是紧张。 给人下药需要处方权,需要医师证,需要药师证,需要正规渠道的药物,放在现代,这无证行医是妥妥的。 没有出事就是拘役管制,并处罚金。 出事就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严重的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还不赔个倾家荡产啊! 于是,在听到李老实还要应承熬药,忍不住就将他叫到旁边训斥:“李老实,你真是胆子大了不怕事,万一把人给治出个好歹,你拿什么去赔?拿命还是拿钱?” 就是不出问题,若别人事后追问,说不是郎中也开药就是不行,闹一场也得被罚赔偿。 李老实看着江枝,诧异反问:“赔?凭啥赔,我还没有让他出药费和墨力钱呢! 江嫂子,我看你每次挖的药都挺好的,就是不给人吃药。 一直都以为是你舍不得,没想到是怕出事?” “嘿嘿,昨天晚上我不给他下药,就只能干熬着,能不能送到镇上医馆还是两回事。 吃药会出事,不吃药就逝世,死人的多了去,又有什么稀罕的。 说到底,该死鸟朝天、药医有缘人,谁也管不了谁的命!” 李老实这一套歪理邪说,听得江枝瞠目结舌,又不得不承认有道理。 是啊,在缺医少药,物资匮乏的时代,一点伤风感冒就可以死人。 遇上药石无效的情况,大多数都会自认寿元就是这么多。 既然认为生死天注定,就不会去怪别人的施治有问题。 这也是面对生死,淳朴自然的人生观! 不过,江枝是已经把各项规章制度,法律法规刻在骨头里的人,显然无法接受李老实的野蛮兽医行为。 万一出事,别人不追究刑事责任,自己还是会内心不安。 “李老实,这次你是缺牙巴咬虱子,正好咬上没有出问题,以后就难说了,在干这种事之前,至少你要给我说一声。” 江枝决定退一步,自己遇上昨天那种情况,也是会下药,只不过李老实太冒险。 李老实点头答应:“行,那些药材都是你的,是该给你说一句。我再不动仓房的东西,我对天发誓。” 说着,就赌咒发誓表示自己说到做到。 显然,他还是把江枝当成舍不得药。 为了不惹恼自己的东家丢了饭碗,他决定以后不拿自家的东西给人,再遇上生病的人,也不再随便用药。 神医嘛,哪里能随便给人看病的。 其实,江枝也是多虑了。 满山遍野都是草,谁也不把熬些姜汤紫苏薄荷的引子水当药。 另一边,徐长明一副猛药下去,风寒消了,憋在心里的火气也消了。 性命面前,他那股针对外来户,针对女村长的怨气也散了。 对江枝也说出感谢话:“二瑞娘,我以后不会再让你为难!” 虽然他的为难并没有影响过江枝的决策,但有这样改变就是好事。 谁也不想身边有一个唧唧歪歪的绊脚石。 江枝严肃道:“长明伯,李老实不懂药也不懂医,他给你吃药的事我还不知道,还幸好没有出什么事,以后还是别再喝他给你的药了。” 徐长明苦笑,也不怪江氏的“小气扒拉”,只说一句:“有药喝就对了,哪个还管死活,死了也不怪谁。” 自己若还在路上当流民,一场病肯定没有人管,就像徐根有的爹一样死了连灰都拿不回来。 现在能雨天有人收留待在干处,还能得一口汤药,已经比别人强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49节 生死就是那么回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在这方面,上年纪的人观念基本一致。 只是徐长明感谢过李老实后,从此看见李老实就躲。 因为李老实一见他,就追着屁股喊:“徐老头,我的牛药效果好不好?” 这一喊就喊了几年,直到徐长明寿终正寝,李老实的牛药再也灌不进才罢休。 当晚修好堰坝,第二天,田贵几人又开始帮着村民修窝棚。 服徭役时砍伐的树木现在还堆放在村里,原本是要给江村长用的。 因为都是杂木,修仓房并没有用上。 现在就拿出来先给受损严重几户人家使,其中就包括徐长明和秦氏。 秦氏看着自家修整一新的窝棚,再看看旁边的田贵。 一张脸憋得青一阵白一阵,可道歉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徐长明则彻底哑声,他还是怕李老实那碗滚烫的药。 经过这一事,八人组的作用越来越大,威信也越来越高。 修窝棚,修水堰,换成平时都是会引起争吵不休的大事,可现在这些情况一件都没有发生。 即便江枝不在,有人辅助,单是二瑞也可以把各种事处理得有条不紊。 暴雨过去,就是最热的夏季,也是地里苞米,棉花疯狂生长的时候。 看着庄稼茁壮成长,农人的心情格外高兴。 但嫩叶片带来的快乐不止是人,还有虫子。 在这时,一种名叫“钻心虫”的害虫也开始猖狂起来。 高温和高湿,就是玉米螟最喜欢的环境。 第208章 捉虫 这种虫的幼虫喜嫩、喜甜、喜湿、喜暗光。 所以玉米上幼嫩的叶芯、新叶、花丝、雌雄穗、苞叶内甜嫩籽粒、茎秆内部的甜嫩汁液、果穗髓芯等部位都是它的最爱,一到晚上就开始疯狂啃咬庄稼。 天一亮,不等太阳出来,又会躲进苞米如同大喇叭一样的叶片心,圈成一团睡大觉。 或者直接顺着苞米杆爬下来,钻进苞米根部的土块下。 虫子灰黑的颜色跟泥土混在一起,让人找不到踪迹。 为了杀死这种害虫,打农药,撒草木灰,农人需要使用各种手段。 这种虫子也是最狡猾的,一种药多用几次就产生耐药性。 所以,最快捷有效的方法,也是最笨的办法。 那还是利用天快亮,虫子还在叶片上啃食时,直接上手捏死,或者抓下来喂鸡。 对土地的主人来说,隔着叶片,将一厘米长,圆滚滚的肉虫捏死很有成就感! 于是,每天晚上都能看见地里火光闪烁,那是家家户户打着火把,用长长的竹钳子抓虫,跟这小小虫子抢食。 抓虫也需要技巧,心细手稳。 因为虫子一受凉就装死,瞬间滚落在叶缝里或者地上的泥块间,让人无法看见它。 在山上,江枝也在抓虫。 坡地里除去小部分苞米,大面积都是棉花。 棉铃虫也是一害。 它们跟苞米的钻心虫是同类,只是棉花没有大喇叭嫩芯,它们是直接啃食棉花嫩叶和棉桃。 被啃过的棉桃就不再发育,减产在所难免。 小满爷每天都要在进地打理棉花岔枝时,顺带捏虫,噼噼啪啪捏得爆响。 可是,大部分虫子在人还没有靠近时就掉在地面藏起来。 最后,小满爷用背篓子把家里的小鸡带去地里。 几天后,小鸡崽就习惯跟人在一起。 当棉叶上受惊的虫子使用老办法,想用“滚地碰瓷”来逃生时,就正好落入下方鸡嘴。 虫子是一代一代不停生卵,光捉虫效果也不明显。 这里没有化学药剂,只能用辣椒水,用桉树叶泡水来杀虫。 江枝砍来马桑树,利用马桑根茎叶中的毒素来杀虫。 直接杀是杀不死的,但能让虫子避食,来控制蚕食的危害。 农活就是这样细细碎碎,做了又像没有做,永远没有尽头。 暴雨前,江枝把要买材料的消息放出去,谁知木料生意还没有找上门,之前卖嫩苞米时的商贩介绍的牲口贩子来了。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江枝还以为这事没了下文,不料牲口贩子来了,带来三头牛,一匹骡子,一筐猪崽,还几只小羊羔。 全村人都聚集过来,围着那些牲口打转。 买不买? 每户人肯定都想买的。 田贵和徐根有几人把那三头健壮的牛犊围一圈,目光仿佛粘在牛身上撕不下来。 牛贩子拍着牛犊的脖子夸赞着:“你们瞧瞧,这是刚八个月的黄牛,养好了到下年正是上套的时候。 腿粗,脖子粗,有精神,以后就是干活的好把式。你们村子不大,有三头牛就够用!” 田贵不由自主的点头:“是一头好牲口!” 徐根有摸着光滑如同绸缎的牛背,看着小牛犊黑漆漆的眼睛,爱不释手道:“是一头好牛!” 他们这些庄稼汉,对牛的感情大过一切。 旁边,几个妇人则围着猪筐看猪崽:“这猪好,头圆滚滚的,嘴又短,吃食肯定上槽。” 正看着,几头猪突然打起来,咬耳朵,拱屁股,逗得妇人们哈哈大笑。 孩子们则抱着羊羔子不撒手。 “哎,这只羊好看,我要这个。” “不,我要这个!” 田小泉叉腰道:“你们家有钱吗?想买就掏钱。” 田桃儿也道:“还要有猪圈羊圈,你们家有吗?” 几个孩子摇头:“没有!” 在村里,别提买东西用钱,大家都还在住窝棚,根本没有羊圈。 孩子们的目光都盯向旁边的大人们。 果然,兴奋过后,那些妇人们都松开手,面上都是不舍。 时隔小半年,李老实又上山去,这一次走得很不顺利。 才走一半,在一片青冈林里,他就被一头彪悍的大野猪拦在路上。 黑褐色的鬃毛直立着,把野猪体型衬得越发壮实。 李老实不动,野猪不动,李老实一动,野猪也动。 李老实只感觉心中发慌,背心发冷,口中发苦,双腿发软:这是不是佩奇啊? 时间隔了这样久,野猪长大了,头顶没有扎小辫,还满身的树叶。 他已经分不出来是家养还是野生的。 要是认错,就需要一撞,自己这身板就要被野猪当纸鸢放到山下去。 两相僵持不下,不走又不行,李老实都快哭出来了。 他磨磨蹭蹭靠近一棵树,夹着嗓子探头喊着:“佩奇,是我呀!我是李老实,你的李叔,你忘了?” 野猪没有哼哼,反而不动声色的又走了两步,距离李老实越发近了。 “佩奇,五花肉,我真的是你李叔,你不会是记不得了吧!”李老实一边对着野猪喊,一边用眼角余光找寻着能躲闪的地方。 就在他想爬到一块山石上时,野猪突然就冲过来。 李老实吓得惨叫一声,双腿一软就跌坐地上:“娘老子耶,今天我要喂野猪了!” 可野猪奔到他身边,头一低,长嘴撩住他的肚子往前一拱,李老实就趴在了猪背上,被扛着走出好几步。 “哈哈哈,是佩奇!你这个小东西故意的,还吓老子一跳!” 李老实一惊之下就反应过来,气得揪住猪鬃毛狠扯了两把。 自己差点吓尿裤子,佩奇还在玩。 顶着李老实走几步,佩奇就将人丢下,哼哼唧唧翻他的衣摆找东西。 李老实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却抓住野猪的毛不松手:“你把我吓得腿软,得把我背上去才行。” 他也赖上野猪。 一人一猪拉扯几次,野猪终于同意李老实拉着自己尾巴爬山,这才消停。 等李老实到老云崖,告诉正做蚊香的两家人,牲口贩子送牛来了,顿时大家都欢喜起来。 小满拍拍佩奇的脖子:“佩奇,我这就下山给你挑一个小媳妇回来。” 二瑞马上准备装猪的竹筐,早就说好的,山上必须养一头母猪,以后自家杀猪吃肉才方便。 江枝问李老实:“田贵他们准备怎样买牛,谁出钱?”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50节 买牛就要数银子,江枝想先问问众人的打算。 在农户家里,牛可是家庭财富,不能当普通牲口算。 按李老实说的价格,在以前和平时,一头能干活的大牛至少也是八两银子,比得上自己修的简易仓房。 哪怕是还不能干活的小牛犊,二两银子总是要的。 第209章 买牛(1) 李老实想起村里的议论,赶紧道:“他们说要大家筹钱买。 那小牛,牛贩子要五两银子一头,这价太高,根生还在跟人磨牙想压价。那些猪崽比以前贵,要一百五十文一只。羊羔子也贵……” 有李老实的报信,江枝很快就知道田贵他们的打算。 单独一户人家养不起一头牛,他们要几户共养。 农家共养牛很常见,出钱按地亩算,用牛按养牛天数算。 平时轮流着喂养,农忙季节轮流着耕地,又叫“转转牛”。 现在田贵几人就准备筹钱买一头牛。 不用说,江枝家地最多,肯定也要用牛。 农忙的时间就那几天,她准备像其他人一样共养,而不是单独买。 这些事是早就跟二瑞说过,现在不需要再提。 但在听到牲口贩子还带来一匹骡子,江枝顿时怦然心动,比听到一个帅哥要相亲还兴奋。 骡子好啊! 虽然没有马帅气,也没有牛力气大,但走山路比马强,行动比牛快,简直就是全地形山地越野车。 更主要是,等有了骡子,什么粗活累活都是它的,再也不用靠人力肩挑背磨。 小满爷也说:“老实,你们一定要把骡子买下来,以后你们上下山不用背东西,去梨花镇,去平川县也能骑!” “要是钱不够,我家的银子全部带上!”小满爷并不清楚江枝卖药方有多少银子,他也没有问过,只知道卖蚊香和嫩苞米有几两。 现在修了房,还要买牛买骡子,恐怕是不够了。 江枝笑着道:“长庚伯,我这里买骡子的钱还够,你家想养啥?” 春凤都不用考虑,直接道:“除了养猪,还要养羊!” 有这样大的一座山,她想养两只羊,不放养,只用绳子拴着。 自己每次去地里可以牵到地边山坡上喂草,收工再带回来,地里的杂草也是可以喂羊的。 江枝有些发愁:“春凤,你的活计太多了。” 春凤却笑得开心:“婶子,家里要六畜兴旺,肯定鸡鸭猪羊兔牛都得齐整。” 小满爷也道:“行,趁着这两年我和他奶腿脚还能动,就多养些牲口。” 徐大柱也道:“婶子,我们养这些都是随手的事,不会耽误做蚊香和木耳。” 除种地,两口子还种木耳,现在既要做蚊香,还要养猪养羊。 徐大柱每天用手撑着地,上坡下坎虽然麻烦点,也不比普通人做得少。 江枝都不难想象,若是徐大柱没有受伤,有一个健全的身体,这夫妻俩有多强势能干。 只能说,造化弄人! 因为牲口贩子还在村里等着,二瑞和小满还有江枝带上银钱就一同下山。 早早买了骡子,自己有了代步工具,接下来还有一大把事要做。 却说徐家村里,恐怕今天是村民最热闹,也最激动的日子。 田贵他们看牛犊,妇人们看猪崽,小孩子则喜欢那些“咩咩”叫的小羊,每家人都盘算着自己能够买到什么。 “家”字就代表着茅屋下有一头猪。 现在田地里嫩嫩的青草成堆,各种蔬菜也长得正好,单凭人吃不过来。 嫩叶好叶还能存些干菜,把那些黄叶或者被虫吃过的菜叶没办法喂牲口,只能丢了沤肥。 弄得妇人们一边心疼一边丢,心尖尖都疼,天天念叨着:要是有头猪接潲水多好!有猪吃菜叶多好! 家里迫切需要养点家畜。 空坝里,徐根生眼睛紧盯着中间一头额顶有白斑的小黄牛,咂叭着嘴不出声,可熟悉他性格的人都知道这是在磨刀霍霍。 徐根生什么时候能闭嘴,那一定是在憋大的! 终于,徐根生开了口,问题也接踵而至:“牛大哥,你的这头牛身上毛子看起来不顺,是不是有病的?” “还有这牛看我的眼神不对,是不是有问题?” “还有屁股上好像有个漩,人家长头上,它咋长屁股,是不是不对劲?” 牲口贩子本就姓牛,年纪五十多岁,一脸的精明,走乡窜户最能拿捏住人心。 从得到消息他就开始筹备,知道徐家村都穷,但钱挤一挤总会有的,所以带来的都是幼崽,价格便宜,但牲口都是健康的。 一个村都要买牲口,这可是大生意,最怕的就是卖病牛坏了名声。 牛贩子不怕人挑牛有病,可听到徐根生说牛屁股长漩涡,他一下就不淡定了:“你会不会看牛?那明明是牛刚舔过,舔成一个漩了。” 那小牛屁股上的确有一块毛是翻卷着,就好像一朵花。 一听牛屁股有漩,田贵和徐根有也围过来。 只要大面积长毛的地方,根据毛发方向都会形成漩涡。 人头上有漩,牛身上也会有漩,一般都在头上长着一到三个。 而且牛长漩是有讲究的,不同位置和数量,就有不同内容和含义。 牛头一个漩踏实,两个漩的聪明,三个漩就是脾气暴烈不好管束。 若是有腰漩,迎风,丧门,杀喉,炸耳…… 这会直接影响到销售,不怪牛贩子不紧张。 农户人家,一头牛养到死,难得有买牲口的时候,更多都是听人谈论。 田贵几人并不了解详细。 此时一听徐根生咋呼,自己反而慌了,对早就看好的牛犊又开始上下查看,越看越没有底。 此时,村里男女老少都已经聚过来,大家议论纷纷。 牛贩子是带着几个伙计一同来的,此时开始七嘴八舌推销自己的牲口。 “你们看,这不是漩!这漩涡是在牛头,一个漩的牛踏实肯干,听话!” “我们这牛还是小牛,只要现在精心伺候调教,以后耕地拉车都可以。” “根生啊!这不是漩,你看错了,我活了几十岁,相过的牛比你看的多。” 村里有这样大的事,徐长明不顾病体未愈,也要过来看看。 此时见田贵等人迟迟不下决定,忍不住就出声指导起来。 可是田贵不搭话,徐根有同样默不作声,其余几人更是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 徐长明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们这些人,真是不知道好歹。我看你们离开江氏,也做不成啥事!” 武阳也是八人组的人,在旁边闷声闷气冒了一句:“你也没有做成啥大事,人还是从窝棚里刨出来的!” 徐长明顿时气了一个倒仰,嘟嘟囔囔扶着腰就走了。 第210章 买牛(2) 徐根生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把刚才还算和谐的场面搅得稀烂,价是讲不下去了,现在能不能买都成了问题。 牛贩子压住心中的焦急,只管坐在树荫下喝茶。 一头牛犊几两银子,可不是随便就能定下来的,没有半天一天时间耗不下来。 而且,田贵几人表现出来的,那都是喜欢。 生意就是磨,自己越是解释越说不清,还是等徐家村的村长来了再谈。 不料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牛贩子有些坐不住:“你们村长在哪里?到底买不买牛?” 田贵几人一商量:“我们肯定是要买,不过得等村长来!” 他们觉得,江嫂子不一定会相牛,但她是村长。 无法相信牛,那就只能相信人。 所有人莫名就相信江枝的选择,哪怕徐长明在旁边指手画脚也无用。 这牛好不好?买不买村长说了算。 哪怕以后牛有问题,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那也是村长能应付的。 很多时候,工作骨干们能完成全部工作,可还是需要一个领导。 要的其实不是领导指点,只要一个担责顶缸的人。 于是,当江枝急匆匆下山来,就见到一圈等着自己到来的憨憨! 一见到江枝,全部人都像见到主心骨,呼啦一下就围过来。 “村长!村长!” 牛贩子长舒一口气,能当家的人总算是来了。 自己再跟这群人大眼瞪小眼的干熬,还要听那嘴碎的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都快疯了。 可是,当他看见一个妇人出现在面前,顿时傻眼:“你是徐家村的村长?”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51节 江枝这一趟下山走得急,身上一身半旧蓝衫,头无簪,手无饰,怎么看都是普通妇人。 不管牛贩子的诧异目光,江枝先坐下缓缓赶路的气喘,接过刘氏递过来的凉茶喝一口,这才笑着道:“牛老板,你们生意谈得如何?” 她没有问田贵,只问牛贩子。 牛贩子还在打量她。 他有些后悔在听到消息后,只知道徐家村被乱兵毁过,但现在已经聚起人气,前不久卖了青粮,等着买些牲口使用,没有再仔细问清楚底细就来了。 刚进村见到全部都是茅屋窝棚,虽然住所简陋,村民却不见悲惨之色,个个精神奕奕,孩子们也是欢呼奔跑,这村的确不同其他地方。 还以为村长必定是德高望重的老者,没想到就这样一个妇人,心中有疑,嘴巴就说出来了:“你是村长?还是个女的?” 江枝反问:“我是长得不像女人?还是长得不像村长?” 牛贩子噎了一下:“你是女的,哪有女人当村长的!” “那你说说,这钱的声音在男人手中和女人手中,它有区别吗?” 江枝把手中钱袋往木桌上一搁,里面铜钱“叮当”。 牛贩子嘴角抽了抽:“没区别!” “既然没区别,你还说什么说?”江枝也不跟人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浪费时间。 惹得老娘不开心,买牛的钱就休想痛快拿到。 牛贩子挤出来的笑僵在脸上:哎!女人真是麻烦,说翻脸就不给脸。 可看在银钱份上,他还是放宽心态,这生意跟谁不是做! 田贵这些人把牛看过,嘴巴却闭得死紧,就是不说买还是不买。 还有那个嘴碎的,聒噪得他心慌,生怕把这笔生意说黄了。 好不容易等来村长又是个女的,再不好好说,这生意恐怕不成。 牛贩子费心劳力走了几十里路,可不是来跟人磨牙玩的,他马上就提到这些牲口上。 “江村长,这些牛犊都是八个月的小牛,每头牛六两银子。 你要知道,现在牛价高,长大耕地的牛是十五两,我可没有敲你们。” 江枝点点头,没有表示出意见,兵荒马乱的,她现在对牛价也不清楚。 牛贩子见她没有反对,顿时一喜,赶紧道:“江村长,你要买几头牛?” 江枝依然没有应声,先是绕着几头牛犊走一圈,这才笑笑道:“我刚才来时,听到根生在说牛长得不好,这相牛也是一门学问,跟价格没关系!” 牛贩子眉头一皱,顿时有些恼:“我这些牛都是好货,人家想买我还没答应,你这平白无故的说什么混话!什么相牛不相牛的,我可听不懂!” 江枝刚才那一句话只是随口一说,她也不懂什么是相牛。 不过,相牛是一门学问的确不假。 《相牛经》全称为《齐侯大夫甯戚相牛经》,相传是春秋时齐国大夫甯戚所撰畜牧书,其中详尽的介绍怎么挑选耕牛。 就在江枝说到相牛是一门学问,旁边,从她到村就捧着石板尽职尽责做记录工作的夏秀才突然开口,声音抑扬顿挫的吟唱道:“眼圆且大,眼白与瞳仁相通,脖长脚大股阔毛短者为佳。” “母牛毛白乳红则多子,乳疏而黑则无子。 母牛一夜粪三堆,一年生一子; 一夜只有一堆粪,三年生一子。" “上看一张皮,下看四只蹄;前看龙关广,后看屁股齐"。 “要留意上岗旋(易跑山梁)、白嘴筒(馋仓)、肉板旋,对腰分(无人要)、尾打锣、死公婆(尾上五寸处)等旋位。”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已经又聚齐村民,此时,大家都呆呆看着夏秀才,不知道他念的是什么,就像唱歌一样好听。 牛贩子却是脸一白。 他听出来了,这个有点神戳戳的年轻人,念的都是他从师傅那里学来的相牛秘诀。 这可是他花二十年,从伙计熬到徒弟才学到的技术。 到现在,他还需要每年去孝敬师傅的大恩。 而江枝则在夏秀才出声那一刻,只感觉自己小脑萎缩了! 一个天天念之乎者也的秀才,怎么也懂相牛。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夏秀才把整本《相牛经》千余字一口气背下来。 江枝带头鼓掌:“好,果真是才华横溢,博览群书,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她把自己能说的形容词都说了。 田贵他们不明所以,只看见夏秀才又同往日一样神神叨叨的念书。 但村长在夸,他们也跟着夸,拍手:“好,夏秀才唱得好听!” 其他村民见自己人在说好,自然跟着说好。 顿时满场都是夸夸声:“夏秀才唱得好听,夏秀才厉害!” 夏秀才脸上露出久违笑容,对着众人拱手回礼:“不敢当,不敢当,小生献丑了!” 第211章 《相牛经》 夏秀才说完就闭嘴重新恢复木呆,可他一番唱吟,已经轰得牛贩子完全找不到北。 江枝压下自己的惊讶,没有提夏秀才,只笑着道:“牛老板,你还是先自己介绍一下这些牛怎么个好法吧?” 牛贩子瑟缩了一下,平时面对顾客口若悬河,就连对着徐根有,田贵他们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此时嘴里却像塞进一坨糍粑,张不开,又团不转。 他感觉自己是在对着祖师爷说话。 不过,当着自己伙计,还有在场上百村民他还是得有点表示:“这牛犊……嗯,都是很好的,价格你们看给多少合适就行!” 这倒把江枝给整不会了:谈生意就是你来我往的谈,这样丢开怎么回事。 而且,自己不懂相牛,夏秀才也只会背书,该怎么选? 好在田贵几人是用过牛的,虽然没有夏秀才那样出口成章,基本规矩还是懂。 村里上年纪的都来了,你一句我一句,最终在江枝的拍板下定下两头牛犊,选剩下的那头,就是身上有一处夏秀才念过的“疑似”漩涡。 牛贩子嘴角疯狂抽搐,没有游说。 价格上,牛贩子没有明确说价,而是悄声告诉江枝。 现在平川县官府在扶农,已经告诉他们这些牛市中人,买牛的农户有补贴。 耕牛是农业的重要物资,农家买卖后,需要到官府报备,以后牛死后再报备才能吃肉。 她这个村长还可以对村民说买成八两,实际上只付往年四两五钱的价格。 等再去官府报十两,私下领取官府一半的补贴。 一头牛就是二两补贴,两头四两,再从村民这里扣些银子……不错,真是生财有道! 下诓村民,上瞒官府,基本上就不用花钱了。 江枝冷哼一声:“你们又能从官府领到多少补款?” 牛贩子嘿嘿笑着岔开话题:“我这也是怕你不知道,特意提醒江村长一声,规矩就是这样的。” “江村长,我给你四两多银子的价格,敢对天发誓真是一文没有赚。只想请你们那个秀才公,再念一遍相牛经。” 牛贩子说到最后,语气带上讨好。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在徐家村一文没有赚钱,还亏了本。 不仅要请人赶牛喂了几天草料,还把自己一副好的牛鼻环都搭进去。 江枝沉默片刻,也没再提补贴,这种事自古有之,她并不能改变什么。 只道:“想听相牛经也容易,我们买两头牛,另外那头骡子你要给个实价,那骡子可不是什么好骡。” “还有猪崽和小羊也不许多赚。” 牛贩子带来的牲口中还有一头骡子,但徐家村的人都没有看上,因为这是一头老骡子。 牛马骡子的年纪很容易就看出来,就稍微懂行的就瞒不住。 “马看牙口,树看年轮。” 骡子是马、驴杂交的,套用的计算方式就随马。 什么“六岁齐口,七方八圆”、“咬倒中渠十二三”、“边牙圆十五年” 一头骡子最长活三十年,现在这头二十年,因为常年的劳役,已经很是瘦弱衰老了,要不起多的价格。 那些猪崽和羊还行,好几家都想养。 牛贩子一听可以给自己念一次相牛经,顿时大喜。 虽然听到骡子猪崽又不能多赚钱,他多少有些心痛,还是咬牙答应。 江枝也没有想到,社会的知识隔层居然这样大。 专业的畜牧人不识字,对《相牛经》这些知识还只在口口相传中。 而为考科举,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以博览群书为荣耀,哪怕熟背农经,对农耕依然嗤之以鼻。 务农、读书这两个本该相互依存的群体,却是最互不理解,一个在太空飘,一个在泥沟爬。 牛贩子最终给出的价格,村民不知道,但八人组知道。 一个牛犊四两五钱,一只猪崽一百文,一头羊也是一百文。 徐根生很失望,这个价格真的不高,不需要他讲价,顿感自己失了用武之地。 另外江枝把官府补贴的事告诉了他们。 此时夏秀才不在,剩下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激动:“章县令真是好官,这在以前从来就没有听说过。” “是啊,以前我们买牛也是要村长去衙门报备,可就没有听说会给一斤粟米,给过几文钱,我还得掏路费。” 武阳有些愤愤,老家以前是大村,家里曾经也是小有薄产。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52节 可连年愈重的苛捐杂税,再加上爷奶病丧掏空家底,被逼无奈欠下一大笔高利钱,弄得不想回去。 徐根有抿唇不说话,一张脸皱得紧紧的,以前徐家村的人买牛也没有听到什么补贴。 他不敢说是老村长徐茂平的问题,还是以前那个官府的问题。 反正现在什么都变了,江婶子当村长,官府有补钱。 小组成员们感叹连连,而夏秀才也正经历一次洗礼。 在李老实的小卧房里,夏秀才坐在木板搭建的床沿上,那个五十多岁的牛贩子恭恭敬敬跪地,倾听《相牛经》。 “夏秀才,你可真是我的再生师父财神爷,我得跪着听!” 比起之前的抑扬吟诵,夏秀才这次是一字一句翻译成方言土话。 他可能对牲口部位描述得不够准确,但牛贩子是能听明白的。 而且那些师傅说得一知半解迷迷糊糊的话句,此时豁然开朗。 牛贩子深知自己学完整本《相牛经》,以后肯定是牛市上的扛把子。 在牛贩子那近乎癫狂的目光中,夏秀才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到一点颓废。 他不解问道:“牛师傅,你为何不让我手书一册带上?” 让自己写一本,随时可以看,也可以教人多方便,现在还只是让自己口诵注解。 牛贩子拍拍裤腿站起身,嘿嘿干笑:“我不识字,我几个孩子也不识字,要是写成册子不小心掉了,可就被别人学去了。” 夏秀才面露迷茫之色:“你们都不识字? 是了,江村长不会写字,二瑞他们不会,他们都不会! 就我会!哈哈,就我会!可又有什么用?读书又有什么用?废物一个!” 眼见夏秀才又开始神神叨叨,牛贩子慌忙叫来江枝:“江村长,秀才公已经说完,你看看他怎么不对劲?” 江枝看到夏秀才眼神迷离,怕是又想起不好的过往。 本想开导几句,可心病之事,若不能找到病结,多说无益,反而撕人伤疤,况且此时人多嘴杂,更不好多谈。 只得先让二瑞和武阳送他回家歇着,以后有空再问那《相牛经》的事。 第212章 买猪崽 这次买牛,江枝没有让村民筹钱,而是自己独自购下……反正章县令是要补偿的。 平时村里人轮流养着,以后也能轮流用牛。 至于能用多久,就看平时养得尽不尽心。 村民一听自己不用掏钱也能用几天,顿时就欢喜起来,纷纷表示一定好好养。 猪崽几户人家各抓一头,羊羔也被人抢空。 因为圈舍条件不允许,大家都不想养母猪,这让小满和江枝捡漏,得到两头。 春凤心心念念的小羊羔没有抢到。 那头老骡子也让江枝买下,原价要三十两,现在十两售出。 以牛贩子的话来说,十两银子很划算,好好照顾能使用几年,就是死了卖肉也有几两银子。 在这次购猪风波中,夏秀才如同闪亮的星星,在众人面前小露才华,引来敬仰一片目光。 以前村民对他,怜悯有之,同情有之,就没有崇拜,虽然不欺压,口中也多用调侃喊一声:“秀才!” 现在知道夏秀才只唱那么一曲听不懂的调调,就让牛贩子心甘情愿以最低价格出售,顿时就佩服起来。 农户最淳朴,只要有真金白银的实惠,就能换来真心实意的感谢。 现在人人见到夏秀才,都会尊敬的喊一声“秀才公”。 就连夏秀才每每高声吟诗背书,也不觉吵人,反而要说一句:”听,这就是钱的声音!” 小孩子认真改错:“村长说过,这就是‘书中自有黄金屋’!” 江枝已经说过了,等秀才公身体好些,村里以后要开学堂。 无论男女,所有孩子都必须参加,家里谁敢阻挡,就要被罚。 江枝也只是趁热打铁提这样一句,毕竟现在的夏秀才还在病中,万一情绪不稳定吓到孩子就不好了。 谁知才一说,全村都答应。 若说在其他时候说让孩子进学堂,不会这样顺利。 夏秀才念书把自己念得疯疯癫癫的还摆在面前,谁也不想把自己孩子也弄疯。 在普通农户心里,念书就是科举当官,自知祖坟不冒青烟,也就没有这想法。 可现在看见念书还跟钱有关系,那就不同了。 哪怕不当官,懂得多也是好事。 趁着这风头,人人都答应,生怕自己家亏了,甚至在上学时还闹出不少笑话,这自然也是后事。 却说江枝和二瑞,小满带着小猪崽回山。 就三人离开这小半天里,山上的春凤和徐大柱小满爷三人也没有停,把以前伤兵们住过的窝棚加固过,扎上围栏,准备将这里改成猪圈。 这里一直都是野猪撒欢的地盘,见人添加上围栏,顿时不悦,老是想推翻。 人跟猪一来一回斗个不停。 终于,在见到一直跟着捣乱的佩奇突然撒丫子往山下冲,就知道那是江婶子他们回来了! 大家欢喜起来,春凤急忙忙往外接,小满爷和徐大柱却往家躲。 农家买猪回去很有讲究,要见的第一个人很重要。 猪崽见到的人若健壮安静,猪也是个老实听话不翻圈栏的,若那人挑食多病,猪崽也会长不肥。 现在还留在家里的人,小满爷年纪大了,大柱行动不便,都是要被淘汰的。 所有人中只有春凤合适。 可就在她看见小满江枝几人背着猪崽出现在山头,准备走过来迎接时,一直在院里陪彩霞玩耍的妮妮不知怎么回事跑出来。 妮妮也看见小满,顿时欢天喜地飞奔着迎过去:“小叔,小叔!你带什么东西回来了?好不好吃?” 见跑过来的是妮妮,小满叹息一声:“小馋猪,你就知道吃,我这里面装的是猪崽。” 江枝却笑起来:“来一个妮妮还真好,见人就要吃,肯吃才肯长。” 妮妮咯咯笑:“我太奶说我就是小肥猪!”说完还做了一个鬼脸,把大家都逗乐了。 四岁多的妮妮长得健康结实,整天不是跟着大人在山上干活,就是跟在佩奇后疯跑,一张小脸晒成阳光的颜色。 而且每天活动量大,能吃能睡,长得就像一个小猪崽,倒是一个吉祥物。 春凤此时也赶到,瞥一眼篓子里的小猪,笑得合不拢嘴,都无暇去管妮妮,赶紧带着大家去了新搭的猪圈里。 等猪崽稍微凉快安静下来,这才把早准备好的糠食盛了一竹筒倒进食盆中。 饥肠辘辘的猪崽再也不顾其他,扑进食盆里埋头大口吃起来。 三两下,食盆舔得干干净净,两头小猪立即就向春凤讨要起来。 见小猪崽刚买回来胃口就这样好,春凤露出满意的笑容。 接下来只需要守几天,等猪崽拉屎拉尿养成固定位置,养猪就可以进入长期发展了。 买完牲口,江枝回家就抓紧做两天蚊香。 她要准备去县衙给耕牛报备时,顺带把蚊香送到霍家药行。 不过,时间还有两天,老骡子才买回来,现在正养在徐根有家,先熟悉一下脾气,喂几天好料调养一下。 江枝也趁这空档把在佩奇茅坑边种的紫花地丁收了,现在正是开花收获的季节。 她用锄头挖,野猪也不闲着,用嘴麻利的拱翻。 开花的大部分草药收起来,只剩下的一些边角和小苗,留下播撒种子。 以后这里一年年都是紫花地丁,随时可以采收。 最后用筐把药材装好,江枝背着,野猪扛着。 佩奇哼哼唧唧,迈着小短腿不想走。 江枝摸摸它的背:“别偷懒,马上就有帮忙的来了,你以后可以天天来找小女朋友玩,不用回家。” 不料江枝一句“不用回家”,佩奇立即驮着筐子跑得飞快,直奔家里,生怕自己被撵出去。 等江枝气喘吁吁追回来,佩奇已经在翻自己的食盆,把木盆子弄得乓乓响。 “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江枝笑起来。 野猪平时公猪和母猪是分开生活的,尤其是现在的佩奇还是个纯情少男,脑子里只有吃。 刚买回来小猪崽,它就去探望过。 佩奇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把两头小母猪吓得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小猪吓跑了,佩奇却盯上人家的食盆,立即将围栏挤开,硬抢完一盆料,自然又招来江枝几巴掌,勒令它不许再进围栏里。 佩奇也不懂自己怎么又挨打了,但只记住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好像没吃上那边的细糠面,回来就开始摔盆。 第213章 老骡子 在山上过去五天,李老实就牵着骡子上山来接人了。 这一趟也是探路。 山路崎岖,坡道陡峭,有的地方人能走,大牲口不能走,该修整的地方还得修整。 谁知走到半道,老骡子死活不动,还尥蹶子转头就跑,李老实追了几次累得半死。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53节 见老骡子那惊恐万分的样子,李老实最后才反应过来,是佩奇那家伙在捣鬼,顿时气得又去撵躲起来的野猪。 最后,还是喊了小满二瑞帮忙,这才将老骡子连哄带骗的弄上山。 在山下养了五天,徐根有把老骡子梳过毛,喂了几天好料,精气神看上去比在牛贩子手上好点,可还是瘦巴巴的。 以前驮重物,背上有几处被木架磨去的毛皮坑坑洼洼。 小满爷摸着老骡子的背脊感叹:“你这家伙也是老骨头了,还得再奔一次命。 放心吧,这回你好好干两年,以后给你一个养老的地方。” 他说的是骡子,又好像在说自己。 本来没几年好活的,结果还奔一次命,日子也一天天过起来了。 之前老骡子还在天天干重活,什么时候倒下,什么时候被人吃肉。 现在换到自家人手上,最后几年总能活得轻松点。 李老实则在告佩奇的状。 “江嫂子,佩奇又在路上吓我,不光是吓人,还吓骡子。这山高坡陡的,要是把骡子摔了可怎么办?” 从去年徐长寿一家上山偷过“铁铃铛”之后,野猪就变得不爱守家,只爱守路,顺带负责接送家里人。 李老实上次上山来,被佩奇吓得不轻,直嚷嚷要求赔偿。 他说自己若不是知道佩奇爱在路上接人,差点就转头跑, 想想也是,任谁被一头大野猪拦住也怕,有它在,其他外人想到老云崖来就难了。 可现在老骡子也怕受惊可怎么办? 现在野猪成了致富路的的绊脚石! 要解决问题有不难,江枝不需要野猪和骡子能生出友谊,只要两者多接触接触,慢慢熟悉彼此的存在就行。 林子里,老骡子在小满爷的抚慰下,渐渐安稳下来,大口大口吃着鲜嫩多汁的青草,还有豆饼麦麸。 不远处,佩奇趴在自己拱出来的大土坑里,鬼鬼祟祟往外窥视。 它感觉自己的地盘越来越热闹,也越来越有威胁。 木棚里有两个小东西天天吃好的,不仅是细糠面,还有嫩菜糊糊。 现在又来个高大的,吃的也都是嫩草。 想到这,佩奇赶紧跑回山头,又去使劲敲自己的饭盆子……哐当!哐当! ……………………… 天还未亮,薄雾浓云弥漫山林,借着天边的星辉,老骡子身上挂着露水,驮着两大筐蚊香从山上下来。 村里此时已经两三家起了人声,老骡子在窝棚前稍微停留,就踏上去平川县城的官道。 二瑞和武阳推着独轮车跟在后面,这是托徐根有前两天在梨花镇买的。 江枝和小满坐在独轮车的两侧。 除江枝外,三个年轻人轮流着推车,轻车熟路,清晨又凉快,一直急行可以不用停下休息。 在山区行车,必须是独轮车称王,不限地形条件,泥地碎石,羊肠小道都能行,还没有无法忍受的颠簸。 在官道上往来的行人里,其实两轮、四轮的车很少,绝大多数都是推车前行。 此时独轮车除坐着人,还放着一大包东西,里面有春凤晒的木耳麻布草鞋。 还有村里人捡到的青冈菌、木耳、牙缝中省下来的笋丝,山鸡野兔和秀才娘子做的绣品帕子,这些都是请江枝帮忙带进城里换钱的。 临近中午,太阳渐烈,木轮车和老骡子也恰恰进了平川县城。 赶几十里路,此时人畜也都累了,江枝拿起竹筒灌一口凉开水,对牵住骡子的二瑞道:“我们先去霍家。” 又对小满武阳道:“车上这些东西你们送去杂货店,山鸡野兔若是他们不收,再找一家酒楼售卖。” 小满笑嘻嘻道:“婶子你放心,向大哥他们已经说过怎么做了。” 算起来,小满已经在城中卖过几次货,对城里规矩懂了七七八八。 尤其是卖嫩苞米那回差点出事,向德金他们就特意指了几户专门从事收购的杂货行。 说让以后有什么东西需要换钱的,直接送去那里就行,到时候报上他们的名字,不会被欺骗。 江枝点头:“好,你们卖完东西,就各自吃饭,我跟二瑞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下午回去时,记得在城门口等着。” 夏天赶路只有一早一晚,等回去时又是半夜。 小满连连点头。 他知道江婶子要送蚊香,还要去县衙报备耕牛,自己跟着也是气闷,正好可以找吴大哥、向大哥他们好好玩半天:“好的,我们会在城门口等。” 江枝带着骡子到霍家药行,正巧就遇到霍二小姐在。 “江夫人,你可算是来了,正想找人给你带信。”二小姐爽朗说笑着。 江枝佯装扶额:“怪不得前几天我耳根子烧得慌,看来人是不经念叨。” “哈哈哈!是勒,我就把江夫人给念来了。今天送来多少蚊香?”霍二小姐话风一转,就问向已经被伙计抬下骡背的筐子。 江枝苦笑:“前些时间暴雨,没了草药,这些天才赶出一千盘。” 霍二小姐正迈出脚停住:“江夫人,我还正想说这事呢?现在蚊香好卖得很,你应该多做! 啊,瞧我这心急的,还是该让你们休息,吃点东西再说不迟!” 江枝也正有此意,需要跟二小姐细谈:“那就麻烦二小姐等一阵,我先找个大车店把骡子喂上再来。” 这一路赶来,人还好说。 路上三人推车轮换,坐在车上时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还能歇一阵,现在不累也不饿。 老骡子就辛苦了。 一千盘蚊香虽然只有几十斤重,可要赶六十里,就是壮龄骡子都要累到极限。 现在已经上年纪的老骡子肯定吃不消。 于是江枝中途卸筐让骡子休息几次,再加上老骡子赶路经验丰富。 遇到下坡就快走几步,然后靠着崖壁或树杆休息,顺带还吃些青草。 这走走停停居然走完六十里,一点不比青壮的骡子差,把小满高兴得直夸:“牛贩子没有冤我们,这十两银子花得值。” 江枝看着老骡子,却想到临下山时小满爷说的话:“畜牲虽然不说话,可心里什么都明白,你们用这老骡子不要打,它自己就会知道干活。” 能活到现在都是肯卖力的,偷懒耍滑早已经死了! 第214章 黄桷兰 听到江枝需要寄放骡子,霍二小姐哈哈一笑:“都已经到了我这里,哪里还用得着你在外面地方去喂。 我让伙计在后院里备些食料清水,多点时间也好早把事情说清楚。” 霍二小姐做事风风火火,倒也对江枝脾气。 于是,二瑞跟伙计去伺候老骡子,江枝跟霍二小姐就去了药行后院。 这里有一间二小姐办事的屋子,除去半壁紧锁的木柜,还有一间大窗,窗外就是一棵黄桷兰树。 现在已经是夏季,树上花朵盛开,枝叶茂盛,郁香扑鼻。 江枝深吸一口气:“难怪在前面铺子里就能闻到这股味,真香!” 在现代,每到夏季,街头巷尾就有大妈们提着用针线串起来的花串售卖。 而在忌讳戴白花的巴郡,唯有栀子花和黄桷兰可以随便上头。 上到九十九的太婆,下到爬地走的小娃娃,都会在头上身上佩戴,美其名曰:撇汗臭! 一朵就能香一天,一朵花就能香整个夏季。 每每闻到黄桷兰的香味,就能找到一个戴花人。 霍二小姐既然家有黄桷树,自然是头簪花朵的。 听到江枝夸赞,二小姐笑着道:“江夫人若是喜欢,等入冬后可以移栽一株回去!” 江枝立即感谢:“家里正需要种些花花草草,那就太谢谢二小姐了。” 徐家村里现在树木稀少,若种些黄桷兰,不仅美化环境,等以后树长大还可以摘花换钱。 “既然要种花草,不如再多种些!” 霍二小姐另有含义的说了一句,不等江枝细问,她转身从旁边木柜子里取出一本账簿。 “江夫人,你那里有土地,除去粮食,想不想再种些药材?” 江枝眉头一挑,这可是好事,比起粮食,药材作为经济作物才是最赚钱的。 可她不能一口答应,很多药材种植当年不见收成,而且技术含量高,村民还没有经验,一旦种植失误,那就颗粒无收。 对还没有安稳下来的村民来说,吃饱肚子才是重中之重。 但机会难得,自己需要问清楚。 “霍二小姐说的种药材,不知道能种什么?我们土地有,就是村里没有种药经验,家里也没有存粮,经不起时间没收入。”江枝没有什么隐瞒,把徐家村的基本情况说清楚。 让村民种庄稼还行,要想种药材就难了。 霍二小姐道:“上次伙计到你那里买青粮,说你是村长,村里土地充足。 我就想问,以后可愿意种麦冬和白芷?不懂也可以学,我这边可以遣人教导!” 麦冬!白芷! 这是有四川特色的药材,比如江油的附子、绵阳的麦冬、遂宁的白芷、中江的丹参、天全的川牛膝等都是名牌。 江枝沉凝片刻:“这是好事,只是我还需要先回去跟大家商量一下!” 种地的事,还是田贵和徐根有几个人在作主,自己在答应霍家之前,需要先跟村里商量。 霍二小姐点头:“这是应该的,我这里也不急,要种药还需要先选地,季节也还不到,你们慢慢商量不迟。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54节 只是有一件事迟不得……” 说到这,她突然笑起来:“江夫人,我这里先得跟你报喜!” 江枝心中正在想怎么说服田贵他们种几亩药材,于是有些愣神:“二小姐有话就直说,我有什么喜的?” 霍二小姐眉开眼笑:“我霍家药行的板蓝根冲剂,已经卖出一月,各方面反映的消息都很好。” 商家就是不同,不会放任银钱白花花的流失。 从拿到配方到现在才过去两个多月,霍家药坊就制出冲剂,而且还放在各个药铺出售。 有好消息就是好事,江枝也高兴起来:“那可就真不错了!” 此刻自己是卖方,客户反馈意见很满意,自己这个卖方自然开心。 霍二小姐这也只是一个报喜,具体销量多少,价格几何此时并没有说,江枝也没有急着问。 她如今不急,还没有制药的准备。 一是各方面条件不够,村里事情繁杂,腾不出手来。 另外也等霍家需要先打开局面,自己跟着躺赢。 之前江枝跟霍家的合同写过,以后自己制药由霍家代销,售价一致。 现在巴巴的凑上去就吃相太难看了。 江枝不急着制药,倒是想起霍二小姐说要多做蚊香来:“二小姐说让多做蚊香,是销量又大增了?” 蚊香看似价低,一盘两文,实际上能舍得用的不多,普通人还是一把艾草熏过管半夜。 所以蚊香只卖县城,并不卖去镇上,暂时也没有往更远处销售。 一个平川县城住户几千家,五百盘也需要卖十天。 现在送来一千盘,想着怎么也得卖到入秋,怎么突然需要加量了? 霍二小姐点头,顺手翻开账本,指着上面的记录道:“有几家杂货铺来拿过。他们都是几十盘蚊香的买,自然不够卖了。” “而且我还去问过,他们从我们这里拿货,要卖五文一盘!” “哎呀,我才卖两文,他们就卖五文!”江枝惊讶了。 不是说巴郡商业不发达吗? 那些杂货铺又是怎么这样嗅觉灵敏的,能想到从药铺进货,倒手赚钱。 霍二小姐道:“你没觉得,这段时间的墨蚊子特别多,白天咬得人不敢停住吗?就连我这里也需要点香。” 墨蚊子,是一种比蚊子小几倍,只有蚊子脚尖那么大的小咬。 大概算是巴郡又一特产,咬人无声无息,无知无觉,毒性比蚊子还厉害,一叮一个大包,恶痒难忍,红肿难消。 数量上也可以用铺天盖地来计算,成群落在人暴露出来的肌肤上,如同一片墨点。 在巴郡,夏季时雨水偏少的日子,白天的小咬就成灾,咬得人无处遁形。 而雨水偏多,夜晚蚊子又肆虐成性。 前几天暴雨之后就是大晴天,墨蚊子多起来了。 于是那些购买得起蚊香的家庭,就需要晚上白天都使用,销量上自然翻倍。 而且比起药铺,杂货铺是人们最常接触的地方,推销起来也更容易。 江枝哑然失笑,蚊香本来就是各杂货商店卖得多。 蚊香销售一旦成习惯,霍家以后就什么都不用做,只管在中间抽成了。 不过江枝不后悔心疼,没有霍家药行这个平台,自己也不能这样容易打开蚊香这条路子。 比起种药材,现阶段做蚊香才是最好来钱的事,需要回去就马上开始。 于是,江枝答应下十天后送一万盘的要求。 第215章 相谈甚欢 接下来,江枝又跟霍二小姐商量今后需要发展的事情。 小咬是一种蠓虫,而且一般都是在旷野室外,蚊香烟雾气味的作用不大,最好的产品还是需要涂抹在皮肤表面。 于是,从药材种植再到驱蚊液的开发,江霍二人相谈甚欢。 霍二小姐虽然没有未经过现代文明的开发教育,但脑子灵活,敢想敢干。 能在家族中越过其他族兄族叔拿到管事权力,除去长辈呵护,自然还有过人之处。 江枝一说驱蚊液,霍二小姐就想到香薰,香精香粉。 几乎不用江枝过多解释,她就理解了液体驱蚊的方便快捷。 一个是身靠家族企业、聪明能干,一个心有古今科技、足智多谋,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霍二小姐说,以后江枝做出来的产品,霍家都愿意帮忙销售,至于抽成到时候看效果再说。 江枝也应诺,以后有什么会让霍家先试。 没想到时间一晃过去一个多时辰,两人话还没有说完,可江枝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县衙。 知道从徐家村来一趟县城不是容易的事,霍二小姐听到还要去县衙办事也不好多留,只能送她和徐二瑞到县衙门口才离开。 县衙后署,不耐湿热的章县令一身宽松常服,在竹边凉亭接待江枝。 婢女兰芝给两人送来井水镇过的瓜果和茶水。 坐在轻风徐徐的竹荫中,章正还使劲扇着大蒲扇,皱着眉听江枝说完买牛犊。 “官府是有二两银子的扶农,走时,你让二瑞去户房领取四两银子。” 一直候立在旁徐二瑞赶紧点头答应:“是,一会就领去,四两银子再添一点又够买一头牛犊子了。” 章正眉头皱得更紧:“四两银子买牛犊?可户房上报的都是八两银子。” 江枝如今也知道衙门深如海,里面很多东西说不清道不明。 可她不是会计专业的,不懂就这买牛的价格上波折几次,其中的窟窿在哪里。 只知道官府的库银在流失,农户有受益但也不多。 “章县令,官府既然要补贴,还不如落到实处,直接免我们农户部分税赋,让普通人一家一户见到好,也知道官府的用心。 以工代筹,以银募工,银钱流动都在明处也好管理。” 这种补贴政策最是复杂,上下不通,中间吃空,时间长了养出一堆蛀虫,最后的办法还是减少中间商。 江枝一番话对一个普通农妇来说实在有些超纲,可章正点点头:“你虽然只是乡野之人,倒是懂得集民众智慧,说得有道理。” 江枝已经说了,自己一个村妇能当村长凭的就是敢说胆大。 虽然不懂管理,但集合了几个能人当助手,模仿着官衙在徐家村有一个领导班子。 现在她说什么话都是村民商量的结果,完全没有被人怀疑的地方。 章正表扬了江枝,没有说免税赋的事,又继续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徐家村现在能平稳,一是人少好管理,二也离不开你的管理有方。你以民制民,这方法可行!” 江枝章清楚章县令这样说,暂时是不会免税了。 他是心有民众,可到底不能事事过眼。 县令就是一个土皇帝,要管理一个县能依靠的是三班六部,下面人数众多的胥吏和阶梯式的乡绅里正。 胥吏是没有朝廷发月银的,需要的还当地官府库银负责,若是绕开他们,必定会全盘崩溃。 断人财路,就是杀人父母,江枝也将会受到报复。 都说铁打的官衙,流水的官,嘉庆皇帝还说过“朕与胥吏共治天下”,要想丢开中间早已经习惯了的用人方式,很难。 江枝撇开这个封建制度体系里痼疾的话题,她问最后一个要求:“章县令,之前民妇讨要的周王手书,可有消息?” 时间过去大半年,就几个字而已,周王不会还写不下来吧。 章县令摇动的扇子一顿,有些无奈道:“江氏,如今战事未平,周王并不在封地,你要的手书拿不到,以后总会有的。” 张巡检每回一次县衙,就会提一次徐家村的变化。 自己心里有数,这是在帮江氏讨要周王的手书。 因为张兴的杀匪之功被自己压下,现在他虽然是成了县巡检,可到底是白白丢了一个嘉奖,要是江氏得赏,张兴也与有荣焉。 可周王从去年开始就带兵在外,并没有回巴郡。 江枝有些失望,也不好再催要。 她原本想的是不管原书中聂繁天是否会回到徐家村,又会用什么态度来对自己,都需要先将自己发展起来。 若能早早拿到周王手书,有这个大虎皮,自己就可以放开手脚做事,再不用遮遮掩掩,考虑来考虑去的。 可现在周王不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巴郡…… 哎!只能说好事多磨。 等徐二瑞在户房登记好买牛数量,再领到四两银子的补助,江枝母子这才退出县衙。 此时天色已经到了黄昏,想到小满和武阳还在城门口等自己。 江枝就赶紧让二瑞去霍家药行取回自己的老骡子。 自己则赶去绣坊卖秀才娘子的帕子。 小满和武阳都是小年轻,不好做这种精细活。 到了绣坊,此时里面还有两个女客在挑花样。 江枝这急匆匆走进店来的动作吓了别人一跳。 一个穿着耦合衣衫,戴着金簪玉镯,还挂着一串黄桷兰的小女子站在窗边,正伏身看架子上的几根帕子。 抬眼看见江枝进来,顿时捂住口鼻一脸嫌恶,嘟囔了一句:“臭哄哄乡下婆子也进绣坊!真是晦气!” 旁边,看起来是婢女的小丫头一下窜过来,把自家小姐挡住,瞪着江枝不客气道:“你站远些,别熏着我家小姐!” 江枝也知道自己赶了这几十里路,再是坐车没动,在这暑热的天气里也是风尘仆仆,汗流浃背。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55节 在霍家药行,霍二小姐还让人送了水,简单梳洗过。 除棉麻衣服皱巴巴的之外,就连在县衙章县令都没有说一句“有碍观瞻”,现在却被这小丫头驱赶。 她可不是个任人欺辱的性子,可现在有事要做,小满他们也还等着,不想多生事端。 于是只淡淡说了一句:“那就麻烦你们让一下,别熏着你家小姐了!” 第216章 巧针坊 这句话晃耳一听没毛病,藕合衣衫的女子还真的退开,好像真怕沾染上江枝身上的汗气。 那个小丫头却不依不饶起来:“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不自己退出去,还敢要我们让!” 江枝没搭理她,自顾自走到高柜边找绣坊的女掌柜。 自己一把年纪了,肝火不能太旺,多生一丝气,就要多长一根皱纹,划不来。 女掌柜三十出头年纪,长得白白胖胖,像个面团一样的人物。 此时见这种拌嘴也是见多不怪,见江枝进来就笑着道:“这位大嫂子是要买什么?” 江枝刚要取出秀才娘子的绣品,就见那小丫头气冲冲过来:“于掌柜,你这绣坊做的什么生意,连这种乡下婆子也可以进出?亏得别人还说你这个巧针坊是平川县城最好的!” 江枝哑然,这是什么人家的婢女,怎么这样跋扈不讲理,在人家店铺里就这样下人面子。 还不等她开口,于掌柜已经巧笑着道:“小琴姑娘说的是,我们巧针坊只是一个小绣坊,比不得锦州城的店铺大。 开店做生意,总要受气,随便遇上个放刁撒野的都得笑脸相迎,不敢得罪,你说是不是。” 小琴姑娘得意洋洋:“我们这样的客人你自然得好好伺候,可这种乡下婆子就该撵出去,平白让人把你这店铺都小瞧了。” 江枝噗嗤出声:这个傻子,被人指着鼻子骂成猪都没听出来。 不对,猪很聪明的,佩奇要是被自己骂,一样可以知道。 于掌柜笑容不减:“小琴姑娘见谅,来者是客,我们都是一样接待。” 小琴姑娘顿时恼了,拉住那个女子就往外走:“小姐,我们走,这绣坊被人夸上天,也不怎么样,连锦州城里云香阁一般都比不上。 当初我就说该在云香阁买衣服,偏偏夫人说平川县也不错,让到这里才买。” 那女子好像生怕闻着一丝臭味,帕子捂着脸,也是愤愤:“二娘这就是怕我多用银子故意骗人的,我找爹要去!”说着跺着脚就退出绣坊。 等这主仆一走,绣坊另外一个在挑花样的女人顿时活跃起来。 眼睛还一直盯着店外那对主仆远去,小碎步已经到了江枝和于掌柜跟前:“你们知道吗?听说这是从锦州城搬回来的杜家小姐。 这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住在青柳巷,家里也是做生意的。 十几年前杜家也是平川县的,现在才回来。 那家夫人不是原配,只是继室,就把前面原配生的女儿送回老宅来了,你知道不?” 江枝:“……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她邻居?” 这八卦的力量真大,平川县至少也有几万人,什么时候搬来一户,大家就都知道? 那妇人摇头:“我要是邻居,哪里才知道这么多。 我也是听别人讲,这些话是前天,杜家一个下人买菜被人在菜摊上问出来的。” 江枝:“你们真是厉害!” 于掌柜笑着道:“这大半年搬回来的多了,以前是我们这不太平,自从章县令来了,流民少了,前街有几户人家也回来。” 那女人还想继续八卦,尤其是像江枝这样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的人,立即就想开启长篇大论。 可江枝没有心情听下去,取出绣品打开:“于掌柜,你看看这几根帕子收不收?” 于掌柜显然也不好在顾客之中道人是非,接着江枝的话就道:“只要手艺好的绣品我们都收,银钱上……” 话才说一半就卡住,只顾捧着帕子细细查看。 可那个八卦女人还不尽兴,一个劲的说着杜家事:“我有一个以前玩得好的手帕交就住在青柳巷,听她说,那杜家院子关了十多年,现在才打开,正招下人。我二舅母娘家的堂姐说想去当厨娘!” 江枝此时心中挂着卖掉帕子,就给秀才娘子买做团扇的丝线和绣布,还要一些团扇的扇骨,对这个些闲话不感兴趣,可又不能走开拒绝,只能“哼哼”几声随意应付着。 于掌柜把这几方帕子一一查看过,长舒一口气,抬眼起来已经满是笑意:“这位大嫂子怎么称呼?看不出来还有这好手艺!” 秀才娘子做的帕子是套图,全部是桃花。 花朵只有豌豆大小,可针脚细密平整,色彩艳丽、花团锦簇、姿态万千,用来做裙摆最为合适。 江枝心里早有准备,可见秀才娘子的帕子如此精巧细致,也是吃一惊。 可见于掌柜误会是自己做的,她哪里能冒领别人的作品,忙解释道:“于掌柜误会了,我姓江,这可不是我的手艺,今天是来帮人代售的。” 于掌柜顿时露出遗憾,仿佛对江枝不是绣主很失望。 她这才接近就是家人般的熟络,搞得江枝心中顿生内疚:自己这胡萝卜一样的手指不会绣花,还真是棒槌。 于掌柜也只是微微失望,情绪方面拿捏得极好:“看大嫂子是能干人,还以为帕子就是你绣的。” 江枝汗颜:“于掌柜看这些帕子是什么价格?” 于掌柜把帕子放回绣袋,笑眯眯道:“我们巧针坊收绣品是按质地,线迹、配色和图案来定的。大嫂子拿来的这些帕子都是上等,而且还成套,价格自然会给到最高。一根一百五十文,大嫂子可满意?” 江枝想起秀才娘子给自己说的话,只要能给一百五十文就可以售卖。 现在巧针坊起步就能给出一百五十文,那说明还有谈价的余地。 江枝面露无奈:“掌柜的,我只是帮人代售。 主家说过,这是渝州府最流行的针法,图案也是名家所绘,至少二百五十文才能卖!” 她这价报出来,于掌柜就连连摇头:“我们这个县城,怎么敢跟渝州府比,再说你这帕子布料太过普通,可惜了这绣花。我最多能给你二百文!” 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二百二十文成交! 秀才娘子一共有六根帕子,卖得银钱一千三二十文。 江枝又从绣坊买了绣线和丝绢,再买了两把扇骨,这些银钱就又回到于掌柜手中,江枝只剩下二十文。 于掌柜笑得粉团团的脸上找不到眼:“江大嫂子,只要有刚才绣帕子的手艺,我愿意一把团扇给三两银子。” 一把扇三两银子,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比自己落满灰尘的做蚊香强。 江枝却摇头:“这我可做不了主。” 夏母说过,秀才娘子的团扇一个月才能绣起一把,可以供起一家人吃喝。 第217章 夜路 这边卖了帕子,江枝就急忙往外赶,徐二瑞已经牵住老骡子等在外面。 养在霍家药行的老骡子休息了大半天,吃饱喝足已经恢复精神。 二瑞也把几个人在路上的吃食准备好了。 等到城门口,就见到等待的小满和武阳,旁边还有向德金。 一见江枝,向德金就道:“婶子这来回赶路太急,还是休息一晚再走吧!” 这话霍二小姐就说过,要江枝休息一天。 江枝道:“外面哪里有家里自在,白天不好赶路,只要留下来就又是一整天。倒是我们上次卖嫩苞米给你添麻烦了!” 上次还真是全靠向德金几人帮忙。 向德金嘿嘿笑道:“婶子说的哪里话,我们兄弟之间的事,不存在麻烦不麻烦。只是听小满说山上现在热闹了,佩奇也大了,好想去再跟它摔一次。” 以前他们几人住在山上,每天都是跟小野猪斗智斗勇的玩闹,现在大半年过去,听说野猪长到快两百斤,很是想念。 说话几句,眼见天色渐晚,地皮上的热气消退。 城门口那些同样想趁凉快赶路的人已经离开,江枝几人也就告辞出发。 因为是月中,天上满月当空,明晃晃照得亮如白昼,夜风凉爽,比白天赶路舒服多了。 江枝依然坐木轮车,有三个精壮小伙推着走,她是一点都不累。 小满很是兴奋,不停给二瑞说着在向德金他们那里听到的各种稀奇事。 什么巡街查案,什么抓盗捕贼,还有杀人抛尸。 此时走在荒郊野岭,看着周围暗影沉沉,混着各种虫鸣怪叫听聊斋,真是一个身临其境的刺激。 二瑞和江枝在小满说到“那老房子有一只古井,向大哥他们听到里面有声音,低头一看,只见眼前一花,冰冰凉凉还带着水汽就溅到脸上……” 江枝心都提到嗓子眼:“一个盗藏在里面,跑出来了?” 徐二瑞也紧张道:“是啥东西?不会是鬼跳出来?” 小满嘿嘿一笑:“向大哥说,他也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一只巴掌大的青切猫儿(青蛙)跳出来了!” “小满……你又皮紧,该挨黄荆条子了!”江枝气得指着他又骂又笑。 几人说着笑着,小满不知怎么就说到打仗上。 现在的战场已经不在巴郡,这里渐渐恢复平静,人们也开始在淡忘战乱,为了生活奋斗。 可在其他地方,战火烧到哪里就乱到哪里。 小满压低声音道:“听几个衙役说,周王的兵都是从巴郡出去的,尤其是有一支队伍,打仗不怕死的冲。 嘿嘿,把那些朝廷的兵打得见面就跑。” 江枝眉头渐渐皱起来,周王出了巴郡,这仗还在打,那个男主如今在干啥?就是那支最猛的队伍里? 已经很久没有再做梦,她也完全想不起原书写的细节。 原本看网文都是只为一乐,跳章阅读,听书睡觉,看完下章忘上章,看完开篇知结尾那就是常态。 尤其是爽文,看完就忘完,完全回想不起每一本的内容,甚至都想不起这些如出一辙的套路爽文名字。 江枝没出声,武阳是一贯话少的,再说这些话他已经在城里听过。 只有二瑞和小满嘻嘻哈哈说个不停。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56节 突然,走在前面的老骡子停下脚步,头顶竖起的耳朵不住转动着方向,倾听周围声音,这是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推车的武阳也停下,摸出腰间带的刀。 小满和二瑞警觉抽出车上放置的柴刀,江枝也站起来,看向一旁的山林。 此时夜深人静,本来就人烟稀少的路上根本就见不到人。 这时候能遇到的不是劫道的土匪,就是什么野兽。 几人也不是特别紧张,在野外遇上动物是很正常的事,在前面以前遇到过几次这种情况。 只要不是特别饥饿,不是狭路相逢,野生动物是不会主动跟人起冲突。 遇上土匪的可能性也不大,这是去平川县城的官道,距离徐家村也只有二十多里,有巡防队来去,土匪不敢在这里下手。 没让大家等待多久,就听到一阵窸窣声起,一头狗样的动物从道外山石后出来,飞快蹿过官道,消失在树林里。 “是野狗!”小满眼尖认出来了。 老骡子又站立片刻,这才试探着迈步向前走。 这次回去因为是赶夜路,路程远,老骡子体力也不行,江枝就没有在城里买粮。 老骡子虽然比不上那些青壮骡子有力气,但老有老的生存方式,在路上随时都在节省体力。 能走一步的路程绝不走出两步,能走小弯的绝不走大弯,脚步一直不急不缓,更会听声音辨危险。 江枝觉得,只要给动物足够长的时间,它们也是有智慧的! 余下的路大家不敢再悠闲,眼看已经午夜,小满二瑞和武阳三人轮流一路小跑,终于顺利回到徐家村。 此时整个村子一片寂静,若是寻常山村,早应该是犬声震天。 “我们该养狗了!”江枝感叹一句。 平时白天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狗狗的重要性。 用一句老话来形容:“打一个响声也好啊!” 可惜那些在村民逃荒丢下的狗子,在逃过兵乱火灾后,还是落入在这里聚集的流民口中。 再加上村民没有多的粮食养畜牲,现在村里也没狗。 没有狗守夜,这些睡觉的人里面就有守夜的。 江枝几人才踏进房舍之间的道路,就有人听到声音从窝棚里出来。 “江婶子,是你们回来了?”徐根有上前来牵骡子。 刘氏也撩开帘子出来:“哎呀,又是夜路,我给你们煮点稀饭去!” 江枝喊住她:“刘嫂子,我这里有买的馒头,你烧一口水就是,我们在路上将水喝完了。” 几人一阵忙碌,吃点喝点,又在村里歇下。 随着霞光升起,早起的农人又下了田野间。 徐家村恢复生机,现在孩子们跑着去割猪草,放羊子。 村中的仓房下聚着七八个妇人,每个都一脸笑容,相互的交头接耳:“嫂子,你这次卖的青冈菌有多少钱?” 被问到的女人把腰间的钱袋打开,美滋滋给别人看:“县城里的人就是有钱,村长带过去同样多,比在梨花镇多卖了五文!” “是呢!是呢!你看莲花家一只野鸡卖的钱,够买好些粮食,她家根庆已经去镇上买肉去了。” “谁叫人家运气好,捕到野鸡,我家就只有一只兔子……” 妇人们说着话各自散开。 第218章 变化 夏秀才家的窝棚前,秀才娘子坐在木凳上,拿着扇骨和绸布熟练上绷线。 旁边,色彩艳丽的丝线放在脚边针线筐子里。 不远处,夏元在背书。 摸着熟悉的绣布和丝线,秀才娘子清秀的脸上满是沉稳和坚定。 她现在找到安居之所。 相公虽然病着再无法参加科考,只要有婆婆帮忙,自己就能一直住在这里,挣钱养大孩子。 虽然这里贫苦,有江村长在,即便大家都是流民杂居,也没有偷盗抢劫。 自己再不会听到奚笑和恶言,也不会担心被人打上门来嘲讽。 就在这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干瘦白皙的手:“蕙兰,你又要绣扇子?还是为夫给你画吧!” 秀才娘子一怔,回头看向夏秀才,嘴巴动了几下,那声音才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很是沙哑道:“好,我要飘花落!” “行!” 夏秀才一撩衣衫,很是自然的跟韩蕙兰坐在一根长凳上。 又撸起衣袖,俯身从针线篮子里捡出一枝削得极细的墨笔,拿过妻子刚绷好的扇子,直接落笔,细细绘画起来。 三两笔,一枝骨干嶙峋的红梅跃然布上,梅花傲立,暗香疏影! 本来想要的桃花飘零,在雪白的扇面上却成了雪中梅花。 画错了! 秀才娘子在旁边红了眼眶,硬憋着不敢有丝毫声息。 虽然夏秀才画错了,也让她开心激动不已。 以前所有绣品都是夏秀才绘画样。 那时候,虽然家里事纷纷杂杂,娘家亲戚也多对自己这个久不中举的相公看不上眼。 可自己跟书言两情相悦,每天他读书,自己绣花,每幅绣样也是相公亲手绘制,夫妻俩琴瑟和鸣。 可从生病开始,书言就不再绘画,整日懒散嗜睡。 对着家人神情木然呆滞,只有拿着书本时才会情绪激动,颠三倒四念个不休。 虽然到了徐家村狂躁抑郁之症渐缓,除去木呆之外,偶尔也会清醒一点,跟家人说几句话,教导元儿识字念书。 但像今天这样,主动帮自己绘花样还是第一次。 秀才娘子就这样呆呆看着夏秀才,眼泪终于是扑簌簌落下。 就在这时,江枝跟夏母说着话从窝棚里出来,一眼就看见这温馨一幕。 夏母什么都没说,一把抓住还懵懂的江枝,马上将她重新拉回窝棚里,声音激动:“书言两年没有画过花样。” 江枝也反应过来,压低声音对夏母道:“秀才公现在一天天好些了!” “是啊是啊,我们别出去惊着他们!” 于是,江枝和夏母躲在窝棚里,看着外面坐着的两人嘿嘿傻笑。 两个妇人鬼鬼祟祟,对着外面傻笑的场面若让其他人看见,一准要将两人当偷窥狂抓起来。 夏母眉间深深皱纹舒展开,低声感激道:“江村长,我们能在这里落脚,真是万般感谢你。若不是你送粮送油,我们这一家早就熬不下去。” 她说着紧紧握住江枝的手。 千言万语汇成力气,顿时把她感谢的江村长捏得呲牙咧嘴。 江枝苦笑着:“夏嫂子,夏秀才能好是好事,可你再捏,就要把我捏坏事了。” 夏母赶紧松手:“对不住,对不住!我、我实在是心里高兴。” 两人又窃窃私语。 江枝道:“夏秀才是被人轻蔑鄙视,才迷了心智,我以后让人多夸他,天天的夸就能夸好。” 她心里明白,夏秀才这就是抑郁症,自信崩溃。 心病还须心药医,只要能找回信心,就能病好。 夏秀才好起来,自己的小学堂才能真正建起,以后妮妮和彩霞才能上学。 夏母哭笑不得:“你虽然是村长,总不能让人平白无故的夸出来。” 话虽然这样说,夏母心里还是有了希望,说不定在这些善良人的呵护中真的会好起来的。 江枝这一天没有回山,而是忙着安排人手。 自己在霍家接下万盘蚊香,若只是压条,单凭山上的八人做是能做出来,但加上碾粉和晒各种草药就没有时间做,必须得再招人手。 好在,现在有的是人供自己用。 “田贵,根有,李老实,我要雇人!” 江村长一声雇人,仓房外就站满青壮。 夏秀才捏着笔在认认真真的记录。 江枝大声道:“这次时间紧,任务重,每天五十文的工价。 做得好的人,我另外有奖励!一斤猪肉,十斤白米,一斤清油!” 她的奖励说完,按想象应该引来欢笑,可下面的人群里没有人说话,反而眼睛齐刷刷看向夏秀才那边。 他们对江村长的话莫名的相信,因为这些话都被夏秀才记录下来。 世人相信落字为定,嘿嘿,白纸黑字,自己只要做完事,谁也别想墨了去! 夏秀才那边运笔不休,才把工价和奖励全部记好,瞬间就被人围住。 “秀才公的字写得真好!一个一个就像春天搓的棉花粪球球。” “秀才公的脸也好!眉是眉,眼是眼,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 “你们都说完了,我说什么,秀才公的头发好,又黑又密就像锅底灰一样。啊,如同泼墨。”有人绞尽脑汁的想出一句文绉绉的话。 “秀才公的手长得好!细细长长的,一看就是捏笔杆子的手。” 人群里,夏秀才本来木呆的脸,此时变成懵逼状态,他不懂村民怎么就围着自己夸上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57节 江枝也有些懵。 她刚才在招工前说了一句,以后村里谁想有活干,就需要讨好夏秀才。 不用送礼,只要每天一句夸赞的话。 这可是小事,现在要干活了,立即人人嘴巴像摸了蜜似的,围着夏秀才就开始夸。 顿时社交恐怕分子遇上社交恐怖分子。 面对这直白又简单的称赞,哪怕夏秀才再木讷也被夸得面红耳赤。 “你们……你们……我、我!”夏秀才努力想说一句什么,可脑中混沌,他想不起自己想要的词汇。 “啊!秀才公不要担心,我们都会认真做事!” “对,秀才公,你把我名字写上!” 等十几个人闹闹嚷嚷把自己的名字登记在用工簿上,夏秀才已经两眼发直,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感觉自己脑袋要炸开了。 旁边,江枝和李老实早有准备,都担心的望着他。 只要夏秀才一有不对,马上就送回去安静一会。 没想到夏秀才的大脑没有崩盘,只皱着眉,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共十三人,三人碾粉,十人砍树!” 第219章 蚊香和驱蚊水 江枝计划让村里人帮忙采黄荆叶,采香樟树叶,采柏树叶,采榆树皮,麻柳树叶,采薄荷和艾叶,放到晾棚下风干。 然后用村里的大石磨,大石碾和木臼石臼捣成粉末。 再把粉末送到山上去,剩下的工序则由山上的两家人来完成。 虽然蚊香做法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高科技。 寻常人家的各种供香早就是必备用品,檀香也是富贵人家的生活点缀。 做蚊香不过是换了一个实际用途而已,江枝只是不想一开始就让其他人乱了市场。 采各种树叶是很容易的事,只一天村里的晒坝就堆积如山。 妇人们也可以参与,帮忙在晒坝翻晒各种树皮树叶,一天能挣十文。 这样一来,家家都有人找到工作,又不耽误地里的活计。 安排好村里事,江枝回到山上就整整休息一天。 她跟二瑞小满他们比不起来,跑了百里,年轻人睡一觉就能缓过来,她坐着不动也累得腰酸背痛的。 现在山上做蚊香完全丢给春凤和大柱,村里交给二瑞小满和李老实,她也彻底腾出手来。 在县城里,霍二小姐说小咬厉害,这个江枝自然知道。 只是她在山上住着,气温稍低,数量并不太多,再加上有长袖长裤,比不上扰人清梦的蚊子讨厌。 现代的驱蚊液中主要成份是柠檬桉。 配方为柠檬桉纯露,艾叶纯露、金银花纯露、薄荷纯露。 当然普通桉叶一样有效果,只是含量多寡之别。 要想做出驱蚊药水,就需要用蒸馏出各种草药的纯露。 这对需要制药的江枝来说并不是难题,她上次从霍家药坊看过,就知道这里的蒸锅是什么样。 在中药中,分子蒸馏通常被用于提取植物中的活性成分,如精油、芳香物质和生物碱等。 这些活性成分可以用于制作中药饮片、药酒、香料和化妆品等产品。 而中药蒸馏使用的是低温蒸馏,50-100°的温度下进行,正适合现在的条件。 西药蒸馏需要高温提纯,200-300°的温度。 把切细的桉树叶放进蒸药砂锅中,用水淹没,再在砂锅上面放一口铁锅,摆上引流的细铜管,一个类似酿酒用的天锅装置就完成了。 不担心其他人看见,这些东西就摆在露天院子里。 巧云把盛满水的天锅放好,再用麻布塞紧缝隙,江枝抱着小彩霞在旁边指点着怎么操作。 小彩霞咬着手指,一脸惊奇的看着娘和奶奶在“摆锅锅宴儿”(过家家)。 看见巧云开始烧火,小家伙顿时激动了,挣扎着往下滑:“娘!我……我……我!” 一岁的小女娃腿脚灵活,就是说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蹦。 江枝见她要忙着去烧锅,只能把人放在地上提醒道:“小心孩子摸到这些锅灶。” 巧云拉住孩子,笑嘻嘻道:“彩霞也是个听话的。” 孩子听不听话现在还看不出来,江枝知道,佩奇是个听话的。 现在山上有了小猪仔,佩奇突然就变得懂事了。 此时原本躺在围栏外睡觉的佩奇耳朵动了动,立即起身。 江枝才迈出几步,看着又跟在自己身边的野猪,有些好笑道:“我又不会去喂小猪,你盯得太紧了。” 现在的佩奇不满山撒野的跑,在家除去讨要吃食,就在山头附近转悠。 掏兔子洞,找蛇窝,巡逻放哨,勤勤恳恳的工作,把从家到各处地里,到村里的路都踩宽了。 只要江枝在家,那就脚跟脚的走,一副随时表现自己很乖的样子。 听到没吃的,佩奇也当没听懂,依然哼哼唧唧,用湿漉漉的鼻子拱着江枝垂下来的手。 “算了,来给你刷背!” 虽然二百斤的野猪怎么做都跟乖巧可爱不搭边,江枝还是被佩奇逗乐了,抓过竹刷给猪挠痒痒。 现在正提取着桉树纯露,虽然有巧云在旁边守着,江枝也不敢走开,索性哄哄野猪。 又把彩霞抱过来,配合佩奇玩踢藤球,这是两家人都喜欢做的事。 藤球是江枝专门用葛藤编的,踢着能滚,野猪咬着也不怕咬破。 很快妮妮也来了,两个小女娃很快就跟佩奇玩在一起。 孩子踢过去,它用嘴拱过来,一来一回都讲规矩。 一不小心藤球就滚下山坡,野猪马上蹿下山去再叼着回来,乐得妮妮和彩霞咯咯笑个不停。 随着时间过去,桉叶里的蒸馏水开始凝聚,顺着导管滴入陶罐中。 蒸完桉叶,然后就是艾叶和薄荷叶。 锅里的药物换了几种,用作冷却液的天锅一旦烧热也需要不停的换。 等到四天后,二瑞和小满赶着老骡子驮第一批药粉上山,几种纯露也提炼出来了。 蒸锅一收,山上的两家人就开始压蚊香盘。 现在大家做蚊香盘都是熟练工,小满和二瑞干体力活,先把各种粉末按比例揉和成湿泥,然后再放到竹筒中挤压成条。 只要原料充足,做蚊香盘很快,做完一批休息时,小满再赶着老骡子下山去村里去取碾好的草粉。 不到十天,在村里十几人共同努力下,一万盘就完成了。 一万盘蚊香没办法再用老骡子运送,这次江枝给张军头送了蚊香和驱蚊水。 他们巡逻时,也是需要在路上驿站宿营,深受蚊子的攻击,尤其是山里的大花蚊子,嘴长个大,几只就可以摆一盘菜。 驿站只能烧烟熏赶,可有时候困极了,一觉醒过来脸上手上都是大包。 一听这小小一盘就可以熏蚊子,还有这药水抹一抹也可以驱蚊,张军头自然满心接受,还怨了几句:“已经卖了这样久才想起我老张,是不是怕我不给钱?” 张军头这样说,还真是冤枉江枝了。 担心不给钱只是很少的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想让霍家那边检验效果。 张军头这边遇到的都是外地客商,比不得卖嫩苞米,那就是明挑明选的东西,过后没什么售后可谈论的。 这蚊香还只是初卖,配方还在调整中,若是坏了口碑,就难再得别人的信任。 这样也让张军头他们在商贩那里失去“军用品,质量好”这个宣传效果。 可江枝不想给张军头说这些商业的细节,只笑着道:“以前的驱蚊效果没现在的好,你们用的是特制,自然不能那些在城里熏香的能比。” 张军头想想也是,野地的大蚊子,跟那些养在城里的蚊子不一样,是需要药力更猛才行。 第220章 再谈生意 这一次江枝再去县城,没有坐二瑞他们的推车,而是坐的巡检营骡车。 张军头派人进城采买物品,用骡车带就把那些蚊香送去。 同江枝去的只有二瑞,小满被留下安排人继续碾药粉。 见江枝真的在十天内送来一万蚊香,霍二小姐长舒一口气。 她把新制的冲剂送往府城的同时,就把蚊香也带了去,现在那边也在要求调货。 夏天就这样长,现在已经进入七月,八月中秋后早晚转凉,能卖的时间还有两月,这一万盘蚊香正好填补上,卖完就结束。 这一次说要万盘蚊香也是考验。 商人重利,友情是友情,生意是生意,江夫人能言出必行,实力和技术都是有的,以后自己也能有更多信任和安排。 “江夫人,你可送来了,前些天已经被人预定去一千盘,又有两处在催。 啊!我忘了告诉你,我在渝州府的药铺也试着卖蚊香了。” 上次来时,霍二小姐可没有说这话,江枝淡笑道:“二小姐,生意场上讲究的是利益交换。我是农户出身,相信的是一份耕耘一份收获,以后会以真心对待二小姐。” 霍二小姐哈哈一笑:“江夫人之诚意,必要回报。” 她知道自己上次没有说完实情,还存有试探有些不地道。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58节 可江夫人并没有为之生气,心里略有愧疚。 只是这愧疚之心还没有维持多久,就被惊喜代替。 “什么,你说能驱蚊的精露已经带来了,真的还是假的?” 霍二小姐倏然站起,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之前的冲剂是江夫人送上门的,蚊香也是,这早有准备不算奇怪。 可驱蚊水是自己无意提前,虽然两人探讨过,可时间短促,也只是简单说几句,现在江夫人就送来了。 对霍二小姐的惊讶,江枝笑着回复:“这可是比蚊香还真,只是怎么个价格,还需要二小姐商量过才定。” 她丝毫不意外霍二小姐的反应,自己在这里或许是个没有社会经验的外来人,但说到这些技术上,那相当硬核! 这一次霍二小姐没有再质疑,只笑得合不拢嘴:“江夫人,还是让我开开眼界吧!” 因为时间匆忙,没有准备好装盛的器具,更没有定价格。 江枝只将几种纯露调配好后,就装进一个大罐里,重量有十斤。 霍二小姐打开盖子,立即一股郁香充斥满场。 她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蘸了一点驱蚊水出来查看,然后闻了闻:“有薄荷和金银花,是清凉之剂。还有艾叶……”她又闻了几下,露出思索的神情。 江枝没有再做解释,桉叶是不常入药的。 其实桉叶内服有疏风清热、解毒消炎的功效、外用更是杀虫止痒,还能治疗痈肿疮毒、湿疹、皮炎、疥癣瘙痒、水火烫伤、外伤出血等症。 再加上金银花和薄荷,对暑热后的皮炎也有效果,这个方剂江枝不打算公布。 霍二小姐懂药,更是个生意人,知道自己不能询问里面有何药材,转而就谈到这生意怎么做。 两人坐在霍家药行的后院,黄桷兰香气郁郁,两人谈笑嫣嫣。 霍二小姐笑着道:“霍家提供小瓶装,每瓶十文,江夫人你那里需要每三天送货一次,每次数量我会提前预定。” 江枝点头:“好,只要你提前一天告诉,我就能完成订单。” 虽然艾叶桉叶都有杀菌的作用,是天然防腐剂,但整个生产线都缺少完整的无菌操作,江枝不敢把保质期定得太长,只有尽量缩短生产时间。 在销售价格五五分成的基础上,霍家提供包装和给顾客介绍使用方法,江枝负责生产原料。 交付完蚊香和驱蚊水,霍二小姐在酒楼摆了席宴请江枝母子,提前庆贺生意兴隆。 同席的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长得浓眉大眼,五官端正。 “江夫人,这是我外子,姓卢,现在管了渝州府那边的几个药铺,若不嫌弃,江夫人可称他小卢!”霍二小姐笑着介绍道。 那年轻人对着江枝行礼:“早就听我妻子说江夫人不仅懂药,还能制成新剂,以后还希望多多关照。” 江枝也不托大,笑着回礼:“果真是般配的一对佳人,二小姐是有福气了!” 她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卢诚。 之前只知道霍二小姐嫁的是药行中管事的儿子,两人青梅竹马长大。 看得出来,这个“小卢”不善交际,才说几句话就面红耳赤的,倒是看向霍二小姐的目光满是情意。 四人落坐后,霍二小姐跟江枝欢声笑语、杯盏交错。 徐二瑞也没有被冷落,卢诚虽然跟江枝不多说话,面对二瑞却是礼数周到。 显然霍二小姐叫他来,就是陪徐二瑞的。 饭间,徐二瑞问起渝州府,卢诚一一回答。 就连江枝问的几个问题,他也是不急不徐说得详尽周到。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这一餐,过于开心的江枝喝了到穿越后的第一次酒,不觉有些上头,走在大街上都有些昏昏欲睡。 看着天色不早,徐二瑞也就没有说回家,只赶紧找到客栈,让母子俩住下。 一夜好睡! 江枝迷迷糊糊间,仿佛又听到ai读书声:“战事才过去一年多,新军就已经牢牢占领大燕的西南门户,而且还大有一举直扑京城之势。 其中有一支军队立功甚伟,里面将士多是老乡,亲戚,兄弟朋友。 一人战死就可以激起众人愤怒,战到最后都不退,被周王亲封“天腾”二字为旗号。 又是一场大捷,可天腾军的营地却少了笑容。 在一间营帐前,一个满身血迹的青年双目赤红,对着天空嘶吼:“为什么要杀我哥?” 在他旁边,十七岁的少年低沉着声音道:“大勇哥是为了我死的,这个仇我一定要报!宁州守军杀我一个兄弟,我就要他们用十条命来还!” 周围的人个个情绪激动:“对,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徐长河一把抱住聂繁天的双臂使劲摇着:“小天,聂百长,你一定要帮我报仇!” 说完这句话,徐长河突然呜呜哭起来。 他当初入伍,为的就是金银珠宝,美女佳肴要多少有多少。 为的是拜将封侯,功成名就时再回乡,这是何等的荣耀和诱惑。 可是美梦没过多久,血腥战场就展示出残酷的一面。 第221章 打造精钢脖子 ai的读书声平平淡淡,无波无澜,听得人昏昏欲睡。 江枝仿佛又看见聂繁天的脸。 时间过去一年多,聂繁天也成为十七岁少年,容貌自然是男主该有的剑眉星目,面如刀削斧劈。 身材也有变化,比起在徐家村匆匆相见时的瘦削,现在的男主已经成长为高大威猛。 显然……这不科学。 小满也长高了,可人还是瘦,天天被小满爷说“干筋筋,瘦壳壳,一顿要吃三钵钵,光吃不长肉,再长都快牵藤了!” 小满在长高,饭量也大,简直可以跟佩奇比。 一顿没有亏着过自己的肚子,可是那些饭菜就好像倒进了黑洞,身上不见多长半斤肉。 两人相差不大的年纪,现在聂繁天不仅长高,还长出腱子肉。 不过在小说里,主角总是有点奇遇才正常。 跳崖学秘诀,寻死捡神兽,聂繁天在这一年多里吃了什么灵芝仙丹,凸显出主角的少年英才也是有的。 这可比自己预计的快了啊! 江枝心中一急,人就从梦中醒来,顿时睡意全无。 虽然脑子还昏昏沉沉,她还是通过回忆加上简介的部分情节,居然一点一点拼接起知道的剧情来。 周王经过多年的暗中招兵买马,实力雄厚,朝廷所派的常胜将军莫怀在讨伐过程当中却是损失惨重。 因为这些年的安稳,朝廷将士渐渐变得懒散,跟彪悍的巴郡士兵相比天差地别。 这一仗打到最后,朝廷不得不允许巴郡立国。 既然是男频爽文,当然是男主无敌。 在原书中,男主得异人指点,获取兵书,学到武艺,虎躯一震,王八之气外泄招来小弟无数,立下赫赫战功,打到朝廷求和。 周王在巴郡自立为国,男主二十八岁时统兵当上摄政王,辅佐周王之子回巴郡登基……能想到就这些。 因为小说还是连载,以后的内容就不得而知,反正徐家村的恶毒舅母一家早就死在兵乱之初,文中就再没有提过。 男主二十八岁回巴郡! 江枝掰着手指头一算,到现在还有十一年,自己跟男主肯定会再次相遇。 或许会更早。 因为周王不在巴郡,万一男主混到周王身边,自己讨要的手书说不定就会被男主知道。 怎么办? 现在就逃离徐家村,隐姓埋名,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还是打造出一个精钢脖子,让男主想砍也砍不了,还能随时在他面前蹦跶几下? 江枝拥被呆了片刻,突然笑出来,自己是在庸人自扰。 现在的男主还是一个天天打死打生的小喽啰,既没有时间想起自己这个“舅母”。 也没有能力和精力在自己身上浪费,至于以后…… 想登上位者需要顾忌的也很多。 自己可是养大他的舅母,在熟人社会里,众口铄金,胆敢不孝,他也就别想混了。 蛇行蛇道,鼠行鼠道,乡下也有自己的生存法则。 时间还长着嘞,自己完全有条件铸好紧箍咒,念好金刚经,等着那猴儿上圈! 哪怕以后要跑路,也需要先赚够银子! 天渐渐亮了! 当徐二瑞看见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江枝,顿时大惊失色:“娘,你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在城里找郎中瞧瞧去?” 娘虽然懂药,可不是郎中,虽然自己一家人经常吃些草药炖汤,身体不好还是得找人看病。 江枝摆手:“不用,只是昨天晚上有蚊子咬我,才睡差些。” 徐二瑞不疑有他,点头道:“客栈里虽然熏了艾叶,感觉还是比不过我家的蚊香管用。” 江枝也不想再在县城里耽搁时间,不过走之前,她又去了一趟县衙。 没什么事,纯就是刷存在感! 买了一些瓜果送到县衙差役那里拉拢关系,再跟吴洪茂、向德金等同班衙役闲话几句。 出了县衙,又去巧针坊替秀才娘子买配线。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59节 这次没有遇到那个嫌自己臭的杜小姐,只碰上那个喜欢八卦的胖妇人。 都说每个人都不一样的特长,这妇人是个见人熟,比有轻微脸盲的江枝记忆好。 江枝还没有认出她,她已经丢开被缠得无奈的于掌柜迎过来:“哎呀!好几天没有看见嫂子,是买还是卖东西?” 江枝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于掌柜:这是店铺伙计? 于掌柜显然对妇人的行为已经习惯,就连解释都习惯:“我请不起这种伙计,是隔壁邻居,经常来我这里坐一会!” 江枝恍然大悟,同情的看她一眼,再看看地上一堆瓜子壳:“坐的时间不短了!” 开店做生意,免不了有闲人过来从早到晚坐着不走,店家也不好驱赶。 这一次,江枝没有听到“扫店婆”说杜家,倒是把周围许家、赵家、周家听了个遍。 无非又是东家有妻妾相斗,西家妯娌争财,再来一个劲爆的公公扒灰,说得哈哈大笑。 巧针坊的生意不错,时不时就有顾客登门。 也不知道是县城小,还是这妇人的人缘广,来巧针坊买丝线买绣花针的客人里,倒是十之八九跟她认识。 还有人专门留下跟她聊在一起。 江枝一边听闲话,一边把秀才娘子缺的几色丝线配齐,再问于掌柜,荷包能卖多少钱? 这是村里几个妇人看着秀才娘子能做团扇,眼红着能卖银子。 她们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要下地干活摸不得绢丝绣线,就想用棉布学做荷包,也换几文钱。 秀才娘子是个面浅不会拒绝人的,居然真的答应下来。 还说可以让夏秀才帮忙画别致一点的花样,这可把几个妇人开心坏了。 有别致的花样,再怎样也能换钱了。 江枝自然愿意看见各家想法子挣钱,总比妇人们三五成群坐着说闲话好,进城就专门过来帮忙问问。 于掌柜笑着道:“这荷包也得看绣工和布料,少则十几文,多则几百文,若是像你上次拿来的帕子那种绣花,我能给一两银子!怎么样,嫂子今天就再拿些布回去做荷包?” 江枝也笑着回应:“等做完团扇再来,今天就给我分些碎布头吧!” 她记得好像谁都可以用碎布做荷包卖钱,自己也讨要一些带回去。 于掌柜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大嫂子,若自己用的荷包,随便什么布都行。 你想卖钱的荷包,怎么也得用点方正的好布,那些碎布都是卖给人糊鞋底的!” 江枝:“……!” 好吧,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钱哪里是这样好挣的。 你能用碎布,别人同样用碎布,就连手指头粗的布条都没有白丢的。 搅些浆糊,把布头层层叠叠黏在一起打成布壳,再加上笋壳就可以做鞋底。 第222章 采金银花 江枝回村是雇的马车,除去带着一些应季的梨果,还有给村民许诺的猪肉、清油以及各种生活物品。 徐家村之前也有梨树,但早就被聚集的流民砍倒搭窝棚,现在自然没有吃的。 江枝给每户人家送一个梨,一筐送完,引得孩子们欢天喜地。 当天,上工的十几人都拿到工钱,前面五天赶工是五十文一天,后面则为三十文一天。 钱放进兜里,徐家村的气氛就变了。 虽然户户都要攒钱买木买砖修房,还是有人掏出二十文买上一斤肉,给家里开荤打一次牙祭。 于是从几户茅草窝棚里,飘出诱人的肉香。 这味道钻进徐长明鼻子里,他顿时感觉自己端着的青菜糊糊食不下咽。 “老大,老二,你们以后也去江氏那里干活去!”徐长明对自己的两个儿子开口。 他的两个儿子都老实,可什么事都听老爹的,唯一的抗争大概就是选村长时举手同意。 可家里老爹跟江村长不对付,他家就没有去江婆子家干活。 眼看着别家都在吃肉,自家还在喝这塞牙的粗粮豆子粥,徐长明实在撑不住了。 想要面子,先得要命。 这一次从县城里回来,众人发现江村长变得格外积极。 除让那些个村民继续收集各种药材树叶,又开始种植庄稼的技术改用,说这些都是在外面走一圈学习得来的。 对江村长每每突然出现的新要求,大家都没有异议。 徐家本村人清楚江婆子以前虽然又恶又泼,但种地是一把好手,从几亩地摆弄出来的粮食,够一家人吃喝。 可她以前不跟人多亲近,有什么本事别人也不知道。 田贵他们是去过县衙的,看见江村长跟里面的那些官爷衙役亲近,自然就想到应该是官府传下来的话。 不管怎么说,江村长能让大家得到粮食和银钱,无人再多嘴,惹恼她又要挨骂挨打。 那些卖过嫩苞米的第二茬苞米才半人多高,而村民的苞米已经到抽穗扬花的时候,再等一个月就能见到粮食。 每一块田地因为地势,日照、风向、地质的不同,同时种植的苞米也生长情况也不同。 有的正是扬花时,有的还是青叶,这就让需要靠风授粉的几率大大降低。 于是,为了增加产量,需要人为去摇花授粉,第一茬嫩苞米就这样做过。 这一次,江枝不是单纯摇花,而是让村民去自己的地里,将每一株苞米的花粉摇下来的同时,还需要用木盆接住。 等一块地的花粉摇完,再把收集起来的花粉装进一节竹筒中,筒口蒙上一层网状纱布。 透过纱布,如同撒胡椒粉一样,再把花粉一株一株均匀撒落在苞米的雌蕊,也就是苞米须上,保证每一根嫩须都需要蘸满花粉。 这比单纯摇花细致,不会再有苞米须出现遗漏和缺失。 所有授粉都需要在每天上午太阳还不烈时就要完成,等授过粉的雌蕊萎缩下去才结束。 就是这个活计不好做,摇花时,花粉落得满头满脸。 穿行在高过人头的苞米地里,那些长长的叶片割得皮肉生疼,被汗水一浸,又痛又痒。 可每户人家都做得认真,这些可是自己能填肚子的粮食,能多收一粒就要一粒,偷懒损失害的是自己。 田坎边,两头小黄牛在啃吃青草,田小泉和林小虎几人在放牛。 本来像皮猴子一样的男孩子,现在捏着绳子不敢再玩。 这两头牛虽然是江村长买的,但养牛是每户人轮流做,抓阄排班,每户人养十天。 牛在谁家,全村人都盯着,谁敢怠慢偷懒,不仅要被人戳脊梁骨,以后还要被革去用牛资格。 老云崖上,巧云又在蒸馏驱蚊液。 没有婆婆在家,为了防止彩霞被烫伤,孩子早早就送去崖下,让小满爷奶和徐大柱帮忙照看。 而此时,江枝正带着二瑞、春凤,小满在采摘金银花。 山上的野生金银花无人管理过,长得肆意横行,长长的藤条铺满半片小坡。 这些野金银花不好采摘。 平时江枝只能摘一些低矮处的花蕾,现在要做驱蚊液,就准备把这些金银花全部采完。 金银花看为两色,实际上初开第一天都为白色,第二天变成黄色,时间不同,就出现两色同柄,金银各异。 金银花的藤条叫忍冬藤,熬水外洗用于湿疹。 清热解毒,入药的金银花只用花蕾,但江枝提取驱蚊液就没有这样讲究,所有花朵无论开与不开全部采摘。 几个人围着小坡的藤蔓一阵狂采,可陡峭之处还是不敢靠近。 江枝看着那些要浪费的金银花道:“等到十二月时,把这些金银花的小苗移栽到各处山坡上,尤其是被山火烧过的地方。” 金银花不择土壤地势,耐干耐阴,最易种植,以后自己需要金银花的时候还多,需要大量种植才能控制成本。 四个人忙碌两天采来各种草药,按照约定往梨花镇送药水的时间就到了。 因为现在需要三天送一次药液,江枝就不可能再次次都往平川县送,她还是送去镇上的百草堂,让霍彦杰赶集回城时带走。 明天就是梨花镇的赶集日,也是第一次送药水的时候。 这两日巧云已经将几种药物的纯露准备好。 江枝把各种纯露按比例配好,又把从县城里买回来的酒再次蒸馏提纯,取得少量高度酒精勾兑进驱蚊液里。 第二日,一口用高度酒精喷过的土罐装好药液,再放进垫有干草的竹筐里,二瑞背着下山去。 这几次跟霍家接触谈生意,江枝都有意让徐二瑞在身边旁听,以后送货这些事会让他接管的。 以前是一个只知道听话干活,连镇上都不多去的乡下娃,要一步一步走到谈生意上来,还需要长时间,全方位学习才行。 毕竟天才实在太少,大家都是平庸之辈。 只要能通过学习,踏踏实实不犯错就是人才。 徐二瑞跟村里的武阳去送药水,江枝留在山上,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再过几天山上的水稻就要开花了,去年“去雄”培育出的杂交稻种,还要等今年秋收才能看效果。 今年江枝依然要继续土法培育杂交水稻。 她不是农校专业,只听说过改良稻种中,野生稻和“不育系”水稻很重要,具体情况并不了解。 所以只能用最简单,最笨,也是无法大面积制种的“去雄”法。 第223章 徐根宝想道歉 趁着徐二瑞去梨花镇送药液,江枝看过梯田中的水,又整理一下在各处土沟里种的红薯藤。 等到太阳西斜,坡地已经被一片山阴挡住,叶片也开始上露,这才下地摘棉花。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60节 因为日照时间短,每日晒过才有棉桃裂开,部分棉桃会绽白。 每一天必须把这些裂口的棉桃摘完。 否则被晚上的夜雨一淋,水渗进棉桃,棉花就会发黑。 现在已经是棉花开得最盛的阶段,需要上午摘一次,下午再摘一次。 今年的棉花比去年有经验,从一开始的打顶,每天掰杈,小满爷天天在棉花地里干活,把每一棵棉株都精心伺候着。 棉花也争气,上午下午满眼的白,把小老头乐得要跑好几趟,见一朵就摘一朵。 到了晚上,筐子里装着,簸箕里晒着,两家人坐在一起剥棉桃。 晚上剥,白天晒,白天晒,晚上收,一朵棉花从棉籽到洁白蓬松的棉花,已经数不清要过多少次手,再到纺线织布裁衣上身,又是数天。 院里依然点起火堆照明,每个人都抱着不同的器具在剥桃。 两个孩子已经玩累,直接倒在棉花簸箕里睡了。 徐二瑞从镇上回来,正详细给大家说着山下发生的事。 “村里几户人家在镇上买了木头,订了先做门窗和桌椅,说等秋凉打好土墙再拿来安上。” 巴郡修房一般都选择在秋收以后,地里种上麦子,这段时间里农活少,雨水也相对偏少,请人帮忙修房子方便,还能赶上在新房里面过年。 徐家村总共就二十户人家,为了赶时间,有人已经开始定木匠提前干活了。 徐二瑞说完这些,就看看自家娘,又看看小满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镇上的木匠有好几个,上次自家修建仓房是请的一个老木匠当掌墨师。 但论规模最大,生意最好的,还是王八爷家,也就是王小菊的娘家。 可是,王家跟王小菊曾经帮徐长寿讹小满家的好水田,虽然徐长寿一家子被逐出村当了外来户,王小菊也闹得分了家,跑回镇上娘家去。 按理说,并没有跟小满和自家结下仇怨。 可这个王小菊在镇上见自家卖东西,占便宜不成被娘打了,就胡说八道让王家兄弟俩跟自己动了刀子,一来二去就结下梁子。 好在王家兄弟到现在没敢再惹事。 前段时间里,徐根宝回村里,让大家去王家买木头,想揽下修房的活,也被他大哥徐根有赶出村。 可今天又来了,还拦了自己的路,想要跟小满家道歉,还找自己说和。 江枝此时正低着头,努力想在筐子里找刚才到桃瓣藏起的虫子,没留意二瑞的表情,随意道:“他们现在先做门做窗好啊,一次百十来文,有多少钱做多少事,慢慢添置着,不用到时间才着急。” 小满爷放下棉筐,咳嗽一声:“二瑞,是徐根宝找你麻烦了?” 还是老人细心,觉察到二瑞的不对。 江枝这才抬头,看向二瑞:“你刚才说村里几户人找木匠,是找的王家?” 徐二瑞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是,也不是。根宝哥是找过我,他问过村里的活是谁在接,我没有回他,他又问了叔爷几句,没有找麻烦。 另外村里几家定木货也没有找王家。” 小满爷重新开始剥棉桃:“问我?他有什么话来问我!” 小满冷哼一声,犟着脖子道:“怎么,他家起了坏心自己滚出村,现在还想找事?二瑞哥,我今天就该跟你去镇上,看我不收拾他。” 小满对徐长寿想占自家好田耿耿于怀,只是人已经不在村里,他也就没有再提过。 可王小菊不一样,不仅掺和在里面,在镇上还想讹自己。 若不是江婶子说做人虽然不能太善良,也不能把一些小事放在心上惦记着,目光放长远些,别为无关紧要的人平白坏了名声。 最后还解释了一句:“我以前就是受着苦,吃着亏,还被逼成泼妇落下坏名!” 如今的江婶子跟以前的江婶子不一样了,有她的话,再加上每天事多,小满才没有去镇上找回场子。 小满这边话才说完,就被小满爷瞪一眼:“你要好好跟二瑞学着,做事别总比拳头硬,要沉得住气,多听多看多想!” 被自家爷爷一批评,小满就不再吭声了。 他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只要听到那些曾经想欺负过自家的人,心里的火气就往上窜。 徐二瑞本就听话,现在要学着做事,要沉稳,也就不会随便上火动怒。 徐大柱也对自家弟弟劝道:“就是动火,也要先听人把话说完!” 江枝倒是理解小满的心情。 少年人总是嫉恶如仇的。 之前被压抑了那样久,现在自己长大了,有了力气,能跑能跳能打架,自然是不会再忍半分委屈。 “小满,以后徐根宝和王家的人只要不来徐家村挑事,你就放过他们,若是不老实就狠狠给一个教训。二瑞,你说徐根宝想说啥?” 眼看就要成小满的批斗会,江枝赶紧把话题扯回来。 徐二瑞对小满爷道:“徐根宝说认田地时,他本来不知道长寿爷他们想搞鬼,也是被拉到张军头那里才知道,推脱不开才帮着作证。现在他想来赔礼道歉,原谅他这个小辈的错。” 徐根宝说过什么,二瑞没有丝毫添加和隐瞒的都说了。 小满爷放下棉桃:“赔礼道歉用不着,他能管好自己,别动不动跟人走就对了,我也不想再见他。” 以前村里人就只有那么多,谁对谁的性子都知道,徐根宝这个人说有多坏还谈不上。 说好听点是耳根子软,容易被别人鼓动,说难听点是“自己心里没有一个量米碗。” 长得一副好相貌,心无主见,就是一个空心泡桐树,中看不中用。 没有成家时听爹和大哥的,成了家就听媳妇丈人的,旁人一吹就跑了。 现在来找徐二瑞说要道歉,多半就是丈人和舅哥们叫他来的。 因为徐家村人要修房,以徐根宝在村里的关系,在王家人心目中这就是自家生意,哪里能看着肥水流到外人田的。 之前是想揽江村长的房子没有成功,现在可不能再错过了。 第224章 不原谅 对村里修房用木料砖石的事,江枝之前就跟八人组商量过团购。 什么时候要修房都是大事,之所以到现在团购迟迟没有动静,还在各家想修什么房上没有确定下来。 有人要建土坯房,自家人手多,辛苦一些,花一两年时间摔坯晾砖,到最后再请几个人砌砖修房,几乎不用花多少钱。 还有人准备打夯土墙,全村挑土,只需要十天半个月就可以修出三五间,冬暖夏凉,就是看上去不气派。 村人相互帮忙不用工钱,花的最多的还是伙食费。 只要收完庄稼,把粮食卖去粮店,再帮村长干活,或者到镇上找点事就能筹够。 所以那几家开始做门窗木货,只等卖粮后动工。 像江枝那样修木板房就少了,用料多,造价高,也正是王家想要的生意。 现在眼馋木板房的就有田贵和徐根有几人。 比起其他村民,他们一开始就跟着江村长干,赚的钱也最多。 徐根有的地多,只卖嫩苞米就得了一两多银子,平时干活也多,等到下年修几间房子没有问题。 山上在谈论王家想揽活的事,而村里同样也在说这事。 天已经黑透,徐根有没有点灯,而是摸黑给养在自家窝棚外的老骡子添上切碎的红薯藤、苞米叶,还放一把花生秧。 夜色很浓,让人看不到他紧皱的眉毛和满脸烦恼。 窝棚里,刘氏同样是愁眉苦脸,坐在木板做的长桌边,嘴里还碎碎念着:“这种话他也说得出来。” 木板上放着几个大碗,里面装的是粗麦粉的糊糊。 除去这碗糊糊,桌上还有菜,除去一碗泡菜,另外就是一大盆肥肉炖菜,看上去油汪汪的。 徐根有的三个孩子在旁边坐着,都眼巴巴看着那几片肉。 前面两个都是儿子,最大的十岁,最小的是女儿七岁,家里情况跟田贵差不多。 刘氏在念,孩子们在等,田氏收拾好灶上过来一看,徐根有又不在了。 这人有一个毛病,那就是闲不住,哪怕吃饭前也要找一件事做完再吃。 田氏也不去叫他,只坐在木桌边,对刘氏道:“娘,这是今天这肉新鲜,你牙不好,我专门炖得烂。” 刘氏显然没有胃口,她此时心烦意乱,但对贤惠的大儿媳也没有脾气,只推开放在面前的碗:“你让大强,黑子和春喜先吃着,我不饿!” 田氏知道婆婆就早上吃过一碗粥,怎么会不饿,再说家里难得见一次荤腥,再怎么也吃得下。 现在不想吃饭,还是为了小叔子! 原来今天徐二瑞和武阳去梨花镇送药液,徐根有也一起去卖点东西,自然也就遇到弟弟徐根宝。 这个弟弟才初一离开徐家村后,两人见面的时间不多,初时还相互关心几句。 可在那次徐根有想借钱被王家兄弟打了,到现在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这也让徐根有对弟弟生了怨恨。 再加上途中还来找过一次,想让王家给江婶子修房被拒绝,王小菊在村外一通好骂,把老实人给气着了。 可今天王小菊让人带了话回来,说想要把自家地收回来。 现在苞米已经挂须,再来二十多天就可以收获,王小菊跳出来要收地,就是明抢。 虽然婆婆和丈夫都说不可能,田氏心里还是不踏实。 跟王小菊做妯娌四年,她清楚弟媳是个不占便宜不罢休的性子。 现在说要收地,哪怕没有收回,也得在家里讨要些东西才行。 王小菊是想要什么? 常年在家的田氏不知道弟媳想要什么,但徐根有是知道的。 今天弟弟在镇上拉着自己说了好一阵话,说他岳家的日子不好过,上次知道大哥被欺负都不好出来说话。 说着说着就哭起来,骂他自己不是人,对不起老娘和大哥,还连累哥哥挨打。 看着骨肉血亲在自己面前哭,徐根有看得心中难受,有怨恨也消了。 弟弟在自己家里吃饭冷热都随意,住在别人家里可没这样自在。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61节 就凭之前想回村接生意不成,王家就不会给他好脸。 可自己让弟弟回村,自己家再是穷也比看人脸色好。 再说这穷日子总有一天会过去,却被弟弟拒绝,根宝说不好意思回来,只想要自己帮他在王家撑起腰杆。 帮?怎么帮? 徐根宝说反正村里要买木料,自己又在江婶子跟前说得上话,这笔钱就自家挣了,别便宜了外人。 说完这些,还往自己手里塞了一斤肉,说是孝敬老娘的。 大半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想起娘,所以就把肉带回来了,可这肉大家都吃不下。 不过,自己也给根宝说清楚了,村里买木料是团购,自己一个人说的不着数。 而且王家对江婶子做的事总不能就这样没了,他们可是追在路上想打人的,虽然没有占到好,那也是起了坏心。 至于他自己被王家兄弟打了一巴掌,还被压着跪在地上的事,看在弟弟道歉的份上,暂时压在心底不提。 徐根有没答应,二瑞那里也没有消息,这事就这样又没了下落。 村里人该做啥继续做啥,山上的人却有些稀罕事。 太阳才刚刚露出山顶,江枝已经带着人站在梯田边。 春凤、巧云、二瑞、小满和徐大柱几个人聚在一起,每个人手中都拿一把竹片做的镊子,正专心致志听江枝说话。 江枝去年给水稻“去雄”只带了巧云,两人偷偷摸摸处理了几十株。 现在,她把这事公开了,要大家都来帮忙。 果然,比起去年巧云的三观轰塌,今年其他人也不差分毫。 小满没有成亲,听得一脸懵逼。 春凤捂着脸笑,二瑞和徐大柱则绷着脸,别别扭扭的去夹那些雄蕊。 这些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江枝道:“这种方法以后每年都要做,跟你们给苞米授粉是同一个道理,授粉过的苞米长得怎样,你们应该清楚。” 苞米授粉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村民都知道做,而且那效果立竿见影,想通这一点,几人立即就开始夹雄蕊。 这一次人多,跟去年就江枝婆媳两人偷偷摸摸的速度快多了。 隔一行拔一行,拔过的稻株再用草绳子做出标记。 ……………………………… 天气最热的时候到了,被流寇焚村后,徐家村每户人家房前屋后原本茂盛的竹林没有了,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几根嫩竹还成不了气候。 各家低矮的窝棚在烈日下晒得冒烟。 白天各自干活,夜晚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聚到江枝仓房外的晾棚下,聊天闲扯。 人群里,罕见的出现了夏秀才,他依然一身书生的长衫,在一帮撩袖卷裤的庄稼汉里格外醒目。 此时,夏秀才没有说诗词歌赋,而是在跟人讲相牛! 徐根生拿着蒲扇使劲给大家扇风,徐根庆端着茶盅,等夏秀才说完一句话,马上狗腿的递过来:“秀才公,喝一口水再说!” 第225章 夜聊 男人们围着夏秀才东问西问。 虽然夏秀才的脑子有问题,时不时会说得牛头不对马嘴,有时候又说的云山雾罩,让一群庄稼汉听不懂。 但也没有影响到大家的乐趣,说笑过还不忘完成今天的夸夸任务。 “秀才公说得真好,我也就在县城里面听人说过,哎呀!那些人可都是县衙的。”李老实拍着大腿,说得满脸激动。 他跟着江枝去过县衙,如今开口闭口就是县衙。 “老实哥,你这话可不对,秀才公不比那些县衙的官爷差,只是在徐家村没人知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的?哦!夜明珠落在粪坑里…………”徐根生是必须唱反调的。 他话音还没有落就被人“啪”的一巴掌拍在背上,打得他哎呀一声跳起来。 徐根庆骂骂咧咧:“你说的什么混账话,秀才公是夜明珠落粪坑里,我们成啥了!” “哈哈哈!” “打得好!” 人群中,夏秀才依然没有笑,只是嘴角微微上扬,比以前的表情生动了一些。 换成以前,这样聒噪的环境他早就不耐烦的走了。 可能是动极思静,静极思动,放下书本,他反而觉得这些庄稼人说话有趣得紧。 对比起这边的夸夸群,另一边的妇人们就安静多了。 她们正围着一个箩筐在剥棉桃,口中也赞叹不已。 “刘婶子,你家有这些棉花,又能添几床新被。唉!我家种得少,只够卖几百文钱!” 皮氏剥着棉桃,手不停,嘴巴也不停,不过看她那眉开眼笑的表情却没有嫌少的意思。 棉花比种粮食贵多了,自家虽然种得少,可伺候着好,棉桃结得多,可把公婆他们乐坏了。 说卖棉花就能修房,这个冬天好过。 眼前这一筐棉花是徐根有家的。 在春季时,江枝说搓粪球可以种苞米种棉花,他需要棉被也跟着种了一部分,日常管理也跟着学。 现在婶子的棉田是田贵管着,种得好,他的也不差,自家剥不过来,就趁着这里人多拿过来了。 田氏听到皮氏的夸赞,只笑了一下没有多说话,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两家分家时,田地都分过,现在这些棉花就是种在弟媳家土里。 要是让弟媳王小菊知道,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闹。 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邻里乡亲田地相连,谁家是哪里的都知道。 皮氏的话刚落,就听秦氏插嘴:“我记得你家的棉田是小菊的。根宝本就是弹花匠,自家人的手艺让他来做,这些棉花也正好给她分一床。” 田氏本就是嘴笨的,此时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怎么回。 没想到皮氏瞅一眼秦氏,笑着道:“秦婶子倒是大方,小菊是帮着挑了一筐粪还是锄了一窝草?平白无故的就想要棉被,我说这还是她当儿媳该孝敬婆婆的。” 都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皮氏是个爱热闹的,跟徐根生同样是嘴快的人。 以前是想什么说什么,还帮着徐长寿说过话。 现在被丈夫带着,知道谁亲谁远,东西也会往自己窝里扒,王小菊不愿意回村,凭啥还惦记村里的好。 秦氏被堵了一句,心中顿时就不舒服,做出脸色就不好看。 可周围妇人又在嘻嘻哈哈说其他事,根本就没有谁在意她的情绪好不好。 白天秦氏才生一肚子的气。 旁边田贵家的棉花也多,白花花的占了整个晒坝,把她眼馋了得不行。 可现在她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撒野骂人,只能随时盯着儿媳妇莲花。 免得自己一转眼没看住,莲花就跑去田家,帮那个大肚婆做事。 本来到这里只想着解闷,现在被人挤兑就有些坐不住了,找一个借口往外走。 可感觉这样走又不甘心,于是她一个人在晾棚外溜达来溜达去,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秦氏这反应别人不在意,人堆里的李老实就在意了。 他耳朵听着闲聊,眼睛可一直瞟着外面。 那女人想干啥?这是尿急还是在憋屎? 江嫂子把守仓房重任交给自己,就要保持“安全”、“干净”、“整洁”。 自己可是每天扫几遍的,谁都不许偷摸着乱屙屎屙尿! ……………………………… 村里晚上聚会的事,很快就让江枝知道。 她脑中顿时就有了想法。 第二日就去了村,先是找到李老实:“晚上村里人来这里乘凉,你得盯紧了,不许玩火。” 本来仓房是不许聚集的,可徐家村这里没有合适的休闲场所,又经常在这里说事,人们习惯性就过来了。 好在里面装的是树叶子,草杆子,防盗之事还不用担心,就是担心火灾。 李老实拍着胸脯:“江嫂子你就把心放肚子里,不用我说,村里比木桶高的小娃都知道,谁摸火石准被他爹老子打得脱层皮。” 如今徐家村就是一个大草窝,天干物燥的,各家把火盯得紧,生怕一把火烧了。 江枝这也是习惯问一句,检查过仓房里那些成筐成堆的树叶草粉,知道村里人没有偷懒。 上次往霍家药行送了万盘蚊香,又给张军头送了些驱蚊液和蚊香,现在没有再做蚊香,但没停准备原料。 在仓房转一圈,江枝直奔夏秀才家。 天热太阳毒,夏秀才家外又搭了一个草棚子。 旁边闷着一堆艾草和各种草渣树叶,都是做蚊香的垃圾渣,青烟飘着熏走蚊虫,倒是废物利用。 此时里面坐着几个妇人,都是跟着秀才娘子做针线的,每个都很认真,无人嘻嘻哈哈玩闹。 看见江枝到,纷纷打起招呼:“村长!” “婶子!” “嫂子!” 江枝把这五六人瞟过去,都是村里的小媳妇,还有两个小女孩。 其中就有田贵家的田桃和徐根有的春喜,还有徐根庆家的莲花。 江枝点点头,很好,能踏实跟着学些绣活,有手艺以后也有依仗。 夏母见她来,赶紧的迎过去:“江妹子,天热得很,有什么事让二瑞来说了就是,你跑一趟也累。”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62节 从儿媳开始绣扇面,儿子虽然每天还是静坐的多,但情绪稳定,没有再天天大声嘶喊背书,这时候还能带着孙子练字。 江枝到时,就看见夏秀才在给夏元写临摹,探头一看:真是一手好字! 她也越发心热起来,这样的人才不用来当夫子真是浪费。 第226章 夜校 之前夏秀才的情绪不够稳定,江枝担心他混在人堆里,一嘈杂会受不了刺激,现在既然晚上可以跟人闲聊,看来能开始了。 她站在旁边不说话,等夏秀才写完石板站起来,才笑着出声:“秀才公这时候有空不?能不能帮我看几篇字写得怎么样了?” 夏秀才懵懵的,接过江枝递过来的几张草纸,还没有细看,他的眼睛就突然一眯,好像被什么东西扎到似的难受。 “这……这是……?” 夏秀才嘴巴嗫嚅几下,感觉自己脑子的词汇量又不够了。 那几张纸是小满、徐二瑞和巧云春凤的练习册。 木炭写的,用鬼画符来形容都不为过,反正在秀才公的记忆里还没有看见过这样恐怖的东西。 江枝笑着道:“这是二瑞、小满写的字,以前他们跟着一个郎中学着认了几个字,就写成这样。” “跟着郎中学字?” 夏秀才把那几张草字抖开,拿得离自己远远的,又瞄一眼。 “郎中的字体太过……散漫,不适合初学者。” 天底下公认的医生写字龙飞凤舞,可以作地下情报,也可以做考古素材。 夏秀才只说散漫还是客气的。 江枝觉得他脑子一刺激,好像又回来了一些,还知道替郎中挽尊,这可是一个好现象。 于是故作轻松,欢喜道:“徐家村没有能识字的,二瑞能跟郎中学字已经难得了。” 夏秀才不说话了,但拿着草纸的手抖啊抖,像是在做什么挣扎。 夏母过来道:“书言,你别管这些事,还是自己怎样松快怎样来。 你以前就说过,不再科考,只想过野鹤闲云的生活,娘和蕙兰也喜欢。” 一边说,一边对江枝眨眨眼。 之前江村长就提过,等儿子身体好些,能不能在徐家村办一个学堂,教村里孩子读书识字,不图科举任官,只要能记账就行。 这对夏母来说,自然是答应的。 儿子有事做,就不会再静坐胡思乱想,对他疾病也有好处。 别说当夫子教授小孩子,就是只当账房也行。 经历这几年的磋磨,她觉得能有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比什么荣华富贵都重要。 只是知子莫若母,夏母清楚自己儿子的脾气,万事都求一个完美,一做就要认真。 这为人师表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只能把要求说到最低处,还要他自己情愿才行。 得到夏母的提示,江枝赶紧道:“村里都是庄稼汉,箩筐大的字也识不得几个,只知道扁担摆在地上认作一,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已经是聪明人。” 可听到母亲和村长这样说,夏秀才的脸色愈发严肃,喃喃自语:“读书识字又能怎样!”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那个为几句相牛经,跪地听书的牛贩子,脑子顿时一阵眩晕…… “儿子!” 夏母和江枝一把扶住摇摇晃晃的夏秀才,紧张喊道。 “秀才公!” 那几个绣花的女子听到喊声,都惊得纷纷扭头。 秀才娘子放下团扇奔过来:“相公,你这是怎么了?” 江枝有些惭愧,自己还是太心急了些,可别让夏秀才病情加重。 夏书言脸色苍白,被母亲和妻子扶着往窝棚里走,可才迈出几步他突然出声:“村长,我愿意教!” 徐家村的夜校办起来了。 之所以叫夜校,也是顺应民情。 白天大家都要做事,唯独晚上时间长,可以聚一会,听夏秀才给大家讲学。 每天入夜,各家各户的大人小孩呼朋引伴,都到仓房晾棚外。 白天在这里晾晒的东西已经收拾干净,人群坐在自己携带的草垫上,把中间的夏秀才团团围住。 秀才公要讲学! 在村民眼中,这哪里是什么讲学,是秀才公在发银子! 于是,村里男女老少齐聚,徐根生把自己已经走不动的爷爷也背过来了,这种机会可是难得,能听一次是一次。 夏秀才看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原本木讷呆板的脸上升起红晕,眼睛里也是精光灼灼。 人群原本乱乱哄哄,夏秀才敲响一块木头,立即鸦雀无声。 每一双眼睛都盯着中间的夏秀才,屏住呼吸,怕自己出气粗被别人瞪。 四下安静,夏秀才却没有说话,看着周围如饥似渴的目光,他只感觉心情激荡。 要是有多强的求知若渴,才能这样喜欢学习,看向自己的目光,就好像看见珍宝。 在这一刻,夏秀才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过往。 他深知求学之难,不仅需要银钱支持,还需要书籍和名师。 三人行必有我师,到了徐家村,他也有不少感悟。 几个月里,看着这里人们在一点点变化,他才觉得人生如野草,风霜雨雪之后依然生根发芽。 夏秀才站起身,对着人群团团一礼:“各位乡邻,小生才疏学浅,准备得不充分,若有不足,还望大家海涵!” 下面众人面面相觑:什么涵,我们只知道盐巴咸(han)。 江枝赶紧拍手:“秀才公太客气了,你讲啥我们都喜欢。” 众人也反应过来,跟着拍手叫好:“秀才公说得好,说得妙,说得呱呱叫!” 夏秀才微微一笑:“今天我给大家讲何为人字。” 说着,他用蘸水的毛笔在石板上写下一撇一捺的“人”字。 黑夜里,虽然烧了火把,可火光摇曳,石板上的字看不清楚。 近处的还能探头看,稍微远的看上去模糊一片,更远的就什么都看不清,顿时人群混乱起来。 江枝正想让人把石板传下去让大家看,就见李老实跳出来:“你们别吵了,这个‘人’字就是这样的……”他摆出一个劈叉! 哈哈哈! 人群不乱了,可又止不住的哈哈大笑,场上又是一通喧哗。 江枝插腰站着,恶狠狠的目光扫视众人:“谁再管不住自己的嘴,我就用针给你缝上。” 周围立即全部安静下来! 夏秀才继续讲:“人字就是人,一撇一捺如双脚站定,顶天立地,端端正正!” “一撇一捺有长有短,就是说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短处和长处。” “一撇一捺相互支撑,说明每个人都需要相互帮助。” 渐渐的,夏秀才越说越多,整个人进入无人状态,也不管周围的人能不能听懂,只管自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第227章 放下与坚守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徐家村的人还坐着,只是有人在发呆,有人在出神,还有的在挠头打哈欠。 当然也有人听得频频点头。 田贵感同身受道:“秀才公说的是这个理!” 夏秀才已经站起来,面对众人说得激昂澎湃:““人”如人生,若不撇开终是苦,各自捺住就成名!” “若不撇开终是苦:“若”字左边一撇没有伸出去,就是“苦”字,这就提醒大家,人心要放得开。 若是不放欲望、贪心、虚名、杂念,放不下就会吃苦,人生不可能事事如意。” “放不下就是执念!昔日夸父追日,以执着成执念,最终丢了性命。” “各自捺住就成名:其中“各”字中的捺需收住就是“名”,坚守初心、道德。” “人活一世,有些东西需要放下,有些东西需要坚守!” 他好像是在讲学,又好像在自讲!周围的人彻底晕了! …………………… 一天过去,老云崖上,徐二瑞和巧云天还没黑就吃过饭,在院里转来转去。 “娘,彩霞已经吃饱,只需要洗过澡就睡觉,不磨人的。” 鸡上树,猪在栏,巧云把家里所有事都做好,可要把孩子丢给婆婆带,她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江枝正陪彩霞玩,听到巧云在说话,赶紧摆手,示意她别说话让彩霞听到要撵路。 二瑞又跑去灶间看看水缸,见里面的水已经装满,灶间柴禾也充足:“娘,水和柴都放好的。” 江枝怒骂:“滚滚滚,啰啰嗦嗦的烦人!” 彩霞放下玩具想抬头看,却被江枝挡住:“彩霞乖,跟奶奶去看佩奇在干啥,是不是又到小猪圈偷吃的去了,我们去抓它回来!” 说完,抱起孩子就走到旁边的路上去。 现在孩子小,单纯好哄,听到去抓佩奇,赶紧催着奶奶过去。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63节 另一边,二瑞牵着巧云躲躲藏藏,一路奔去小满家。 约上小满,三人就向着山下狂奔,很快就消失在丛林中。 山崖上,正骑在佩奇身上溜达的彩霞眼尖,还是看见下方那三个在树林间晃点的人,立即指着远去的背影大叫:“跑……跑了!娘!爹!” 嘴里说着,立即扭着屁股往下溜想去追。 江枝一直在身边扶着她,立即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布老虎:“没有没有,那些是坏人,彩霞看这个!” 为了对付孩子,江枝早有准备,佩奇没用就用玩具。 果然,彩霞立即被鲜艳的布偶吸引住,转移注意力就来拿布老虎。 江枝看向三个年轻人离开的方向,长舒一口气。 夏秀才不是寻常教习夫子,会按着科举考试的方法一开学就是《百家姓》、《三字经》,教写字识字。 他在村里讲学,虽然也是识字开始,没有什么教案,随心所欲,是想到哪里说哪里。 有人听不懂,觉得烦,早早退场回去睡觉。 有人觉得有道理,一边听一边感叹。 二瑞听得糊里糊涂,一知半解,回来还把夏秀才说的话反复琢磨:“娘,秀才公说的是人字,怎么又是放下,又是坚守?” 他把字认识了,只是引申出来的意思不懂。 江枝没有立即开口解释什么是放下,什么是执念。 这才是第一堂课,听不懂很正常,多听几次再向夫子请教。 况且这种有深度的思想,最需要的还是自己感悟才来得真实。 知识靠的是经年积累。 哪怕学习时暂时不懂,只要用心用脑去想过,这些问题就一直蛰伏在记忆深处。 就好像用时间和阅历酝酿的美酒,一旦打开,就会透出最醇熟的香气。 靠别人讲解明白的道理,就是勾兑出来的酒,快速又量大,缺少灵魂融合。 现在村里有夜校,江枝就让二瑞带着巧云一起去。 虽然上下山辛苦,每天要花三个小时来回的路上,只要能学到东西,这点苦不算什么。 曾经,在西南山区长大的孩子,每天早出晚归、翻山越岭去上学是必须经历的。 那时候在每间教室里,都会有一个“梅花香自苦寒来”的条幅。 现在二瑞、巧云和小满能去上夜校,也是一段难得的生活经历。 孩子还小,有婆婆带着孩子,巧云也有提升自己的时间和空间。 夜渐渐黑下来,佩奇已经跑不见了,应该又是在山里晃荡。 江枝关上房门,烧了水给彩霞洗澡。 哗哗水声里,小女娃坐在熬好的药水里,江枝一边用软布给她擦背,一边低声唱着儿歌: “三十晚上大月亮,贼娃子起来偷潲缸。 聋子听到脚头响,瞎子看见翻院墙,爪子拿根抵门棒,跛子起来撵一趟。 撵到冬水田里打得灰扑,提起毛辫子一看,原来是个和尚!” “咯咯咯咯!” 彩霞玩水扑腾着,打得水花四溅。 江枝笑着刮她的小鼻子:“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鹅!鹅!鹅!”彩霞一字一句学着,笑得眯起眼。 玩够了,水也凉了,捞起来擦干放回炕上。 本来还担心彩霞睡觉前要恋娘哭两声,可白天已经玩累了,头才放枕头上就睡得成了一团,随便怎么摆弄得不醒。 江枝给她盖好小被子,再把油灯的灯芯拨下去,屋里光线昏暗,这才坐到一边捻棉线…… 随着她手指熟练的捻动,线锤旋转,一团团蓬松的棉花成为细线。 到这里一年多,江枝感觉自己越来越融入这个时代。 夏秀才说的“放下”大概也包含这些吧! “心安之处既吾乡”,以后的岁月有二瑞、巧云,还有炕上睡得香香的彩霞陪伴,也算幸运。 崖下,徐大柱又在锻炼身体,随着每天不间断的坚持,他能站立的时间越来越长,从几息到现在一刻钟。 春凤已经端来一盆水放在旁边,等徐大柱汗流浃背的坐下来,这才拧一根棉帕递过来。 徐大柱接过擦脸:“刚才爷叫你干啥去?” 春凤笑着道:“爷说麦子已经打出来了,让我找时间跟婶子家分开。” 山上场地小,麦子收割后就堆架在树杈上,一批晒干再打一批。 时间过去这样久,才陆续敲打晾晒出来,准备两家分。 徐大柱有些奇怪:“这事爷直接告诉婶子就是,怎么还要给你说?” 春凤微微低头,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欢喜和羞涩:“爷说,长嫂是母,以后这些事都交给我管。” 第228章 日与月 今天晚上仓房晾棚下火把依然明亮。 二瑞带着巧云和小满赶到时,夏秀才刚刚开始讲课,三人悄悄钻进人堆没有声张,随便找一个空处坐下。 跟昨天比起来,聚集的人数还是很多,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小孩子们没有带草垫子,直接盘腿坐在前面的地上。 第二圈的是一些青壮男子,他们不图考取学问,能识几个字就好。 第三圈就是纳鞋底的妇人,村里无事就当听个乐趣。 今天夏秀才讲的是一个“日”字,没有让李老实再摆造型,而是用炭笔在白石板上写了字大家传看。 “所谓日,可以为天上太阳,也可以是昼夜交替的时间。 太阳每天都会东升西落,所以一个昼夜也称为“日”。 这一次,夏秀才没有再讲很深的理论,而是只讲字理字义。 全村人都听明白了。 徐根庆道:“这字好认,就是太阳。出一次太阳就是一天,也叫一日。” 众人齐齐点头,最前排的男孩女孩们还学会了写。 就在大家都觉得今天能圆满结束时,昨天还当哑巴的徐根生提问了:“秀才公,你说一个昼夜交替为一日,昼夜就是太阳月亮,为什么不用月,非要用日为一天?” 他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夏秀才耐心回答:“日为太阳之精,月为月亮之精。 太阳不变,月亮的形状每日不同。 若以月亮圆缺来定日历,一共为29.5天。为了让每年固定在365天,就有大小月之分。 否则,日历会往前赶,最后会出现刚入冬就是正月的荒唐情况。 为此,古人不但需要有大小月,还加入闰月,将某些年份设置为13个月。 依据月亮变化上弦,满月、下弦和无月,名字分别叫朔日、望日、弦日、晦日……” 随着夏秀才的一句句话说出来,所有人感觉每个字能听懂,可连起来又听不懂了。 晕了,又晕了! 刚才一个个还听得喜笑颜开,此时就成了苦瓜脸。 所有受害者的目光都瞪向肇事者。 刚才秀才公讲得好好的,自己也好不容易认识什么是“日”,还知道“一天一日,一日就是一天”。 你多嘴一句话就捅出什么是“月”,还出来这么多的月,数都数不清。 徐二瑞也是一阵抓耳挠腮,低声抱怨:”完了,天上一个月亮,可说出来有无数个月亮,我怎么记得住啊!” 巧云是第一次聚在这样多的人堆里,她满脸兴奋,全神贯注的听讲。 此时听到二瑞的抱怨,低声道:“其实秀才公只说了四个,就是月亮圆和不圆,还有完全看不见的时候!” 小满在旁边插话,很是惊讶:“巧云嫂子,你怎么记住的?” 巧云有些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手绢给两人看。 因为一路走得急,她就拿出手绢擦汗,刚才听讲时还捏在手心。 因为太紧张担心自己记不住,夏秀才说一个月亮,她就打了一个结,现在手绢被她打成了四个结。 二瑞挠着头嘿嘿笑:“难怪娘说你比我聪明,怎么你就知道打个疙瘩来记住了,我就没想到呢!” 巧云抿唇得意一乐,娘一直都说自己细心,肯定要把这些记住啊,要不然回去怎么跟娘交代。 就这一会,夏秀才已经讲完“月”,并安排下作业:“以后每天讲一字,你们要识得,写得、解得,明天抽查,你们能不能做到?” 几个孩子声音最大:“能!”“能记得!” 夏元也在里面,比别人早早启蒙,他自然是能写能记的。 那些成人却张不开嘴,支吾着东张西望没一个回话的。 没有第二句,夏秀才又恢复木呆呆的表情,夹了石板就走。 等他一走,晾棚下顿时就喧哗起来,小孩子嘻嘻哈哈跑开,说要去练字,别被其他小伙伴比下去。 徐根庆指着徐根生骂骂咧咧:“都怪你话多,刚才秀才公说得人头晕,现在还有什么作业,这是掉进月亮窝了。” 徐根生刚才在夏秀才跟前还能老实,此时可就不服软了,梗着脖子委屈道:“不懂就要问,秀才公都没有说我错,你凭什么要说,明明是你笨记不住还赖我。” 李老实臊眉搭眼过来劝架:“唉呀,不就是记一个月亮嘛!这多简单的事。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64节 谁都见个月亮,没见过月亮你还能没吃个饼。你拿一个饼来,我给你咬一口,缺一片,咬两口缺一半,你一准记住。” 他的话才说完,就被徐根庆怼:“去去去,一边去,就知道吃饼,你昨天都会摆叉,今天怎么就不摆了?” 李老实装模作样四下一瞟,压低声音道:“今天这月亮它变来变去,我摆不了,就是摆个日还行,你说要摆我就脱裤子……” 这一次他话还没说出口,已经被徐根庆堵了嘴:“李老实,你是想挨揍了。” 几个平时嘻哈熟识的男人围过来,说话没个把门的李老实知道错了,连声求饶着被抬起,一下抛进旁边防火用的大水缸里,顿时水花四溅,笑闹声一片。 水缸是满的,大夏天的也不凉,李老实抹一把水,站在水缸里就开嚷:“徐根庆,我操你娘!” 秦氏一下蹦出来:“李老实,你敢说敢做吗?” 看见徐根庆的娘真在这里,李老实顿时怂了,蹲在水缸里不敢动,双手抱拳连连求饶:“玩笑话,玩笑话!” 乡下人的玩笑都带着荤,这些成婚几十年的婆子更是豁得出来。 看到李老实这憋屈样,场中那些媳妇汉子们都笑得弯了腰。 白日繁重劳动带来的疲累,为一家生计发愁的心情都在这一刻打闹中放松下来。 不远处,二瑞小满他们这些小年轻不敢靠近,正嘀咕着准备回去,就被身边一声喊吓一跳:“哎呀,巧云啥时候来的?” 巧云一回头就看见是皮氏在旁边。 这一声喊又引来几个人围过来,好奇打量着巧云,又不停歇的问:“怎么你一个人来的?” “你家孩子呢?怎么没带上?” 巧云笑着解释:“我娘带着孩子呢!让我来听讲学的!” 皮氏一脸的惊讶:“你专门跑来听这个?不嫌累得慌?” “嗯,要学东西就不怕累。”这是婆婆说的,巧云觉得有道理。 旁边一个妇人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这是什么学东西,就是听一个趣,要学也是他们男人学。你丟下孩子只顾自己来玩,真是不孝!” 巧云瞬间涨红了脸! 第229章 麦冬 这一次依然有佩奇在半道接他们。 等三人打着火把回到山上,已经是小半夜,徐二瑞疲累又兴奋,进门就对打着哈欠的江枝说个不停:“娘,今天夏秀才讲的是日和月,我都记住了!” 江枝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点点头:“记住就好,明天还去。灶上热着水,你们洗漱就早些睡觉!” 现在是晚上十点。 对现代人来说,夜生活才开始,而在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代农家,已经是睡醒翻二觉,半夜添牛草的时间。 就连江枝也已经入乡随俗,不是有事,也习惯早睡。 巧云一进门就先去看彩霞,俯身跟睡得正香的女儿亲亲贴贴,听到二瑞说讲学的事,迟疑道:“娘,明天我不去村里了。” 江枝看她跟女儿亲热的样子,微微蹙眉:“你嫌走路累了?还是害怕走夜路?” 爬山走夜路的确危险,但现在路已经修过几次,危险性大大降低。 当然,巧云实在不想走夜路,留在村里还可以跟刘氏借宿,早上再回来。 可看她这时候的亲昵,恐怕还是舍不得孩子。 “不是,娘,我不累的,只是怕彩霞不听话惹你怄气!”巧云忙解释。 江枝抿唇不再问:“时间不早了,你们先睡觉,有事明天早上再说。” 她怀疑是不是巧云没听懂,不愿意再累死白跑,还是明天找二瑞和小满问过再说。 真正属于女性的自由时间太少了,若不珍惜,以后想要很难。 现在彩霞已经断奶,巧云也能脱身片刻,要是再怀上孕,就彻底没有学习的机会。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浓雾笼罩着整山林,江枝已经早起。 昨天回来太晚,二瑞和巧云还在睡觉,江枝没有叫他们起来。 她要去拔几菜喂鸡喂猪,顺带检查一下山沟里那几片麦冬是否开始结果,再检查一些栽在家附近的药材。 霍二小姐说过想让徐家村种药材,其中就是麦冬。 麦冬在南方就是杂草,徐家村这里的山上也有,只是数量少,挖完也卖不出多的钱。 江枝想着以后能留种或是分株繁殖,自己也可以留下随时配方入药,所以一直没有采过。 现在正是麦冬开花的时间,一串串淡粉的花枝扎在草丛中,远看平平淡淡,近看很是惊艳。 等到初冬时,还能结出麦冬果实,也是另类的漂亮。 她会采药,不等于会种药,留下这些原生种苗,方便自己食用,也正好观察真正的野生药材的生长情况。 穿行在雾气中,各种野花野草映入眼帘。 夏天植物生长最是茂盛,也是各种药材最容易辨认的时候。 世界不缺美丽,只缺发现美丽的眼睛,这些花朵除妆点美景,还蕴含着更多的作用。 山坡上一米左右高的植物平平无奇,此时却开着一串淡紫色花朵,是标准的倒垂铃铛。 它的南方名字叫泡参,在北方叫沙参。 沙参跟麦冬一样是滋阴上品,炖肉汤时挖一株用根茎放在锅里同煮就可以了。 在药店为土黄色,在炖料袋里却是漂亮的透白……(咳咳,还是吃带颜色的安全) 现在这些药食两用的植物,跟山上的脚板苕、野山药、何首乌、翻白草一样,已经归为江枝的菜园子。 把这些药材一一看过,见长势良好,江枝这才拔了几棵菜回去。 江枝转山头,就跟小满爷转地边一样,每天视察着自己的那些宝贝心里才踏实。 等她到家,巧云已经在做饭,徐二瑞没在家,能听到旁边林子里有“嘭嘭”捣臼声。 山上吃的米粮都需要用石臼舂,这可是一个重体力活,现在二瑞都是在早上凉快时舂米舂面。 崖下,也是舂麦声,不是小满就是春凤在干。 要想吃细粮,就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在处理食材上。 江枝觉得,自己需要在山上修建一个蓄水池。 就利用上方山梁处的水沟,夏天雨水多时蓄水,用竹筒引水下来。 落差高,足够推动一个小水碾,舂米碾炭粉和药粉,可以减少一半的人工劳力。 可是,鸡群的嘈杂声让她不得不承认,想打造世外桃源般的生活,真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大小鸡都在围栏里上蹿下跳、东张西望,等着吃到最新鲜的菜叶子。 江枝把菜一棵棵扒叶,这些菜叶剁碎了拌上麸皮豆饼喂鸡。 菜根就留给这时候还躺在草窝里呼呼大睡的佩奇。 巧云端着水过来:“娘!饭快做好了!” 江枝接过温热开水喝下,随意问道:“昨天夏秀才讲的什么啊?” 她有一种抽查家里学生课业的感觉。 昨天还垂头丧气的巧云,此时提起讲学,仿佛忘记了自己说过什么,立即神采奕奕道:“昨天夏秀才说日历时,为什么要用日而不是月,刚开始还好,后来很多人都听不懂……嘿嘿!” 她想起徐根生被人指着鼻子骂多嘴的狼狈,还有被丢进水缸的李叔,忍不住笑起来。 “哦!”江枝都有些诧异,夏秀才还真是另辟蹊径。 昨天说“放下”和“执念”。 今天又说日历月历…… 从哲学到天文,夏秀才这种跨度不是一般的大,他的确是博学多才,可惜寻常人根本就听不懂,更别说这一群泥腿子。 “你说自己能听懂?”江枝也感兴趣起来,巧云虽然年纪才十八岁,可以前一天书没有念过,就只是跟着郎中的天书学过字,没道理会懂月历。 巧云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昨天说不想去,是不喜欢还是真的嫌累?”江枝追问。 巧云低下头,声音像蚊子一样低:“我喜欢听,也不怕累,是担心彩霞闹人!” 听她果然是舍不得孩子,江枝一下就怒了:“小孩子哭几声又能怎样,你现在不懂事,以为多抱一阵,多傻笑一阵就是对她好,她哭的日子还在后面。” 突然的怒骂让巧云吓得脸都白了。 婆婆很久没有这样生气过,她赶紧摇头:“娘,我不是怕彩霞哭,是怕她累着你!” 第230章 别活成舌尖上的人 听巧云的解释,江枝更气了:“带孩子睡觉能有多累,能有我以前背着孩子下地干活累吗?” 原身以前带着孩子下地干活,其中所受的苦,可不单是一个累字能包含的。 说到这,见巧云很是害怕自己,江枝到底是缓了声音:“你要是不想学习也行,以后彩霞写写画画你不认得,她说什么做什么你也不懂。 她有什么为难事你更帮不上忙,只能眼巴巴看着孩子受苦,你也愿意?” 巧云使劲摇头,眼泪都出来了:“不,不愿意。” 她舍不得孩子受苦,自己若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一定更难受! “那为什么?”江枝不解了,心中也愈发气闷。 这个儿媳是个听话不偷懒的,难道是在村里受了委屈。 自己一定要找二瑞问个清楚,自己的老婆都护不住,被别人欺负,要他这个当丈夫的有何用,该挨打! 巧云正想解释,二瑞已经扛着一箩筐捣过的麦皮回来,这些麦粉还需要经过反复筛捣才能成白面。 “娘,巧云,饭好没有?我饿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65节 放下箩筐,徐二瑞脸上的黏着粉尘和汗水,就在旁边的木盆里捧一把水呼呼洗着,他忙碌一早上了,早饿得不行。 “好,大家吃饭吧!” 江枝压住心中火气,正好一起问。 早饭是煮的稀饭和蒸着麦面粑,还蒸了一个鸡蛋,这也是方便彩霞吃。 另外就是炒了一个红薯藤尖。 炒菜是江枝要吃的。 婆婆要的东西,巧云从来不嫌麻烦。 如今每顿饭除去一碗泡菜,就要炒一个应季的素菜,或者凉拌狗豆芽(枸杞尖)、马兰尖、折耳根、青瓜等等。 每天有鸡蛋吃,隔三差五还得吃油荤,家里吃食是各种花样翻新。 因为婆婆说,如果一辈子连一口饭都吃不好,干事没力气,活着没意义。 舍得吃就要舍得干,只要在能力范围之内,绝不能亏了自己和家人的肚子。 抱了彩霞一起吃饭,江枝就问二瑞学得怎样。 徐二瑞大口吃饭,含糊不清道:“很好啊,夏秀才说的那些我和小满当时都没懂,回来走在路上,巧云给说了才明白。娘,巧云比我和小满都聪明!” 江枝看他说这话的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丝毫不觉得自己不如媳妇尴尬,那就更不会觉得巧云受什么委屈了。 “巧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啥不去听讲?别再说谎骗我。”江枝用最后的耐心问。 徐二瑞停下筷子,也是吃惊的看向自家媳妇:“巧云,你真的不去?昨天你还说好听有趣的。” 巧云垂着头,终于是把话给说出来:“我去村里听学,那些嫂子婶婶说……我丢下孩子不管,自己跑出去玩是不孝!” “啪”江枝把手上筷子放回桌上,对巧云恨铁不成钢道:“巧云,你傻呀,在徐家村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说你孝不孝,那就是我!你婆婆!” “你好不好,只有我知道,也只有我说了算数,别人说你只当是在放屁!” 巧云扯扯嘴角,挤出一丝笑想让自己开心起来:“她们这样说,我也没办法解释,只想不回村去就没人说了。” 徐二瑞瞪着眼睛:“谁?是谁说的你,是皮嫂子还是林家的?” 他努力回想昨天跟自己说话的几个妇人,可没有放在心上,这时候想不起。 江枝没有追问是谁说的,只淡淡道:“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别把自己活在人家舌头尖上。 人家说一句话,你就像被穿了鼻绳的牛巴巴的顺着,让你向东你就不敢向西,今后几十年都被人随便牵着活,心里憋不憋屈?” 巧云低垂着头不说话了,她也是知道这样憋屈,可被人说不孝很难听,还要坏了名声。 见巧云还没有转过弯来,江枝一惯不讲大道理的,这时候也必须把有些事给两个年轻人挑明了,说清楚。 于是,她声音柔和,心情平静道:“二瑞,巧云,你们想过没有,以后我们做蚊香,做驱蚊液越来越多,以后还要做冲剂片剂,我们需要十个八个甚至二十个人帮忙时,就必须要自己家的人照看。 总不能一直让我东奔西走,还事事操心,连一个能得力管事的人都没有。 要知道,你们学的东西越多,懂的越多,越有出息,我就越轻松。 什么时候我啥都不管,只需要悠闲带孩子,当一个只知道吃饭的老太婆,那时候你们就是最孝顺的。 别像其他人说的那样,以为守着给婆婆捶腿捏肩,寸步不离才是孝顺。” 巧云跟二瑞都脸红红的,他们知道自己虽然能帮娘做事,也只是在“帮”,什么事还是靠娘在干的。 江枝见两人醒悟,也怕压力太大,伤了自尊,毕竟夏秀才的讲课没几个人听得懂。 于是又继续道:“虽然夏秀才讲得深,有些话你们听不懂,别人也一样听不懂。 要知道这些知识是夏秀才几十年学来的,你们不可能一天就学会,一天不懂可以第二天,第二天不行就第三天……” 这一顿饭三人慢慢吃着,也慢慢说着,放下顾忌,巧云说以后天天都去,不再听那些人的话。 徐二瑞也表态,自己以后也一定认真学习,更不许谁再对巧云胡说八道。 因为娘说,有娘家保护的女人男人不敢欺负。 有男人保护的女人,婆家不敢欺负。 有婆家保护的女人,外人不敢欺负。 没有保护的女人,谁都可以欺负。 谁欺负自己媳妇,让媳妇难堪,那就是在欺她男人不中用。 江枝见两人都明白了事理,心情又愉快了几分。 除去让二瑞巧云多学习,能分担家中大事,她考虑的还有那个男主聂繁天。 等聂繁天功成名就,大家再见时,江枝会想办法自保,但不愿意二瑞、巧云一事无成,在聂繁天面前卑躬屈膝。 每个人的奋斗看似不同,最终脱不开名和利,当大家的目标明确时,对手也会变成队友。 只是这些事还在遥远的以后,二瑞两人暂时理解不到,多说无益。 一场小小的风波在吃饭间就化解了,白天大家又各忙各的。 江枝提着锄头,准备去挖早就看好的鹿衔草。 这药不容易遇上,若不是开花,自己还发现不了,对徐大柱身体恢复有作用。 相传是人们发现鹿群争斗嬉戏时,一鹿倒地不起,另外一头鹿衔草相救才得名,有救死扶伤的作用。 第231章 日月山川 在山上走一圈也只找两株,江枝直接送到崖下小满家去,徐大柱现在的下肢已经有知觉,但酸软无力,需要强壮筋骨的补药。 晚上,巧云跟着二瑞小满又去了村里学习。 她不再担心别人会说自己丢下家和孩子不管,以后自己跟二瑞能撑起一个家,能让婆婆闲下休养生息才是大孝。 小彩霞跟着奶奶学着儿歌,玩着新玩具,等到一觉醒来,就把爹娘丢下自己消失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暑热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夏秀才还是每天只教“田”、“口”、“手”“上、中、下”这些寻常字。 但深度不是普通的学童启蒙,随机包括着人文、地理、历史和时政。 每天巧云和二瑞回来都会说今天又学到什么字,秀才公又讲了什么道理。 巧云之前就学过写字,现在听夏秀才再延伸出去,像是重新打开了一个世界。 清早刚起床,巧云就迫不及待说昨天晚上听到的知识:“娘,山是土石堆叠成的。没想到除了山,还有地方是平的。 秀才公说,那里叫平原,可以一眼看到太阳从地底升起……原来晚上的太阳不是躲在山的那边睡觉啊,是藏在地里。” 平原是什么?巧云很是惊讶。 在她的世界里,最平的地方是梨花镇口,那里顺着官道两边的几十亩地都是平的。 住在镇上的人种地,可以推着独轮车到地里收割庄稼,不用肩挑背磨,也不用出家门走大步就担心跌到崖下。 二瑞呼呼洗脸:“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还说:书中有无穷无尽的东西,是得好好学!” 江枝笑着道:“等你们识字多了,就去书店里买书看。 你们就会知道天下除了徐家村、梨花镇、平川县,除去巴郡,还有更大的土地和城市。” 她自然懂的多,可除去农耕和草药,一个已经当奶奶的农妇突然说历史、地理、科技也太出格了。 此时,江枝突然感觉鸡娃也是一个不错的乐趣。 有夏秀才在,自己只需要做好铺路引导,让二瑞他们年轻人多学多听。 家里多买书,以后自己再说什么做什么就不用找理由,一切都水到渠成。 巧云和二瑞连连点头,就这样的学习已经自己感觉新奇,想到还有更宽广的知识,直让他们想得心旷神怡。 每天手干着繁重的农活,口中说的却是江河湖海、日月山川,再不局限在徐家村那几户的家长里短,田边地角。 这让江枝感叹:秀才公的确是个人才,不仅自己饱读诗书,更是把各种知识融会贯通。对于不参加科举的人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可惜他自己被人打击欺压,落了一个疯疯癫癫。 江枝感叹好,不会人人都这样想。 大部分人能听的都是简单的字义,也能轻松学会读写,里面的内涵就少有能懂的。 不过并不影响村民们的围观,每天晚上依然是聚集在一起谈笑风生。 有些东西是能潜移默化的,朗朗读书声,可比乌烟瘴气的骂声中强多了。 江枝问过春凤,是不是也进村去听讲,却被春凤拒绝:“婶子,我年纪大了,听多了也记不住,还是不去村里。” 其实春凤也才现在二十多岁,可在根深蒂固的思想中,她上有老,下有小,丈夫有病,还有没有成家的小叔子,是需要她顶门立户。 白天沉重的家庭负担已经消磨去她的所有精力,没有时间再去追求自己的进步了。 当然,这也只是一方面。 她的婚嫁到现在留有后患。 这一年来,春凤一直躲在山上。 她没有在村里露过面,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虽然对现在的两家人来说,要应对这种事算不得难,但春凤不愿意多生事端。 “婶子,我的事能不闹出来最好,若让别人知道小满有这样一个嫂子,总是麻烦事。 什么话都会有人说的。 小满还没有说亲,万一人家门风清正的媳妇,不答应跟我当妯娌,且不是误了小满。” 巴郡虽然风气开放,但对这种事依然会在意。 况且春凤的娘家还在,春凤是不想再跟那些亲戚来往,只当自己是死了。 听她这样说,江枝就没有再勉强,春凤所想也是大众所想。 山上的事也的确多。 就这两天,熬驱蚊液的事没有停,霍家又带话还需要蚊香。 好在李老实那里一直让人备着草粉炭粉,随时可以干活。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66节 二瑞和小满三人每天就用老骡子驮着药粉上山,再带着做好的蚊香和驱蚊液送去梨花镇。 在山上村里往返,不耽误学习,也不耽误生意。 时间一晃就是到收苞米季节。 火辣辣的太阳晒着,村人开始给自家掰苞米。 干透的苞米垂挂在杆上,穿行在地里,半黄半绿的苞米叶刮脸又刮手,可听在农户耳中,这就是最好听的声音。 因为每一株都经过人工授粉,农家粪也足,地里苞米长得饱满结实,是难得的丰年。 很多外来户抱着苞米都哭了,落脚在陌生的地方,总算是真正有属于自己的收获。 田贵和二瑞、小满各挑着一担苞米回到窝棚,桃儿娘提着一个水罐子过来。 田贵赶忙对着她喊:“这到处都是苞米,你别走来走去的,让小泉小溪来做。” 桃儿娘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临近三十岁的产妇已经算高龄。 哪怕家里竭尽全力的照顾,还是双脚肿胀,双腿抽筋,起坐不便。 这时候地上到处晾晒着苞米棒,要是一不小心踩着滑倒,那可就要出事的。 桃儿娘看着这成堆的苞米,长了孕斑的面上满是欢喜:“没事,我小心点就是。桃儿、小泉和小溪她们都去地里捡漏下的,一会就回来。” 二瑞和小满放下担子:“田叔,你家事差不多了,我们就去根生家看看。” 田贵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们就这样干完活就走?” 二瑞两人帮着挑了两担,自己就能少干一阵子。 二瑞收拾着箩筐:“田叔,力气用不完,我跟小满现在还闲着,也没什么大事。 看这天气不稳,说不定今天晚上就会下雨,还有收回来稳当。” 田贵憨憨的挠头:“还是喝一口水吧!” 二瑞摆摆手:“不用了,不渴!”说着跟小满一溜烟的走了。 第232章 强盗之为 田贵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感叹一句:“哎!这里人好地好,我们来这里可真是来对了!” 桃儿娘捧着水过来,也望向小满和二瑞:“快把家里收拾好,你也去帮徐根有家吧!” 几家人互帮互助着干活,谁家做完就赶紧去帮其他人家。 田贵心中明白,自己虽然说在帮村长守地,可江村长没有白使唤人。 之前就从江村长手中没少借粮借钱。 虽然说给小组里要互帮互助,但有江村长借粮已经欠下人情,现在二瑞小满还来帮自家干活做事,连饭也没有吃上一口,夫妻俩很是内疚。 “哎!以后一定多替江村长用心,田沟里的草也要扯勤点。” 家里养着兔子,三个孩子平时都是在江村长地里拔草,把庄稼地打理得干干净净。 这几天村里人都在忙活,江枝家的地是二茬迟着半月,暂时还不忙。 自己家的地里没事,二瑞和小满也不闲着,帮了这家帮那家,帮着把苞米一担一担从各处地块挑过来。 家里缺少下体力的人家,要把这些东西搬回来可不是容易的。 江枝也下山来帮忙了。 徐根有家种的地多,活计也多,几个妇人把苞米掰下来送到地边,男人们则要负责往家里担。 李老实不愿意干重活,于是牵着老骡子驮粮食,一个懒一个也懒,慢条斯理的走。 就这样到了地边,李老实不忙着装袋,反而追着一只惊出来的兔子:“嗨呀!这只肥兔子添菜!” 虽然徐根有天天在地里干活,还是免不了有兔子来吃苞米。 江枝背着半篓苞米出来,抹一把汗,对着李老实吼了一声:“李老实,你不想干活,就去村里守着,免得有不开眼的顺道偷拿。” 徐家村靠着官道,这几天,各家各户的窝棚外堆放着苞米棒,就怕被人偷盗。 李老实嘿嘿一笑:“江嫂子,有人在呢,谁敢来村里偷东西,你放心吧!” 村里也不是每个人都下地,总有人会留在家里看着。 留在家里,其实……江枝担心的就是那些留在家里的人。 粮食不仅可以吃,还可以换钱,那就是在白花花摆在面前的银子。 粮食更是人的命。 现在各家就几间窝棚,收回去的粮食也只能这样放着,若有人心术不正,机会就大大的有。 这半年里有江枝压着,村里还算平静,什么时候都别相信人性,更何况现在处在饥荒中。 李老实会想不到这些吗? 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村里那些又不是江嫂子的粮食。 “回去!把村里四下转转,要有什么事,我拿你是问。” 江枝撵走这个偷奸耍滑的。 老骡子根本就不用人牵就知道跟着挑担的走,李老实干活就是一条溜边鱼,还不如放回去看门。 被江村长撵人,李老实也不恼,屁颠颠的就走了。 牵骡子虽然不累,可还得走出老远爬坡上坎,又累又热,哪里比得上在村里转悠呢。 李老实刚走,田氏弯腰背着一个大筐,里面装满苞米出来:“婶子,地里剩得不多,你累了一天就先回去歇着吧!” 皮氏也背着苞米出来,一头一脸的乱发,热红了脸道:“婶子,你年纪大了,这点事让我们来做就是!” 她家徐根生是小组成员,徐根有家在掰苞米自然要来帮忙,她也跟着来了,这时候说起话也是大大咧咧,不怕年纪大的江枝生气。 不过江枝的年纪在这群女人中算是大的,当然还有更大的刘氏还在。 江枝也不跟皮氏田氏几人磨叽,此时所处的地块是最后一片,的确用不着这么多人在地里掰,而是需要人赶紧往家运。 她装好背篓就往回走。 就在刚走出几条地边,就碰上慌慌张张跑过来的一个小女孩子。 这是徐根有的小女儿,才七岁,之前一直跟着在地里捡那些漏下来的苞米。 “春喜,你跑什么?”江枝见她一脸惶恐,扎着的小毛辫子跑散了,一扇一扇的。 春喜一眼看见江枝,立即站住脚,急急忙忙道:“江奶奶,我要找我娘和奶!” “哦,她们还在小尖子地里,马上就要掰完回去了,你不需要再去找她们。” 江枝随意问道,自己先走一步,后面几个妇人也会背一些回去,其实不用春喜再白跑去喊人。 可春喜带着哭腔道:“我爹要我娘快回,是小婶子带人回来拿棉花,还要拿苞米走。” “什么?你说谁来拿东西?”江枝都因为是自己听错了。 “是小婶婶,她带着好几个人来,说我们家收了她的粮食,要我爹还给她!”春喜说完,抹一把眼泪,嗷嗷哭着往山里跑。 她想不通,明明小婶子和小叔已经走了,留下那些地也都是自家辛辛苦苦种的,怎么小婶子什么都没有做,就能来拿粮食! 江枝这边也怒了,自己可是徐家村的村长,这王小菊是真不把村长当官看,想明目张胆的就带人抢粮了? 心里有气脚下生风,也不顾身上的疲累,飞快的就走回村子。 人还没有靠近,就听得一阵阵喧哗传来。 有人在高声怒骂:“根宝,你自己说说,当初分家时,你是不是说过地让我种,地里粮食也是交给娘养老。” 这是徐根有的声音,很快又有人附和道:“根宝,你也是站着撒尿的爷们,被女人撺掇几句,说过的话就能翻脸不认了,你这脸皮够厚啊!比我们这才几个月大的小黄牛厚多了。” 这贱兮兮的声音是李老实。 没有听到徐根宝回应,先是年轻女人尖锐而又带着趾高气扬的声音骂道:“这是我徐家的事,跟你一个外来户有什么关系。 你跟着吃跟着喝,住别家的屋子吃别家的饭,就是我徐家村收留的一条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再不老实滚一边去,小心我撕了你的皮。” 嚯!江枝想说一句厉害,自己没有撵李老实,先有人越过自己这个村长了。 几步转过一家窝棚,场上的情形顿时显露出来。 摔着一地的苞米棒,徐根有和李老实拿着木棍将一伙人拦住,领头的正是王小菊,还插腰指手画脚呢! 第233章 先打外人 江枝带着杀气才出现,王小菊的声音就结巴了一下,降下音调还立即拐了话道:“大哥,我和根宝在外也要吃要喝,你不能全霸占了。” 徐根有已经气得不行,捏着扁担不搭理王小菊,只瞪着蔫头耷脑的徐根宝:“根宝,你怎么说?” 弟媳是别家门上嫁过来的,自己这个大伯不好管教。 可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是自己带大的,什么好东西都让着他,现在已经当了爹,还这样胳膊肘往外拐。 此时,江枝已经走到中间,定定看着王小菊。 王小菊想退,可现在不是她想缩就能缩的时候,于是硬着头皮站着,还挑衅的回瞪过来。 江枝微微一笑,再看向旁边。 王小菊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一身粗布短衣,相貌长得有几分端正,可看人时目光闪躲,面上神情尴尬,这就是徐根宝。 在徐根宝两口子身后是七八个吊儿郎当的男人,一身赤膊短褂,露出几道歪七扭八的疤痕,没有王家兄弟,都是不认识的。 江枝把背篓一放:“你们继续说,我就只听听!” 说完,她屁股一歪,还真的就在旁边,那几筐被王小菊抢出来的棉花上不动了。 急啥! 先休息好,顺带调整好情绪,搞清楚状况再说。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67节 场上众人面面相觑,那几个吊儿郎当的男子觑着江枝,交头接耳嘻嘻哈哈。 几句话不大不小飘进江枝耳朵里:“这女人是谁?” “好像听说徐家村现在是一个女人当村长,不会就是她?” “哈哈哈哈,女人当村长,徐家村的男人死绝了吧!女人遇事一吓,就只知道喊几声,有屁用!” 江枝面不改色心不跳,等会就让这几个人知道女人能不能当村长。 徐根宝咽了一下口水,看一眼媳妇,又看一眼江枝,这才对徐根有道:“哥,我在镇上干活没挣到钱,小菊爹明天过生辰,我要送礼,这些粮食棉花我分一些换钱。” 徐根有摇头:“不行,你走时就说过,家里的田地收成都给娘。” 他这个人是老实,也是个轴的,尤其是对土地和粮食的态度最是较真。 那些地是爹生前一锄头一锄头挖出来的,自己还把最好的几块地分给他,结果根宝说丢就丢下,嫌日子苦连大年都不过,丢下老娘跑去镇上。 没在地里干一天活,现在又想要粮食,这从哪都说不到理。 王小菊心中原本有些虚,可见江枝坐在旁边不出声,顿时又活络起来。 想来自家的事,江婆子就是村长也是外人,不好插嘴。 心里这样想,对江枝的恐惧也消了,王小菊顿时闹起来:“你们徐家欺负人,我是徐家媳妇,凭什么不能拿自己地里的产出。 我那些好田好地总没有让你白种的事,娘一个人能嚼用多少,还不是落得你家几张嘴里。” 江枝挑了挑眉,却没有出声,只当先看戏。 徐根有嘴笨,辨不过这两口子,可他死活不让路:“不行,没干活就没有白拿的。” 都说一绌对百巧,不变应万变,徐根有不答应,王小菊就是说上天都没有用。 后面跟着的那些混混耗不住了,对王小菊道:“王家小姑,你叫我们来帮忙搬粮食,到底还做不做? 要搬我们兄弟几个就搭把手,不搬我们就走,记得回镇上把茶水钱给了。” 王小菊脸黑了黑,咬牙切齿道:“你们把这些棉花和苞米带回来镇上,我自然会给钱!” 她清楚这些混混不是白跑的,要的还是钱。 得到王小菊的允诺,领头的混混一抬手:“各位对不住了,我们是拿钱办事,你们家里的事自己关了门去说。兄弟们,搬东西!” 说着,那七八个混混一拥而上,抬着棉花筐子和苞米就走,这是打算硬抢。 徐根有大喊着上前拦,此时村里其他人已经出来了。 现在青壮大部分都下地干活去,留在村里都是老弱妇孺,原本见到这些混混只能躲,但见江村长坐在中间,也围过来把路堵住。 江枝坐在棉花上没动,冷眼看着冲自己过来的混混。 还没等对方说出话来,就缓缓从屁股下抽出一根黄荆条…… 这是刚才在路上遇到春喜时,随手从地边黄荆丛中摘下来的。 那个混混刚靠近,就迎接了一波黄荆条的浇灌。 “啊!啊啊!” 随着第一声棍子着肉的声音响起,就是一连串的惊天动地的惨叫。 江枝手中的黄荆条抽得风响,边打边骂:“你爹娘没有教过你不是啥钱都能拿,不是啥屎都吃吗?你瞧瞧你,脑子长来装粪的,让人喊一声就跑。” 黄荆条拇指粗细,软硬适中,挥动起来还带着一点弹性,亲肤性极好,保证可以贴骨的疼。 那混混也就是十七八岁,在黄荆条支配的恐惧中,被抽得连蹦带跳,连爬带滚:“别打了,别打了,我不挣这个钱就是!” 这简直就是老娘在打儿,把带队的混混都惊住了,赶紧一个健步冲过来想救人:“你这个死婆子是疯了……啊!疯婆子,疯婆子!” 江枝才不惯着他,所有教育都没有黄荆条实在,这就是最好的“以德服人”。 别看带头的混子也是三十岁的人,一样在这劈头盖脸,暴风骤雨般的抽打中抱着头就逃。 那几个帮闲还跟徐根有和李老实拉拉扯扯着,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回不过神,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提着木棒就把两人护开。 “哥子,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此时,两个混混躲在后面,又痛又气浑身发抖:“疯婆子,那是疯婆子!” 因为要护住头脸,两人手臂和肩背都是道道鼓起的血扑棱,搅和在那些疤痕里,整个人就像脱皮的菜花蛇。 他们也没想到这个村长不讲武德,啥话不问,先就要打人。 这边的惨叫呼痛声才在村里回响,老老小小们已经把王小菊等人围住,骂声不断:“什么东西,还带人来家里抢粮食!” “徐根宝,你也是徐家村出去的,丢你先人的脸!” 江枝把捏黄荆条的手转了转,刚才太激动,有点用力过猛,手好像抽筋了! 这群人也不想想,打狗还需要看主人。 在自己的地盘上,七八个人就敢到来抢东西,这是把自己这个村长的脸往泥地里踩啊! 不管有理无理,先教会做客的道理! 第234章 再清家贼 王小菊和徐根宝脸色苍白,显然也没有想到江婆子真是敢发疯。 什么人都能打,自己喊来的可是在梨花镇新近风头最盛的帮派。 领头大哥号称杀了好几个流匪,那是手上沾了血的。 可刚才在江婆子的黄荆条下,没见凶神恶煞,反而像一头被打慌的野猪般乱跑。 “江婆子,老子要捏死你!”那个带头大哥摸着自己血糊糊的脸,眼中满是凶狠。 可是,他的凶狠来得太迟,想动手已经没有机会。 就这一会,在地里干活的刘氏和田氏也被春喜喊回来了。 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二瑞、小满田贵、徐根生、徐根庆他们一大群人,每个人手里拿着锄头扁担…… 江枝一屁股又坐回棉花箩筐,指了指场上几人,包括王小菊和徐根宝,沉着脸道:“把这些人全部绑起来!” ……………………………… 有句老话说得好:家鸡打得团团转,野鸡打得满天飞! 肥水不流外人田、肉烂了都在锅里,这带着外人来抢家的,所有人都还是第一次见到。 有几十根锄头扁担围着,已经打成菜花蛇的带头大哥也不敢再反抗,他怕再敲来的不是黄荆条,而是青杠棒。 此时被绳子绑住,也只能连声喊着:“这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是拿钱帮忙,王家小姑和姑爷说来拿她家粮食,跟我们无关。” 江枝根本不听:“你们这是抢劫,我们只管先送县衙,有啥冤屈就到章县令跟前说去。” 带头大哥恶狠狠道:“你给我记住,等爷几个出来,这仇就要找你报!” “啪!”他的话换来一耳光,江枝冷笑道:“你真是夜明珠蘸酱油,宝得有盐有味。(傻得出奇的意思) 既然你自己都说了要报复,那我就直接把你捶死丢粪坑,以绝后患。 反正这里都是我的人,怎么死的也是我说了算。” “你敢!”带头大哥虚张声势的大吼。 “啪!”他的嚣张再换来一耳光,这次是小满打的:“说,再说一句,看我敢不敢!村长,我们是割耳朵还是砍手脚?” 小满跃跃欲试,看向那几个混混的眼神都是按耐不住的兴奋,只等江枝发号施令,他就要动手。 带头大哥的脸色都吓白了,按乡规,进村偷盗抢劫的,割耳割手都是正常。 遇上暴戾的村子,只要留条命,砍成人棍都有可能。 这一刻他虚了! “江村长,我们错了,不该听王家挑唆来找事。” 旁边几个小弟此时也更是求饶:“我们错了,我们也是被骗过来的,王家小姑说这些是她的粮食,要我们来帮忙拿一下,不知道里面还有筋扯。” 江枝打定要给他们苦头吃:“小满、根庆、根生,你们把人带过去交给张军头,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张军头虽然是巡检道路码头的治安,但这种举手之劳一定不会拒绝。 小满毫不迟疑的应一声,一把揪住带头大哥的头发,扯着就往巡检营那边去。 只要去了那,一顿毒打是逃不了! 带头大哥显然也知道后果,顿时后悔不迭,不该相信女人当村长就软弱无能的。 自己可算是栽进坑里了,他口中连连道歉求饶:“小兄弟,我错了,以后不敢报复,不敢!” 小满撇嘴,冷哼道:“哼,我虽然年纪不大,啥都见过了,还没有见过狗发誓不吃屎的!” 带头大哥:“……不、我不吃屎!” 小满等人不由分说就押着这些混混离开,同行的还有小泉、石猴子等大大小小一群孩子。 这些孩子跟着过去看惩罚,此时就你一脚我一拳对着混混边打边走。 混混们走了,现场还剩下徐根宝和王小菊。 此时两人脸色惨白,被绑着手脚坐在地上。 就在刚才,刘氏从地里赶回来就没有说话,坐在一边眼泪长流的呻吟着,显然是气极了。 田氏和几个妇人在替她抚胸顺气,徐根有眉头紧锁,抱头蹲在地上,他实在感觉丢人现眼。 田氏宽慰着:“娘,别急坏了身子,有江村长给我们作主。” “刘婶子,你要骂就骂出来,这样憋着要不得!”皮氏也劝。 刘氏长长吐出一口气,呻吟着道:“唉唉唉!我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不中用的儿啊!以后死了怎么去见他爹?” 田氏是嫂子,本来是个老实本分能吃亏的。 可现在小叔子的做法,她实在一句谅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江枝走过来:“刘嫂子,你打算怎么办?是把徐根宝当徐家人交给我这个村长处置?还是当王家人送去官府?” 她没有说交还给刘氏自己管。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68节 之前就为那木料的事闹过,徐根有也拒绝过,可看得出来,徐根宝夫妻并没有把他哥的话放在心上。 若是刘氏管得住,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刘氏迟疑一下,本来想喊一声弟媳,可想起江枝在处理事情时是不许人拉近乎,只能改口:“村长,根宝他要是……” 江枝沉声,再次重申自己的意思:“刘嫂子,他们若是徐家人,就由我这个村长管。要是王家人,就送官查办!你要考虑清楚了再说。” 此时虽然一部分人跟着小满他们去了张军头那边,村里人还有大半留下观看。 江枝今天是要公开处理此事,更是声音洪亮,不仅徐根宝和王小菊听到,就连周围村民全部都能听到。 顿时,徐根宝和王小菊大哭起来:“娘,我们都知道错了,不要送我们去官府,磊子还等着我们回去,他不能成没爹没娘的孩子!” 刘氏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还好意思提磊子,你们怎么做得出这种事的。” 她骂了,却没有说该怎么办。 徐根宝又喊:“哥,你是我的亲哥,我们可是喝一样的奶,流一样的血长大的。” 徐根有摇头,一脸痛苦:“你已经不是我弟了,你……要不想去县衙,就让村长来管。” 徐根宝听到大哥说自己不是弟弟,顿时心中一沉。 兄弟几十年,他知道自家哥的性子,平时绵软,只要认定的事,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 这是真的不认自己了,徐根宝慌了,比他爹死还哭得伤心:“哥、哥啊,你就看在娘的面子上,原谅我这一回吧!” 王小菊却是心里一喜,不送去县衙大牢,就让江婆子打骂几句。 只要还是徐家人,自己挨俩巴掌就能分粮食。 至少要一大半,因为自己的地是最好的。 “婶子,我跟根宝当然还是徐家人!” 当这句话刚说出口,就看见江枝拿着那黄荆条过来,旁边秦婶子笑得特别开心,王小菊隐隐觉得不妙了。 第235章 黄荆条子出好人(1) 千年来的教条:黄荆条下出好人! 既然王小菊承认自己是徐家人,愿意接受自己这个村长处置,江枝自然不能放过这机会! “秦氏,皮氏、你们把王小菊带去晾棚下……” 秦氏一个激灵就站出来,挽袖撩衣,还补上一句:“我来扒裤子!” 王小菊整个人都麻了,看向江枝的目光带着恐惧,紧抓住自己的裤带:“江婶子,你不能扒我裤子,不能!娘,娘救我!” 口中喊着娘,一个转身就跪在刘氏跟前:“娘,我可是你家的儿媳,你不能让外人来羞辱我,羞辱我就是羞你家!” 江枝点头:“的确是个牙尖嘴利,脑子灵活的,还知道拉人下水。你带人来搬粮食时,怎么就没有想过你是这家人! 你们呆着干啥,还不赶快把这两个家贼带走。” 王小菊带人来抢粮食,根本就不是什么拿属于她地里产出的那一份。 因为大人都在地里干活,家里留着孩子,王小菊仗着人多势众,把徐根有家窝棚里那些没有来得及剥粒的苞米,还有几个月里所有棉花全部搬出来了。 徐根有的土地除去苞米,跟着种了不少棉花,他伺候得好,这些棉花就值不少钱。 原本盘算着卖了棉花,然后把半年里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全部拿出来,勉强可以修几间土墙茅草房子住。 那些混混既然进门抢东西,自然不会老实只拿少部分,是有多少就抢多少,能拿多少拿多少,全部卷光。 甚至地上还丢下了几袋子粗粮,都是徐家平时的吃食。 这就是冲着打家劫舍来的。 外人可恨,这吃里扒外的家贼就更可恨,连一点活路都不给别人留。 村里每个人都盯着徐根有和刘氏,这可是犯了众怒,要是敢护短藏私,以后在村里的口碑就别提了。 刘氏也难受。 半年过去,小儿子儿媳没有回家看望过自己,现在还带着外人来抄家。 刘氏对这个儿子算彻底死了心,娶了媳妇忘了娘。 人总是偏心的,刘氏心里最恨的还是儿媳妇,恨不得撕了王小菊。 可她是个老好人,心里再气也做不出打骂的事,此时见人跪着对自己干嚎,也只长叹一声:“我们已经分家,你是带人来抢粮,我护不住你,村长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她再是老好人,也知道今天这事整的大了。 若不让村长把这两个祸害收拾得干净些,就要送去官府衙门。 王小菊还是抱着刘氏的腿不松,只说自己嫁到徐家不能让外人欺负。 可此时江枝一声喝令,所有人都动起来。 秦氏特别的勤快,见王小菊还在哭闹,扯了手臂就拖走:“走走走,你哭爹哭娘都没用。 今天敢来抢粮,明天就敢来杀人,后天就能在梨花镇称王称霸。” 不得不说,秦氏的想象力丰富,这发散思维不错,几句话说得所有人脸色都变了,看向徐根宝夫妻,就像看到青面獠牙的恶鬼。 皮氏抓了王小菊的另外一条手臂,将她牢牢架住,高挑着声音道:“小菊,以前我还没有瞧出来,你的胆子真大,一声招呼就可以喊几个男人抢劫。” 她跟王小菊算是堂堂妯娌,兵乱前一同嫁进徐家村,也是有过闺蜜情的。 当初徐长寿想讹地,她还帮着王小菊说过话。 现在……现在自然是时过境迁,江婶子借粮招工,能让每家过上安稳日子。 王小菊还带着外人来村里抢粮搅事,那就是死敌。 王小菊又惊又怒,哇哇叫着:“你们胡说,我只是拿自己的粮,拿自家的东西又不犯法,只是那几个人拿多了些。” 她努力在替自己辩解,不过,此时没有人听她说话。 那一边,徐根宝也被田贵、武阳等人绑着抓到晾棚下。 现在是盛夏,衣服都穿得单薄,不分男女当众处刑,还有不少孩子。 另外还需要给徐根有和刘氏脸面,江枝就没有再让人扒裤子。 秦氏试探了几下,都被江枝无视,可把她气得够呛:凭啥王小菊不扒裤子,就只扒自己的。 难道小媳妇才是媳妇,自己这个老媳妇的脸就厚一些,不是媳妇了? 徐根宝被按在木凳上,江枝从一堆刚刚送来的黄荆条里挑拣哪根最合手。 之前的那根已经在混混身上抽断,需要换新的。 看到那一堆粗细不一的黄荆条,徐根宝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婶子,我不敢了,不敢了!” 江枝什么话都没有说,拿着一根黄荆条走过去就是一挥。 棒子才触肉,徐根宝就像是离水的虾子,瞬间反弓着差点弹跳起来,惨叫一声:“娘啊!” 棍子落处是火烧火燎的疼,他想伸手去抓去挠,却被人死死按住。 随着那一声风响,周围孩子脸上齐齐抽搐了一下。 “啪!啪!啪”三条抽下,江枝才问第一句话:“徐根宝,你可知错?” 黄荆棒打人是贴骨头的疼,徐根宝已经成年,哪里还挨过这样的打,身体疼得扭成了蛆,武阳差点没有按住。 “疼,疼啊,娘,哥,我知道错了!” 刘氏眼泪汪汪:“你知道错在哪里了?” “我,我……”徐根宝没有说下去,反而去看王小菊的脸色。 江枝冷笑一声:“既然你的嘴巴长在别人身上,那我就帮你打开。” 她提着棒子走到王小菊跟前:“你又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王小菊虽然被刚才那几棒吓到,可还有些不死心,眼睛转了转:“我不知道拿自己的东西也错……” 既然不知道错,江枝也不想跟她废话,抡圆了手臂就是一下抽去。 若说抽那些混混用十分力气,打徐根宝用了八分,这一次她用上十二分。 黄荆条是最能提神洗脑,帮助人记忆的神器,之前想不起的东西都能很快想起来,以后也能深刻记住。 王小菊没想的还真的能打自己,随着“啪”的一声,顿时一股钻心的疼痛让她差点背过气去:“啊,我又不是你徐家人,你凭啥打我,我要找我们王家!” 江枝又是一条子抽去:“你是王家人,我就更该抽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两条子下去,刚刚还嘴硬的王小菊瞬间崩溃,什么都能想起来了:“我有错,我不该让根宝不孝顺!” 第236章 黄荆条子出好人(2) 江枝不想听这些虚的,什么孝顺那都是表面功夫,要说实际行为。 “你说清楚徐根宝怎么个不孝顺?还有你,是不是在徐家好吃懒做,对兄嫂,对侄儿侄女刻薄?”江枝好意提醒。 王小菊哇哇大哭:“根宝怎么不孝顺我怎么知道! 他是徐家的男人,我一个妇道人家自然是听话,要怪也怪你们自己没有把他教好。 我每天都干活累死累活的,田芳草还是冤枉我,她嫌我干得少就在外编排,啊啊!你们徐家欺负我。” 田芳草就是大儿媳妇田氏。 听到这通胡说,刘氏气得捶胸口:“你才是说冤枉话的,你才是害人精!根宝是鬼迷了心窍才娶你进门。” 田氏也涨红脸,努力辩解:“小菊,我可没有在外说过你一句话。” 周围村民议论纷纷,外来户不知道王小菊以前是什么样,不过看现在的行为也知道不是好的。 以前那几户徐家人更是清楚,秦氏忍不住跳出来:“你自己都夸,根宝最听你的话,喊他往东不敢往西,喊他站着就不敢坐着,现在又说你管不住根宝,胡扯吧!” 见江枝不打自己,已经塌了背脊的王小菊又硬气起来:“我没有说,你们就是在欺负人!” 江枝收起黄荆条子,斜眼瞟着王小菊。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69节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家长里短最是扯不清。 看来王小菊从心底就没有觉得自己错过,此时挨了打一样不认为错,反而还认为是徐家在冤枉她。 哪怕就是口中认错也是被逼的。 这种奇葩人哪里都会有,从脑袋到脑后跟,没一个细胞是正常的。 总认为天底下的人和事都该围着她转,一个不满足就是欺负。 呵呵,王家辛苦培养出的一个小太妹大疯子,自己何必辛苦去调教! 要怪的还真是徐根宝这个没脑子,既然妇唱夫随,要心甘情愿的跟着疯,那就一起滚出徐家村。 不过,这带人进村抢劫的事就不能轻易算了。 “王小菊,你带人抢粮,该不该罚?”江枝沉声道。 王小菊语塞,她想再次狡辩。 可皮肉之痛还没有过,那火辣辣的感觉一跳一跳的,疼得她想忽视都难。 “抢粮是根宝说的,我原本不答应,根宝说是自己的地该拿就拿,再说家里连买木头这点小忙都不帮,凭什么白种地。” 旁边徐根宝急了:“明明是你说的要粮,不然王家两个嫂嫂要给你脸色看,说你回娘家吃白饭!” “还不是怪你没出息挣不回钱来,才害得我跟磊娃受人白眼!要不然这点粮食和棉花,我才不稀罕来拿。” 王小菊不顾挨打的地方还痛,对着徐根宝就大吼大叫,要是有银子用多好,自己还不用跑到村里来挨打。 江枝走到徐根宝身边:“你也这样认为的,错在王小菊身上?” 她的脸色很不好,手上的黄荆条子都在微微跳动,仿佛是控制不住又要抽人。 徐根宝摸着自己隆起血棱子的屁股,看着凶神恶煞的王小菊,龇牙咧嘴道:“本来就是她出的主意,还找的人来,害得我跟着倒霉。” 当着娘和大哥的面,还有徐家其他族亲的面,徐根宝做不到像王小菊一样闭着眼睛胡扯。 他还是承认自己的错误,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说出来,只不过这错的当然是王小菊。 从两人成亲后,王小菊就瞧不起徐家人,也看不起村里。 没镇上热闹,也没有镇上的人贵气,在家从来不干活,还要挑吃挑穿。 这次逃出来,村里人一直都聚在一起,虽然混在流民堆里没有性命之忧,可免不了会受苦。 王小菊就骂骂咧咧不停,这几个月更是看自己不顺眼,徐根宝也憋着一肚子火。 当着村里几十上百号人的面,徐根宝和王小菊就对骂起来,说的都是谁该为这次抢粮负责。 江枝打断两人的话:“我不管是你们谁的主意,反正你们两都要挨打。身为徐家村人,没有养狗咬自己的道理。” “王小菊,这些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你这个王家小姑找的人,你就得挨打!” 说着,手中黄荆条子带着风声就又抽下,王小菊疼得尖叫着哭出来:“是徐根宝,是徐根宝!我是冤枉的!” 江枝转身就一条子抽在徐根宝身上:“都说人教婴孩,妇教初来。王小菊这毛病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人是你千挑万选抬进门的,毛病是你一天一天惯出来的,现在她犯错,你至少要负七成责任。” 说着又是两条抽上,徐根宝被打得鬼哭狼嚎:“她犯错跟我有啥关系,又不是我教的。” 江枝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别想跟我推三推四的。 从今以后起,只要王小菊犯错,你就挨打,我只找你! 除非你拿了户口本搬离徐家村,我就不打你。 要想在徐家留下名册,你就给我好好管好你媳妇。” 江枝不想跟王小菊磨牙,打蛇打七寸,所有事情都是徐根宝这个罪魁祸首造成的。 要是他行得端坐得正,态度强硬些,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席话可把徐根宝吓到了:“江婶子,我管不了王小菊!” 他在王家都是低头干活的,根本就不敢跟两个舅子哥对上。 江枝抬手就打:“你要是管不住媳妇,管不住儿子,那就管住裆里的玩意,马上把王小菊休了!” 又是几条子打得徐根宝嗷嗷叫,连声的答应:“我以后管住,一定管住!” “姓徐的,你敢管我!”王小菊气极了,她发现自己要是被徐根宝管住,一定会被徐家村的人打死。 于是也不管自己屁股疼,趁拉住自己的秦氏和皮氏不注意,一把推开就往村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我要跟徐根宝和离,就是死在外面也不回徐家村。” 这一招在以前她就用过,总会把徐家人吓得追来赔礼道歉。 可是今日,刘氏没有动,田氏也没有动,徐根有这个大伯哥更是没有反应。 徐根宝要是愿意休了惹事精,他们求之不得。 徐根宝却是哭了:“哥啊!遇到这样的女人我没啥办法呀!” 徐根有摇头:“你自己看着办,你的地我不种了,你在王家待不住就自己回来种,反正不能空着。” 徐根宝揉着被打痛的屁股陷入两难,住在王家的日子不好过,回村干活的日子更不好过,要跟媳妇和离他又舍不得,可这挨打受气是自己一个人扛。 就在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办时,小满从张军头那边过来了,看上去一副神清气爽,心满意足的样子:“婶子,那些混混马上就要送去县衙,哦,另外说一句,梨花镇的宋里正来了!” 第237章 宋里正碰灰 按照古代“皇权不下县”的基层管理制度,里正、乡绅就是第一层管理者。 巴郡人口稀疏,梨花镇的里正代替了亭长,也负责周边村子的税赋徭役。 说起来江枝这个村长,能管的只是一个徐家村这几十户人家,芝麻小的职位在里正之下。 不过,她这个村长有些特殊,基本上是由章县令“直辖”,不用任何人管…… 江枝从选村长到现在,还没有见过里正长什么样子。 此时听到宋里正来了,江枝不用想都知道,是为那几个混混和王小菊而来。 在小满报信之后,很快,一行人脚步匆匆出现在茅草窝棚间的路上。 宋里正是个上了年纪的秀才,精瘦精瘦的,穿着一件细棉长衫。 大夏天,衣服领口也扣得死紧。 他是镇上乡绅,兵乱之初就避去城里,算是逃过一劫,现在回来管了梨花镇所辖村子。 跟他同来的还有王家老大,一脸的油汗,神情紧张,不过在看到江枝时,立即做出放松的样子。 他从听到妹子和妹夫带着人来徐家村搬东西就吓了一跳。 江婆子不是好相与的,这搬粮肯定要闹一场,赶紧的请了镇上的宋里正。 有里正在,看谁还敢撒泼。 跟在宋里正后面的还有几个镇卫丁勇,另外刚刚跑走的王小菊也去而复返了。 宋里正面色阴沉,他目光在晾棚下聚集的人群里一扫,就落在江枝身上。 早就听人说过,徐家村现在管事的是个女人。 这人是村里自己选上的,还有张巡检也在徐家村。 这个徐家村毁于流匪,全是流民,穷困潦倒,谁揽都是烂事,自己也就装着不知道,正好丢下包袱。 可现在闹出霸占家产,逼人和离,让人不敢回家的事,就不能不管了。 江枝前迎两步,拱手行了一礼:“大热天辛苦宋里正来徐家村!” 宋里正见她因为劳作头发散乱,衣服鞋子满是泥污苞米灰,还行这不男不女、不伦不类的礼数,真是不堪入目。 立即沉着脸一甩衣袖,只昂着头装作没有看见,抬眼四下打量。 这里是晾棚,边角堆放着一些箩筐,还有格架摆放着簸箕,虽然谈不上乱,也不是待客的地方。 尤其是周围一圈人围着,不像是其他村的人那样恭谨,倒像是在看戏。 “江氏,现在正是农忙时,你把这些村民聚在这里干嘛。 既然你是一村之长就要为村民生计着想,村民不能陪你耍无赖耍威风,还不让他们全部干活去!” 宋里正板着脸,习惯性的一撩衣袍……这才想起身后无座,又只能站着训话。 江枝此时看一眼捂着屁股站立不安的徐根宝,再看一眼跟在后面哭哭啼啼的王小菊,还有装傻充愣的王家老大。 不由心里暗骂:你一个白痴玩意,人已经在跟前了还玩什么明知故问。 既然要送上门来让我心里不舒服,那就别怪我让你也不舒服。 不过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确不能耽误农活,她手一挥:“大家该干啥干啥去,别在这看耍猴戏!” 看出这里气氛不对,田贵等人立即就将闲杂人驱走,不许围观。 不过晾棚下还剩二瑞小满几人没走,对着王老大等人大眼瞪小眼。 另一边……猴戏! 宋里正脸一黑,压下心中火气,等人都走开才怒道:“镇上有人来报,说你徐家村私自扣人,还不把人交出来。” 江枝面露惊讶:他从官道来,必定要经过张军头的巡检站。 既然已经知道那几个混混被抓,还问自己要人……想捏软柿子? 立即挑高嗓子道:“宋里正说的啥话,难道那些劫匪就是你派来的? 要人也可以,不过我已经交给巡检营押往县衙,宋里正脚快些还能追回来!” 宋里正脸一黑,厉声呵斥:“胡说八道!王家小姑是带人来搬家,何来劫匪一说。你身为村长,处理事情要问清事实,别……” “我怎么就没有问清楚,抓奸要抓双,拿贼要拿赃,我把他们连人带东西都抓住,算不算清楚!”江枝反驳。 “这只是你一面之词……” 江枝根本就不给宋里正歪理邪说的机会,直接打断道:“你听的才是一面之词,王小菊带人抢劫农户财产,人赃并获、不容怀疑!” “江氏,你一个小小村长,有什么资格判定别人是盗贼!”宋里正勃然大怒。 江枝也不惯着他,脖子一梗:“凭我眼亮心明可以看到盗贼。又不像有些人,几碗黄汤灌下肚就鬼迷日眼的发癫,疯得连亲娘都不认识了。” 宋里正喜酒,每天必定要喝一盅,所以他才一开口,江枝就闻到酒味,理所应当的认为是发酒疯。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70节 这时候听到被人说是酒鬼,宋里正顿时气得对后面的镇勇一挥手:“把这个目无尊上的村妇带走。” 江枝没动,旁边二瑞和小满摸上腰间刀柄。 田贵、徐根生几人赶紧上前:“宋里正消消火气,江村长就这脾气,你大人大量别计较。” “是啊是啊!你是读过书的人,该懂事……” 秦氏和皮氏也一拥而上,七嘴八舌道:“哎呀,里正爷,你要是把村长给我们带走了,我们这个村有啥事怎么办,只能找你去!” “对,现在就有人敢进村抢粮,马上就要进村抢人,里正爷,我要是感觉害怕就住你家行不?”秦氏问得一脸认真。 “哐当!” 有里正过来,李老实是特别殷勤的,觉得让里正站着不周到,此时扛着一条不知道从哪家窝棚刨出来的凳子过来。 不过正好听到宋里正高声要抓人,他脚下一顿,手中打滑,肩膀上的凳子“不小心”就掉在地上,还打了一个滚,差点砸到宋里正的脚。 吓得宋里正一蹦三尺高,倒也是个身手敏捷。 “哎呀不好意思,这凳子不懂事,要面子没里子,宋里正坐不得了!” 李老实眼睛都不眨一下,捡起地上的凳子,大摇大摆从宋里正面前走了。 “你们,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阻碍公干!”见此情景,王老大高声吼道。 他就不相信,宋里正带过来的镇勇还管不住这些村民,拿不住一个妇人。 可回答他的是劈脸丢过来的一只破鞋,秦氏指着王家老大就破口大骂:“你那妹子有一个男人养还不够,大白天带着野男人来抢粮,你跟着有吃有喝,真是逼脸不要狗上灶。” 秦氏对没有扒成王小菊的裤子一直耿耿于怀,找到机会就要羞辱回去。 第238章 徐根宝要休妻 几个镇勇被徐根有、武阳他们拦着,双方推搡间动作开始越来越大,眼看就要打起来。 宋里正大概还没有遇到这样不听话的村民。 其他地方的村民都是循规蹈矩,见官如猫见鼠,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 他原本以为能凭几句话压制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后让徐家村的人去巡检那里,把王家带来的人放了。 可就这里不仅不听话,还敢还手。 果然是一个泼妇带出来的一群凶汉。 女人当家,房倒屋塌,古人诚不欺我, 宋里正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好像已经忘记这里原本就是一群流民聚集。 能当流民,能舍弃旧家在陌生地方立足,又有几个是真正的胆小懦弱,老实本分。 “反了反了!你们真是无法无天!”宋里正厉声呵斥,想用自己的声音吓退众人。 他快被这群不通礼数,不懂尊卑的粗汉愚妇给气死。 “反了反了!”秦氏学宋里正尖细的声音在喊:“里正爷的裤子穿反了!” 李老实躲在不远处的箩筐后笑得打跌,他第一次觉得秦氏这婆娘还很是有趣。 再说另外一边,从宋里正出现后晾棚下一片混乱,趁着无人看管之际,徐根宝和王小菊两人又溜到一起。 “徐根宝,你敢休我,我就跟你拼命,连儿子一起死。”王小菊压低声音恐吓。 徐根宝瞥她一眼,没好气道:“不休也可以,你必须听我的话。” 王小菊不服:“凭啥是我听你的话,不是你听我的话!” 徐根宝道:“因为你犯错,我就要挨打。” 王小菊瞪圆眼睛:“你一个堂堂男子汉还怕细棍子,反正挨几下又不疼。 江婆子见打你不管用,就不会打了!总不能真的强拆了我们夫妻。” 她必须要徐根宝跟村里对抗,不能屈服,反正挨打的又不是自己。 说到不疼,她还拍了一下自己的腰臀处,结果疼得龇牙咧嘴却强忍着没有出声。 徐根宝却感觉自己屁股还火辣辣的,只当江枝对王小菊网开一面,于是冷哼一声,愤愤不平道:“你还好意思说不疼,还不是因为村长打你没有用力气,你不怕疼,那以后就打你。” 王小菊眼睛一下就红了:“徐根宝,我是错看了你,我的真心喂了狗! 你当年说过,只要能娶我当媳妇,可以为我去生去死,去上刀山下火海,我才从镇上嫁到你家吃苦,还十月怀胎替你生孩子。 几年里没什么好吃的,没什么好穿的,就连镇上那些小姐妹笑我从米筐里跳进糠筐都不在乎,也是心甘情愿跟着你,现在你连护着我都不愿意了!” 徐根宝听得眉头紧锁,以前只要听到王小菊说这些话,他就心里火热,感觉自己愿意为小菊的真心付出一切,爹娘哥嫂的话完全不听。 可这时候他真的犹豫了。 因为以前王小菊要求的事,什么不想干活,跟侄儿侄女争抢吃食,想要住最敞亮的屋子,只需要自己跟家里吵几句就有。 现在不一样了,自己一但答应,屁股就真的疼啊! “小菊,你以后不要再闹,我们回来好好种地过日子……”徐根宝觉得自己的屁股还是很重要。 “不可能,徐根宝,你是疯了吧,我凭啥要回这种又脏又臭的地方,做又累又脏的事。 还有……那江婆子恨不得吃了我,我留下就要被打死!” 留在娘家虽然要被两个嫂嫂嫌弃,王小菊还是不愿意回徐家村住这种窝棚种地干活,而且黄荆条打着是真疼。 只要自己能拿东西回娘家,两个嫂嫂就有笑脸,要怪还是怪徐根宝不能挣多的钱。 徐根宝有些恼了:“我要是走,就要被村里除名,没有户籍,那时候我吃啥喝啥? 你以为在你家的日子就好过了,我哪里是女婿,我就是一个不能说话只做事的龟孙。 你要是不想被休,就老老实实回来……要不然我们就各走各的。” 徐根宝摸着自己屁股,终于说出一句硬气话。 “徐根宝,你这个丧良心的,你敢休我,我跟你拼了!” 听到徐根宝说出各走各的,王小菊顿时眼泪长流,嗷的一声喊出来,抬手就冲徐根宝的脸挠去。 一爪抓得徐根宝脸上冒出四根血痕。 徐根宝脸痛屁股疼,顿时火冒三丈,揪住王小菊的头发就挥了巴掌。 王小菊懵了,这还是成亲几年里,第一次挨打。 徐根宝连手指头都舍不得碰自己的,今天挨打了! 她捧着火辣辣的脸,满眼的不可置信:“你真的打我?你真的打我?” 徐根宝却是长舒了一口气。 曾经有无数次他想打人,都忍住没有动过手。 现在打了,看着王小菊的震惊,他心里反而升起莫名的畅快:“打就打了,你要再胡闹,我还收拾你!” 王小菊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扑上去再挠:“你敢打我,我撕了你!” 有些事只要开了先例就有了惯例,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徐根宝这一次没有丝毫迟疑,抓住王小菊的胳膊就是几耳光。 这边惊天动地的哭喊声,顿时惊动了那边的剑拔弩张,镇勇和武阳他们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纷纷扭头看过来。 王小菊哭得梨花带雨,双脚在地上直蹦,指着徐根宝大骂:“大哥,打死这个龟儿子,他居然敢说休我,还要打我!” 徐根宝一手捂脸、一手捂屁股,直着脖子喊:“你这个好吃懒做、带着人来抢粮偷东西的婆娘,我不要了!滚!滚得越远越好,看到你都犯恶心!” “明明人是你带的,说卖了钱就拿出来用的也是你,现在什么事都赖我身上,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王小菊气急败坏又冲上去,两人顿时扭打成一团…… 王家老大愣了,宋里正愣了,自己这边还没有说个所以然来,那边就在招供! 江枝觉得宋里正来了真是时候,正好将这一切事解决干净,还不耽误收粮的时间,她出声喝住众人:“愣着干啥,有啥好看的,还不把这两个疯狗拉开!” 徐根有上前抓住自己弟弟,秦氏和田氏还有皮氏抓住又蹦又跳的王小菊,把扯得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的两人分开。 第239章 两相权衡 当所有人全部分开,徐根宝和王小菊像是斗红眼的鸡,互相恶狠狠的骂着对方。 甚至把昔日彼此偷懒耍滑,贪吃偷钱的丑事全都一股脑全部抖落出来。 咬牙切齿之间,再没有往日的如胶似漆,恩恩爱爱。 江枝嘴角抽了抽:看吧,火还是落在自己脚背上才知道跳。 刚才的当面处罚,自己虽然都打了,但藏了玄机。 徐根宝打的次数多,可自己用的力气稍轻,伤皮不伤肉,现在会感觉火辣辣血糊糊,三天后就结痂痊愈。 王小菊只挨了两下,自己却用了十二分力气,看着轻,伤得重,会充血淤黑很久,以后疼的时间也会长一些。 要是两个人是真心为对方着想,自然能相互理解体谅,反之就是一个永远无法打开的结。 徐根宝以前是拿家人做恩爱的筹码倒是舒服,现在要他自己付出一点辛苦付出,他就受不了。 王小菊也是不肯委屈自己的主,在各人无法承受的疼痛面前,两个自私自利的人就分崩离析了。 现在连谁决定回来抢粮都相互骂出来。 王小菊坐在地上哭:“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她的爱情崩塌了! 徐根宝摸着自己腰上已经浸出来的血,龇牙咧嘴道:“恶毒婆娘,我要休了你!” 自己现在皮肉疼得厉害,想着以后还要挨打他就心里发怵。 王小菊以前那些温柔都是骗人的。 从这对夫妻哭哭嚎嚎的对骂声中,大家都看得明白发生了什么。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71节 宋里正和王家老大脸色很不好看,此时他们就是想要辩解都力不从心。 宋里正悔死了,他只想着按住一头,以自己的身份出面让江氏放人,这事就过去了,可现在不仅没有过去,还闹出要休妻的事。 王家老大也是憋屈,他只当像以前那样,里正说几句不软不硬的话,这个面子村里人总是要给的。 没想到妹妹妹夫两个不中用的先起内哄闹起来,自己连话都说不起。 江枝看着两人,语带嘲讽道:“宋里正,别怪我又提醒你一次。 现在你该已经听明白了,这两个主犯抢粮属实,要么交给我徐家村处理,要么交到县衙公审。 乱世出重典的道理你该懂的,入村抢劫该怎么判你比我清楚。 至于那几个带来的从犯已经在巡检,你现在去报官还能捡点功劳,顺带可以在章县令跟前露一下脸。 要是等到县衙追查下来,你这个里正失职是跑不了!” 宋里正不吭声了! 王家老大脸色大变,连声道:“江村长,他们是夫妻吵架的气话不着数。 是徐根宝说家里有粮,我妹子才带人来取,我家妹子虽然傻,但她胆子小,不会做抢劫这样的事情,肯定不是这样的。” 他此时已经胆怯了,青天白日的进村抢粮,这就是土匪,要是官府株连亲族家人…… 王家老大越想越害怕,说话立即就开始服软。 江枝抬起下巴,用目光将他从头看到脚,心里也在揣测着怎么办? 有句话叫“穷寇莫追”,那就是不能把路走绝了。 徐根宝是徐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若弄成劫犯抓去重判,徐根有一家和徐家村其他人也要跟着受牵连,必须放一把。 她这番沉思把王家老大看得毛骨悚然。 这才淡淡开口道:“拘着妹夫当长工,还让妹妹回婆家连抢带偷,你回去好好想一下,县衙传人到案时该怎么办吧!” 这一场官司跑不了! 王家老大肩膀一塌,原本一脸油光的脸明显的灰暗下去,不过目光中的惶恐却消散不少,甚至还带着点感激。 他听出江枝话里隐藏的意思:自家妹妹是回婆家“连抢带偷”,那就还是家务事,不是匪不是劫,不会株连亲族。 惧怕才消,恨意又上来了。 王家老大狠狠瞪一眼王小菊,他真恨不得马上把搅和得全家不得安宁的妹妹掐死,可人前的面子还要有,只能忍住。 另一边,宋里正已经恢复镇定。 自己之前是什么都不知道,接下来只需要按照江氏说的那样秉公办事就行。 只要王家是家务事,那几个混混处理起来简单。 不过,大夏天自己在徐家村一口水没有喝上,连屁股都没有沾上凳子,这股火气堵在宋里正心里突突的冒。 他眯眼冷冷看着江枝:“念你初当村长不知事,我也提醒你一句,不要什么都往上报,不懂就要多问。 否则等把人得罪光,以后怎么见人?” 江枝一楞,宋里正这是在好心在教自己怎么做圆滑的官油子?还是在恐吓自己以后要蛇鼠一窝? 在体制内,随时要跟自己的顶头上峰一个鼻孔出气才有前途。 这个道理江枝懂, 可惜了,一个里正份量太轻,为几个混混一个小太妹就干巴巴寻上门来挨骂,太掉档次了。 还跟你混……丢不起这个人! 还是哪里凉快就到哪里去吧! 江枝哈哈一笑:“好,多谢宋里正的提醒,我不怕得罪人,只怕得罪狗,尤其不分青红皂白乱咬人的疯狗。” 跟县衙的关系,江枝不打算高调炫耀出去。 尚方宝剑的震慑力最强只在未出鞘时,并不是能一次杀多少人。 “噗!” “哈哈哈!” “嘻嘻嘻!” 晾棚周围各处屋角水沟都冒出笑声,那些刚刚才被田贵“撵走”的村民一直都在,此时偷听着实在忍不住笑出来了。 李老实笑得直抽气。 听到这些毫无敬意的污言秽语,宋里正脸色铁青,一拂衣袖道:“江氏,你休得猖狂。 你想担任一村之长,先要学会谦卑,顺从!要知道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 一听到“女子无才便是德”,要自己顺从谦卑,江枝脑子轰的一下就炸了,直着眼睛就想撒泼骂人。 她发现越明事理越憋屈,还是当泼妇耍直球爽快! 可她还没有张口,就听到夏秀才的声音传来:“宋里正此言差矣!” “你是谁?”宋里正看向缓步走来的青年。 天热,夏秀才像其他农人一样,脱去之前那身洗得发白的长衫。 上面穿了一件宽松的葛布夏衣,下身是粗布阔脚裤加草鞋,走起路来,瘦削的身子还要在里面浪三浪,很是凉快! 夏秀才没有回答自己是谁,只神情木讷的道:“古云:男子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 这句话是说男子再有才能,但德行有亏不可取。 女子即使没有太多的才华,但只要真诚、善良,品德高尚,一样值得尊重和认可。 宋里正对江村长并不了解,怎么可以说她无才、无德?” 第240章 分家 夏秀才一言刚尽,宋里正的脸就像涂了锅底灰,黑透了。 他手指着夏秀才,气得哆嗦:“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擅改古意?” 夏秀才目光呆板的直视他,一字一句道:“宋里正,你错了!” 江枝鼓起掌:“啪啪啪!” “书言的见解正确,缺德比缺才坏处大。 没才能无非就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能坏的只是自己。 有才无德就是占了高位的坏人,占着位置不拉屎,一坏就是坏一镇人。” 有江枝带头,夏秀才的夸夸群瞬间上线! 徐根生,李老实几人跟着夸赞:“好,秀才公说得对!” “村长说得也对!” “是啊,江村长有德有才,有些人才是缺德玩意!” 江枝是真心对夏秀才表示夸赞,在世人普遍觉得“女子就该平庸的时候”夏秀才能换一种思考方式,真是难能可贵。 并非所有的成功都必须建立在天赋和才华之上,道德品质同样是成功的基石。 宋里正目光复杂的盯着夏书言:“秀才?你也是秀才?何年考中?” 梨花镇的秀才不多,也就三个,现在又遇战乱,无法科举考试,秀才就更少了。 可什么时候徐家村又出现一个秀才,自己还不知道! 夏秀才原本只面无表情,可听到宋里正问自己何时考中秀才,突然面目扭曲露出凶相,对着宋里正一呲牙。 宋里正被这举动吓了一跳,夏秀才这才哈哈大笑,摇头晃脑的吟唱着转身大步离去。 李老实和徐根生立即跟着跑:“秀才公,等着我!” 他们担心秀才公受刺激发病,得盯着点。 宋里正被江枝嘲笑,又被突然跳出来的人指着别人说“错了”,而且还是一个秀才,他顿时就在徐家村呆不住。 马上对王家老大进行交代:“王富,你是在家等县衙传书,还是准备银子消灾?是你妹婿家赠粮还是混混们抢粮,你考虑清楚。” 说完就急匆匆去张军头的巡检那边商量赎人的事,这事还没完呢! 之所以说赎人,那自是官府县衙之外的一套管理法度。 虽然几个人嘴上一口一个送官说得吓人,事情其实还有转圜余地。 张军头不是江枝,对这些民间生存法则自然是懂的。 蛇行蛇道,鼠行鼠道,各有各的致富之路。 几个混混不会立即送去县衙,而是先挨一顿打。 把人打到服服帖帖,认罪伏法,再扣在巡检站等家人送上银钱来赎。 混混们少了一桩官司,张军头多了一笔收入,宋里正的治下又是太平,徐家村这里也少了麻烦,如此处理是皆大欢喜。 至于这个银子该谁出,那就是混子家人跟王家私下商量的事,徐家这边大概不敢来了。 当然,若几天都无人过问,自然就是送去县衙,公事公办。 宋里正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王家老大作为大舅哥却不能走,有更复杂的事还等着他。 因为徐根宝要休妻,正闹得厉害。 夫妻俩要和离不是容易的事。 就这一会功夫,村里人已经围着徐根有一家,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主要还是骂王小菊任性妄为,骂徐根宝不懂事,骂夫妻俩不孝,说没娘的孩子可怜。 两人的孩子磊子才三四岁,若以后交给后娘,不知道还要吃多少苦。 原本以为自己能心高气傲离开的王小菊想到孩子,想到再嫁,顿时哭得肝肠寸断。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72节 徐根宝虽然不能像她想象中那样大把挣钱,可对她,对孩子是全心的好,换一个男人会不会再这样很难说。 徐家虽然穷,也是和善人家,只要自己不挑事,日子过得下去。 村里人又劝刘氏饶了小夫妻一次,只要两人愿意改,还是别拆了姻缘。 当父母的都希望儿女夫妻和睦,肯定不想看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刘氏是个老好人,徐根有和田氏本也是老实心善的,这次任由村长处罚,也是徐根宝和王小菊实在做得太狠,让一家子寒了心。 不管村里人怎么劝,刘氏都抹泪不说话。 换成以前,王家老大说不定就同意妹妹和离回家,再挑一户好点的人家嫁了。 可现在他是万万不答应,一但和离,自己家跟徐根有家就没了关系。 若是徐家再一纸述状告去县衙,那几个混混要去蹲大牢不说,王家也要吃官司。 再说了,夫妻之间吵架,床头打架床尾和,过一夜就好,哪有说分就分的。 即便真的过不下去,小妹也至少要拖上一阵再和离。 “妹夫,你是一个男人,小菊要是再胡闹,你该教就教,她若是不听话就打两下,不打不长记性,不打不成器!”王家大哥耐心教徐根宝怎么管教媳妇。 徐根宝摇头:“我哪里敢打她,动一根手指头,你和二哥就要打要杀的,我惹不起,还是分了吧!” 见这个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低头听话,不敢有半句反驳的妹夫,突然硬气起来,王家老大还不习惯。 压住脾气适应一下才道:“以后你还是回徐家村,你是娶媳妇又不是上门,别听小菊胡说。” 哭哭劝劝,说说闹闹,这事自然是说和。 王小菊哭了又哭,徐根宝也是低头流泪,两人跪在刘氏跟前求饶认错,说以后再也不会好吃懒做,一定勤恳劳动。 刘氏自然也原谅了。 对这样的结果,江枝没有表态,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徐根宝和徐根有分家,是真正意义上的分家,互不牵连。 这事其实早就有了,不过当时没有村长,说分家也只有口头说过,户本没有分,连一张协议都没有。 现在就要当着村长,当着娘家人的面另立章程,把兄弟两家彻底分开。 这事无任何异议。 很快夏秀才拿来纸墨,按照之前兄弟俩早就约好的田地家产分法,洋洋洒洒写下分家文书,所有人都花押落上指印。 王家老大对自家妹妹语重心长道:“以后你就是自己成家的人,想要再依靠别人是靠不上了,日子过成啥样都是你自己的事,吃干吃稀怪不得别人。” “以后你也别想着三天两头往镇上跑,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己兴家为人才是正理。” 王小菊默默流泪,哭无声息! 这些话本来早在几年前就该想明白的,可她压根就没想自己也会单独有一个家,甚至连结婚的嫁妆都留在娘家不带。 此时被真正丢开,一无所有之际,才感觉自己已经孤独无依了! 第241章 孩子们的乐趣 分完家,徐根宝和王小菊就跟着王家老大回镇上娘家。 村里人都暗暗摇头:这个媳妇是养不住了,还是早些做和离准备吧! 可刚等到天黑,徐根宝就带着媳妇孩子回村了。 一副箩筐挑着衣服被褥,王小菊背着孩子,夫妻俩畏畏缩缩躲着人,不敢抬头。 可晾棚下聚着全村人正在谈论这事,一见两人,自然就看过来。 此时月光明亮,有眼尖的早将两人狼狈看得清楚。 王小菊本就哭肿的眼睛更加肿了,脸庞浮肿,还多了几道带血的抓痕,头发也被撕掉一片。 徐根宝挽起衣袖,身臂也多了几道青紫,一看就知道又打了一架。 王小菊被人看得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只能把孩子抱得高高的挡住自己的脸。 这是她跟两个娘家嫂子打架的结果。 因为她想要走以前的嫁妆银子。 本来就不满意的嫂嫂翻了脸,大骂她在娘家拖家带口白吃白喝大半年,现在还丢下巡检营那边的烂摊子不管。 别说家里现在本来就银钱紧,就是有也不会把以前的嫁妆给她。 嫁出去的女子还想拿钱,门都没有。 于是一文钱没有拿到,还被两个嫂子打了。 王小菊二对一自然落了下风,不仅挨打吃亏,以后也不许再登娘家门。 还是两个哥哥念在血亲的份上,让她带走够吃半个月的粮油和一些锅碗瓢盆。 等两人狼狈不堪的回到家,好在婆婆大嫂已经腾出一个窝棚,还把里面的东西摆放好,暂时安顿下来。 至于粮食。 徐根有和田氏把还剩下的几分苞米地给她,里面还有不少苞米。 只是需要他们自己去掰。 于是,接下来几天里,徐根宝和王小菊在地里一边哭骂,一边打架和一边掰苞米的场景,就成了徐家村的笑料。 黄荆条抽过的伤还没有结痂,被汗水一浸,再被粗布衣服一磨,粘着皮撕开又合上,疼得两人苦不堪言。 刘氏心疼儿子,可这次是铁了心要两人收心受些磋磨。 眼不见为净。 她见田贵在外干活,担心家有快足月的大肚婆不方便,就田桃小泉小溪这些一个半大孩子不经事,索性几天都去田贵家。 给孩子做些针头线脑,再帮着剥苞米翻晒粮食。 没想到刘氏一到,有一个人也到,旁边秦氏涎皮搭脸的来了。 村里干活都是互助,徐根庆地里收完就天天带着莲花走家串户的帮忙干活。 秦氏一个人在家守着晒粮食,闷得心慌,天天想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尤其是王小菊的。 见到刘氏在隔壁田家干活,于是秦氏就厚着脸皮蹭到田家去,从早到晚的缠着不走。 在巴郡,夏季也是丰收的季节。 地里掰完苞米,也是红薯藤和野草是疯长的时候。 根部的红薯已经开始膨大,为了防止藤蔓疯长,乱扎根消耗养份,还要保证通风透气,每次下雨后都需要把藤蔓翻一次。 于是,每天早晚拔草翻藤又是重事,大人小孩齐进地,跟草抢粮。 等到中午太阳烈,趁着在家休息时,一家人还得剥苞米晒粮食。 不过看到金灿灿的粮食,再辛苦也值得。 成人的心情跟孩子们不同。 每天中午趁着大人不注意,村里的男孩子们就邀约着到河堰去洗澡摸鱼,大呼小叫着往水里扎。 “鸭儿洑水”“学狗刨”“踩立水”,花样百出。 还比赛“打沕儿头”,看谁潜水最远最久。 【沕:mi,四川话中的古语,本义是“潜藏”。《集韵·质韵》:“沕,潜藏也。”】 再苦的日子对孩子们来说都是快乐的,一个个精瘦赤裸的身子晒得油黑发亮,只要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 直到远远看见谁家的爹娘提着黄荆条骂着追出来,水里的热闹才一哄而散。 女孩子们有空就会去秀才家,跟秀才娘子学绣花。 如今大家都知道,在村里随便骂人是要挨打的。 男孩女孩晚上都跟着秀才公在学字,还有各种学识。 小姑娘们下意识开始跟着秀才娘子学言谈举止,也听一些渝州城里的事。 山上老云崖也很快乐! 李老实坐在院里的树阴下,喝一口清凉解暑,用泉水镇过的金银花露,品着里面微苦中带着回甘的滋味。 “啧啧”感叹两声:江嫂子躲在山上过的真是神仙日子,这东西可是拿银子都难买的。 他知道金银花露,别人都是掺和在香脂里用,江嫂子直接就喝。 还有这家伙……李老实把正使劲拽自己裤子的野猪脑袋踹开。 佩琪肯定平时没少喝,这时候还跟自己抢。 佩琪哼唧一声,转身走了,李老实这才笑嘻嘻道:“江嫂子,我今天去镇上卖草药,小霍掌柜有话带给你!” “什么话?”江枝晾晒着早上才采的草药,随口问道。 “小霍掌柜说,等入秋,霍家就会把麦冬苗送过来,让准备十亩地备着。” 江枝倏地转身,惊讶道:“真的是十亩?” “嗯,没错,我还问过,怎么一下就是亩,是不是有些多?那东西还没有种过呢!小霍掌柜说,本家就是这样传的信。”李老实赶紧解释。 江枝有些激动了,霍二小姐还真是大手笔,第一次就上十亩,自己还以为会种两三亩麦冬试试水,再种一些其他的药。 既然霍二小姐都敢冒险,自己有什么不敢的。 “好,那就收粮食后赶紧腾地,该上肥的上肥!” 江枝兴致勃勃的开始安排,其实这些事她管得已经少了,村里有其他人在,农活根本就不用她操心。 倒是李老实专门上山说这事,让她有些奇怪。 自从二瑞几人进村听学以来,蚊香和驱蚊液都是直接带下山,有什么事也是当场解决,回来再跟自己说一声,用不着李老实再跑。 “李老实,除了说这事,你这上山有其他什么事吧!” 李老实含糊的打哈哈:“没事,就是送钱袋子来!” 李老实今天去药铺卖草药,所有的银子都在这,一共八百多文。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73节 里面除有江枝每次上下山时顺带采的各种药,还有在村里收购的。 为了帮村里人增加收入,江枝把最常用,也是随处可见的草药,比如鱼腥草,金钱草,木贼草,石菖蒲这些,说了几样教会大家。 他们可以自己去镇上卖,也可以卖给自己,几文钱收入虽然不多,但能买一斤盐巴,或者半斤猪肉。 第242章 手艺人 江枝接过钱袋,又看一眼李老实,见他故作镇定的样子,就知道肚里憋着事。 “李老实,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样,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江枝不耐烦道。 李老实挠挠头:“嘿嘿,就知道瞒不住!江嫂子,我想要一块地,呃呃,就只种药!” “种药?种什么药?你想种麦冬?”江枝诧异道。 李老实是徐家村定居的,自然是像田贵武阳他们一样,有资格低价租赁土地。 可李老实懒啊,懒得烧蛇吃,只要有一口吃食就绝对不会动,那些土地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种,今天怎么又想种药? 难道是见到自己要种麦冬,他也想种麦冬? 种植业从来就没有事少的。 尤其是收麦冬时,药农坐在地里,剪下麦冬根须上那些像缩小版花生的膨大根,真的是一株一株的剪,剪得让人绝望! 李老实若能吃得下这苦,那还是一件好事。 李老实继续挠头:“我不种麦冬,是这样想的,鱼腥草不要人种,只要靠着水就能长,虽然遍地都是,可真正采起来也经不住几个人割。 嘿嘿,江嫂子,我先说好,这个生意是我的,你不能抢。” 这话……跟过年时担心江枝抢他卖药钱是一样的。 江枝根本没有往那方面,她只是觉得,李老实真是一个奇才,为了不干农活,脑子里是千方百计的找钱。 巴郡地区的鱼腥草有水就长,夏天的水边能长一米高。 现在折耳根还不是网红食品,人们肚里缺少油水,又缺少丰富的调料,哪怕在最能接受这味道的地方,真正喜欢吃的人也少,还真没有人故意种植。 李老实继续道:“我只要种一次,就能年年割,不上肥,不浇水,什么都不管就当捡钱……” 听到这,江枝苦笑一下,好嘛,还以为是要精心种药,原来是放手种草。 鱼腥草本来就是草,而且还是根系发达,生长迅速的野草。 照李老实这样弄,那些好好打理出来的一块地,用不上两年就废了,而且卖的草药钱,比不上粮食多。 江枝直接否定他这危险做法,田贵几人若是见他这样糟蹋好地,肯定要跳脚。 一听江枝反对,李老实急了,他赶紧道:“是徐根宝不想做地,我就想用他的地种鱼腥草,反正又不占自己的庄稼地。” 他也知道一但种草,没几年农家肥好好调理,那地就要废。 意思是土地不是自己的,糟蹋起来不心疼! 江枝蹙眉,她听到其他意思:“徐根宝还是不种地?” 徐根宝夫妻这一次挨打后,变得老实多了。 两人下地干活,把徐根有剩下的苞米全部掰回来。 王小菊还给刘氏洗衣做饭,对田氏也恭恭敬敬,没有再瞧不起。 田氏是个能吃亏的,见弟媳变了,她也不再计较以前的事,替王小菊帮忙整理窝棚。 妯娌俩一下就亲亲热热起来。 看着家庭和睦,乐得刘氏在背后跟村里妇人夸过又抱怨,要是早几年就这样懂事该多好! 江枝还以为能维持一段时间,没想到狗改不了吃屎,现在又出什么幺蛾子? 李老实交代:“是徐根宝悄悄跟我说的,他不习惯种地,还是想做自己的手艺。 他是弹花匠,需要几天不回家,王小菊也不是能种地的,但可以帮他牵线打下手。 他想要带着媳妇出门做手艺,家里肯定不答应的,也不敢说,就想悄悄走。 地里现在收的粮食还给徐根有,把地交给我,随便种什么都行。” 江枝不吭声了。 她看得出来,徐根宝和李老实都是一样的人,不喜欢做农活,不愿意做庄稼,只想干干净净做手艺,不再种粮。 做纯粹的手艺人,在纯粹的农户人家眼里,多少有些不务正业。 民以食为天,种地是头等大事。 谁家都是半工半农,农忙种地,农闲才挣钱。 徐根宝带着媳妇出门挣钱,放在现代是很正常的事。 可在这里,夫妻俩就是很难说服徐根有和刘氏了。 徐根宝有手艺,王小菊能说会道,又是场镇上长大的女子,出门不像普通农家女那样怯生,会是徐根宝的好助手。 可前一阵夫妻俩被打怕了,最近在村里也抬不起头,怕被反对再挨一次打,现在就想带着孩子偷跑…… 对江枝来说,人各有志,徐根宝的想法并不是坏事情,只不过应该跟家里多沟通沟通。 尤其是把土地丢给李老实这种想法极度错误,要是被徐根有知道,那就是彻底的伤心难过。 她想了想:“明天我下山去一趟,李老实,你带一些棉花下山,让徐根宝和王小菊在仓房来等着,我有话说。” 李老实答应下来,再把小满爷收的棉花用老骡子驮了下山。 江枝要用这些棉花弹棉被。 第二天,当江枝出现在晾棚时,徐根宝已经开始忙活。 他在准备弹花用的竹帘。 王小菊在摆弄手摇式的轧籽机褪棉籽。 用两根相邻木棒滚动挤压,一朵朵棉花从木棒中间的缝隙被拉过去,而有坚硬外皮的棉籽则从缝隙中被挤出来。 两人看见江枝,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计站起来。 江枝摆摆手,直接了当道:“李老实已经把你们的事跟我说了,你们的想法是好的,但事情不能这样办。 这样,你们先弹一床棉絮再说。” 徐根宝在镇上也是帮人弹花,江枝并没有亲眼看见他的技术如何,最主要的是,江枝不信任王小菊。 如果自己去帮忙说服刘氏和徐根有,让夫妻俩出门挣钱,结果王小菊在偷懒耍滑的,那就是好心办坏事。 此时的王小菊,已经没有之前几次看见的飞扬跋扈。 脸上的伤已经好了,但鬓角边被娘家嫂子拽掉头发留下的痕迹还在,这时候就是细心挽了发髻也挡不住一指头大的空白。 就连看向江枝的眼神都躲闪着,努力控制自己的害怕和心慌。 徐根宝也是神情紧张,后背黄荆条抽的伤早好了,可心里的痛留下了,站在跟前都有些哆嗦。 第243章 弹棉花 见两人都紧张,江枝也不打算做出慈祥样。 菩萨心肠,金刚手段,该有的威严还是要有的。 于是只简单说了自己要做棉被,让徐根宝俩个好好做,就没再说其他话。 趁着去仓库里检查药材的机会,江枝悄悄透过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自己之前动手打人,现在又使唤着做事,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不满。 虽然李老实去探过徐根宝的口风,自己还是亲自看一下。 此时见到外面的夫妻俩没有做什么不满的反应,这才暗暗点头。 被人打了心里不舒服很正常,能在十天半月里装得这样像,也需要功底。 她还真是多想了,此时的徐根宝和王小菊还真没有怨恨。 这份原因也是她抽的那几棒子上。 有内心一直不满的秦氏满村抱怨,王小菊才知道江村长打人是要扒裤子。 想到自己那日若是也在全村人面前被打光屁股,王小菊就心里发颤:要是自己也这样,恐怕是活不成了。 还有江婶子只打了自己两下,而徐根宝挨得最多,背都打烂了。 王小菊在家就被人宠惯,若是在以前,有娘家护着,她只会习惯认为谁对自己好都是应该的。 可现在被娘家撵出来,在村里又被人嘲笑抬不起头。 困境里能有外人的点滴“温暖”都很难得。 于是王小菊就念起江村长没扒裤子,少打几下的好来,而心里所有怨恨都落在娘家的两个嫂子身上。 若不是她们天天给自己脸色看,还摔盆打碗说些冷言冷语,自己也不会想在徐家村多拿些粮食,惹出这样大的事来。 现在,她只想有一天能在那两个女人面前扬眉吐气。 徐根宝也没有怨恨。 娘和哥都说过,若不是江婶子念着自己是徐家人,这一次定会直接送去县衙。 先一顿杀威棒,不死也要断几根骨头,再进大牢关上一年两年。 徐根宝心里清楚,自己要是进县衙,也就离家破人亡不远了。 现在背上的黄荆条子抽得虽然惨,但几天结痂后就不再痛。 离开王家时,听过那些极度挖苦的话,再被村里瞧不起,他也想直起腰杆当一回人。 心里有了相同的想法,夫妻俩就决定努力赚钱,不怕吃苦去偏僻的山村做手艺。 徐根宝在镇上久了,对周边的村子情况很清楚,还认识几个熟人,只要肯吃苦,就不愁挣钱的。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74节 王小菊以前只在家带孩子,并没有弹过棉花。 虽然刚开始不够熟练,好在年轻脑子也好使,没一会就做得有模有样的。 江枝见这两个人没有异常,于是没有在这边停留多久,找个理由就转身去找刘氏和徐根有。 此时,刘氏母子俩正在家里剥苞米,也在焦急的等着江枝的到来。 在看着她人出现的瞬间,刘氏丢下手中苞米,急步迎过来,此时也不畏惧江婆子了,凑过头来压低声音道:“二瑞娘,你说要做棉絮就做,怎么能让根宝俩个人都出门去? 好不容易才掰过性子来,愿意种地干活,万一在外跑野了又收不住……唉唉,我说这事要不得。” “根宝跟你说过了?”江枝意外。 她还以为自己需要仔细说一次,现在有徐根宝先说过,倒是省了自己费口舌。 “不是根宝,是小菊说的。她说让根宝出门,她也跟着去,两人走远些好挣钱,要我帮她带孩子。 还说每月给我钱,这样我不下地,也够买粮买肉吃,不用根有一家养老。” 刘氏愁得眼睛鼻子都皱在一起,她忧心忡忡:“我一个当奶的,带孙子也是应该,哪里需要她给钱,就怕她嘴巴甜,故意说这些乖巧话哄人。 话说得好听,结果丢下孩子不管,只顾自己逍遥快活去了。” 江枝没想的自己昨天才告诉李老实弹棉花,结果王小菊就直接告诉自己婆婆。 其实……这种有事说出来,比闷在心里使坏的人好对付。 江枝坐下来,跟刘氏一起剥苞米,也慢慢说话:“刘嫂子,你莫担心,人都是长了脚的,那两个打也打了,劝也劝了,又不能每天绑着,真是要走也没办法管。 还不如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要是他们两个人存心要挣点钱,带个孩子出门不方便,家里能帮一把是一把。” 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已经是成年人,要是真改不过来,也只有放弃。 反正已经分家,若实在看不过意,能给小孩子吃一口饭就是心善。 旁边,徐根有一直没有出声,直到江枝说出“能帮一把是一把”。 他闷声道:“我也这样想的。 三四岁的孩子吃不多,一人省一口就能吃饱,现在也不用娘下地干活,在家做些家务带带孩子也行。 可是,根宝的性子不定,就怕他今天想这样,明天想那样。 要是在镇上干活,每天能回来还好,听王小菊的意思是一走就是一月半个月。 这时间太长了,哪怕我平时帮他看着庄稼,那播种上肥的事还得他自己做。 两头顾着,既耽误了农活不说,还又挣不到钱,除非农闲时出门做几天。” 江枝眨眨眼,还好! 看来徐根宝没有把想将地交给李老实糟蹋的事说出来,不然徐根有还得被气死。 还有这做生意的手艺人,自然是哪里有生意就往哪里去。 只有人等生意的,没有生意等人的,好不容易找到事,遇上生意好,几个月回不来也是正常。 就是交通发达的现代,出门打工几年也难回,更何况是车马难行的时代。 不过,这些话现在还不能说,一切还得看徐根宝夫妻俩的心思。 江枝招呼徐家的大儿子徐强子到跟前,摸出二十文钱给他,让他找李老实到镇上买些肉回来。 今天要在徐根有家吃饭。 刘氏拦着不让:“二瑞娘,简单吃点茶饭哪里需要买肉。” 徐根有起身就到里面翻床铺,想去拿家里藏起来的钱袋。 江枝笑着道:“刘嫂子,巧云这些时间来一直都来麻烦你,我买肉添个菜不算啥,你就别推推拦拦的。” 巧云这一个月里时不时来村里听学,要喝水什么的都是到刘氏这里来,刘氏对她也是很照顾的。 江枝还想在饭桌上把气氛搞起来,有些话才好对徐根宝夫妻说。 第244章 出门 很快,得到消息的李老实就屁颠屁颠的来了。 “江嫂子,真的是要买肉?” “是,你腿脚快,早些买回来!”江枝道。 李老实畅快回一声:“好的嘞!我这就去。 哦,对了,刘嫂子,根宝跟他媳妇两人做事还合拍,有板有眼的。” 他这阵一直都在晾棚那边守着的,故意看两人干活。 刘氏勉强笑笑:“能做就好!” 李老实去镇上买肉,不是一个人去的。 他现在已经成了村里的孩子王,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 就连现在顶着太阳走十里也有陪伴,徐根有家的孩子,田贵家的孩子,还有石家、林家的,都被他的嘴哄得团团转。 李老实又最会花钱,二十文让他买了肉和豆腐,还另外掏钱给每个孩子尝了一口糖水收买人心。 有这些小眼线在,于是,村人在李老实这里就再无秘密可言,就连秦氏每天什么时候去茅坑拉大号都知道。 农家饭,两点半。 李老实从镇上买回来的肉和豆腐,田氏连炒带烧的弄成三个菜。 再用炒菜的油锅煮一盆青菜汤,放几颗盐花,把锅里最后一点油星也不浪费,于是有肉有豆腐还有菜,就是丰盛的一顿。 此时,徐根宝和王小菊也被李老实叫回来了。 都说人世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但弹棉花也是公认最脏最累的活。 声声弦响,片片飞花。 一张弹弓、一块磨盘、一个弹花槌和一根牵纱篾便是弹棉匠的谋生工具。 大半天过去,一床棉絮基本上要完工了。 徐根宝和王小菊已经变了一个人,浑身上下落满弹散的飞絮,不光是头发上飘白,就连眼睫毛上也粘着白絮。 在以前,刘氏只见过徐根宝一身白絮,还没有看见王小菊这样干过活。 从此谁也靠不住,需要自己努力了,突然感觉有点可怜,赶紧拿帕子让两人洗脸擦身。 等一切收拾好,大家才落座吃饭。 有菜有肉,这一顿原本该开心,可吃得气氛压抑。 王小菊一直低着头喂孩子吃饭,都顾不上自己吃。 还是田氏心软看不过意,一把拉过磊子:“你还是自己吃,早上就只喝了一碗水,现在又累大半天,我来帮你管孩子。” 徐根宝三两下填了肚子就说道:“江婶子,那床棉絮马上就要做好了,我这就去。” 江枝放下筷子,让他别急着走:“根宝,你再坐一会,我有几句话要说!” 徐根宝知道需要接受拷问的时候到了,又把屁股放回凳子上,可因为紧张,整个人都硬邦邦的绷着,抿了抿嘴巴:“江婶子,你问吧!” “根宝,你一天能弹多少床棉絮?工价多少?” 这是江枝最担心的问题。 在现代有机器轧籽,还有机器梳花,工匠们用蓬松的棉花做棉絮,需要的是绑棉线网筋,两人一天能做十几二十床。 可这里需要从手工脱籽开始…… 见江婶子没有问为什么不干农活,是问自己做棉絮的事,徐根宝也放松下来:“我在镇上做不用轧籽,一天能做两床。 要是去山里得自己轧籽,有小菊帮忙,一天能做一床半。” 做棉絮的工价他也说了:“在镇上是每床五十文,进山的工价还没有想好,准备收八十文。” 江枝点点头,她对棉花工艺收费不懂,还是徐根宝这样的专业人士才知道。 刘氏在旁边欲言又止,听到进山,终于忍不住道:“你跟那些山里的人不熟悉,遇上蛮不讲理的怎么办?现在这世道不太平,万一出事……唉!” 平川县的兵乱才过,虽然看着平稳下来,可每个人心里还提着一根弦。 山里的村子更是防备心重,陌生人要走乡串户就冒着风险。 徐根宝道:“我在镇上认着几个熟人,以前跟着师傅也去过,现在就想先去他们村里干活。 就是没有新棉,还能做旧棉絮翻新,脏是脏点,好在干活快。” 江枝再次点点头,如果去熟人村里干活,是熟人熟事还算可以,一个带一个慢慢就能做上路。 就是旧棉絮翻新不是一般的脏。 江枝又看向王小菊:“你舍得丢下孩子去吃苦?” 进山去可不是镇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有时候走一天才有一个像样的村。 要是家家都要弹花,一个月也难得出来一次。 而且天天干这种脏活累活,她一个从小到大娇滴滴的能承受?不会中途跑了? 这也是刘氏最担心的。 王小菊咬了咬牙:“趁着磊娃子小,我还是赶紧挣点钱,以后再不被人欺负!”说出这句话,她眼眶一下就红了。 欺负,在王小菊这个有多种意思,以前是田氏,江枝欺负她,只因为没有满足她的要求。 现在被娘家嫂子打出来,还刮骨三分的骂她灾星。 吃婆家害娘家,好吃懒做活该一辈子受穷,只要有她这个祸害娘在,以后磊娃子就是个打光棍的命。 她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欺负。 徐根宝突然起身,跪在刘氏跟前:“娘,我要去挣钱。 在家干农活虽然安稳,但没钱用。 我不怕吃苦,要挣钱回来修房,要让别人看得起。”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75节 这番话说出来,把刘氏和徐根有一家都弄懵了,这还是自己那个什么事都等别人帮忙的儿子? 也不知道他和王小菊在王家受到啥刺激,这是下了决心要发愤图强了! 刘氏又担心又高兴:“你们两个能想到吃苦就是好事,还是先在周围几个村试试吧!” 既然徐根宝夫妻存心挣钱,这一定就要支持,江枝也觉得还是先打听清楚再去。 这事可以问张军头,他们在路上巡检,时不时还要进村休息,哪个村太平好相处点自然是知道的。 而且有什么事还能照应一下。 当江枝把这话说出来,全家顿时欢喜起来,王小菊都露出笑脸。 虽然是跟着丈夫出门,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总会害怕,要是有江婶子找巡检的人出面联系,就再不担心在外面有危险了。 徐根宝感激得又想跪:“江婶子,你这又是帮了大忙了,我要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江枝拦住他:“在外面好好干,别再给我丢人就是报答。” 第245章 秋收 从徐根宝这里,江枝还知道一件事。 之前徐家村放了消息想买建材,可除了卖猪牛的商贩来,其他东西一直没有确切消息。 江枝以为是价格问题,毕竟徐家村很穷。 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是王家在背后搞鬼。 王家在梨花镇上放了话,说村里这笔生意是他们的,不许其他人争。 在熟人社会里,自有一些规矩。 这话一出,还真让王家给控制住了,周边那些有木料的商贩也不好来徐家村。 江枝很是生气,不过当着王小菊的面,她没有多说。 人家才被撵出娘家,现在又在她面前说娘家坏话。 人非草木,血亲相连。 哪怕是恨,也不是能让旁人侮辱打自己的脸,江枝不当仇恨转移器。 于是,她只淡定说了一句:“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就是!” 王小菊此时已经脸颊绯红,又羞又愧,恨不得钻到桌子下去。 见江枝不再提王家,才暗暗舒一口气,附带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张军头那边是很愉快的接待了江枝。 从那几个穷混混身上,他没有敲到多少钱。 只打一顿,再收王家五两银子的茶水钱给下面兵士,就把人给放了。 好在宋里正给自己准备的礼包不错,没白费力气打人。 因为管理梨花镇的亭长死在兵乱的那一晚,到现在还没有选出来。 宋里正是暂时代任,虽然已经在县衙挂了名,可章县令说需要一年考察才能正式入职。 张军头不管这方面的事,但能在章县令跟前多提提名字,说几句好话总是好的。 此时看见江枝,张军头笑出一脸褶子:“江村长,地里的粮食是不是又要收了?” 江枝现在种的几十亩地,他也是要分的。 第一茬吃青粮张军头就分了一部分,第二茬苞米红薯,多少也得分点。 江枝笑笑:“不会忘的,就是不知道我那蚊香用得怎样,有人在问不?” 张军头嘿嘿一笑:“有人问,不过问的多,买的少!” 从上次江枝给他一些蚊香后,路上巡检过夜时就点上。 若是有人问蚊香,顺带提一句,若是想买也可以卖,反正有提成。 听到问得多,卖的少,江枝点点头,这个不着急。 自己这边才勉强能供应上霍家那边的销量,没有原料,今年是别想再添新的销路。 张军头这边是长流水,路在客在,只要有人问就是好事! 张军头知道江枝平时住在山上,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这次来肯定又有话。 果然,当江枝问周围村子的治安情况时,张军头嘴一瘪:“沿路的所有被毁村子里面,除你的徐家村已经安稳,其他村还是乱糟糟的,。 吃了上顿没下顿,还做啥棉被,别去。只能往山里走,有几个村还行。 我营里有两个就是山里的,等几天就让他们带那啥人去!” 张军头记不得徐根宝的名字,反正江村长让找一个村,那就随便指一个村。 江枝知道张军头夸徐家村这是真话,也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 从过往行人那里知道,沿官道受兵乱祸害的村多了。 其他村的村长也在尽力安顿灾民,可有些事力不从心,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大家都苦哈哈的熬着。 徐家村这里有自己借粮,还付了工钱,大家能安心住下,再有巡检站在不担心治安,算是互利互好。 从张军头那里得到消息,江枝回来就给徐根宝一家说了。 这时候,江枝的新棉被也做好,王小菊和徐根宝没有歇着,而是继续在帮大哥大嫂轧花弹花,想尽量挽回自己之前做错事伤害的兄弟情。 知道张军头答应让巡检营的人带过去,一家人简直是喜出望外。 刘氏和徐根有虽然也恨夫妻俩害家里差点被劫,心里还是希望能走上正道,现在既然两人愿意吃苦改正,也就给机会。 另外,徐根宝的地还是给大哥徐根有打理,这次立了字据租赁,该交的租子一文不少。 刘氏的养老是江枝调解的,兄弟俩一人出粮一人出钱,谁也别吃亏。 于是,过了几天,等巡检营的那两个军士休假,徐根宝就背起行李和棉弓棉线,带上王小菊,丢下孩子进山了。 时间过得飞快,几场雨过去,江枝的二茬苞米也该收了。 而此时,田里的稻子也黄了,到处金灿灿一片。 眼看就是收粮的农忙,大家把割稻子,砍苞米杆的刀都磨好了,可今年偏偏遇到雨水多。 天老爷像是跟人开玩笑一样,阴云密布已经十几天不见晴,到处湿漉漉的,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 好不容易等叶片稍干,刚想下地干活就是一场雨,浇得人透心凉。 看着越来越低垂的稻穗和苞米棒子,田贵和徐根有急得每天往地里跑几次。 现在收粮就是跟天抢工,再不赶紧收回来,稻子苞米在杆上就得长芽了。 徐二瑞赤脚踩着泥水,顶着竹斗笠在山道上跑,他需要去跟娘商量怎么办。 他这几天一直都在村里守着,一有合适的时间就要收粮。 可是,阴雨不停,若是抢收下来无处晾晒,发芽比在杆上还快。 各家都是窝棚,除去仓房和外面的晾棚,根本就无能遮雨的干爽处。 湿粮只要堆一夜就会沤热发芽,这些粮食也就报废了,怎么会叫人不着急。 山上,江枝也没有闲着,上面同样有不少事需要干。 梯田里的水稻也该收割了。 而且因为是制杂交水稻种,收割时还需要特别注意晾干,不然会影响到明年的发芽率。 于是又只能用炕烘干。 这可比不得一般粮食,为了防止意外,江枝不敢睡觉的连夜守着不停翻动。 坡地里的棉花也需要抢收,虽然最后一批棉桃还没有绽开,山里的降温来得快,小满爷和春凤不敢留,还是全部拔了。 整株的棉杆一簇一簇堆放到能避雨的崖脚凹陷处,风吹中还是会慢慢绽开。 徐大柱在家里各处都摆放着竹筛,里面晾晒着棉花。 为了这点棉花就需要占一个人手,下雨赶紧收回,雨停又赶紧端出去吹吹风,周而复始。 山上的地少还好想办法,山下的庄稼才真是愁人,不仅徐根有他们愁,江枝也愁。 这可不是山上百八十斤这样简单,山下不仅有几十亩苞米,还有十几亩地的水稻呢! 第246章 优秀的纳税人 “娘!” 徐二瑞一回家,抹去脸上的水,就匆匆找到正检查稻种的江枝。 “娘,田叔问,稻子最多还能等三五天,苞米是完全不能等,有些已经开始发芽,问你怎么办?” 江枝这几天也在考虑这事,不管怎样,必须让粮食颗粒归仓。 江枝思前想后,决定先抢收粮食:“正好山上稻种干了,我们这就下山开始收割,苞米皮不要,只要光棒子。” 徐二瑞焦急道:“娘,带皮能挂起来晾干,就我们那一间仓库,全堆着要发霉。” 粮食带水收回家,必须马上在通风处薄薄一层摊开。 村里都是窝棚,各家没有敞亮通风的地方能晾干,就只有仓库晾棚下通风。 只苞米一样就放不下,加上稻谷更不可能了。 江枝能想到的地方不是徐家村,而是县城,具体怎么操作,还需要跟八人组商量。 随着她下山,八人互助组就聚到晾棚下,田贵和徐根有说了同样的问题:这天一时半会不能晴,苞米和水稻需要尽快收割,否则就要发芽减产。 若只有一种粮食还好些,现在是晚苞米跟水稻对上时间了,事情也就越发棘手。 好在村民的苞米已经提前一月晒干装袋,这些二茬晚苞米都是江村长一家的。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76节 损失已经不可避免,现在是能保多少是多少。 江枝没有马上说自己的想法,而是让大家群策群力。 徐根有道:“只能先掰苞米,连同外壳一起掰,每家的窝棚下能挂的地方都挂上。” 徐根生立即摇头:“一家窝棚才多大的地方,就是把床铺都让出来也不够。 还有顶窝棚的柱子手臂粗,一挂准得连窝棚一起倒。” 徐根有不说话了,夏天的暴雨把草窝棚淋垮过,里面的木架子撑不住挂苞米。 现在阴雨绵绵,草顶已经吃足水,挂上苞米还得再压垮一次。 田贵道:“能不能请张巡检帮忙?以前医棚搭了炕,暂借几天用来烘干粮食?” “不行!张巡检不会答应。”江枝直接否定。 这个问题江枝在山上就想过,山上的稻种就是用炕,用炕最稳当。 可那是整个巡检司睡觉的大炕,不是谁家的桌子板凳可以随便借。 山下粮食多,一天两天烘不完,人家把炕让出来,就几天都不睡觉了。 这里可没有军民一家亲! 要麻烦张军头一个人还好提,这是要翻整个巡检队伍的老窝,人家凭啥帮你。 遇到这样需要经验的事,二瑞、小满、武阳连同夏秀才都默不作声。 其实,这种情况就是小满爷他们也只有两个方法,一是通风晾干,二是烘干。 见两人的意见都不过关,李老实在旁边抓耳挠腮,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徐根生戳戳他:“你说怎么办?” 李老实嘿嘿一笑:“我的办法很简单啊,就是在晾棚这边搭架子,把苞米堆着码放。 你说不通风没用?别急,让村里人每个都到这里来用蒲扇扇风,从早到晚不停,人挨着人站……” 不等他说完,徐根生就蹦起来:“不行不行,人一多风都挡完了,还站都没地站。 再说了,你扇我也扇,要是扇子方向不同,那风会不会打架? 打架的风能不能吹干苞米?万一苞米没有吹干,先把人扇着凉了怎么办……” 李老实:“……?”有这样大的风? 徐根有:……就这一间房,搭了木架堆苞米,哪里还有人站的地方。 田贵几人也是面面相觑:风打架? 眼看越说越离谱,江枝清清嗓子:“我们先把粮食收下来,专业的东西交给专业人士来做。 今年是章县令免税,明年就会交税,我们这边争当优秀纳税人,提前一年交税。” 几个人再次傻眼,都是年年下乡催收,就没有谁家愿意提前缴税的。 而且,还是用没有晾晒的湿粮,县令也愿意收? 还有那句“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是什么意思? 江枝解释:“要说凉干最快最空旷的地方,应该是章县令的粮仓,现在空得可以跑耗子。” “烘干也有地方,那就是霍家的药行。 为了各种药材的干爽,还有制剂,药坊里面都是专业的烘架,人员也是专业。” 至于章县令愿不愿意收……江枝觉得他是愿意的。 虽然湿粮麻烦一些,对缺银缺粮的平川县,最不缺的就是人工。 自己这里的粮食少,麻烦不大,还可以缓解县衙捉襟见肘的困境,更重要的是能带一个好头。 迟早有一天会征税,这是不可逃避的事,跑在前面有果子吃,跑后面的有棒子吃。 这些苞米都是江枝的,她才有决定权。 田贵等人没有其他办法解决,只能这样做。 不过,在送粮之前,江枝请张军头给县衙递过消息,路不好走,万一章县令不要,自己不能白跑。 “你要提前交税?还是用湿粮?”张军头听到这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惊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这她提前交税是好人,可用的是没有晾过的湿粮。 若章县令不收湿粮,就只能等明年才有税粮入仓。 湿粮对几座粮仓来说也不是太大的事,只三五天就干,一样是粮食。 而且这还是提前一年交的税,章县令还得夸奖一下。 名也占,利也占,这个村妇真是大大的狡猾! 张军头也想看章县令怎么应对这村妇,于是,让人骑马冒雨给县衙送去消息。 消息回来得很快,果然正如江枝所预料的,章县令要收,而且是有多少要多少。 脱水重量用小份打样为标准。 田贵等人听到消息,也为江村长高兴,这一下损失就少了。 于是,趁着雨停的间隙,整个村子的人又齐齐动员起来,吃大锅饭,做大集体的活,开始踩着泥水掰苞米。 每一个人都稀罕不已:提前交税,用湿粮,搁在往年哪里见过。 不过今日不同往日,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若有好粮,章县令肯定不要这样麻烦的事。 还有让江枝没有想到的事,章县令果然要高调宣传,居然让县里库房派粮车来接。 当江枝看见押车来的向德金,只感觉天都晴了。 第247章 割水稻 县衙收湿粮,就已经颠覆所有人所有人的想象。 震惊的不光是徐家村的村民,也包括粮仓来的两个官吏和一众杂役劳工。 他们看着那些堆放在自己面前的苞米棒,眉头皱成了疙瘩,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行,这完全不行。” 若不是看向德金跟这边人很熟悉,尤其是对着那个村长一口一个“婶子”的喊,看上去交情不浅,两个粮库小吏的大巴掌就要呼过去了: 能让你交湿粮已经是县老爷开恩,你居然连粒都没有剥的棒子,也敢交起来,真是欺人太甚了! 向德金看着这些苞米棒也感觉不妥。 虽然县衙粮仓有很大的晾场,也有十几个杂工负责翻晒粮食,可你要是让这些杂工坐着剥苞米……也太过分了些。 江枝也觉得自己不能过于为难人,于是,让村里人都到几户人家集中,拿着工具帮忙剥粒。 徐根生、武阳几个负责送苞米棒子去各处集中点。 人多吃饭快,干活也快,到天黑透,所有苞米就剥出来了,装车,连夜返回…… 忙活整整两天,这让所有人头疼的湿粮就算送出去了。 反正现在粮仓空的,杂役们是闲的,至于能晒出来多少干货,向德金说他会帮忙盯着。 对这提前交税的做法,向德金是夸了又夸:“章县令说,四处都在减赋免税,就婶子这里可以交税,这份大义应该昭之民众,让四方学习。” 又是大义! 江枝撇嘴,自己想要的东西一件没有,尽画大饼吃。 还有那学习什么的就不要了,说是学习,大多都是参观食堂,学习饭菜,自己这里没闲饭养外人。 不过这次章县令是没有真画大饼,除去公开夸奖之外,他让向德金给江枝和徐家村带来自己的一幅手书:厚德载物! 虽然跟之前许诺周王的字幅差得远,但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是最高荣耀了。 田贵等人看着章县令赏赐的字,又激动又紧张,跪下就要行礼。 江枝不想跪,拦住几人道:“章县令是大度,只要我们尽心为官府办事,不用在意这些小节。” 向德金自然也不在意,等他们走后,这幅字没地方挂,只得放到李老实的小房间里。 李老实可得意了:“江嫂子你放心,我一天三次给这字上香!” 哎,自己何德何能,居然有朝一日可以跟县令的字挨着睡觉,那一定是祖坟冒青烟了。 既然向德金来了,江枝就把徐家村买木料遇困境的事提了一下:“德金,你看县城的木料商愿意送过来不?我不想跟梨花镇的宋里正闹得不愉快!” 李老实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你这一句话,还不就在给宋里正挖坑,明明是王家在为难,怎么就扯上宋里正了。 不过,也该他倒霉,谁叫他不问青红皂白就想来捏耙红苕。 向德金点头:“婶子,我回城里就帮你问一声,只是你别买多了。 因为入冬就要征徭役修驿站,章县令说官府要管饭,到时候肯定很多人来,还会有官府的砖石木料过来,你们可以买一些过来。” 啊哈哈,还有这种好事! 江枝满心欢喜:“好好好,那我少买些,再等官府的砖石,这可省事了。” 价格低,质量好,还送到家门口,说不定连工匠杂工都是自带的,不用再另外去找人。 此时,她对王家的怨恨瞬间消失,真是谢谢王家八辈祖宗,拦了自己几个月,送来这样一个大礼包。 田贵他们几个在得知这消息,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没想到才得一幅县令赐下的墨宝,现在又听到这好消息,真是喜事一件接着一件。 天老爷也真是在跟人开玩笑,那让人焦急的苞米一处理,雨就停了。 虽然接下来的两天还是阴沉沉的,但没有落雨,稻谷干爽,不担心发芽的事,只等放晴地干就割谷。 苞米棒子掰完,那些苞米杆还在地里留着,甚至还有漏下的苞米棒。 江枝就把自己地的所有苞米杆分给互助组里的各家。 这一次,徐根庆也得了好处。 有白捡的东西自然欢喜,秦氏挎着背篓跑得飞快,一边跑过一边对沿途的村民炫耀:“这是我儿子和儿媳妇帮别人干活挣的!”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77节 徐家村就只有二十户人家,几乎干活全在互帮互助,大家都能在江村长地里砍几捆苞米杆回去。 不过这种事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于是,全村人都像是在吃大户一样,等不及苞米杆干透,兴高采烈的一抢而空,摆放在自家窝棚外继续晾晒。 阴雨后的第一个太阳出来,每家每户就开始割稻打谷了。 几户人家共同购置了一个拌桶,大的拌桶需要抬着进田,力气大的也能一个人钻进拌桶里扛着走。 拌桶三面用竹竿拉起竹席做围挡,一面站人,靠力气摔打稻草脱粒。 这种时候女人们也赤足下田,弯腰割稻。 小孩子则来回穿梭“抱把子”,把稻谷从刚割下来的地方,送到摔稻谷的拌桶旁边,方便快速脱粒。 江枝家和小满家也有水稻,自然会其他人家组队收割。 在徐家村大小不一的田块里,到处都是“噼噼砰砰”的摔打声。 拌桶装满谷粒,还带着毛糙谷衣就要马上用箩筐挑走。 于是湿滑的田坎上,一个个挑着沉重箩筐的汉子小跑着前行,扁担在肩头上下晃悠着,吱吱着响。 这些劳动中自带的节奏和旋律,在山林间组成一首歌曲。 江枝则在割稻,她已经来到这里快两年了。 现代儿时的记忆加上原生熟练的肌肉记忆,她干活麻利,反手揽住稻草,镰刀一挥就是几株稻,让跟在她旁边一起割稻的莲花手忙脚乱。 江枝时不时帮她割上一段,还是要被拉下。 秦氏在跟着孩子们抱稻草,见到莲花落后,就开始敲打起来:“莲花,你看你年纪轻轻的,孩子生不出来,连割个谷子都比不过你婶子!” 田里打谷男的女的都有,当着这么多人被婆婆说生不出孩子,干活也不行,莲花脸涨得通红。 江枝直起腰,把手中镰刀一递,蹙眉瞪她:“秦婆子,你别开口生孩子,闭口生孩子,你也才生一个,年纪又比我还小,怎么跟小泉他们这些孩子混一起了,过来割稻子!” 秦氏哪里敢摸镰刀,赶紧往后躲:“我弯不得腰,腰疼呢!” 第248章 桃儿娘生产 水稻收割完又是火热的太阳,家家户户抓紧时间晒粮食,这大概是最后的秋老虎了。 晾棚外摆放着稻谷,需要隔一会就翻一次。 晾棚下,江枝则跟夏秀才、徐根生看账本。 秋收结束了,各家各户之前借的粮食也该归还了。 向德金传了消息过来,那些苞米晾干折算出来的粮食。 若是全部扣税,江枝以后八年不用交钱。 当然也可以把粮食卖给官府……章县令的意思是借粮给官府,官府以后用其他物资抵债。 比如说砖石木料! 呵呵,又是章正最擅长玩的乾坤大挪移,就不知道那个卖砖石的又能从官府换到什么。 不过有一说一,这种打白条和空手套白狼的方法看起来如同走钢丝,但只要运筹得当,还真是万能的。 江枝偏偏也要吃这一套,用粮食换人脉物资,自己可不亏。 粮食没有了,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收回徐家村上年的借粮。 以新粮换旧粮,这才是江枝今年的收成。 夏秀才把村里几次借粮的单子交给江枝:“江村长,这里借得最多的是徐长明,一共三百四十斤,最少的是徐根有,只有五十斤。” 徐根生啧啧道:“大爷爷家还真舍得吃。” 不过这也正常,徐长明刚开始是觉得借了可以不还,多借。 后来一场病后想开了,觉得反正自己要还的,再多借。 江枝对徐根生道:“你们就帮李老实催粮,现在就还。” 她不怕被人说是小心眼,格局不大,才秋收就催粮。 一来就经历饥荒,江枝有了心理阴影。 现在除去兜里有钱,心里不慌,还得家里有粮心里才不慌。 所有粮食她要全部运回山上去存着。 徐根生连连点头:“我明天就一家一家的收。” 就在这时,出去放老骡子吃草的李老实急急忙忙回来:“江嫂子,田贵媳妇要生孩子了!” 夏秀才和徐根生没动,江枝一下站起来:“田贵叫了接生的过去吗?” 李老实道:“刘嫂子和秀才娘都过去了,秦婆子跟着捣乱也在,还有根生媳妇和根庆媳妇都在。” 他对村里动态执行的是实时监控。 “哦,我也过去看看!老实,你看着稻谷,等我回来再去镇上买点红糖鸡蛋!回来拿钱给你。”江枝一边吩咐李老实,一边往田家走。 虽然村里会接生的老媳妇们都在,会跑腿的小媳妇们也在,她这个村长还是要过去看看。 等江枝一走,原本需要守稻谷的李老实牵过老骡子,翻身骑上就往镇上去。 这两个月来,老骡子在山上有小满爷照顾,在村里有徐根有照顾,干的是轻活,吃的是青草,吃得好养得好,体膘已经长上来了,现在驮一个人也不难。 “哎,李老实,你要看……这家伙真是,江婶子要他在这守着,结果一句话没说完,人都跑没影了!”徐根生抱怨。 夏秀才摇头轻叹:“李老实是个老实人,江村长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只是……顺序错了!” 如果李老实听到有人夸他老实人,肯定会感动到哭,终于有懂自己的人了! 徐根生没听夏秀才的话,只盯一眼晒在外面的稻谷:这里人都跑完是不行,夏秀才就是没用的,还是自己留下帮江婶子守稻谷。 这里今天晒过就干了,可别再淋雨。 再说江枝到田贵家,果然见窝棚外围着一圈人,几个妇人探头探脑张望,窝棚里是低低的呻吟声。 田贵已经被妇人们撵出来,蹲在窝棚外的阴凉处等待,在他旁边是田桃和小泉小溪,一溜神情紧张的望着窝棚里面。 田贵已经有三个孩子,比其他当爹的有经验,这时候没慌。 前几次桃儿娘临产前都是在地里干活,干到实在受不了,就到窝棚里生下孩子。 还是自己亲自给几个孩子接的生,用火烧一下剪刀剪断脐带,再随手在脐带上粘一点棉花就行了。 看见江枝到了,几个媳妇围过来,七嘴八舌说桃儿娘生产的事。 之所以有这么多人聚过来,是因为桃儿娘刚才摔了一跤才动了胎,没想到一开始就疼得厉害。 “摔跤?怎么回事?”江枝撩了帘子走到里面。 桃儿娘正躺在床铺上,刘氏和夏母等在床边跟她说着话。 看见江枝进来,桃儿娘挣扎一下想坐起,被刘氏按住又躺下去:“桃儿娘,你可不能再动了!就这样躺着。” 江枝也道:“你躺好,这时候还讲究那么多干啥!” 桃儿娘只能重新躺下,忍痛中挤出笑道:“我不知道那地滑……就背一背苞米芯去晒晒,又不重,不想摔了一下,当时还没什么,现在痛起来才要生了。” 那就是已经摔了一阵。 现在孩子足月也到时候,算是瓜熟蒂落。 对已经生下三个孩子的桃儿娘来说,只是又一次平常经历而已。 每次都是干活到腹疼难忍时,先有羊水再生孩子,最后来有血的恶露,也不影响她第二日下地干活。 这一次有些特殊之处,那就是流血了。 现在才开始生产就腹疼剧烈,身下也有了血水,已经超过普通的见红,顿时让几个生产经验丰富的妇人觉察出不对劲。 江枝看着桃儿娘此时有些惨白的脸,心不由提起,她特别怕出现难产。 只是当着桃儿娘的面不好问,江枝把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全部撵走,又叫出夏母,当着田贵的面才道:“桃儿娘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夏母是个有见识的,也沉得住气,可此时面上还是有着担忧,她直接道:“桃儿娘肚子里的孩子足月,胎位也正,摔了一跤,就担心摔破宫衣,等到孩子生下来,大人到时候会血流不止。” 母亲血流不止…… 田贵的脸瞬间就白了,他对着夏母使劲作揖,语无伦次道:“夏嫂子,求你救救孩子娘,她跟着我受了一辈子苦,现在才好过……不能,不能出事!” 旁边三个孩子虽然听不明白夏母话中具体意思,也知道娘有危险了。 平时调皮捣蛋的小泉小溪“哇”的哭出来,嘴里才喊出“娘”,就被江枝一眼瞪回去:“不许哭,你娘好好的,不会出事。” 田桃已经十二岁,本就早熟懂事,此时拉着弟弟妹妹,没有大哭,只是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夏婶子,我会烧水,要我做什么?” 江枝赞赏的看她一眼:这孩子不错,还知道问自己能做什么。 在危急时,不用做啥,能不添乱就超过大半数人。 第249章 秀才娘子的手 现在对桃儿娘的担心还只是猜测,但所有人都需要做这个准备。 江枝脑中使劲搜寻这方面的知识。 都说书到用时方恨少,她这时候也是后悔,怎么就没有想过再兼修一下妇科。 要是桃儿娘难产,自己还可以用菜刀做剖腹…… 咳咳,现在这些想法就是无脑吹。 医学和药学还是相关联的,可需要动刀子的妇产科手术室跟中药房就八竿子搭不到边。 不同的学院再加不同学科,她根本学不到。 而且剖腹需要的无菌环境,麻醉剂都没有,直接生挖出来也是赌命。 不过,有这番费力去回想,还是让她从记忆角落里找出部分理论基础知识。 产前跌倒出血,需要考虑的是胎盘早剥,产后大出血的原因里除去身体疾病,多数为胎盘剥离不全的原因。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78节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能一概而论。 只看现在桃儿娘已经有过几次生产,胎位正,胎儿也有动,出血不多,只要不生产时间过长,没有宫内窒息,孩子生产过程的风险不大。 正如夏母所说的,担心有产后大出血,那就要考虑胎盘剥离的问题。 江枝琢磨的这一阵,夏母已经又回到窝棚里安抚产妇情绪去了。 田贵父子已经没有了头绪,就像四个萝卜桩子般蹲成一排,八只眼呆呆盯着窝棚一动不动。 产程还是一点一点在进行,莲花和皮氏两个年轻媳妇在灶间煮剪子棉线,随时满足两个婶子的要求安排。 见她们做得井井有条,江枝没有胡乱插手添乱,她直接去了秀才家。 秀才娘子这时候还在绣花,只是村里有人生孩子,婆婆会接生被叫了去,她就有些心不在焉。 看见江枝到来,秀才娘子放下手上绣品:“婶子,你怎么来了?” 江枝回答得心不在焉,道:“来看看你绣得怎样,什么时候需要送去巧针坊!” 巧针坊说过,一个扇面给三两银子,秀才娘子至少需要花一月才能完成。 秀才娘子温柔一笑,取出绢布做的扇套,从中抽出一柄扇给江枝看:“前些日子做好一把。想着去一趟城里很麻烦,我想把第二把扇面绣好,再麻烦婶子送去绣坊。” 现在过去已经两月,她绣好一把,扇面是飘落的红梅花,栩栩如生,精致得让人不敢摸。 江枝真的不敢摸绣品,看见递过来的扇子顿时紧张得连连摆手:“你快装起来,我看看就得了,粗手粗脚的摸不得。” 她怕自己因为干活而满是粗皮老茧的手,会把绢丝勾起来了。 江枝等秀才娘子把绢扇装好,才抓住秀才娘子的手,细细摩挲着:“你这手真巧,又软又细嫩。” 秀才娘子的手指修长,手掌小巧,白皙细嫩,指甲也修剪成短短的椭圆,边角光滑没有一点轮廓。 秀才娘子大方让她看:“怕手粗勾了丝,婆婆从来没让我干过粗活。” 夏秀才久考不中还生病,毁了前途,可她毫无怨言,除去夫妻感情好之外,也因为有一个好婆婆。 绣花需要一双好手,她平时不做粗活,每天睡前还需要用热水泡手,再用油膏软布敷去老皮。 以前当流民时洗衣做饭时无法绣花自然顾不上,现在才又保养回来。 江枝心里七上八下的,她这时候来找秀才娘子,问绣品是假,看秀才娘子的手是真。 若是桃儿娘真遇到胎盘剥离不全而大出血,就要考虑人工剥离。 徐家村的媳妇里个个都是要干农活的,这两天还在晒谷翻草,一双手要多粗有多粗,做不了那样的细致活。 可是……这种事哪怕自己说得清楚,一般人也做不了! 况且自己也是视频教学中看过3d动图,真实的情况是怎么也不知道。 江枝话在嘴边打转,实在说不出口,秀才娘子见她虽然说无事,可眉头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 于是开口问道:“婶子是有什么难事需要我帮忙?在这里能蒙各位诸多照拂无从回报,只要我能做的都可以。” 她一家人在这里定居,虽然也认租下有两亩多地,可夏秀才和她都不是能肩挑背扛,下地干农活的人。 是村里各家都出力帮忙,才让秀才家收到粮食。 暴雨里,秀才犯病,也是村里几家来看漏雨情况,还帮忙送去仓房那边的。 经历绝境,深知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现在能有人照拂,夏家人也是心有感激,尽力回报。 所以夏秀才教人识字,她也教人绣花,夏母也是尽量帮助别人。 现在婆婆去田家帮忙接生,村长反而来自己这里说绣花还看手,这定是有什么原因。 江枝迟疑一下,还是冒险把桃儿娘现在的情况说了:“你婆婆说,担心桃儿娘会生下孩子再大出血,如果胎衣迟迟不下,或者脱离不全,就要考虑人手剥离!” 秀才娘子听得脸色苍白,她自己生过孩子,知道胎衣不下的后果。 当初婆婆还把夏元的胎衣仔细翻查过,说是完好无损才放心。 这时候听到也是担心不已,就连声音都结巴了:“我婆婆真的这样说,桃儿娘会……会有危险?” 她深知自家婆婆不是会胡言之言,而且很懂接生,就连自己生夏元时,也是婆婆接下。 现在……她心乱如麻,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团扇。 这是女子们喜欢的物品,可此时梅花殷红,花瓣飘落,如血如泣。 桃儿娘若遇危险,那血也会这样,美好的生命将如同梅花凋零,随风而逝! 秀才娘子扭着手指陷入万难,泪眼婆娑:“我不会啊!” 江枝道:“你不用担心,这事我没有跟其他人说,现在只是想先有一个准备,到时候只要有其他办法,都不会让你动手。 我是这样想的,我们哪怕做得不好,哪怕无用,也比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面前死去还束手无策强。” 性命攸关,田贵一家也是热心重情义的,现在晾在外面的稻谷,还是田贵帮忙挑回来的。 秀才娘子挣扎了许久,才红着眼睛咬牙答应:“那我就试试!江婶子,你说怎么做!” 江枝一指旁边那张薄如蝉翼的绢布:“我们把它捏成一个皱皱的小袋子,你蒙上眼睛,伸手进去摸出一根粘在袋上的丝线!” 第250章 等待 江枝和秀才娘子已经想到生离死别,还准备着在关键时刻扭转乾坤。 其实此时的田家窝棚,气氛还算平和。 田贵已经被徐根庆拉到自家去了,他们几个待在门口也只能干着急,两家挨着,有什么事一嗓子就能听到。 田桃儿姐弟三个不走,就在墙根下坐着。 桃儿娘不是初产,又跌跤动了胎气,现在发作就很快。 才一个时辰已经开了宫口,有夏母和刘氏在旁边照顾着,一切都还算正常。 莲花跟徐根生的媳妇皮氏年纪差不多,又是隔房堂妯娌,两人都没有怀过孕,此时躲在灶台后,听着里面的对话也在窃窃私语。 皮氏压低声音道:“莲花,你准备什么时候生孩子?实在不行,就找郎中看看吧!”秦氏天天在外面说莲花有病,生不出孩子。 莲花微垂眼帘,手中无意识的捏断草茎:“我也不知道,等什么时候钱宽裕了才能找郎中看!” 她不好说自己跟徐根庆难有同房的时候。 住在窝棚里,两边床铺隔着薄薄的竹帘子挨着,婆婆时不时就要起来撒尿,自己躺着连大气都不敢出,怎么生孩子。 可时间久了,被人天天念叨着,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 莲花反问皮氏:“皮嫂子,那你跟根生哥怎么也没孩子?” 皮氏扬起下巴:“养猪崽还得先有一个猪栏吧!我还等着先分家,自己过起来才好生。” 徐根生家也有兄弟父母,皮氏一直就想分家,连孩子也不生。 徐根生是个话篓子,跟人聊天就坐一个坑,晚上尽是闲逛到半夜才回来睡觉,皮氏想分家单过再生孩子,他也不急。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刘氏在里面喊:“莲花,烧碗糖水蛋来!” “好!”莲花跟皮氏赶紧烧锅。 墙根下的田桃一下蹦起来:“莲花嫂子,我知道怎么烧!” 因为桃儿娘临近产期,田贵就给家里准备了红糖,还特意花钱买了一点醪糟,天气还热鸡蛋不敢多放,就只买五个,还专门放在阴凉处的谷糠里。 田桃儿把五个鸡蛋全部拿出来,对莲花道:“莲花嫂子,我娘好不好?” 她是没出嫁的小姑娘,产房是不让进的,只能在外面等。 莲花安慰她:“你娘好着呢,你是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田桃儿挤出一丝笑:“弟弟妹妹都皮!” 莲花这才想起,小泉和小溪都是顽皮的主,小溪还要跟着男孩下水摸鱼。 江枝也从秀才娘子那边过来,提着李老实买回来的红糖和一只母鸡。 桃儿娘吃了东西,有了力气,一直静躺着没动,出血也停了。 江枝见桃儿娘状态还不错,看来夏母和刘氏都想错了,只是虚惊,没事就好,她就把一直提着的心放下。 不过江枝还是问了一句要不要再请郎中来看看。 结果大家都说乡下妇人生孩子,有稳婆就已经不错了,郎中又不接生。 提前请郎中备着,耗钱不说,还成了求着出事一样。 见众人对这忌讳着,就连夏母也反对,江枝觉得自己再说就成了乌鸦嘴。 就连现代人也为剖腹产和止痛药争议不断。 每个时代都有各自特色的奇葩想法存在,更何况是这里。 若自己不是村长,早早提生死,恐怕就要被骂一顿撵出去。 田贵他们反对也不单是因为忌讳和钱,还有其他原因。 民间郎中能懂妇科的都少,更何况是产科。 郎中更不可能接生孩子。 妇人都是在家生孩子,再找邻里四房生过孩子的帮忙接生。 或者就像当初田贵一样,自己一把剪刀剪下去就是一个娃,结局是怎样自然是听天由命。 更何况现在桃儿娘很平稳,完全不需要郎中救命。 没一会,徐根生又来叫她:“江婶子,二瑞和小满他们回来了!” 打过稻谷,这几天二瑞小满和村里人也没有闲着过。 先是到在山上把那些被山火烧死,已经干枯一年多的树木全部砍倒,避免秋雨绵绵时无法再动工。 顺带把附近几座炭窑打理出来。 这些炭窑的主家或者留在更好的地方没有回来,或者是再也无法回来了。 徐根有打算把这些炭窑整理出来,分给村里的外来户使用。 之所以叫江枝回去,是因为在整理时,发现一窑完整的木炭。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79节 也许是走得匆忙,这窑炭就被主人忘记了,现在徐根有就问,怎么处理? 一窑炭值钱,价高时也要卖一两多银子。 江枝听到有炭,不想跟万一以后回来的主家牵扯不清,还是交公处理:“这些炭送城里卖掉,钱留在村里的帐面上花。” 互助组已经成立几个月,之前让夏秀才设的账本到现在还是空白。 有收益就存起来,也是为以后村里修建学堂,修桥铺路,谁家有大事准备的。 天快黑了,田家也终于传来消息。 李老实传话:“田贵又多一个儿子!”村里终于又添加了人口。 江枝到这时候还没有上山去,就是在等这消息,现在看来,终于是平安结束了。 可没有心里还没有高兴过来,就见田桃哭着跑过来:“江村长,我娘……我娘晕过去!” 江枝心里咯噔一下,腾的站起:“李老实,你再去一趟镇上,请一个口碑好的郎中来。”说着就急奔向田家窝棚。 此时老骡子就拴在晾棚外,李老实答应一声,跨上骡背就奔大道去。 可快走几步就遇上秦氏拦路:“哎,李老实,你这一趟那一趟的跑啥,这骡子又不是你的!” 李老实斜眼瞟她,一拉骡头就跑开,丢下一句:“闪开,谁跟你一样闲着没事,讨人嫌!” 秦氏被老骡子蹬起的泥沙扑了一脸,“呸呸”吐几口,指着李老实的背影跳脚骂道:“你一个死了都没儿端牌子的老光棍,得意个啥。” 此时村里四处都是人影晃动,都是听到消息的村民。 看见江枝急走,呼啦啦全跟过来,七嘴八舌的问:“江嫂子,田贵媳妇真的难产了?” “哎呀,她那样大的年纪了,生孩子就是难。我以前在老家听到一个也是三十多岁,老不羞的还怀上,生孩子那叫一个惨啊……” 江枝回头怒斥:“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那人立即闭嘴躲到一边去。 第251章 平安 此时的田家窝棚外的田坎地边上,远远近近都是人,或蹲或站,都在等着消息。 大家虽然不是同族同宗,可同为经历过磨难的,相处大半年时间,同锅吃饭,同地干活,就是兄弟般相处。 现在村里刚出生第一个孩子,就要走一个人,每个人都心里不好受。 窝棚里,田贵嚎啕大哭:“桃儿他娘,秀娟,你快喝一点糖水!” 孩子们也在喊娘,哭喊声一片。 江枝刚到就听到这声音,顿时心里一凉。 忙拉住窝棚前哭成泪人的女人:“莲花,桃儿娘现在怎么了?” 莲花抹一下眼泪:“刚才晕过去,现在醒了,可、可胎衣还没有下来!血止不住了!” 妇人生孩子,这就是要命的事! 江枝抬脚就进了窝棚,扑面就是一股浓浓的血腥,桃儿娘还清醒着,可脸已经白成纸。 田贵跪坐在地上,手中端着一碗泼撒大半的糖水,趴在她头边哭:“你想想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好日子,一定要坚持住。” 小泉小溪被刘氏和夏母拦住无法靠近,急得又哭又跳的喊着:“娘”。 田桃儿抱着刚刚出生的小弟没有哭,面无表情,但眼泪一直在眼睛里打转。 江枝低喝一声:“都不许哭!” 窝棚里立即压低声音,孩子们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夏母低头道:“江村长,我已经让蕙兰过来了!” 不料江枝也正好开口:“秀才娘子……” 听到夏母也让秀才娘子过来,顿时诧异:“你让秀才娘子过来……你知道了?” 夏母此时也没懂江枝在说什么,只道:“我家里还有一片参,先给桃儿娘吊一口气。” 有人参! 江枝眼睛亮了。 就在这时,一身素衣的秀才娘子跌跌撞撞跑进来,手上捏着一个小布包。 夏母来不及对江枝多说,拿过秀才娘子手中布包打开,里面是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一片薄参。 这是给儿子每次发病后几天饭菜不进准备的,到徐家村后发病少,也就有剩下。 她走到床前跟前,把参片毫不迟疑塞进桃儿娘的嘴里:“你含着别慌,缓一缓,只要胎衣下来就没事了。” 江枝转头看向秀才娘子,有人参撑着,桃儿娘的命就能捡回一大半。 秀才娘子也看向她,脸比桃儿娘还白,就连身子都在抖。 刚才,婆婆让人告诉自己,拿出给相公准备的参片,她就知道村长说的最后时刻到了。 江枝拉住夏母,附耳对她道:“我有法子能取出胎衣,但要秀才娘子帮忙。” “她帮忙?”夏母不觉得江枝会在这时候开玩笑。 “是,看你舍得不?”江枝再次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妇人血水总有人觉得是污秽,夏母虽然自己不在意,但她是否在意儿媳妇做这事,还是需要提前问一声。 随着江枝的话声,夏母眼睛越瞪越大,拼命点头:“你这法子听起来可行,救命的事,还分啥舍不舍得。蕙兰,还是你自己选!” 秀才娘子点头:“我愿意试一下!” 很快,窝棚里的人除去田贵,其他所有人都被清理出去,就连刘氏也不许留下。 这种事情实在太惊世骇俗,不方便让多的人知道,哪怕刘氏是个老好人也不行。 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窝棚外,已经知道消息的二瑞、根生几人也过来了,他们按照江枝吩咐,把外面围观的人全部撵走。 窝棚里,江枝亲自给秀才娘子挽起衣袖,舀水洗手,一遍一遍安抚她:“别紧张,就用你捻针捏丝线的力气,缓缓的来!” 桃儿娘现在的情况比想象中好多了,按照夏母的说法,胎衣已经掉了一半,若能等等可能会出来。 可这血流不止可耗不起了,恐怕等到产下胎衣,人已经流干了。 田贵收起哭,两眼红肿,他看着殷红的血一滴一滴从铺床的草中落在地上,心急如焚。 无论什么法子,只要能救孩子她娘,他都答应。 于是,在有理论知识的江枝和有实践经验的夏母指点下,秀才娘子终于伸手。 人工剥离胎盘,比生孩子还要痛十倍,桃儿娘再是坚强,也忍不住大声惨叫,疼到要从床上蹦起来,但被田贵死死抱住。 冒险还是有回报。 当窝棚里每个人汗水狂飚,浑身湿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桃儿娘的胎衣也终于取下来。 夏母拿在手里仔细翻检,等她说出一句“是完整的”秀才娘子两眼一翻就晕过去。 她又吓又累,听到自己没出错,就实在承受不住。 江枝一直在给秀才娘子鼓劲,此时也感觉手脚发软,一屁股坐在秀才娘子旁边。 等把秀才娘子摇醒,自己却没有力气站起来。 今天实在太冒险了,真正是死马当活马医,赶鸭子上架。 夏母看着桃儿娘出血量明显减少,知道命算是保住了,也长呼一口气:“田贵,这下你就好好照顾你媳妇,能活下来不容易啊!以后……还是别生孩子了!” 田贵也同样浑身湿透,又羞又愧:“把这四个孩子养大就是,不敢再生孩子了!” 夏母也只能说这一句。 这生孩子的人伦之事,本人不说,旁人怎么好提,也只有她这个年纪大了,又刚刚救过命的人才方便说。 江枝看过桃儿娘的情况,流血止住了,精神状态还行,也知道算翻过一个大关。 看看激动又惭愧的田贵,江枝道:“如果以后真不想孩子,我就告诉你一个偏方,等桃儿娘产后七天后就吃下,以后也在每次月事后吃,连服三月,不伤身体,可以避孕。” 田贵扑通跪地,连连叩首:“多谢两位救命之恩。” 在没有避孕的时代,想生孩子难,想不生孩子也难。 很多时候从十几岁就开始生,生到气血枯竭,生不出来为止,一生不是在怀孕就是在奶孩子,生得多,真正能养大的就少了,只能看着孩子夭折。 虽然人人都说多子多福,可并不是人人都想多生,很多时候当父母的也无可奈何。 更有甚者为了绝育,故意服用虎狼之药弄坏身体。 此时听到江枝说能避孕,这可真是救命了。 一,棕树心、芒硝在经期或产后七天同鸡鸭蛋各一个熬后加醪糟兑服。 二,黄山药、锁阳在月经后炖肉服三次,连服三月。 三,千年矮,经期炖鸡服用! 小偏方之所以叫偏方,自然是药效不定。 在现代,有更多、更安全的避孕选择方式,这些偏方可以当个乐子,不用考虑。 但对桃儿娘她们这样的妇人来说,万一有效,就能保平安。 哪怕没有效,若每月在经期能吃上三次炖肉,吃上一只鸡,对身体也是好的。 第252章 吃鸡 田贵是真正不愿意桃儿娘再冒险了。 在产后七天时,他就去药铺买了药,又在山上找到棕树扒了心,每天炖肉煮蛋吃。 因为村里每家都送了鸡蛋,多则十个八个,少则一个两个,收起来也不少。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80节 除去江枝送去红糖和鸡,徐根有送了一只鸡,徐根生也送了鸡,这样一来够桃儿娘好好坐月子。 田贵把自家刚收的粮食拿出来磨米磨面,小泉天天下水摸鱼捞虾,想方设法给娘添点新吃食。 桃儿娘这次生孩子大亏了身子,吃几天荤也补不起来。 奶水不足,田桃儿就在家熬着米油喂给小弟。 她正准备端小砂罐子去炭炉上,抬头看见秦氏站在院坝边正往自己家的窝棚张望。 见田桃发现自己,秦氏脖子一缩又装着什么都没看见就走了。 田桃翻了一下白眼,哼一声。 娘才生下小弟的第二天,秦氏就过来坐着不走,说是看孩子。 可只要娘喝鸡汤吃蛋时说一句你也喝点鸡汤,秦氏就跟着吃,把田桃气死了。 第三天,秦氏又来,家里没有其他人在,桃儿娘是个息事宁人习惯了的,田桃却不是。 她指着来蹭吃的秦氏就道:“你今天再来喝汤,我就告诉江村长。你这样占小便宜,江村长说过是要挨打的。” 秦氏馋鸡汤,可也不敢惹来江婆子,嘟嘟囔囔往外走:“我就只喝一碗汤,又没吃你一块肉。 江村长不在村里,你找不到的。 哼!小小年纪就这样抠,以后嫁去婆家都不喜欢。” 田桃气得立即也往外走:“江村长不在,李叔总在,我这就找他来评评理,看你这样天天守着别人不干活对不对!” 秦氏一听李老实,脚下立即走得快了几分,拦住田桃:“我说你一个小女娃子这样厉害干啥,不就是几口白水嘛,我只尝尝咸淡。 不喝就不喝,又不是没喝过。以前我生根庆时吃了三个肥鸡母,那油啊厚得吹都吹不开。” 秦氏一边说,一边不再停留的走了,她怕江枝,更厌恶李老实。 李老实就像要咬人的牛苍蝇,围着自己嗡嗡转。 嘴巴又毒,自己想在别人田边掐几根葱都要被抓住挖苦几句。 而且还漏风,见到江村长就“呱呱”说个不停,要是被他抓住自己在田家,指不定要跟江婆子说些什么话来。 秦氏眼馋着吃鸡,李老实是真正在吃鸡,此时正坐在徐根有家的饭桌上,大口吃着肥鸡肉,一边吃还一边说:“根宝,你们这次挣着钱了!” 徐根宝和王小菊回来了。 两人第一次出门,走了出去二十多天。 前一段时间天天下雨,山路湿滑不敢走,这几天晴了才出山回家。 比起二十天前的狼狈,现在徐根宝虽然瘦了些,可整个人的精神很好。 都说钱是人的胆,衣是人的脸,出门一趟带回来东西,顿时说话都要硬气点。 徐根宝嘿嘿一笑,故作矜持道:“也没多少,就是二十几只鸡,一百多文钱。” 李老实看一眼满院被绳子联着两脚,又绑着翅膀,正扑腾蹦着走的鸡,呲溜吸一下口水赞叹道:“这么多鸡,该吃一段时间了!” 他话才说完,王小菊一手牵着孩子,一手端着专门给孩子剔的肉从灶间出来,听到李老实的话顿时就不乐意了:“李叔,我们这些鸡是要卖钱的,哪能都吃,这只鸡还是专门给娘杀的,娘给我们带孩子辛苦了。” 能被儿媳妇感激,刘氏是打心眼里高兴。 这只鸡杀了大家都吃,其实分在每个人碗里也就一两块肉,里面更多的是一些菜。 李老实一直跟徐家搭伙吃饭,自然也要吃。 刘氏看看尴尬的李老实,忙打圆场:“小菊,你李叔还是帮了家里不少事,我前几天下田打谷,磊娃子还是你李叔在照看。” 李老实是孩子王,混到现在,村里大小孩子都归他管,就连四岁的磊子也要找他玩石子。 农忙时,本就偷懒耍滑的李老实就成带孩子的了。 牵着老骡子不是在驮粮食,就是在驮孩子。 农忙时小孩子最容易出事,大人干活难免有疏忽,有他这一帮忙,让其他人放心不少。 王小菊说鸡要卖钱,也不是故意让李老实难堪。 他们这次进山找到一个村,兵荒马乱的难得来一次弹花匠,果然家家都要弹棉花,翻新被褥。 活不少,但都是别人不愿意干的苦活。 没有新棉花,都是老被褥。 那些被褥是十几年,几十年的老物件,硬得像铁板,脏就更别提了,只有想不到,没有看不到。 徐根宝和王小菊在口鼻上蒙几层布都防不住的灰尘。 换成以前,两人可能丢下不做一走了之。 现在已经没有退路,知道全村就等着看笑话,也就鼓起勇气干下去。 钱不好挣,村民也没什么钱,于是说好每翻弹一床收五十文。 夫妻俩从早到晚能弹两床,算了算,除去棉线成本,余下还有一半纯收入。 一连干了二十天,出山时收账,村民没钱,每家用鸡抵债,一只大肥鸡就当五十文。 这些鸡拿出山能卖到七八十文一只,没有亏着反而赚了。 就是活鸡又重又不好搬,但夫妻俩还是拼命三郎一样把鸡背回来。 在路上死的鸡自己吃,活的鸡就要卖钱。 王小菊想过了,自己去梨花镇卖鸡,一定要摆摊摆到娘家嫂子眼皮底下,让她们看看,自己离开娘家没有饿死,这一趟就挣了一两多银子。 不过,她这自然只是想想,徐根有和刘氏都不许王小菊再去招惹娘家:不管怎么,做不成亲戚也别当仇人。 于是徐根有把鸡送了一只给田贵家,又给巡检站张军头送一只。 接下来就在官道路边放上鸡笼,没两天就全部卖给过路的商贩了,一百文一只。 这两天田家母子平安,大家欢喜,只有秀才娘子有些不好过了。 她还是在绣花,绣着绣着,她就停下来看眼前扇面。 还是如往常,针尖下红梅依旧飘飞,可她却感觉这些梅花像是活过来一样,多了生机和灵气…… 第253章 莲花的委屈 看过儿子,徐根宝夫妻俩就又进山去了,现在已经十月,天气不冷不热,正是挣钱的时候。 这一次身上银钱分文不带,只带了所需要的棉线。 刘氏也没有之前的牵心挂肚,在山里虽然人生地不熟,又要吃苦受累,但有张军头的人带进去,没有被欺压。 徐根宝把卖鸡的钱全部留在了大哥这里,他让徐根有帮他也买着砖石木料。 他自己也要跟大家一起修房子。 农活做不完,随着时间过去,收完稻子,又到割红薯藤晒猪草,泡猪草,挖红薯,种播种冬小麦的时候。 村里人对桃儿娘死里逃生的议论也就渐渐淡去。 因为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连天天去听墙根的秦氏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田贵熬药说以后再不生孩子了。 秦氏撇嘴:不生孩子怎么吃鸡! 她馋鸡,莲花就又被牵连了,被她天天嘀咕:“你说你这天天有吃有喝又不饿着,怎么就不生孩子?” 儿媳坐月子,自己就有理由跟着吃鸡。 农家的鸡都是钱罐子,不是随便想吃就能吃,不光是自己舍不得,就是被邻居知道,也会被人说“好吃不留种,蛋鸡都不放过”。 听到婆婆又说自己不生孩子,莲花终于忍无可忍回怼:“你也是生过孩子的,我怎么不生你会不知道?我跟根庆稍微碰一碰你就起来敲门撒尿,还怎么生!” 秦氏勃然大怒:“怎么就不能生,你生不出孩子还怪上我了,你跟根庆睡在一起碰过几次我门清。 我当年是碰过一次,根庆他爹跟我分床睡也生了孩子。 你两人天天睡在一起,还想天天碰?你就不害臊。” 莲花羞红脸,哭着跑出门去。 秦氏跺脚骂:“不知羞的花子,天天碰男人。” 莲花一路哭着跑进山崖边,这里有她家的一片红薯地。 徐根庆此时在地里割红薯藤。 旁边,轮转到自家养的两头小黄牛在低头吃藤子,新鲜藤叶已经吃得肚子鼓胀。 剩下的给藤条还需要收回去晒干,到冬天喂猪喂牛都可以。 徐根庆正忙碌着,却见自己媳妇哭着跑来。 “怎么了,好好的又哭。” 他抱着红薯藤走过来,顺带把周围所有的红薯藤收拢起来堆成,准备用放在旁边的背架背回去。 莲花一屁股坐在背架上,抹着眼泪哭述:“还不是怪你娘,又在说我生不出孩子,还说我不知道羞臊,天天缠男人!” 徐根庆眉头紧锁:“她说就让她说去,你忍忍,等地里红薯挖了,我们就跟田叔他们一起修房,把房修好隔开……” 莲花一把拉住他:“我不想等,凭啥天天要我忍着,不是你娘忍!这又不是我的事,是你娘不让我们生的。” 徐根庆也无可奈何:“我娘就那脾气,我能怎么办,说也说了,她不听。你总不能让我像江婶子那样打她一顿。” 莲花一听又是这话,气得抓起红薯藤子就对他砸过来:“你们就只知道欺我,我要回娘家!” 她知道,徐根庆就是拿婆婆没办法。以前婆婆跟大嫂吵架,还有其他叔伯可以说几句。 现在家里没人能管,娘就天天盯着自己说,徐根庆也无奈。 除非让江婶子动手。 可徐根庆再是觉得自己娘不对,也不会让人打秦氏的。 回娘家就更难了,回家都说不出口,还要被骂一顿。 莲花气得不行,坐在地里放声大哭。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81节 徐根庆慌了,自家这地虽然靠着山脚,跟其他人家的地隔得远,中间还有江婶子家的大片红薯地,周围也没有其他人。 可莲花哭得太大声,要是被人听到传到,肯定会说自己在打婆娘。 江婶子说过,到处兵荒马乱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 这日子要活一天,就要好好过一天。 实在过不下去就别过,谁要是打骂婆娘,她就要拿黄荆条子抽人:看棒子打在自己的肉上痛不痛。 已经有秦氏和徐根宝夫妻当例子,大家都知道村长说打就真的要打,徐根庆可不想再跟着被罚。 他赶紧坐到莲花身边好言哄着:“别哭别哭,我回去就让娘别管。” 莲花想起秦氏骂自己“不害臊”的话,心里憋屈的慌。 知道哪怕徐根庆回去让婆婆别管也是无用的,反而会认为自己挑拨是非,让母子吵架,就越发哭得厉害。 徐根庆也感觉自己心累得慌,他一屁股坐在莲花旁边,唉声叹气:“你说我能怎么办?娘只有我这个儿子。” 莲花抽泣着道:“你们说以前的江婶子就爱撒泼骂人,小天走了她就再不随便骂人。” “大嫂跟婆婆在一起也爱吵架,现在大嫂走了,怎么婆婆反而还更爱骂人了?” 徐根庆也无法解释自家娘是怎么了,但江婶子虽然还是打人骂人,那也比娘好多了。 两人说几句话,莲花渐渐也不哭了,婆婆就这样,自己还是只能等多修几间房分远些。 徐根庆看见旁边山坡上长着已经开始变得金黄的糖罐子,顿时来了精神,这可是山里孩子的零食,虽然还差着时候也可以吃了。 他忙跑过去扯下几个果子,然后在石片上磨去刺,又剥去里面的种子,这才递给莲花:“你吃,这甜!好吃我又给你剥。” 莲花也是山里娃,自然吃过糖罐子,于是一边还在打哭嗝,一边吃糖罐子:“……呃!没打霜……呃!还有点酸!” 徐根庆看看地边还堆放的几堆苞米杆,又看看脸都哭花了的媳妇,心底突然有点痒痒的。 莲花天天被婆婆骂,他也是才二十岁的男人,说来成亲两年多,就没有好好抱着媳妇睡过囫囵觉。 这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怎么就那样笨呢,委屈媳妇又委屈自己,这地方可是荒山野岭连人都没有。 于是,莲花就看着徐根庆铺开红薯藤,抱来苞米杆搭起小窝棚。 她的脸瞬间红通通的,被徐根庆一拉就滚了进去…… ……时间慢慢过去,吃饱的小黄牛无所事事。 视野里没了主人,也不管旁边窸窸窣窣抖动不停的草堆,自顾自慢悠悠开始闲逛,渐渐走进村里…… 直到有人喊:“牛跑了!牛跑了!牛在吃菜,今天该谁家养牛?” 徐根生跑过去抓住已经吃了好一片青菜的小黄牛,开始一家一家的问,今天轮到谁家养牛。 要是牛丢了,一定要那家人赔,让他当牛耕地,天天卖力气累死他活该! 第254章 金樱子 此时江枝也在山上采糖罐子。 糖罐子又叫金樱子,是一味地道药材,霜降节气之后就可以入药。 曾经在春季时满山的刺藤花飘香,到现在的秋季,又是甜甜蜜蜜的果子。 金樱子因为有涩精固肠,止带下的作用,可以治疗遗精,遗尿,止白带和崩漏,被誉为是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 只是藤上的金樱子全身是刺,采摘时需要小心扎手。 摘下金樱子,江枝先用粗麻布包住,放在地上用木棒擀搓,把果实上浑身的刺全部清除,再剪去顶端几个老化的花片,让每个金樱子都成光溜溜的,准备药用。 金樱子的根和果实作用是一样的,炖猪肚治疗肾虚遗尿和小便频数。 加何首乌和刺萝卜炖肉治滑精早泄。 江枝采下来的金樱子,一部分熬成金樱子膏自己服用,一部分准备泡酒。 金樱子是可以熬糖,也就是熬膏,这事巧云早已经学会了。 把新鲜的金樱子搓去外刺,捣烂放在锅中熬煮一个时辰,等到糖汁熬出,再过滤去药渣,继续熬煮到浓缩收汁就成。 金樱子膏除去有固精的作用,还能黑发养颜,降血糖。 江枝则亲自来泡酒。 一般人都是把成熟的金樱子洗净晒干直接放进酒坛,泡一个月就可以饮用。 江枝是习惯把干净的金樱子入蒸笼蒸透,再晒干,经过反复的两蒸两晒才结束,最后才把晒干的果实放入酒坛中密封一月。 婆媳俩摘金樱子熬膏泡酒忙活了几天,又忙着摘野菊花,晒野菊花。 等到春凤和徐大柱把那块腾空的斜坡地翻挖出来,大家就准备播种冬小麦。 从夏天开始,地里的烂叶草根就被堆在地边的土凼里,小满爷又从旁边的山林里拢来树叶,加上三头猪的粪水堆沤成一大堆肥土。 现在已经运进地里。 又是一年满山野菊花金黄,跟去年相比,干活的人略有不同。 因为山下的几十亩地也需要人干活,二瑞和小满好几天没有上山。 现在干活的多了一个徐大柱和巧云,另外就是一岁多的小彩霞。 妮妮当了大姐,带着彩霞在地边上玩,踩着石头摘花,扯了一串串的红果子玩。 这些东西在去年还是救命粮,今年已经无人再把它放在第一位了。 佩琪也长大了,尽职尽责的守在姐妹旁边,防止有其他动物跑过来伤害。 有佩琪在,这片林子基本上没有其他动物了,尤其是蛇,一旦进入它的地盘,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江枝几人就在地里干活。 陡峭的坡地土脚浅,用不上畜力,一切都靠人工,江枝和春凤用锄头铲出小沟,小满爷和巧云一人负责撒种放种,一人负责丢肥土。 徐大柱现在还是不能站立,但靠双臂撑着,能坐着干活。 他坐在随身携带的小木凳上,用一个木推耙熟练的推动松土把麦沟盖上,再把手臂能够着的地方淋上一圈水。 几个人做这点地一点也不累,此时还高高兴兴商量着挖红薯的事。 第一年的红薯是种在有土的石头缝里,挖时很难,那些红薯要么被挤得歪瓜裂枣,或者长成一串串的袖珍小葫芦,成了佩琪的零食。 在第二年,大家终于找到在山上种植方法。 再开荒不现实,于是从各处收集肥沃的表层土皮,然后在各处平缓处堆出一个一个半米高的土丘。 在土丘上先种上苞米,再把红薯藤栽上去。 现在,苞米已经收了,只需要扒开土丘就能找到红薯。 “婶子,前天我扒开一垄看过,长得可真好。”春凤乐滋滋道。 江枝也很喜欢:“趁着这几天太阳不错,种完麦子就把红薯挖了。哎呀,红薯窖可怎么弄。” 秋天说收成,总是让人乐意的事,只是在山上两年,一些设施还没完善好。 就比如红薯窖和储青料的池子。 山上有三头需要吃料的猪,红薯藤就需要储存起来以备冬天用,这可是重要的事。 徐大柱一边撑着身体挪动着,一边道:“那个装青储的土坑,我们已经打好,到现在有一人高,收了红薯藤随时都可以储进去。” 江枝惊讶:“你们打出来了?就你和长庚伯?” 她之前说过在山下挖了坑装苞米叶做青储,徐大柱和小满爷说山上也要打一个。 山上土层浅,多是坚硬的黄土砾石,要想打出一个大的土坑可不是容易的,除去锄头,很多时候还需要动用铁凿,算是一个大工程。 从动工开始,二瑞和小满要管山下,就做得断断续续的,山上一直就是小满爷和大柱、春凤巧云几人轮流在里面挖。 春凤和巧云要管着田地和鸡猪,真正坚持的还是徐大柱和小满爷。 这一老一残除去需要做蚊香,大部分时间都在地坑里,还真被他们抠出来了。 没想的还有更不容易的事。 徐大柱说:“这几个月打坑时,我想闲着也是闲着,还跟爷把那些打出来的黄土捡干净石头,锤散做了些土砖。 做得不多,只够换一堵墙的,到现在晾了三个月。 等小满和二瑞得空,就把二瑞那间房子重新砌一下。” 在山上住一年多,二瑞住的房间还是刚上山时,为了尽快住人,直接在炭棚基础上改建的。 当时的墙是用黄土加石片砌成,虽然抹了黄泥,但没有加草筋,现在开裂了。 江枝想着等村里修房,自己家也要修一套,然后运些材料上山再把这里的房重新翻修。 没想的徐大柱早就在准备了。 “这……你们每天挖坑都够累的,哪里有空做砖,长庚伯,你家也需要修房。” 江枝忙拒绝,只要驿站开工,自己可以花钱让骡队从山下送材料。 她还真的是没想的,徐大柱什么时候做的砖。 巧云也懵了,她看见那些砖,只当是春凤嫂子家的。 小满爷现在很少出头说话了,他总是默默做事,笑眯眯听着几个年轻人交流。 现在被江枝点到人头上,才道:“二瑞娘,这些砖是大柱抽空做的,每天做一阵,也不占时间。 我们在山上本来就做得不多,帮忙做些蚊香你还给工价。 小满要安家需要钱,我们不好不收,但做的这些土砖你一定要收下。” 春凤也道:“婶子,我家房子现在已经改了很多,住着也方便,这些砖你就留着。” 她家有两个闲不住的能干人,从决定定居开始,家里一切都在变好。 无论天晴下雨,小满爷有空就把捡来的石片敲成规矩的石砖,晚上都要忙上半夜才睡。 几个月过去徐大柱住的房间墙壁已经又换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82节 第255章 秦氏骂子 秋天就是一个丰收的季节,也是一个忙碌的季节。 大家都在割红薯带叶的嫩藤,背回去架在树上晒干,等到需要时再摘下干叶煮水喂煮。 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将鲜藤砍成小段,然后装进能盛水的石缸中,踩紧压实,最后再灌满水,压上石板,让鲜藤浸泡在水中。 等到需要喂猪时再拿开石板,除最上面一层红薯藤因为接触空气而变黑之外,水下的都已经变成金黄色。 捞出来直接就可以喂猪,比起晒过的干叶,猪更喜欢泡出来的猪草。 只不过石缸能装的数量毕竟有限,徐家村的石缸也被之前聚集的流民毁坏了部分。 完好的石缸每户人家能分到的不足一口,都用着盛饮水,大多数还是得晒干。 于是,家家户户都在割猪草、晒干猪草,其中徐根庆最忙,不仅忙着割藤子,还忙着应付他娘秦氏。 秦氏已经骂了他三天,现在母子俩在地里干活还在骂:“你好好的放牛就放,怎么就不用心,恁大的人了,放牛还让牛跑。” 徐根庆支支吾吾:“牛长了腿,谁还没有打晃眼的时候,再说我喂饱的,又在村里丢不了!” 秦氏还是骂:“什么活要两个人干,莲花也在,她怎么没看着牛,是眼瞎了还是耳朵聋了?” 莲花在旁边低头割藤,装着没听见自己被骂,可嘴角已经微微上扬。 徐根庆被他娘骂得恼了,回嘴道:“反正你闲着,以后你就放牛,我跟莲花有活干。” 秦氏一听要自己放牛,顿时炸了,丢下镰刀就蹦:“什么活非得两人干,你们就是想偷懒。 徐根庆,是我生你养你,现在活了半辈子,一天福没享到,还得当放牛娃,你就死了这心。” 说着,她又看见低着头的莲花好像在笑,立即转移火力,对着莲花又开始骂:“莲花,你这个死女娃子还有心思笑。 那天牛跑了被根生娃那个碎嘴子抓住,揪住我念了半天经。 说要扣我们以后的用牛天数,若不是我求情,以后翻地犁地你就自己干。 你们真是没用的东西,牛跑了不说,还糟蹋了半地藤子。” 听到婆婆碎碎骂,莲花终于忍不住自己的笑,捂着脸跑了。 这边地里的叫骂,引得村里人干活的人都在听热闹。 放牛时跑了牛不是什么稀罕事,谁都有发生过,只需要找回牛,赔了损失就行。 可秦氏让找上门的徐根生折磨够了。 她被堵在家里听了半天的养牛经,直到徐根庆和莲花两人背着红薯藤回来才得解脱。 不仅需要赔别人的青菜,还受这委屈,她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盯着犯错的儿子儿媳骂了三天还没有完。 李老实牵着老骡子也在搬运地里的红薯藤,听到秦氏骂完儿子骂儿媳,顺手捡起一个土坷垃对着旁边山林打去,高喊一句:“哪里来的野斑鸠叫得烦人!知道的还说是找食,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叫春!” 秦氏是一个寡妇,还是年轻就守寡的,哪里会听不出李老实是在骂自己叫春,顿时气得捡起一根扁担就去追打。 李老实见势不妙,丢下老骡子就往半人高的地坎下跳。 秦氏打他不着,只能在上面拍着大腿骂:“李老实你敢上来,老娘活劈了你!” 李老实在下面嘿嘿笑:“我傻呀,你这个老娘要劈我我还上来,除非你下来,我就让你劈!” 秦氏要气死了,找路要下去打李老实。 可这段地坎没路,秦氏只好坐在地上开始向下滑。 李老实拍着手的大笑:“秦氏,这一地的刺藤子,你那屁股就不知道疼啊!” 徐根庆实在受不了自家娘被李老实逗乐,他又不可能去跟李老实打骂,那样闹起来更让自己和莲花难堪。 只能跑过去将正溜坡的秦氏拉起来:“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李叔没个正经,跟他计较干啥。” 正进退两难的秦氏顺势起来:“对,这是个泼皮无赖,谁跟他一般见识都丢人。” 她拍拍屁股上的泥土,看也不看李老实,装着若无其事的走了。 不过也没有再骂莲花和徐根庆。 徐家村的人割完红薯藤,就开始挖红薯,用徐家村的话就是起红薯,非常形象。 这一次不是人挖,而是用上小黄牛。 夏天买牛时小黄牛八个月,养到现在也满岁了,虽然不到真正意义上的长大,还不能拉犁,但也是上笼驯化耕地的年纪了。 于是,两头牛并辕,再加上前面有人辅助牵拉,后面有人扶犁,开始耕地起红薯。 小黄牛一垄一垄的走过,经验丰富的扶犁人一边跟着牛走,一边左右摇动犁铧,让犁起来的泥土翻到侧边,里面的红薯就显露出来。 这牛是江枝的,自然是她先用。 此时二瑞和小满跟在犁铧后面,快速把露出来的红薯拨到旁边,避免被松软的土块重新盖住。 江枝和几个妇人在用筐子捡红薯,抹干净红薯上粘着的泥土,顺便把大小不同,有破损的红薯几类分开放置。 皮氏一边分拣着红薯,一边对江枝兴奋道:“婶子,这些红薯你又要送去县衙吗?又能换啥?” 她们已经知道上次湿粮送去县衙能换砖石木料。 虽然那些粮是江婶子的,但婶子说过,凡是之前借粮尽数归还的,可以再借用湿粮份额换木料砖石。 那也就是在用低价,从江婶子这里买东西了。 这一消息让全村人都沸腾了。 之前大家都有保质保量还粮。 从饥民口中夺粮,本来该是一件难事,至少会有人哭哭啼啼赖账,或者说几句道德绑架的话。 可全徐家村人完全没有推脱之意,几乎是一提到还粮,就全部自觉把自己刚收的稻谷和苞米粒送到仓房前验收。 不是徐家村人觉悟有多高,实在是八人小组惹不起。 一个徐根生就可以让人耳朵不安宁,若是想暴力反抗,小满武阳几人就要暴力执法! 夏秀才也已经讲过一段时间课了,子乎者也,礼义廉耻一套说词下来,顿时让人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听话的人会有好处,现在大家又可以借换到自己急需的东西,甚至对接下来的日子有了更多期望。 他们觉得跟着江村长混,以后一定可以一天吃三顿。 第256章 收红薯 红薯能换什么? 江枝看着一地的红薯也陷入沉思。 二十多亩的红薯自己是吃不完的,还是换一个对自己性价比更高的物品吧。 心里想要的东西太多,此时想不到什么最合适,暂时还是堆放到仓房里去。 “根生媳妇,你说你想要什么?” 皮氏一听要什么,立即道:“想要大房子,想要钱、想好吃好穿的,不要什么了!” 她满心都想要过上好日子,只感觉什么都缺,可真正要说出来,才发现自己只知道吃和穿,想要的也是吃和穿,舒服过一辈子。 可这话她不敢说出来,因为会被人骂。 另一边,徐根有手中抓住牛鼻绳,肩膀上套着粗绳,躬身拉犁,带着小黄牛们走在以后永远没有尽头的犁沟中。 小黄牛们还在极力反抗着自己的命运,昂着头瞪着眼使劲想甩掉肩膀上的沉重木枷担。 可每当它们站着不走时,用竹节做的鼻环就会死死牵拉住鼻子,身后还有鞭子抽来,疼痛和束缚逼着它们继续向前。 要训练小牛,扶犁的田贵同样的累,口中喊着寻常人听不懂的单音,手中通过鼻绳跟牛交流着。 而前面带牛的徐根有,则默契的带牛适应这个信号,告诉它们什么时候该用力拉,什么时候停,什么时候转弯。 他们在教的不止两头小黄牛,还有跟在后面捡红薯的二瑞和小满。 怎么控牛,怎么控犁,这两个缺失父辈传授经验的农家娃,现在就跟着一点一点的学习。 起完红薯,村里人把以前各户的红薯窖打扫干净,就把自己的红薯存进去,除去主人,一切都没有变。 江枝也把属于自家的那口窖装满,剩下的堆放在仓房里。 人的行动少了,对自然界就是一个难得的休养生息。 肥水足,又休养一年的土地种出的红薯个大又多,让全村人都喜笑颜开。 今年不用交税,这些粮食都会留下自己吃,彻底摆脱饥饿威胁,每个人都轻松起来。 很快向德金又带着县粮库的小吏来了,轻车熟路的拿出有章县令官印的县衙收据,把所有红薯装进车。 村里有人也跟着江枝学,把家里多出来的部分红薯卖给县衙换钱添置东西。 红薯比不得苞米稻谷好存放,放在地窖里容易烂,最长也就存放半年。 还有人家盘算着赶紧也抓一个猪仔,村里之前养的那几头猪都长大了一圈,再养到翻年开春,就有百多斤了。 江枝把山下的粮食换钱换物,全部流转起来,而山上所产的棉花、小麦、黄豆、稻谷、红薯那才是两家人真正的家底。 卖完红薯,江枝就带着小满随粮车进城。 一到城里,小满喜滋滋跟着向德金办库粮交接,一会再跟吴洪茂几个当衙役的大哥们团聚,江枝则去帮秀才娘子卖团扇。 两柄团扇耗时三个月,卖钱后,秀才娘子也要换钱准备入冬请人修房子。 再次来到巧针坊,生意兴隆的女掌柜差点快记不得江枝。 江枝拿出两柄红梅团扇:“上次你说绣的帕子差在布料上,这次应该没问题了吧!” 看着精美绣品,女掌柜立即就想起来了,直接道:“哎呀果然这绣工不错,上次给你说过三两银子一扇,现在就拿。” 江枝却道:“你之前是这样说的,可我没有答应。这次拿着绣样看过,也问过绣娘,人家说了,绣扇面不容易,没四两银子不卖的。” 女掌柜可不愿意给四两,一番讨价还价,最后还是三两成交,不过需要另外送两幅扇骨和白绢布,还有各色丝线。 江枝也满意这样的结果,秀才娘子有这些东西又可以绣。 等江枝一走,女掌柜迫不及待就把红梅扇面摆放在展架上。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83节 在平川县,有这样的绣工的不多见,这些扇面又是卖出一笔钱。 那个杜家姑娘最是喜欢漂亮,虽然家里是继室二娘执掌中馈,可这个原配生的反而最宠溺。 听说杜金樱早已经定亲,这次回来是专门为从老宅出嫁的,二娘正替她准备嫁妆,这扇面定能入眼。 离开巧针坊,江枝又急忙到霍家商量麦冬种植的事。 穿行在日渐恢复热闹的街道上,她这个朴素的农妇平平无奇,可从身边走过一顶遮盖严实的小轿撩起一条缝,一双惊讶又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她,直到双方消失在彼此的视线里。 轿帘轻轻落下,里面杜家继室微合上眼,旋即喃喃自语:“那女人好像是江泼妇,难道她们没有逃走?不行,等金樱成亲我就必须离开平川,这里不能待。” 想想自己如今呼奴唤婢,穿金戴银的生活来之不易,不能被人破坏,继室夫人就心里发紧,一个劲的催轿夫快快回去。 身处闹市,江枝并没有觉察到那一双窥视的目光,只急匆匆进了霍家药行,她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 随着油菜和冬小麦的播种,麦冬也种进事先选好的地块,时间很快也进入初冬。 天气渐渐冷了,每个人身上都穿了薄袄。 已经出月子,养胖一圈的桃儿娘还裹着头巾,她抱着小儿子坐在窝棚里喂奶。 田桃抱着几棵嫩嫩的萝卜蹦跳着从田间回来,外面的雾气润湿了她的头发。 “娘,用这些萝卜煮点油稀饭吃吧!小泉小溪都馋肉了!” 田桃儿虽然才十二岁,可田贵要忙里忙外,除偶尔几个婶子嫂子们来家看看,基本上是她独自照顾娘坐月子,俨然成了一个当家人。 桃儿娘看看女儿手中的萝卜,点头道:“家里那片肉切一半,还有两个蛋,你煮了,和小泉小溪分着吃吧!” 她知道自己坐月苦着女儿了,不仅煮饭洗碗,还要洗尿布,就连半夜小孩子哭还要起哄着,怕吵醒累了一天的爹。 田桃儿取出一块巴掌大的腊肉,拿刀在上面上上下下比划了很久,终于还是舍不得,只切下二指宽的一条肥边。 把肥肉洗干净切丁,再放锅里煎出油,最后放些豆瓣酱炒香,再放水放米,放菜,熬粥就是油稀饭。 腊肉的香味飘散,秦氏在隔壁翘着鼻子闻,转头对正蹙眉忍酸水的莲花道:“你想吃就找你男人要,别摆脸子给我看。” 第257章 新农村建设第一步 莲花有喜了,不过她没有说出来。 虽然没有郎中把脉,但被婆婆念了这样久,她又从其他媳妇那里听过怀孕之初的反应,就知道自己推迟半个月没来的月事是有喜,这两天出现的犯酸更是让她笃定。 如此大的惊喜却让她惶恐不安,因为婆婆说过,自己跟徐根庆碰没碰她门清。 这一个多月她跟徐根庆频频在外面“干活”,婆婆根本就不知道的。 要是听到自己有孕,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必须马上告诉徐根庆,让他去跟婆婆说。 莲花在家焦急等着徐根庆回来,而此时的徐根庆和田贵都不在家。 仓房的晾棚下,村里男人们或蹲或站,把正说话的江枝围在中间。 也有妇人对这些村里事感兴趣,不远不近的旁听着,每个人都很激动。 江枝手中捏着一本册子,对众人道:“县衙第一批徭役的名单已经下来了,我们村因为年初已经服过,所以不用再管。” 徐根有点头:“嗯,我们砍树,垒了几道堡坎,是把驿站位置清理出来的。” 之前徐家村就服过徭役,在外面官道清理干净树子,整理出一片空地。 本来是要做驿站的,但被张军头占做巡检站了。 江枝继续道:“听张巡检说,这次来服徭役第一批是抽调梨花镇下,人数有百个,要我们自己看好门户,别惹事非,我准备把村里安排一下守村守夜的。” 徐家村人少,突然在附近出现百人的青壮,虽然有张军头他们的巡检在,但难免不会出现调戏女眷,小偷小摸这些事情,还是有些担心。 这一句提议立即引起大家支持,谁也不想自己家存下的粮被偷。 徐根庆道:“江村长,我们几个人组个队,每天守着各个路口。” 其他人也附和着道:“对,梨花镇有镇勇,县城有巡丁,我们这里靠着官道,也该有个村丁。” 流民乱兵多冲击城镇,徐家村这样沿路的村子也跟着受害,好不容易安稳下来,每个人都不想再乱跑了。 江枝等他们说完才点头道:“是要组织村丁,但不是你们去守村。 守护家园人人有责,老弱者没有力气,但有眼有嘴巴,可以在各处路口多走走坐坐,一有风吹草动再通知村里。” 这部分虽然让老人受苦,但也是节约人工的最好办法。 李老实出声道:“要那些腿脚都不利索的用来干啥,还是我让小泉强子石猴子他们来,细娃子眼尖腿快,有事一下就回来了。” 人群里,几个男孩子连连点头,入冬后,地里的活也少了。 可每天除要去地里拔草之外,他们还要放牛和上山捡青杠子、桐子,对李老实说守村,那就更喜欢了。 徐长明也在人群里听,不过他跟其他人不一样,是背向着里面。 听到李老实说老人无用,要让孩子守村,心里老大的不乐意,闷声闷气道:“那些屁股上蛋黄都没干的小娃能干啥,还是上山捡青杠子才要紧,我们这些人爬不上山,难道还走不动路了!” 对村里人来说,上山捡青杠子很重要。 虽然家里已经有粮食,可饿了一回,对这个能救命的东西是不敢舍下,从十月开始,家里一有闲就要捡青杠子存着。 李老实听他插话,立即高声道:“长明老爷子能看住村,你可别说大话闪了舌头。” 徐长明站起来瞪着李老实恨声道:“我是站着撒尿的,说话算数!以后我就守着路边,不许那些外人随便走!你李老实就等着看吧!” 说完就气冲冲的走了。 其实江枝让大家以后留意安全,只是说正事前的一道小菜,她真正的话还没有提,没想到先气跑了一个。 不过,这也没啥,话重新进入正题,那就是修房的事。 江枝才说出:“哪几户人家要修房?”立即就有人答应:“我,我我!” 徐根庆手举得高高的,生怕自己被忽视,还站起来说。 修房就能宽敞些,跟半夜三更老起来撒尿的娘也能分开,他是一天都不能忍了。 江枝略微一数,徐根生和徐根有几家,田贵家,秀才家还有武阳和林家石家,多的要七八间正屋,少的也要修上一两间,基本上家家要修。 大家都知道机会难得。 冬季本来就是巴郡修房的时节,忙碌的一年里,这段时间庄稼暂时不需要多管。 雨水也是最少的季节,蒙蒙细雨打不湿衣服,干起活来不冷不热,每家人早就盘算好自己能修几间。 最主要的还是官府开始修驿站,就意味着砖石木料要送来了。 “好,既然大家都要修房,我有一个建议,那就把各家附近的坡坎垒起来,多堆出平地。 那些城里的房子一排一排的,走路也方便。 我们这种山里,想摆整齐是不可能的,但可以把各家门前修好,至少走路要方便。” 在巴郡,因为土地的问题,人群是以大散居,小聚居方式生存。 每处聚居地能修房的宅基面积不同,根据地势的高低不平,各家各户的房子也是造型各异。 在稍微宽敞的平地可以修建成“三合头”。 也就是正房两边再延伸出两通拐角的偏房,呈凹字形,中间是一块地坝。 正房中间为堂屋,两边是卧室,而拐角出去的偏房就是厨房,柴房、猪圈和杂物间。 这类“三合头”小院一般不建大门和围墙,而是由一片竹林掩映着,可以满足每户人家的隐私和通风。 若是遇上地基狭窄,就没有正统的建筑概念,不再刻意修建“堂屋”“厢房”,而是随坡就坎,随曲就折,只要功能上满足生活的要求,一切都随心所欲。 两种风格的房屋在巴郡随处并存,怎么修都是根据地势和环境选择,归结起来就是庇护安全的同时,一要通风,二要能避雨遮阳。 现在,徐家村也是同样的情况,江枝几户人家处在平地上,勉强还算摆出小“三合院”。 田贵他们这些外来户就只能选择高坎矮坡的地基。 若是修得宽敞的话,在屋里还需要上台阶。 除非挖出一片平地,这势必会有很大的工程量。 ai制图,山区农家 第258章 当一回战地记者 怎么修房的话题一开,每个人都说得情绪激动。 一番讨论下来,将每户人家的道路修好列为第一条。 要得富先修路,至少每户人家都要能做到鸡公车推进屋。 如果不能,就需要另外选址,现在是唯一机会。 因为修房以后,江枝就要去县衙给大家申请房契,那样才算真正的扎根住下来。 按照官府的说法,两年不回,以前的地契和房契就全部作废。 再不担心原来的村民回来,自己还得被驱赶。 大家又说一阵,各自把怎么修房放在心上,准备回家商量一下。 虽然不能一下就修成青砖大瓦房,只能筑土墙茅顶,也得把地基弄好。 徐根庆跟田贵也在往家走,一边商量着地基的事。 两家是邻居,但一个原住民,一个是外来户,这也是秦氏欺负田家被打的原因。 现在要修房,按徐根庆家的原址应该在平地处,但已经被现在的巡检占去,也必须另外选址。 两人正说着话,就看见莲花一脸焦急的等在半道上。 徐根庆问:“家里啥事?娘又骂你了?” 他担心莲花又被娘欺负了,急忙就要往家里走。 莲花忙拉住他:“我有事跟你说!”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84节 旁边,田贵见小夫妻有话说,就准备离开,不过在抬脚时还是对徐根庆说了一句:“根庆,我呢仗着比你年长,有些话就厚脸皮说两句。 自己的媳妇要自己疼,别靠忍,忍是忍不出头的。 不仅害得媳妇孩子受苦,也要害老人失德。 再说你娘要真为你好,就不会让你天天为难。” 住在徐根庆家隔壁,田贵自然听到桃儿娘说秦氏对莲花苛刻,也亲眼看见一些事情。 以前,他认为父母随便骂几句话没啥,只要爹娘开心。 自己多干些活也没啥,只要兄弟妯娌间没有矛盾。 离开老家,他算是活明白了,尤其是差点死了媳妇,才知道自己以前活得多窝囊。 以前自己的忍并没有给大家带来快乐,看不顺眼的还是不顺眼,想骂还是一样的骂。 自己撑不起腰受苦受累,媳妇孩子也跟着受气挨饿。 媳妇是自己娶进门的,日子也是自己跟着媳妇一天天过的。 别人说再多“我是为你好”,又不能跟你睡到一个被窝里,知冷知热的还得是枕边人。 看着徐根庆也在走自己的老路,他忍不住就开口说了。 徐根庆现在已经尝到顺着自己心意的甜头,对田贵的话也听得进去,点头道:“嗯,我娘那脾气是不好,委屈莲花,以后不会让她再欺负媳妇。” 等田贵走了,徐根庆这才问莲花:“家里真的有事?” 莲花也不顾此时在路边,拉住徐根庆就道:“我可能有了?” “什么有了?” 徐根庆脑子里都是娘又怎么莲花了,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莲花又羞又喜:“当然是我们有孩子了!” 徐根庆呆了呆,猛然狂笑:“真的?真的,嘿嘿,快,我们快告诉娘去!” 他拉着莲花就要往家跑:娘天天都骂莲花没生孩子,现在总不能再骂人了! 可莲花拉住他,神情紧张道:“别告诉娘,你想想这孩子是怎么来的。 要是娘知道是我们……她要骂你不检点,骂我不知羞,还会憋不住话在村里四处说,要是传扬开,你我以后的脸还想不想要了。” 徐根庆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是啊,自己总不能说这孩子是自己跟莲花在外面捡青杠割猪草时怀的,若是让娘知道,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难听的。 至少娘以后对孩子喊“野孩子”什么是肯定会的,还有其他难听话也不用怀疑。 田贵刚才的话还在耳边,自己的媳妇孩子要是天天的受委屈,这日子也没法过了。 “那怎么办?” 徐根庆心里的喜悦还没有来得及弥漫开就开始挠头,一张脸皱成苦瓜。 若换成其他人自己还有办法,可那是自己娘,怎么办? 为了以后的幸福着想,莲花也不矫情,直接道:“只有告诉江婶子,有婶子的话,娘就不敢胡说。” 没办法了,她本来不想把这种事说出来,可莲花清楚婆婆的那张嘴,还有不管不顾又没心眼的性子,万一知道真相,恐怕以后就会天天拿那事来刺自己,自己在这村里就没法待了。 在这个村里,婆婆最怕江婶子,还得找婶子帮忙。 这一次徐根庆果断转身:“好,我们现在就去说。媳妇别急,趁着江婶子还在村里,我一定会让婶子想个法子。” 江枝此时的确还在村里,若是徐根庆再迟一阵来,她也要回山,再下山又得是几天后的事。 “莲花,这可是好事啊!有了身子,可不能动气。”江枝拉住莲花高兴道,知道秦氏那个没心没肺的为孩子磋磨儿媳,现在两人有喜,可以放松一下了。 莲花红着脸不说话,徐根庆吭吭哧哧道:“婶子,这孩子、孩子是我跟莲花……在外面怀上的!” 江枝没听懂:“什么意思?” 徐根庆一张黑脸憋成红脸:“就是我跟莲花在外面搭了窝棚,睡过几次觉,莲花就怀上了! 江婶子,我已经知道这样不对,这种有伤风化的事,以后再也不敢做了。” 这一次江枝听明白了,心里顿时暗叹,看着老实巴交的两人,玩得倒挺花的。 不过在现代,什么“野营度蜜月”的宣传在公众视野里传播是肆无忌惮,她早就见怪不怪。 高山湖畔,天上海里,无处不可以硝烟弥漫、炮火连天,这种夫妻之间的事玩的就是情调。 只是、这里是徐家村,她这个村长肯定不能夸奖徐根庆勇气可嘉,干得好。 虽然两人是夫妻,万一被小孩子们看见怎么办。 别说惊着人,就是惊着旁边的花花草草,惊着阿猫阿狗也不好。 看眼前这两个已经羞得快钻到地缝里的小夫妻,她面不改色,只淡淡说了一句:“以后注意点玩,村里人多口杂的,你不怕羞,莲花还怕被人说。 你娘那人也不是个好性子,要是被她听到这事,都不用外人说三道四,她自己的口水就会把莲花淹死。” 徐根庆连连认错:“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人,是我强迫莲花的。 婶子,我们就是怕娘知道,才出去……玩的。我家虽然两间窝棚也够住,可一有动静,我娘就要开门上茅房……” 江枝依然板着脸,心里已经把秦氏骂了个狗血喷头:你也是一把年纪生过孩子的人,连这点事都不懂,这一惊一乍的也不怕把自己儿子吓出好歹来。 到时候别说要孙子,就是虱子也生不了。 旁边,莲花虽然羞红了脸,可心里却舒了一口气:江婶子说婆婆不是好性子,那就是愿意帮自己的。 第259章 秦氏(1) 窝棚里,秦氏正在箩筐里翻翻捡捡,准备拿几根红薯洗干净切坨,煮一锅红薯苞米糊糊。 一边捡,还一边张望,嘴里嘀咕:“莲花这个死女娃子又跑不见了,要煮饭就出去躲懒,等根庆回来定要好好说她,每天往外跑像个讨口子。” 她说这话时,忘记自己刚开始还在田家窝棚外转圈,被田桃给瞪回来的。 在她点燃灶火,把红薯坨连水放进锅里时,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是莲花的声音:“灶屋里有烟,肯定娘在做饭了。” 秦氏提起拨火棍就冲出来,口中嚷嚷:“你一个偷懒耍滑的还晓得回来,怎么不等我煮好请你……” 骂声戛然而止。 江枝瞪她一眼,冷声道:“根庆娘,你厉害啊,见客请吃饭还要提根棒。” 见是江枝跟自己儿子儿媳来,秦氏立即就耷拉下眉眼,握着拨火棍的手朝身后一背,顺手丢在灶房里,支吾道:“江嫂子来了!没啥子棒,拨火的。” 江枝没搭理她,只一边走进灶房,一边对莲花和徐根庆说话:“有身子的人,平时不要生气,重活也要注意,你家里人少,吃食上就要顾着莲花!” 徐根庆此时温顺的听着,连连点头说是。 江枝说着,随手揭开还没有冒热气的锅盖,里面只有几个削去头尾的,大卸八块的红薯,连米都没有一颗。 但灶台旁边放着小半碗苞米面,准备煮粥。 这本是普通农家的饭食,但现在不行了。 江枝随意道:“根庆娘,莲花现在怀有孩子,只吃红薯糊糊不行,添一把米,给莲花吃点锅底饭!” 秦氏僵在门口,看向莲花的眼睛珠子都已经快掉出来,呆了呆才大喊一声:“你有孩子了?” 莲花有点怕她,躲在徐根庆身后点点头:“有了!” “不可能,你什么时候有孩子的,是根庆的?”秦氏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伸手就去拉莲花。 徐根庆挡住她的动作:“娘,你高兴傻了啊!莲花肚里的孩子当然是我的,是你天天念着念来的。” 秦氏突然笑起来:“好好,是娘高兴糊涂了,终于也有孙子。莲花,来,你来!让娘看看。” 说着推开徐根庆,再次拉住莲花的手,笑得见牙不见眼。 莲花见她开心,也不好再躲,任由秦氏拉着去了卧室那边。 徐根庆摸着脑袋,傻笑着也跟着过去,灶房里只留下已经熄灭的锅灶和孤零零的江枝…… 这情况不是意料之中的。 说好让自己来保驾护航,看来是不需要了! 虽然白跑,江枝也松了一口气:这看似不对,实际才对嘛。 秦氏之前恨莲花没有怀孕,希望马上有孙子,现在听到有孩子自然该高兴才是,怎么可能还问其他话。 自家的孩子怀上就怀上,该生就生。 也是莲花和徐根庆被秦氏以前的行为给吓懵了,才会把隐私说出来,也幸好是自己见怪不怪。 江枝看看里面正低声说话的一家三口,再看看冷锅冷灶。 算了,还是不打搅沉浸在喜悦中的一家人。 江枝准备回家,看今天儿媳妇巧云又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在按花好月圆的程序进行时,突然就听到秦氏一句高声:“你们是哪天怀上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说出来。” 徐根庆的声音也大起来:“什么哪一天,就是怀孩子的那一天,你问啥问,知道莲花怀上就是了。” 江枝已经走出两步又退回来。 里面秦氏拍着大腿还在问:“你们每次哪个我都知道,啥时候怀的,时间不对啊!” 听人家小夫妻亲热的墙角! 居然还有这种婆婆,这是正常人能做的事……江枝眉毛瞬间就立起来了,恨不得给秦氏一巴掌。 听到自家娘问这些事,徐根庆又羞又怒:“你别多问,管东管西的烦不烦!” 秦氏却不依起来:“我是你娘,把你从小养到大,你啥事我不知道。 现在什么时候怀上孩子的我就不能问了? 自从莲花进门,我一多说话你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是不是有人挑唆你嫌弃老娘?” 她说着,眼睛却瞪着莲花。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85节 “娘,我没有!” 莲花捂着脸跑出来,被江枝拦住:“莲花,跑什么,有话就要当面说明白!” 莲花这才想起江婶子还在,连忙擦去眼泪。 她心里委屈,只要婆婆和徐根庆吵架,自己就是母子不和的原因。 婆婆受了气以后有机会就会骂自己的。 秦氏追出来:“你没有,就是你在作怪,肚子里怀个孩子说不清楚时间。” 江枝冷冷瞪着她:“秦氏,我说你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非得讨骂才舒服。 孩子在儿媳妇肚子里,什么时候怀,什么时候生,她两个人知道就是,不需要给谁说。” 秦氏此时只感觉自己当娘的人,关心儿子是理直气壮,也不怕要打人的江村长,梗着脖子道:“我就问一句哪天怀上孩子的,她瞒着藏着,这有啥说不得?” 徐根庆也恼了,怒道:“我的孩子什么时候怀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不想跟你说。” 不懂说话艺术的男人当外交官,三分钟世界大战就要打起来。 见儿子偏向莲花,秦氏顿时翻脸,气得直嚷嚷:“你们成亲这样久没怀上,我天天被人问什么时候抱孙子,还被人笑话。 现在怀上了,我总要问清楚哪天怀的,也好去堵那些人的嘴。 你们不说出来,是不是有啥见不到人的事。” 见她果然是准备往外传的,江枝庆幸莲花和徐根庆第一个告诉自己,甚至还把私密真相也说出来,没有拖泥带水惹出麻烦。 实在是秦氏这个娘太不靠谱,不仅听小夫妻的床脚,还要把这些隐私也说出去。 要是真被她乱说瞎说,以后莲花夫妻和孩子两代人都要永远成别人笑谈。 对秦氏这种道理我都懂,可我不想懂的人,江枝知道再讲道理都是白废,只有大棒子才行。 “住嘴,你给我进来!” 江枝一把揪住秦氏的脖领子,把她拽进窝棚,压低声音道:“你这个不知道羞字是怎么写的老怪物,自己守寡就不许儿子儿媳亲热。 每个当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快乐。 谁像你这样不要脸听床脚,逼得儿女不敢怀孩子。 现在儿子儿媳妇背着你好不容易偷偷摸摸怀上,你还想把啥事都往外说,你这是啥居心?” 第260章 秦氏(2) 被江枝问有何居心,秦氏一脸无辜和懵逼,还在辩解:“他们亲热我什么时候拦过了,我也想要孙子,是莲花自己要乱想的,我只是要去茅房。” 江枝大怒,掐着秦氏脖子吼:“装,你还在装,你踏马的还敢说自己没偷听,以后晚上就是屎尿马上流出来,也给我憋回去!” 秦氏被捏得哎呦哎呦的叫:“根庆,莲花,你们就等着娘被人欺负。” 徐根庆和莲花忙过来劝架。 两人要江村长来帮忙,之前自然不会插手,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娘在喊还不动,否则秦氏以后还得把两人给撕了。 只是两人才过来,就被江枝吼出去:“出去,把饭煮好了!” 于是两人又退回灶台后躲着。 秦氏被江枝一通吼,顿时被喷了一脸口水,眼见儿子儿媳妇上来帮忙也被赶走,知道江泼妇是要动真格的,立即低了声音:“我不是有意听,要怪就怪帘子不隔音。 再说了,这是我的儿子儿媳妇,都是一家人有啥不好意思的。” 面对这无羞无臊的秦氏,江枝也叹为观止。 在以前的网络上,她见过不少吐槽。 什么有的人家里不知道避嫌,老的小的上厕所不关门,大夏天在家一丝不挂不穿衣服,开口就是“一家人不要在意。” 还有什么婆婆非要跟儿子儿媳睡一起,还说半夜好帮着盖被子。 当时只当是博眼球的段子,没想到能见到一个活的,那气就更大了:“你是不是自己拉屎撒尿都不避嫌,喜欢让人看啊! 既然不怕人看,等明天外面服徭役的人来了,我就扒了你的衣服,拉出去让人看个够。” 江枝也发了狠,莲花和徐根庆怎么就遇上这样一个奇葩娘,不弄清醒了,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时间长了,村里风气恐怕也要被带坏。 反正不管秦氏这心态是寡妇跟儿媳妇争宠,还是不知什么是羞耻和避嫌。 自己十八般武艺齐上,就不相信治不好这变态。 江村长,说到做到! 秦氏一下就萎了,被江婆子扒裤子打的阴影还在,要是扒衣服被人看,她是真的不能活。 “我以后……不管就是!连屎尿也不拉!”秦氏赌气。 江枝可没有哄她开心的意思:“对,别拉,最好憋死,免得带坏孩子!” 秦氏没招了,嘟嘟囔囔道:“以后两人得分开,睡一起不好,我还是得管着莲花。” 这一次,江枝不再忍了,抬手一巴掌把秦氏扇在地上,按着就拧:“你踏马就是在故意的。 你也是从年轻时过来,当过儿媳妇,同样在当婆婆。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当年好不好过,就该知道莲花好不好过。” 秦氏被拧得生疼,哇哇叫:“我当年跟他爹只住一夜就有的根庆,那死鬼说分开睡才有孩子。 就是因为房间不够,莲花和根庆天天睡在一起才没孩子,我以后让两人分开也是为莲花好,哪里错了?” 这是什么鬼话,什么分开才有孩子,睡在一起就没孩子。 怎么不学蜜蜂和蚂蚁,交配一次,能有一辈子孵不完的卵。 难道当初徐根庆的爹就是这样骗秦氏的? 骗她十五岁嫁进徐家后,哪怕生下孩子也是独守空房。 江枝真是又气又好笑也有些不相信,秦氏愚昧无知,还真是一辈子守寡。 不过此时可不是同情的时候,江枝也没办法现在对秦氏科普生育知识,只能赶当前要紧的说,于是训诫:“你要想孙子顺顺利利生下来,以后你就不许管莲花两人怎么过。 不许苛刻莲花饮食,不许让她干重活磋磨,要是我知道你在故意为难她,我就扒了你的皮。” 她说这话实际没什么用,关上门,人家怎么过是人家的事,她这个村长操心不到每家床头上。 但有自己这样一说,秦氏对莲花总有几分顾忌。 果然秦氏憋着气:“打不得骂不得,饿不得,累不得,我把她当祖宗供着总可以了吧!” 见她服软,江枝又问一句:“你最好说话算数,要是敢骗我,只要听到你在外面说莲花,我随时收拾你!” 秦氏欲哭无泪:“我不说了,你把我嘴堵上吧!” 江枝知道秦氏不敢再说,也不跟她鬼扯,直接找到灶台上忙活的莲花:“以后你该做啥就做啥,该吃饱就吃饱,自己顾着自己身子。干活别太累!”最后一句是给徐根庆说的。 等两人点头如捣蒜的答应下来,江枝这才离开。 她没有说请郎中诊脉什么的。 在乡下,生孩子不是病,也没钱随便找郎中。 上次桃儿娘生产,自己让李老实找郎中,结果几个都不来。 好不容易请来一个,已经小半天过去,若是真遇难产,人也差不多断气了。 郎中来看看人,摸摸脉,说一句没事,让多吃鸡蛋多喝汤,再留下一张调补气血的方子,让出月后服用。 田贵花了一百文钱,买个心安,郎中跑了三十里路,跑个寂寞! 江枝觉得,别人能帮的就这样多,还是需要小夫妻俩自立自强,才能过好日子。 秦氏再无知,但她想要抱孙子,自然会对莲花好。 江枝调解了这一家纠纷,顺便去看看隔壁田家。 桃儿娘亏了身体,幸好养得不错,现在人的气色好了,每天都能干活。 她生孩子吃鸡,舍不得自己吃独食,一家大小都跟着改善伙食。 桃儿娘是勤快人,窝棚里收拾得也干净。 此时田贵正跟家里人说修房的事,桃儿娘和田桃掰着手指要几间房,旁边小泉和小溪听得津津有味。 一家人正说得热闹,看见江枝来了,忙留她吃饭,顺带再问一些宅基的事。 江枝也有具体事要给田贵单独安排,就在田家坐下。 第二天,有县衙的人在官道上用白石灰划线开工,他们要做的就是拓宽道路,清理路两侧护沟,护坡。 劳工也一队一队的来了,带着被褥就在原地搭起窝棚,官道边渐渐喧闹起来。 徐根有、田贵和二瑞也带着村里人,在村里通往驿站的路口位置打下手臂粗的木棒,竖起半人高的木栅栏。 徐家村是山村,每家位置都不同,各条小路也是可以随便走,想打一个围墙把整个村围起来不现实。 打围栏只是象征性的,告诫外来人员不能擅自踏入本村地盘。 徐长明提着烤火笼,站在旁边指手画脚:“这地方再打一根桩,回头砍根竹子来,在这搭个棚子,我就在这里守着,看谁敢乱跑!” 第261章 扣粮款 驿站开始修建时,江枝拿着盖有县令官印的粮食条子,带着人,兴冲冲就去找管后勤的吏员问砖石。 因为自己卖粮的粮款是可以从这里领建材的。 此时,官道上乱七八糟堆放着木料和砖瓦,从其他地方运送物资的牛车还在过来。 空地上,一排大锅已经垒起锅灶,几个民工伙夫已经在烧水,湿柴烟大,黑烟滚滚。 在这里,江枝没有看见向德金和吴洪茂他们这些熟人,想来他们另有差事。 在几间临时搭起的棚子里,江枝找到负责官吏。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86节 那吏员是个上年纪的高瘦子,面对江枝这个女村长很镇定,毫无歧视。 看到章县令的条子更是一脸笑容,却不伸手接,话说得清风和徐:“我出来时章县令说过,宽裕出来的材料必须交给村里抵扣粮款。 你放心,我们这些外吏都听从县令大人安排的,章县令说扣,那就一定会照办。 不过……江村长你也看见了,我们这才动工,什么都还是乱的,能分出来多少也还不知道,需得我这里的账目清楚了再拿。” 这话说得圆滑,也有道理,江枝没有强求,只问了一句:“那若不扣我的粮款,能单独再另外买一些材料?” 老吏沉思片刻,故作为难道:“江村长,你们村修房事急,我自当帮忙。 只是现在账目很乱,才整理出一部分,你用粮款少领一些还行,若是多了就不可以,。 若是单买,我可以挤出一部分砖石。” 江枝听明白了,可以另外添钱买,只是不能全部扣粮款。 自己那些粮款也就跟使用消费券一样,得满多少才能抵多少。 粮款能用,这是县令大人要求的。 但这些吏员们的规定还得有现银交易,应该是他们这样做,从中才有油水可捞。 江枝一时沉默,跟来的小满很是生气,低声道:“这就是吴大哥和向大哥不在,要不然肯定会让我们全部扣粮款的。” 有江枝这个娘谈药材生意,再听夏秀才说今论古这样久,二瑞如今已经学得沉稳。 知道老吏是想售卖,又担心自家要求全部扣粮款,连忙阻止小满出声:“先看看再说,人家说得也有道理,账目上没清就不好硬拿。不过你应该听出来了,他说可以买。” 之前大家就担心从官府领东西会有难度,现在老吏果然推脱,但说可以买。 江枝没有跟老吏扯皮:“赵书吏,那你就把我能扣粮款数目说一下,我再考虑还需要多少银钱,回去也好找大家筹一筹。” 县衙户房的官员被称为经承,他们下面还有副手称为管年,而具体执行事务的人员则被称作书吏。 眼前这个书吏只是替人跑腿说话的,没有多少决定权,江枝也不为难他。 见江枝这样通情达理,赵书吏立即就抱出账本,算盘一拨,就说出总共能扣粮款是十九两四钱,是江枝几十亩地两季的全部产出。 粮卖官府自然没有高价,但有其他好处。 比如说现在,看着少可用这些银钱从官方手中拿低价材料,比在市场上买的还多一些。 赵书吏为难道:“江村长,如今县衙银钱紧张,这些材料也是好不容易才筹来的,你不能全扣,只能一一分账。” 就是电话套餐返款一样,每月花五十充五十的意思,要花这里十九两银子的粮款,就需要另外再准备同样多银子的现款。 江枝表示自己理解了,但说了一句:“价格上,赵书吏可不能再动。” 自己花钱不要紧,就得要内部价。 赵书吏立即打了包票:“江村长放心,粮款之事是有规定,我不好变动,售卖上一定会让你满意。” “好,你就先替我准备全部粮款材料,我这就回村筹钱去。” 江枝兴冲冲来,又光着手走。 等江枝走后,那赵书吏才收拾好桌上账本,从旁边房间里就走出来一个宋里正。 赵书吏大咧咧道:“老宋,这江氏没你说的那样蛮不讲理啊! 只是个有点胆气的村妇而已,怎么就让你一个秀才里正吃了闷亏,现在连面都不敢见了?” 他觉得江氏这个村妇很上道,只是一说就懂了。 章县令是说过可以用粮款抵货款,但县衙办事不能只用白条子。 而且县衙里书吏、衙役、杂工,每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还要银子吃饭,只靠每月一两的月银怎么够。 自己这样既扣了粮款不得罪县令大人,又满足了顶头上司经承的要求,还卖出木料砖石,让徐家村和砖石场高兴。 快刀切豆腐两面光,把一件事做到人人满意是身为小吏员的最低职业素养,他的心情很是不错。 宋里正紧了紧身上棉袍,面露鄙夷道:“君子不跟妇孺相争,再说她交税纳粮,这是为官府黎民该做的,我身为里正更不会阻拦。” 赵书吏也不揭穿他,笑道:“所言极是,章县令还特意夸过你宋里正治下有方。 梨花镇从废土一片到现在百姓安居,你是功不可没,看来梨花镇的亭长非你莫属了。” 宋里正脸上那丝不悦瞬间消失,大喜,对着赵书吏就是一礼:“愚弟就托赵兄吉言了!今天晚上,愚弟在家里为赵兄接风洗尘。” 宋里正想等的就是这句话。 夏天时跟徐家村闹了一场,虽然破费不少,但总算按压下去,没给县令留下坏印象,他也没有再来徐家村生出事。 只是听到县粮仓从徐家村运粮交税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女人做事就是不懂人情世故,有好事又越过自己这个里正去。 若是自己早知道消息,由自己到县衙去露脸,是不是更好些。 现在管着驿站物资的赵书吏是自己老熟人,定要教会江氏做人规矩。 没想的赵书吏就这样轻松答应江氏的要求,让他心里越发恼火。 可刚才赵书吏那句“县令夸奖,任亭长事稳”,又让他开心不已。 赵书吏也是秀才,虽只是县衙一小小书吏,但近水楼台先得月,什么消息都比自己这些外人灵通,定是真的。 赵书吏看着欢喜的宋里正微笑不语,自己一句话,哄好第五个人。 想到晚上又有一场酒宴,他的心情也更加好了。 第262章 抽签排位 再说江枝空着手回村,正翘首以待的众人心都凉了半截。 他们以为只用粮款就可以拿到东西,现在看来,官府果然吃人不吐骨头,说过的话不着数。 江枝没有失望,她心里明白,吃回扣这种事情太正常了。 手捏权柄,没有让人平白无故捡便宜的道理。 换句当地土话说:想干指头蘸盐__不可能。 哪怕向德金来也要这样解决,否则他们就要欠着人情。 现在想的还是怎么筹钱买材料,赵书吏答应的低价可是真的。 于是,八人组简单商议后,村民又全部聚在一起开会。 知道这次是真正要送修房的事,大家都很激动。 江枝道:“恭喜大家辛苦一年,今年不交税,再加瓜菜不饿肚子了。 我这个村长上任时说出的话也能兑现,让大家过年时吃饱饭,还能喝上酒,没有骗大家。” 众人都笑。 的确,如今每户人家有红薯苞米菜糊糊,干稀不论,已经能吃饱不饿肚子了。 江枝接着道:“但是我们还住在这些草棚里,雨一下久点,又冷又湿,就连粮食都没有地方放,所以修房是不能再拖。”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也是眼巴巴等着下文。 江枝把夏秀才罗列出来的名单摆出来:“修房造屋是大事,单靠一家一户是不成的,我们现在准备让全村互助修房。 不分谁家修房,主家不用准备饭食,只准备砖石材料,每户出工记分,整个冬天做完,再分别每户各自结算工钱。” 人群哄的一声喧闹起来,但很快就平息,纷纷表示同意。 因为这种方式大家已经熟悉了。 春天时,江枝出借粮种,就让全村人帮忙挖地出大工,记工分,做完再结算总账。 这个账看起来有些麻烦,夏秀才给每户人单独记一页,草纸都算了一大叠。 各账算各账,最后大家干活都还上了粮种钱,做得多的还领到几斤粮食。 后面夏天修堰塘时,也有记工分。 虽然没有说给钱,但私下有传,一旦账面上有钱,以后这些工分多少都能拿到钱的。 换句话说,只要村里让干活,迟早会有收益,到时候谁的工分多,谁的钱粮就多。 农家人不怕干活,井水打不干,力气用不完,闲着也是闲着。 只是又要麻烦夏秀才写一大摞草纸,把各家各户的付出去的工钱,还有自己挣回来的工钱分开计算。 本来农家相互帮忙修房就是人情世故,若是能记上工分,多干的工还能挣钱,那更是千万个愿意。 至于买材料,江枝可以帮他们买到低价,银钱却是需要他们自己来付。 如今大半年过去,每户人家的收入差距已经出来了。 田贵武阳他们八人组从跟着江枝卖嫩苞米开始,平时又帮忙干活,每户也挣下几两银子。 徐根宝在山里弹棉絮,不仅送了两次银子回来存着,还把徐根有的棉花带进山帮忙卖了。 算下来,徐根有的家资最厚。 至于剩下一半的人家,若是卖完粮食,也能买一二两银子的砖瓦和请匠人,加上自己砍下来的树木能修土墙房子。 只是卖粮后,这个冬天就得用青杠粉的菜糊糊充饥了。 一旦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就得自己去梨花镇上买。 于是,刚刚还为可以得人免费帮工修房而高兴的人,又开始为买砖石木料而头疼了。 钱是需要各家自己规划准备,再统一购买。 现在江枝重点是跟大家商量谁先修,谁后修的。 江枝道:“谁先谁后,以抽签为顺序。抽完后,要是觉得自己手上银钱不够暂时不能修,你们可以自己交换排位。” 说着就拿出事先排序的竹条,让每户人上前抽签,买好材料就排队修房。 人群一下就乱了,互相谦让着请别人先抽。 等了这样久,有人想赶紧把房子修好,还能住进新家过新年。 也有人觉得,自己还不知道怎么修,还是想留在后面,多看别人怎么做。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87节 村里就二十户人,江枝面前的竹筒中就插着二十根竹片,向下的一头上,写着数字。 村里每户抽一根,是什么数字就是第几位修。 夏秀才此时在江枝旁边坐着,就在众人彼此谦让着不上前时,他不作声抽出一根竹片。 江枝一看:七号! 田贵和徐根庆是急需修房,两人分别抽了竹片:三号、十号! 其他人无论有钱无钱,也分别抽了竹片,彼此交换一看,第一家修房的居然是石猴子家,江枝家落在十九位,最后一个是李老实。 石猴子家是一个很特殊的家庭。 别人都是在单家独户流落在外不愿意回去,石家却是兄弟两个,带着各自妻儿不回。 原因无他,这兄弟两个都有点老实过头,娶的媳妇脑子也不灵光,兄弟俩没有分家,在老家就经常被邻里欺负。 这次懵懵懂懂跟着人跑出来,还把值钱的东西全放在邻居身上,结果那邻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兄弟俩家人跟着流民走到渝州府,又懵懵懂懂来到这里,最后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只能留下。 知道自家是第一个修房,石猴子的爹石老大憋着脸看不出喜乐。 江枝问:“石老大,你家里有多少钱,马上去驿站那里买砖石,我们就好安排人手给你家修房。” 石老大摇头:“我们没钱!” 这是情理之中,石家就属于村里不活跃那几家之一。 兄弟俩没有积极挣工分,也没有另外找外补。 比如夏天有人采菌子,割蓑草,秋天捡桐子,还有扯草药,各种换钱。 石家只老老实实做了四亩地,种的也是苞米红薯。 两家人不懒,天天捡柴,一年时间在屋外堆了一座柴山。 现在又天天捡青杠子,在室外堆了一大堆,江枝已经开始担心要淋发芽。 石家若是要修房,就只能卖粮。 江枝道:“你们要是想修房,就卖粮先买料……” 石老大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我们就住现在的房子,自己晒砖不花钱。” 徐根生多嘴道:“江村长,石老大家已经自己在摔砖了,他们不买不修房,就把他们这号废了,直接用二号吧!” 二号就是他家,如果石家放弃,自然就该他家了。 江枝再次问石老大:“你们真的不愿意现在修,要等以后?” 石老大舍不得粮和钱,决定不修。 江枝不勉强,李老实天天自称老实人,其实这石家才是真正的老实人。 为了眼前利益,老实人情愿吃亏也要放弃长远打算,等以后再修房,想买材料就难了。 第263章 修房 石家不修,自然是徐根生家开始。 当场定下从自家开始,徐根生屁股一拍就跑了:马上回家拿钱买料去! 徐根生家也是好几口人一家子,爷爷身体不好,半年里基本上是躺着的。 家里都知道,时日不多了,现在老人就只念着一句话:死了能不能停进堂屋? 死时能有一副黑漆棺材,能停棺在自家堂屋,能请人做几天水陆道场,那就是风光大葬。 跟其他人家不同,徐根生家早就为修房做准备,皮氏也一天天惦记着修房后就分家。 地基是老地基,以前的旧墙也拆了,若不是等人工,他家就要开始打土墙盖草顶,凑合着先修几间。 现在能买到瓦和木料,虽然也是土墙,但盖瓦就好多了。 徐根生跑了,江枝这里还在安排后续。 现在全部买青砖不现实,大家都才刚刚解决饱,若不是窝棚不能长住,也不会急着修房。 所以村里这次修房多为夯土墙,用工最多的就是挑土,男工女工都可以用。 这样一来,全村能挑土的人就很多,遇着上墙时打挤,反而耽误时间。 说是一户一户的修,实际上只要安排得当,可以几户同时进行。 田贵和徐根有,再加上几个修过房的青壮在一起商量,最好是两户同修,三户清场准备,把时间安排紧一些。 大家都想早住进新房,可以理解,这个方案也得到众人同意。 于是,江枝拿着每户人家筹出来的钱,带着账房夏秀才马上就去赵书吏那里买修房的器具和材料。 小青瓦,青砖,各种松柏木料,还有条石,小石子,沙子,石灰…… 换成平常年月,需要花两三年筹备,现在就直接用钱买。 徐家村这里多是青杠树,质地坚硬是做家具的上等木料,但也因为质地过硬,用在修房时还得柏木和松木才好。 村里各家情况不同,多的五六两,少则一两二两不等筹出银子。 有几家之前也跟着江枝卖过红薯给官府,现在一并兑换。 还有的人家准备取一些粮食到镇上卖,目前暂时是十三两。 再加上江枝能抵扣的粮款,两边合计二十六两,分别把每种材料都买下来部分。 二十多两能买的东西不少,驿站这边是刚来,没有足够现货,村里也没有能搁置的地方。 定好不一次性取走,而是每天来领一部分,后面也能源源不断送料来。 赵书吏让跟着自己的杂役清点好那一堆碎银和散乱的铜钱,笑得一脸灿烂:“早就知道江村长大义,之前捐献救命的青杠粉帮助了饥民,现在又凭一己之力,让一个流民村整体建房……啧啧啧,真是女中豪杰,吾辈楷模!” 他旁边的杂役立即附和:“是啊!是啊!没有哪个村能一起修新房,还是江村长有魄力!” 江枝都被这夸奖弄得不知所措,此时她已经有点夏秀才身处夸夸群的感觉了,赶紧回道:“还是要感谢章县令,给了我成长的空间和信心,感谢各位官爷的指导,还有赵书吏你的大力支持,才有徐家村村民脱离窝棚的机会!” ……赵书吏眨眨眼,这话听着是好话,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算了,一个村妇能说出这样得体的话,实属不易。 “好好好,这些兑牌拿好,每天照牌发货。” 赵书吏把二十六两银子的材料领牌交到江枝手中。 这次领走十根碗口大,直溜的柏木、五千片小青瓦,百斤生石灰,小石子沙子各数。 另外,江枝还“借”走三副夯土夹板,等驿站什么时候要用,再什么时候还。 这边刚点出数来,那边田贵等人就等在官道边,江枝一招手,十几个徐家村人就拥过来,七手八脚旋风般尽数抬跑。 把负责管理材料的杂役看得瞠目结舌:“江村长,你就这样不分谁家的全部取走,不怕村里人乱拿乱偷?” 在他们的认识中,沙石瓦片拿回去得让人守着,要不然总会丢一部分。 江枝笑笑:“不怕,大家都看着呢!” 集体财产又叫“大家拿”,如果自己的财产被集中放置,那就自动当起保安,眼睛都不眨的盯着,生怕被别人多拿走一片瓦,一粒沙。 而且,大家都知道,不管男女犯错,村长都是真正要打屁股的。 为几片瓦挨打,那以后在村里就别抬头见人了。 没看见徐根宝回村子都是悄悄来悄悄走了吗? 赵书吏是管基建的行家,江枝刚才请他帮忙算过,一套夯土墙房子需要的大概材料和钱数。 这对赵书吏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三言两语就估算好了。 其实田贵他们这些人也已经估算过一套“小三合”房的材料费。 现在又有赵书吏预算过,江枝心里就有数了。 这时候领了的材料就是配套,基本上有定数,一户人家用超就要补钱。 因为是排队修房,修完前面的,才是自己的。 为了抢工期,几乎没有人会浪费时间。 人多手快,江枝才去领各种材料,徐根生家的窝棚就已经被人拆干净了。 床铺搬去徐长明家,家里东西搬到另外一边,跟其他人家挤着搭起油布棚,粮食也暂时放到其他人的窝棚里。 夯土墙需要干净的黄土。 所谓干净,就是没有树根草根、没有泥炭,黏性好,最好还含有一些沙子的泥土。 黄土里有少量沙子,可以减少土墙筑成后的收缩裂缝。 取土点是早就选好的,徐根生带着取土人直接挖自家后门外的山坡。 这里取土方便,而且还能拓宽后面的平地,以后可以圈养鸡鸭,省不少事。 取走浮土,下面就是黏黏的黄土,而且还自带碎石,只需要加入沙子石灰,就是最好的建筑材料。 从村民开会说修房,到第一锄开工,只用一天时间。 择日不如撞日。 请赵书吏帮忙翻过黄历,今日就是黄道吉日。 之前就约好的木匠掌墨师带着一个徒弟,还有预定的门框窗框来了。 徐长明主持开工仪式。 三株香蜡昭告祖宗,保佑子孙家宅平安,一堆纸钱劝退孤魂野鬼。 徐家村的修建就正式开始了。 ”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88节 第264章 田家 徐根生家用的是老屋基,但地基石还是有变动。 因为皮氏给徐根生说过分家才生孩子,所以这次徐根生就要求家里多修两间“厢房”。 换成以前,作为最小的徐根生的话可能无人听。 可现在不同了,他是江村长的狗腿之一,对家里有贡献。 别说家里人,就连他的大爷爷徐长明也只有一个要求,分家可以,那就是需要等家里老人办完丧事。 这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修房时就把这事考虑进去。 皮氏一下就乐滋滋的。 修建夯土房很简单,取来干净黄土掺和进石灰和沙子,再倒进夯板的槽中,用木头的夯杵将混合土夯紧夯实,一段墙体就出来了。 通过夯板把土墙层层加高,在每层的拐角夯土中,还需要放入竹片或树枝做筋防止开裂。 这样的墙壁厚实、冬暖夏凉,也是巴郡常见的建筑方式之一。 全村互助建房,人手是非常充裕的,夯土的咚咚声彻夜不停,换人不停工。 从取土点到墙面,挑土的人排成长队,日夜不停的往上送。 土墙的高度就像一夜春笋,噌噌的往上涨,转眼就需要到立木柱,上大梁的时候。 在木梁上挂好红布,掌墨师傅吉祥的四言八句一念,早就准备好的瓜子和十几个铜钱从高高的墙头撒下来,引得全村老小齐聚,捡瓜子抢铜钱,欢声笑语不断。 这修房的进度是喜人的,木匠掌墨师傅没过多久就开始叫苦了。 他的木窗框和门框需要提前准备。 尤其是木窗框,需要直接在夯墙时就埋进土中,等到墙体干后再打洞抠出来,这样窗框才能跟墙融为一体。 平时修房,本来是主家一边打着墙,木匠师傅一边做门窗,进度条配合得刚刚好。 可现在这修房速度,哪怕见多识广的木匠师傅也没有见过。 这不是在修房,是直接从地上拔房子。 即便他提前准备了几套窗框门框,也根本就不够用。 这边还在赶木工,就又到架梁立柱的时候。 掌墨师傅不得已,只能再找几个徒弟过来帮忙。 木工活上场,土工就下场,留下几个人手帮忙放檩子格子,筑墙的队伍立即就转下家。 下家是田贵。 徐根生家有老房基,取土近,修建起来方便。 田贵家就稍微有点麻烦。 他家地基窄,房前是一人高的地坎,后面是同样是一人高的地坎。 隔着一片小竹林,跟徐根庆家共用一个晒坝。 田贵找到徐根庆:“根庆,我想把竹林和晒坝两家分开,一家人选一样,你愿不愿意?” 平地不好找,之前晒坝和竹林是两家共用的,就因为在一起晒菜,秦氏还被打了一顿。 现在两家人均分,想单独用也好,想修房也好,还能扩建开。 徐根庆还没有表态,秦氏忙不迭的就答应了:“好好,我家要晒坝。 等房子修好,莲花肚子里的孩子也生了,有晒坝给他跑,免得你家那小四子过来欺负人。” 田贵:“……秦嫂子,我那小四现在才两个月,不会欺负人。” 秦氏扬起头:“我家莲花也才怀上两个月……” “啊!你家莲花有孩子了?”田贵有些意外,也有些高兴。 秦氏对莲花的责骂他可是听到的,还想过什么时候劝徐根庆带莲花去找郎中。 现在终于是有孕,再不会被婆婆骂了。 徐根庆又气又恼,瞪着他娘:“娘,不是说没满三个月,不能随便说嘛!你又管不住嘴。” 秦氏眼睛一眨:“田贵又不会到处乱说!” 江婆子说过,敢在外面提莲花怀孕的事就要收拾自己,自己可真没有对其他人说过,早就憋坏了。 田贵尴尬笑了笑,这种事情的确不该自己听:“是,是不好乱说,根庆放心吧,我不是多嘴的!” 本来是来说修房的事,被秦氏突然打断,最后还是重新说起。 徐根庆答应把两家中间的晒坝竹林分了,让大家扩房用。 田贵家修房,人多孩子小,一个才两月的奶孩子受不了凉,暂时搬去江村长的仓房里住几天。 田家多出一片竹林,挖出竹根填出地基,新房子就转了方向,不再跟徐根庆家相对,彼此看不见也听不见。 这是田桃的意思,因为秦氏天天来自家打转,她早就烦死了。 自家娘是个软和性子,以后时间长了,秦氏天天来,自家恐怕再难有清静的时候,还不如趁着修房,把周围撇干净。 以前住了十年窝棚,没有一个自己的家,现在终于有家了,田贵就听媳妇孩子的,她们想怎样舒心就怎样修。 既然不想天天被人偷看,索性就换一个朝向,把屁股对着秦氏。 秦氏一见自己串门再也没以前方便,忍不住暗骂几句:“只是看几眼就舍不得,又不是倒在你家稀饭锅里,一家子吝啬鬼。” 因为要挖竹,田家的工程稍微大一些,但也碍不到多大的事。 二瑞、小满他们几个有的是力气,花了两天把竹根全部掏出来,就连地下的竹鞭也清空。 否则几年后,会从房子里钻出竹笋来。 修房队继续! 田贵也是修夯土房。 他虽然干活多,可从桃儿娘怀孕花钱的地方也多,家里还一直买着细粮搭配着吃,存下来的钱就只有一两多,够买瓦和木料。 取土是哐哐的挖,夯土是咚咚的砸,土墙又是旱地拔葱的长。 一边筑墙,又分一支人手专门提前整理下下家的地基石。 照这速度,一个月就能砸遍全村,就是木匠不得力,拼命也跟不上这砸墙的速度。 短短五天过去,徐家村就立起两家土墙,转眼就要开始第三家,这进度瞬间把正安排驿站修建的赵书吏都惊住了。 自己的驿站尚在平地皮阶段,距离修好八字还没有一撇,徐家村已经变了样。 他问拿着兑牌来取沙子石灰的徐二瑞道:“江村长是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们这样相互帮着修房,连偷懒的都没有一个?” 江枝安排好村里的事后就回山,现在留下打理事情的是二瑞。 徐二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村民偷不偷懒不好说,肯定没有偷大懒的,因为有最懒的李老实盯着的。 而且要记工分,谁偷懒谁不好意思。 至于为什么要团结,他想了想才道:“上次在县衙,章县令说过: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要我们互相帮助。 我们村里人也听章县令的话,处处都互相帮助。” 这话是不是章县令说的,徐二瑞已经记不清了,但他觉得在县衙中人的面前,还是要多夸县令。 果然,他话音一落,赵书吏就变得越发和蔼可亲:“徐家村果然民风淳朴,不愧是章县令亲自教导的。” 第265章 尽职的徐长明 徐家村全员修房让赵书吏吃惊,而在外面服徭役的其他村民并不知情,只看见了一座房子突然立起,那就更吃惊了。 兵乱已经马上两年,有亲戚朋友逃到山里村子避难的人家传言,他们自然知道官道边村舍发生过什么。 而且,梨花镇那一晚的乱兵流匪掠夺,口口相传更是恐怖。 若不是服徭役为强迫,这些躲过兵乱的民工是万不敢到这些地方来的。 他们刚来第一天看见徐家村家家窝棚,还感叹几句这些流民可怜,自己村虽然日子也苦,总没有死里逃生这一回。 可才挖几天土沟,垒几天地边,就看见徐家村在上梁了…… 不是吧!不是吧! 村里修房是会请人帮忙,也没有这排队挑土,点着火把连夜赶活的。 又不是本家同族,都是不同姓不同亲的,人家愿意这样拼命干活,主家要花多少钱啊! 当他们知道这样干活,不仅现在没有工钱,就以后有没有工钱也是未知。 更重要的是主家连饭都不管,彻底无语了。 不要钱的活还有人抢着做?真是开了眼。 有人还想进来看是咋回事,可才走过一片地就被拦住。 徐长明正坐在草棚里无聊,看到外面人影晃动,赶紧出声:“哎哎哎,哪里来的?干啥?” 两个想进来看热闹的民工这才发现这堆草垛子里面有人。 偏头一看,是一个老头,穿着深黑粗布大袄,打着补丁,缩在避风的角落里,胯下夹着烤火的烘笼子,不留意还以为是一条蜷缩的大狗。 “老爷子,我们去看看修房!”两人随意道,脚下没停还往里走。 “站住,我们村在修房,工重……闲人免进!” 徐长明天天听李老实念‘仓库重地,闲人免进’此时随口也说出来。 两个民工嘿嘿笑起来:“老爷子说笑了,我们哪里是闲人,忙得脚打后脑勺,都是抽空过来看看。” 徐长明被李老实一句话堵在这里,还是第一天主持开工仪式,这几天就只能在这孤零零守着,听到村里人喊马叫的,他早就心慌,这时候终于拦住人,才找到一点存在感。 “不行,我们村不许人看!”徐长明不放行。 这几天虽然驿站这边看起来人不多,但他知道,民工来了上百人,只是分散在各个路段,他们晚上会住在一起。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89节 今天放一个人进去看,明天就有两个人进去看,最后天天都有人进去看。 自己可是在江氏面前打了包票的,不许外人在村里游荡。 两个民工也不是软脾气的,面前就一个老头,还这样臭脾气,他们说出来的话也不好听了:“老头,有什么可横的,听说你们村都是流民外来户,就连村长都是女的!连像样的人都选不出来,也就是一个烂村。” 徐长明脸一沉:“我们村是啥样的关你屁事!走走走!不走我就去赵书吏那里告你!” 村里的日子平稳过起来了,他对江氏还是有些佩服的。 农家人干活是能吃苦的,不是能吃亏的。 谁家多割一把草都能骂上三天三夜,饿肚子,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就简直不稀罕。 像这样在一起干活的事那就更不可能,多的是溜边偷懒。 可现在,人人争先恐后,还怕别人把自己的位置抢了。 总的来说,那就是给自家干活都没有这样积极过,这样的流民就比以前本家大族还靠谱。 至于被人嘲笑是“女村长”。 徐长明是对‘女村长”这个词有心结,也只能是本村的人说,还轮不到那些跑来服徭役的外人谈论。 此时听到被人说自家女村长,那气就不打一处来,直接就撵人。 两个民工是偷摸过来的,见进不了村,这个老头子还要去告自己偷工,连忙说站站就是,不进去。 两人站在外面高处,眺望一阵喧闹的村人,嘀咕一阵就离开了。 徐长明自己拦住人,无聊几天的心情又兴奋起来。 放下烘笼子,又扯起旁边的稻草,蹲在在地上编草帘。 家里修房可以夯土墙,又买木柱木梁,想再买瓦盖房顶是不可能的,只能用稻草。 他现在就要多编些草帘子,可以用来盖猪圈柴屋,也可以挂在土墙外,保护墙面被雨淋着。 再说村里,田贵家取土需要走一段路,秦氏混在挑土的人群里也在干活。 徐根庆是壮劳力,自然需要上高墙夯土,远远就能看见自家娘的身影。 想到马上也该轮到自家修房,他浑身都有干劲。 自从上次江婶子把娘按在地上教训过,等江婶子走,自己和莲花也被骂一顿后,娘就没有再拿莲花怀孕说事。 这次集体修房,娘让莲花去给人往筐里装土,挑土的事让她自己干,说不让莲花来来回回的磕碰着。 徐根庆知道,这是江婶子说过,要是莲花出啥事,就要撕了娘。 娘挑一天土,晚上累了也不起夜,一觉睡到天亮。 娘变得好了,只要家里不吵不闹,再难的日子也好过。 徐根庆正美滋滋畅想着未来,秦氏却只感觉腰疼腿疼肩膀疼,浑身的难受。 她难有这样认真连着干几天活的时候,眼见几个女人挑土前面走,她脚一跺就拐到一边,放下土筐坐在地上摸脚。 后面的田氏挑土经过:“秦婶子,你脚怎么了?” 秦氏叫苦不迭:“哎呀,哎呀,我刚才不小心踩到石头,脚扭到了!” 田氏赶紧把自己的土筐放下:“你这伤得重不重?村长在李叔那里放着草药,要是扭到就赶紧敷上!” 人多事多,尤其是这磕着碰着的,江枝就把几种能治疗跌打损伤的草药放在仓房那边,谁有事就可以用。 秦氏本还苦着脸装样,一听李老实,瞬间就觉得自己哪哪都不疼:“哈哈,没事,不用敷药,我歇一会就好了!” 田氏很老实,还劝:“秦婶子可别硬撑着,马上就该你家筑墙,虽然有大家帮忙做事,你这主家也要更忙些,这个节骨眼上你可别出岔子。” 她说着就扬声喊:“李叔,这里有人脚扭到了!” 李老实是监工,正四处溜达,听到田氏喊自己,立即就过来:“是谁呀?脚扭得严重不,看我李神医药到病除!” 第266章 玩笑话 还没有等李老实走近,秦氏“噌”的就站起来,连声道:“我没事,好了好了!” 田氏不解的看她:“婶子真的没事了?” “没事了!我们快走吧!” 秦氏弯腰挑起自己的土筐,赶紧的就走,她怕李老实看出自己在偷懒,大嘴巴一嚷嚷,自己可就丢脸了。 此时,她突然感觉话多的人真是讨厌至极。 尤其是李老实,简直不给人留面子,当着自己面就荤素不忌的乱说。 李老实腿快,她跟田氏才走几步,就到了跟前:“根有媳妇,你刚刚在说谁脚扭了?” 秦氏绷着脸头也不抬闷头走,田氏道:“哦,刚才秦婶子说脚不舒服,担心是扭着了,正想叫敷药歇会。婶子又说没事了,让你白跑一趟。” 李老实瞅秦氏一眼,嘿嘿一笑:“我看好好的,没扭着吧!怎么的,这些轻松活也想偷懒耍滑。” 他这话可就指着鼻子在说了,周围有人嘻嘻笑,秦氏勃然大怒:“谁说谁偷懒了,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都在挑土,就你偷懒耍滑,连锄头扁担都不拿一下。” 李老实嬉皮笑脸:“秦嫂子说笑了,你这样年轻,怎么能说自己老呢,远看像十八,近看才十八,说你一枝花都不为过。” 乡下人说话没那么多的讲究,尤其是成亲后的妇人,玩笑话想说就说。 明知道李老实是在笑话自己这个马上要当奶奶的人,可秦氏的脸还是红了。 她十六岁生下徐根庆,现在才满三十六岁,已经独守空房二十年,在她心里,自己就是一个等着抱孙子的人。 人人都希望自己年轻,往往口中说自己年纪大了,心里谁也不会真的服老。 此时被人当众说十八岁,还是一枝花,秦氏心里是又欢喜又羞臊,一股说不清楚的滋味涌上心头。 此时有十几个人挑土,男女都有,听到李老实戏弄想偷懒的秦氏,顿时哄笑起来。 听到众人笑声,秦氏又羞又恼,丢下肩膀上的土筐,抽出扁担就向李老实追去。 她恨不得一扁担把这个讨厌鬼打死。 李老实一边怪叫着四处乱躲,嘴巴还不停:“秦嫂子,你小心点自己的老胳膊老腿,打我一下不要紧,万一闪着老腰就不好了!” 笑声更大了,就连田氏也在旁边捂着嘴乐。 被人当众逗乐,秦氏还没有吃这样大的亏,顿时面红耳赤,气得眼泪汪汪。 就在她想一屁股坐在地上耍泼打滚时,江枝的声音传来:“这是在干啥?墙上都停着等土了,你们还有心情打闹!李老实,你又在干啥?” 已经跑躲起来的李老实立即屁颠颠跑出来:“江嫂子!没干啥,没干啥,就是跟秦嫂子开个玩笑嘛!” 江枝过来,看看眼泪都快流下来的秦氏,又看看嬉皮笑脸的李老实,皱眉道:“开玩笑?谁在笑,我只看见一群人在笑,一个人在哭。玩笑是要让大家都开心,你们这是在拿别人取乐。” 秦氏是有通身的毛病,以事论事,她错在何处,该罚该打都放在明面,当众打屁股,哪怕背后按在地上捶也可以。 这时候拿人取乐就同样让人讨厌了。 秦氏委屈巴巴:“就是那个李老实在作怪,我只是想歇一会,他就在说七说八。” 江枝对她也没惯着,训斥道:“你是真的只歇一会?干活累了想歇就大大方方歇,没人说你什么。 若是找借口把人当傻子哄,那就别怪人拿你当傻子逗。” 秦氏一下噎住:“不……就是歇脚,随便说一句。” 江枝也不想再追问下去,拍拍手对停下的众人道:“若真是累了,那等田贵家的墙筑好,大家就休息一下如何?” 皮氏也在挑土,出声道:“只挑土不累,还是早些把全部房子都修好再歇吧!” 她家是村里修的第一户,如今土墙已经筑好,而且就连堂屋顶盖好瓦,其他房顶也铺上草帘。 只是家里爷爷身体不好,公婆留家收拾东西,拍墙整地,她和徐根生又跟着出工了。 听到江枝说休息,知道其他人都想早点修好自己的房,哪里有心停下。 果然其他人纷纷道:“不累不累,早些修好早安心。” 说着,每个人纷纷挑起担子又来回运土。 见大家重新开工,江枝叫了秦氏和李老实在旁边,板着脸训道:“你们两个人也是老大不小的,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有心开玩笑。 李老实,你本来负责抓偷懒耍滑的人,该说就说,跟人打闹耽误时间,没规矩!” 李老实是被厚脸皮被骂习惯的,嘿嘿笑:“以后知道了,一定守规矩。” 江枝瞪他一眼:“去吧,该干啥就干啥去!” 李老实摸着后脑勺灰溜溜的走了。 被单独留下,秦氏有些慌,她已经被江枝明里暗里打过几次,生怕这时候又挨一巴掌,下意识护着脸支吾道:“我说扭着脚是假的,可的确累着了,想歇一会。” 江枝也知道这几天秦氏一直都在干活,哪怕偷懒只挑半筐,也是一趟一趟的跑。 “你这些天对莲花好不好?又说怪话骂她没有?”江枝问。 秦氏连连摇头,一脸不服气:“没有,没有,有根庆那个白眼狼护着,我哪里敢骂她,她现在就是祖宗,想有多好就有多好。” 江枝轻嗤一声:“你对她好,不是她成祖宗,是因为她肚子里有你家祖宗。” 秦氏一张脸憋得青一阵白一阵,吭吭哧哧说不出话来。 这段时间里,江枝也打听过几次,村里没有秦氏的闲言碎语流出。 看来收拾到位,还是能教会秦氏怎么做婆婆,或者说怎么当人! 江枝不管秦氏的变化是真心还是假意。 哪怕是装,哪怕是看在孩子的情分上,能装一辈子就是好事。 江枝又道:“莲花已经干了几天活,我安排她回去歇歇,准备一下你们要修房搬家的东西,你就得勤快点,没意见吧?” 徐根庆家是十号,中间还有好几户人家,现在不急。 江枝这样安排,也是让怀着身孕的莲花不累着。 虽然是站着装土,不算太重,可时间久了还是不行。 莲花走了,换成以前,秦氏肯定要叫累也要跟着歇。 这一次秦氏点点头:“好,我帮莲花多做些就是。”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90节 这话说得已经有很大进步,江枝还是帮她更正道:“莲花的活就是徐根庆的,你也是在帮你儿子干。” 第267章 竹编夹泥墙 田贵家宅基地小,加上那片小竹林也摆不下“小三合”,只能分两层。 上面有堂屋正房和拐角厢房,足足的三间卧室。 从廊檐下五步台阶又有几间屋,靠着半垛土壁是猪圈柴屋和灶房,生活设施样样齐全。 看着自家窝棚转眼就换成土墙房子,以后在附近栽上果树竹林,就是规规矩矩的一户人家,田贵是精神抖擞,扛着木梁上墙一点都不累。 桃儿娘用背单背着奶娃娃小四儿,穿梭在人群里给众人倒水喝。 她这几天都是在帮忙烧水。 集体干活,但大家都回家吃饭,这水还是需要主家预备的。 桃儿娘无法挑土,就在外面搭了灶,专门帮各家烧水。 田桃儿姐弟三个也是不闲着,除去最小的小溪跟着娘往各家各处送水。 田桃和小泉也在搬沙,送工具,人小力气小,全凭腿脚快,两人也能合挣一个工分。 江枝过来看时,田家的墙也已经进入尾声了。 “田贵,驿站那边你要的木板已经清理出来,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取!”江枝道。 田贵的银钱不够,已经跟江枝说好借钱。 各家修房造屋从来就没有预算多余的,只会差着一大截。 于是江枝私下给众人说过,钱不够的可以借,请夏秀才帮忙写借条来,自己的粮款拨出来补贴。 至于她自己材料费够不够,到最后再取现银用就是。 田贵听到自己要的木料有下落,赶紧点头:“谢村长!” 他之前修房只想着修两三间就行。 可活一干起来,别人一说,脑一热,反正一辈子能修房的机会没几次,要修就做好,多苦几年,让孩子们都有几间好屋住。 这样上下一铺展开,以前的银钱明显的就不够了。 田家土墙夯好,紧接着又是其他人家,一如既往的快。 可在刚过十二天时,整个工程就停下了。 这时候修房已经到排位七号的夏秀才家。 夏秀才说不用夯土墙,他想要编竹夹泥墙的房子,若是不方便,就暂时不修。 这让土建队们有些犯难了! 编竹夹泥墙也是巴郡的一种常用建筑方式。 木料做出房屋框架,用竹片编出墙壁,竹墙两面抹上加有麻丝草节的黄泥,等泥半干就要抹上厚厚的石灰。 因为是木竹编,方便拆卸,也能开大窗,墙壁结实、光线明亮。 白墙青瓦,竹林掩映,很适合烟雨蒙蒙中的采光和通风。 采光和通风是夯土墙不能比的。 夏秀才道:“明窗伴读,宽廊刺绣,吾家之愿,如果不是,就不用修房。” 他喜欢窗下读书,秀才娘子也需要明亮光线绣花。 土墙房不是他想要的,住夯土墙还不如住现在的窝棚,至少外面有给他家专门搭建的草棚子。 怎么办? 几个小组成员很快碰了一个头,商量一下秀才家怎么修! 夏秀才在村里教人识字。 虽然大家忙里偷闲学习的时间不多,但每一次新知识的震撼,让村民下意识起了崇拜和尊重。 还有秀才娘子婆媳接生虽然隐瞒了真正的情况,但桃儿娘生完孩子,她家田桃背着带血衣裤和被子去河边洗,大家都是看见的。 产时出血不止还能让秀才娘子救回来,那是神术,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想到博学多识的秀才身上。 现在神人一样的秀才公只想要竹编墙,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有什么做不到的。 田贵道:“其他人如果怕耽误时间,我就把我修好的房子让出来,我重新搭窝棚就是。” 他这一辈子对夏秀才一家都要感恩戴德,救了家里几个人的命,秀才公要的东西一定要办到。 江枝此时不在,跟小满去平川县了。 徐二瑞认真道:“秀才公的事,我已经问过木匠师傅,木梁木柱费时,竹编也需要三年以上的慈竹。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只能先砍竹准备。另外,我家和小满也不修房,把时间腾给秀才公吧。” “啊!你家不修房,那你娘要是知道了,我说村长知道能答应吗?”徐根生提醒道。 徐二瑞点头:“我娘肯定答应,我家屋子还能住人,早一天,晚一天都不要紧。” 这事他能做主! 江枝之前跟徐二瑞说过,全村修房这样大的事情,难免不会出个变故,要有停工改期的准备。 原计划是要在年前两个月内把各家的土墙房盖好,能躲过绵绵冬雨和春雨。 这不变数就来了吗,夏秀才这里想改就改。 村里虽然抽了竹签给各户排位,其实有蹊跷,娘是故意把自家的位留在最后。 本来就没有写十九二十号,当时两根空签在外面,自家最后怎么抽都是尾数。 娘说山上的屋子虽然简陋,但不漏雨不漏风,还有暖呼呼的炕。 村里仓房这边也随时可以住人,不用现在跟村人乱哄哄的挤。 就连小满家的排号虽然十五,到时候也会找理由挪后的。 徐根有和田贵等人对二瑞的通情达理很是喜欢:村长大义,她生的儿子也耿直。 于是,夏秀才家的竹编泥墙房和村里夯土墙同时进行。 至于匠人师傅……徐二瑞都没有等江村长回来,自己去找赵书吏,他想从驿站花钱雇几个匠人。 被官府调过来修驿站的工匠都是个顶个的能人,徐家村的动静他们这些天也知道。 徐家村这几天不停变出新房子的事,早就在服徭役的民工中传开。 赵书吏进村来瞧过,除去比平时人家修房的人多点,没看出有啥门道。 口中说着“奇事”“怪事”“这村人不愧是县令常念叨的”话,心里早已经把徐家村上升了几个台面。 章县令最是民生为重,因为交粮,还给这里的村长送手书,必定是与众不同的。 对徐家村的人,赵书吏态度格外和蔼。 手底下的人自然也有眼色。 有徐长明在当安保,民工几次被拦住,不好进来,可从赵书吏那里,工匠师傅们还是打听清楚。 这里全村半数以上外来户,拖家带口逃难的流民……没钱……互助修房……记工分…… 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字眼像是浪潮拍打着每个人的脑海。 听不懂! 这边稀奇古怪的事情引得修驿站的民工议论纷纷,话里话外都离不开徐家村。 现在听到徐二瑞想雇人,顿时人人都望向赵书吏,想挣点外快的同时听点热闹。 第268章 新年规划 对一般人来说,徐二瑞成官府借人修民房的要求很是无礼,但赵书吏哈哈笑着就答应了:“现在驿站人手充足,拨两三个工匠不要紧的,到时候我从粮款中扣工钱就是!” 官府征调民工匠人服徭役都是免费的。 免费的工匠能换成银钱,实在是一件好事。 可惜徐家村的人好像也够,要不然自己还能出“借”民工。 而且自己回县衙,也能有事回禀给县令。 于是,三个工匠带着锯斧,田贵他们抬着木料进了村。 江枝的那一间仓房如同客栈,走马灯似的来来去去住人。 这边田贵家刚走,夏秀才家又搬进。 再说给秀才修房这事江枝并不知道,提前一天,她就带着小满去了平川县,准备跟霍家商谈来年的规划。 此时虽然才冬月,巴郡的腊梅花已经开了,满街都有怀抱花枝的卖花人。 曾经在夏天充满黄桷兰香气的街巷里,冬天又是腊梅花扑鼻的花香。 这些花除去增香,也能入药。 霍二小姐查看着刚收上来的腊梅花,吩咐伙计送去药坊烘干,再送往其他州府出售。 伙计们忙碌的处理各种药材。 霍二小姐刚处理完手中的事,就听到伙计来报:徐家村江夫人来了。 从前天送信让江夫人进城,霍二小姐就一直在等着。 终于听说来了,赶紧亲自出门来迎,一见到江枝,立即笑盈盈挽手道:“江夫人,临近年下,本该我去徐家村拜访,无奈事多走不开,又得麻烦你跑一趟。” 江枝笑道:“你幸好没来,现在官道正修路,一路都是人。我们村里也在修房,到处乱糟糟的,事情又多,我正好出来躲一阵清闲。” 霍二小姐知她说笑:“村里有几户人家要修房子啊?还要你这个村长跟着受累。” 通过霍彦杰,霍二小姐知道徐家村曾经遭受乱兵流匪,后来又是流民聚集,早已经毁损。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91节 现在全部都是低矮窝棚,若是要修房,恐怕也就寥寥数家改建窝棚。 江枝也不解释,只装模作样掰着手指道:“不多不少二十家!” “二十家?江夫人自己贴补的钱?” 霍二小姐吃了一惊,一个流民村哪里有这么多的钱,难道江夫人把自己那一百两银子和卖蚊香的钱都拿出来? 江枝笑道:“我这个人习惯公私分明,照章办事!村民缺钱只能立下字据借条,一切按合约才能长久!” 她话里有话。 时间过去这样久,到明年,自己跟霍家签下的售药也该履行合同了。 两人说着话进了药铺后面的书房,今天要说的事多。 同来的小满已经赶着老骡子去了县衙,他要找他的几个干哥哥玩。 顺带再给在城里安家的向德金送一些鸡蛋、鸡、兔子、各种菜等这些山上自产的东西。 两人暂时不会回来,江枝有的是时间慢慢谈。 两人坐下,伙计送来茶水,还在屋里烧上一盆炭取暖。 霍二小姐笑盈盈道:“江夫人,今年夏天的蚊香和驱蚊液销量不错,只可惜时间短,数量也太少,明年你可要早些备货。” 这件事就是她不说,江枝也清楚:“二小姐放心,这事我自有安排,在麦收之前送货到店。” 蚊香生产不难,江枝也准备将之好好经营起来。 除去全面发动村里人加工原材料,她还会每个集市在梨花镇收购蚊香盘需要的草药。 听到能在麦收前备货到店,霍二小姐满意的点点头:“好,有江夫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另外,江夫人想代售的药物,明年就可以卖了。” 今年能卖出板蓝根冲剂,还有蚊香,驱蚊液,虽然还没有太多盈利,但她已经看到跟江氏合作的未来前程。 虽然说是代售,但用的是霍家销售渠道,对霍家药行来说,也是自家新药,增加的是霍家口碑。 这些事都是早就计划好的,此时两人一提出来就拟出方案。 江枝进城来可不单为明年的蚊香,还有其他盘算。 入秋时,霍家送来麦冬,在徐家村弄了一个药田。 麦冬在南方的生长周期需要2-3年,在北方需要3-5年。 现在种下去,最快也要在后年的清明节前后采挖,在这期间是没有收益的。 这对江枝来说,有些浪费时间了。 既然要种药,那还可以种一些生长周期短,见钱快的草本植物,也方便自己明年开始做冲剂。 比如说益母草,又叫坤草。 这种生长在荒山野岭的杂草,也是一种传统的中药材,用途广泛。 “草茎方方似麻黄,花生节间节生花,三棱黑子叶似艾,荒坡河岸边是它家。” 不仅用于治疗妇科疾病和月经不调等,还能用于恶露不尽,胞衣不下者。 桃儿娘虽然通过手工剥离胎盘脱离生命危险,在产后还是熬服了一段时间的益母草煮红枣鸡蛋,才把体内淤堵排干净。 益母草的种植容易,春天播种,到夏天刚开花时全草割下来药效最佳。 而种子充蔚子有同样的药效,正是刚入冬时成熟,江枝已经在上月收集齐全,只等春天播种。 江枝就把自己准备做益母草冲剂,金钱草冲剂的规划说出来。 霍家学过制剂方法,江枝再做什么冲剂已经没有秘密。 对两家来说,庞大而空白的市场不存在竞争,只担心自家药不够,让其他对家知晓抢去。 霍二小姐关切道:“我听彦杰说过,梨花镇上的药铺生意清淡,常叔公又爱做善事,不如就让他们帮你收药草!” 江枝眨眨眼,笑道:“那好啊!就是不知道霍老掌柜答不答应!” 百草堂这些时日虽然帮忙传话,还带药回城,都只是顺带的事,没有牵扯到银钱里面来。 霍二小姐毫不迟疑道:“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有何难的!” 梨花镇百草堂虽然是霍家旁枝,可药铺里的药材出自本家。 霍二小姐这个话事人要安排他们做什么事,自然不能推脱的。 江枝当然满意有百草堂帮忙收药。 自己只需要一年时间,就可以把徐家村周围的药草剔个精光,就是种都种不过来,还是需要从周边村舍里收集。 只是让霍小掌柜他们收药,那势必就成自家同事,这银钱上又该怎么分配? 面对江枝的疑问,霍二小姐从旁边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算盘,噼噼啪啪拨打起来:“你收艾草量大,价格可以压下来……” 第269章 再遇“二娘” 江枝和霍二小姐一番讨论,定下来年计划,正想招呼伙计去饭馆定下包间,要跟江枝一起吃饭,就听人来传话:“衙门上的向爷来了!” 霍二小姐微微吃惊,转头一想却对江枝道:“衙门的向爷大概是来找江夫人的吧。” 时间过去这样久,她已经知道江枝不仅被章县令看重,还跟几个衙役关系匪浅。 城里商户都知道,衙门上办事最难缠的就是小吏衙役。 一句话就能在县令老爷跟前给人穿小鞋上眼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别人难得交好一两个,江夫人每次进城来,都有两三个来接待,现在来的向衙役,更是章县令跟前的红人。 江枝听到向德金来找自己,知道是小满见着人了,于是起身道:“可能又有事情,那就不叨扰二小姐,我这就去见他!” 向德金穿着公服等在前面药堂里,一看见江枝就道:“江婶子,小满说你来了我还不信,怎么不先到家坐坐?走,今天我让你侄儿媳妇做了好饭菜,一定去家吃。” 这是来接她去家里吃饭的。 江枝笑道一声好,再跟霍二小姐告辞,就随向德金离开霍家药行。 此时已经是下午,街上行人稀少,但街道两侧的商铺里依然有顾客光顾。 江枝跟向德金一边说话,一边往他买的宅子去。 向德金在夏天时就置办好院子,江枝还一次也没有去过。 两人走过正街走进一条岔路口,很快就消失在高矮不一的房院后。 “二娘,你看这匹布好不好?我想做一件夏衫!” “二娘!你在看什么?二娘!” 在江枝和向德金走过的正街上,一家布庄里有母女带着下人婢女在挑选布料。 身穿小巧錦袄的杜金樱把一匹布放在自己身上,欣喜的比划着。 旁边婢女替她掌着铜镜,还上上下下移动着,满足全方位观察。 可杜金樱连喊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转头却见继母正在看街面,完全没有听到自己说话。 她顿时眉头一皱,赌气将布料往柜台上一丢,大声道:“二娘,你到底怎么了,外面有什么你老看,是不是不舍得给我买布?” 被她喊成“二娘”的妇人一个激灵回神,看到杜金樱正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赶紧安抚道:“金樱喜欢就买吧!只是你已经有几匹布做夏衫,还是挑一匹厚实的做冬衣。” 杜金樱嘟嘴摇头:“我才不要厚实的冬衣,穿着厚,动都不好动,还是夏衫好看!” “二娘”眉头紧锁:“你总不能只准备夏衫,等以后成家,压箱笼里连一件冬……” 杜金樱不耐烦起来,直接打断她的话:“行了行了,我就知道,我不是你生的,你当着家,现在爹又不在老宅,是想怎么糊弄我就行。” “二娘”脸色陡变,忍了又忍才道:“金樱,这些年来,你吃着我的奶水长大,我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就连你弟弟杜霄也没你得宠。” 杜金樱冷哼一声,十六七岁的漂亮脸蛋上满是刻薄:“我弟弟?你不是一直都说,我娘早就死了。 既然我娘死了,又哪里还有弟弟,那只是你跟我爹生的孩子。” “你……不管你怎么想,那也是你的亲弟弟!” “二娘”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亲手抚养长大,以前乖巧懂事的女儿,怎么会在定亲后,变得如此刁蛮任性,就连唯一的弟弟都不待见。 可是……有些话又不能说出来。 杜金樱抽出帕子,习惯性捂住鼻子,低语道:“谁知道那个小崽子是谁的种,你要不是生下他,我爹也不可能娶你当继室。” “二娘”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好在身边跟着的下人早看惯继室夫人在大小姐跟前的忍让,没有什么反应。 “二娘”黑着脸,捡起被丢在旁边的绸布,压低声音道:“金樱若真喜欢这布就包上吧!你的嫁妆钱,我会说服你爹再添五十两!” 杜金樱一下高兴起来:“我要一百两,要不然我就要爹在錦城给我买一个铺子!” “好,你爹就你一个女儿,肯定会答应的。” “二娘”见女儿高兴了,她也重新露出笑容,不过目光还是瞟向江枝走过的路口。 那里此时已经空荡荡没有人,只有一个卖桐油伞的从路口出来,肩膀上扛的伞面是黛青色…… “二娘”长舒一口气:自己一定是眼花了,把那伞看成是青布衣衫,才认错人。 看来上次在街上一见,自己是吓到了,回去做了几天恶梦,就连现在还恍恍惚惚。 娘家嫂子是个除了高声吼叫,就只知道像牛一样干活的笨人,怎么会此时出现在城里,而且身边还有一个衙役,这是万万不能的。 徐玉仙摸摸自己满头珠翠,再看看旁边的杜金樱,垂下眼帘,温柔道:“金樱,买了布,我们还是回去吧! 你虽然还有大半年才到婚期,总这样抛头露面还是不好,要是让顾家人知道,你嫁过去也会招人闲话。” 杜金樱一听顾家,顿时皱眉,跺跺脚道:“真是的,爹怎么偏要给我定顾家,我不喜欢顾三,规矩比头发多,老气巴拉的,看着就烦!” 话虽然这样说,她还是乖乖转身出门。 顾三相貌虽然看着老气,可顾家跟王府是亲戚,自己嫁过去就高人一等。 见杜金樱听话离开,徐玉仙也终于是放心了。 为了完全摆脱平川县,自己在錦城一躲就是十几年。 若不是因为顾家规矩大,非要新嫁娘在老宅住一年,她是不可能回来的。 江枝跟向德金走过路口,再穿过几条巷子,这才在一户普通人家外停下。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92节 向德金才准备叩门,院门就从里面打开,小满笑嘻嘻探出头来:“素青嫂子说是向大哥回来了,果然就是!” 江枝进院,里面已经坐着吴洪茂几个人,一见到江枝,纷纷打着招呼:“江婶子!”“江婶子!” 这些人除去以前在老云崖养伤的,还有向德金在衙门里的同差。 小满口中的素青嫂子,是向德金妻子。 当初江枝还说过成亲要参加婚礼,可向德金觉得老家道路远,也不安全,不方便去,还是到平川县再见面不迟。 此时,新媳妇就在灶房里做饭。 第270章 好奇 向德金的媳妇长得小巧玲珑,也是个爽利的性子。 跟江枝初次见面,虽然脸红红的,说话却像蹦豆子:“德金哥一直都说,他以前在山上养伤时,大家都像是一家人。 还是婶子每天炖着药调补,才没落下阴雨酸痛的毛病。” “以后婶子和小满弟弟来城里,就直接住家里,别住客栈了,我们这房子虽然小,几间房凑合着能歇。” 江枝对这个小媳妇很满意,看来向德金家里早就看上了这个姑娘,才会催着他急急忙忙才定亲就成亲,现在跟着到城里来照顾向德金的生活。 吴洪茂等人看样子跟德金媳妇很是熟悉了,听到她要小满和江枝进城就住家里,笑着打趣:“我怕婶子来多了,住久了碍着你们生娃娃,你以后会提起锅铲撵人。” 德金媳妇瞪着眼怼他:“我听德金说,章县令叫你们赶快成家,再这样单身就要挨板子了。” 屋里没有成亲的就多了,大家都笑起来。 不过现在他们不担心打光棍,已经在县衙当差快一年时间,不少媒婆在说媒,冬月才过半,就有三人相亲。 德金媳妇不是会做菜的,她把小满带来的兔子和鸡全部下锅炖了,再炒一个菜头,溜一个白菜,大碗装上桌,另外摆上泡菜,熬了一锅稀饭就可以吃。 一大桌人嘻嘻哈哈,热热闹闹吃饭,吴洪茂问起村里修房的事。 小满一来就说了全村都在修房,把吴洪茂几人听得大为惊奇。 江婶子家要修房他们不认为奇怪,因为知道跟霍家合作制药,又卖了粮,要修一栋房子很正常。 可小满说的是全村,不明真相的衙役们只当小满在吹牛,现在就开始取证。 江枝点头:“没错,留在徐家村的二十户人家都要修房,明年你们能看见的就是真正的村子。” 每个人的想法都一样,那就是江婶子贴钱了。 徐家村是什么情况,这些曾经在医棚养伤的伤兵都很清楚。 别的村子走的是人,在外跑一趟大部分村民重新回家。 只要房子还在,破桌烂椅也在,损失的就是时间和两季庄稼。 徐家村这里不同,没有空房,几乎被人烧成白地,而且还被难民毁得稀烂。 就是辛苦一年,能修几间夯土墙房子的人家也没有几户才对,所以无论小满怎样说,众人都不相信。 江枝笑道:“我们村是相互帮忙筑墙,不用花钱请人,就连吃饭也不管,每户需要用的只有买木料。 实在困难的卖粮,再吃半年的青杠子,红薯粉,还有满地的鲜菜,总能熬过这难关。” 只要有心办事,自己这里还可以借钱借粮,办法总比困难多。 听到这里,吴洪茂几人才终于明白:“哎,徐家村能这样修房,是省钱省力,那也得大家齐心才对!” 他们在县衙一年时间,已经看过那些村里发生的各种事,有因为土地的,因为宅基的,有男女关系的,各种糟心。 现在徐家村如此风平浪静,团结友爱真是一股清流。 “这种事情传开,章县令恐怕以后升堂判案,要天天用徐家村训诫众人了!” 江枝摆手:“你们可要劝一下章县令,别用徐家村去要求其他村人。这个村人少,没有大家族,我的话才好使,换成有几房根深叶茂的村子,寻常人能搅动三尺都难。” 她可不能把徐家村跟那些大村相比,穷有穷的好,势单力薄也有势单力薄的好。 一穷二白可以理解成一清二白,势单力薄自然会团结伙伴。 吴洪茂等人只当江枝谦虚:“江婶子太小瞧自己,我们已经听小满说过,你们村那谁,徐根宝带着街混子来搬家里粮食。 换成其他村,定是免不得要吵架,打架,最后还得闹到县衙来就,最后还得以家务事处理。 婶子实诚,用黄荆条子就将人抽成菜花蛇,都不用到县衙,就把人教好了!” “大事都由小事起,小事可就不小了!” 江枝还不得不承认,这些在县衙吃饭的人有眼力。 徐家村虽然小,但再老实的人也有性格,自己只是把村里那些毛病刚刚冒头,就给掐死而已。 说过修房,吴洪茂又说跟霍家的生意怎么样,可有什么麻烦。 他们在县里一年,除去卖青粮,江婶子还一次也没有主动来找自己帮过忙,可别见外了。 江枝没有隐瞒众人,直接道:“我跟霍家商量明年做蚊香的事,另外还要种药材,真没有什么事需要麻烦大家的。 就是章县令那里有什么事,你们得了消息提前给我传个信。” 刚才向德金在路上就问过,江枝说到制药。 向德金就道,只要过了今年,等明年秋税收起,章县令就有可能会提起制药。 平川县百废待兴,若以现在的经济条件,江枝认为章县令想做药至少三五年之后。 可经过章县令几次无中生有的“乾坤大挪移”,江枝相信,以章县令的手腕和手段,就是没门路,也很快就会倒腾出一个项目来。 几人边吃边聊,很快就到了宵禁时,吴洪茂他们是官役自然没有行为限制,小满跟江枝也在向德金这里住下了。 第二日,江枝没有回家,而是带着小满,跟随霍家药行的人一起去参观他们的药田。 霍二小姐还带着看过其他地方的药材仓库,兜兜转转几天都没有回家。 再说徐家村里修房的热度不减,甚至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夏秀才想修竹编夹泥墙,不用挑土,只需要大量木头和竹子,对村里的工程影响不大。 于是,村里只安排三五人上山砍竹,其他活全靠三个从驿站借调过来的木匠师傅。 一处竹编墙,一处夯土墙,大家铆足劲的两边开工。 竹编墙需要整体以木材为主,碗口大的木料开槽打眼,用榫卯技术把一根一根木柱拼接相连,形成房子的骨架,最后在木柱之间用竹编的泥墙分隔出内外房间。 几个工匠一边乒乒乓乓凿木,一边看着徐家村挑土飞奔的众人,真是越看越好奇: 没钱没粮的,给别人家干活还这样勤快,图啥啊? 第271章 喝稀饭 时间转眼就到了腊月中旬,巴郡持续一两个月的绵绵冬雨也早开始了。 在小雨朦胧中,一座座崭新的草顶房在田边山脚若隐若现。 大修房运动已经停止,最后修的是徐根有。 因为他不光是自家,还帮一直没有回村的徐根宝也修了房。 两个小三合院,堂屋上方和宽宽的屋檐盖着瓦片,有这漂亮的门盖儿,再加上木板的木格,目前在徐家村里是最好的房子。 修得少的人家就只有三间正屋一个拐角,再靠墙搭一间草棚,遮风避雨的家就有了。 到此时为止,村里除去放弃修建的石家,挪位的江枝小满家,还有直接说不修房只守仓房的李老实,其他徐家村人已经全部拆了窝棚,基本上都有了自己的新房。 盖好草帘铺出来的房顶,每家人都在打整自己的家。 整整一个多月如同打鸡血一样的拼命干活,徐家村的人也累了,需要停下来休息。 现在外面下雨无法干农活,就在家打灶台,敲地皮,抹墙皮,编竹子搭鸡棚,修院坝,做些细碎的活计。 村里还在动工的只是夏秀才家。 竹编泥墙的木框架已经成型,田贵和徐根有把切断的碎麻绳子和稻草节放进黄泥,再将黄泥抹在竹编上,两面抹到光滑,等黄泥半干时还需要再抹一层白灰。 虽然是竹墙土壁,但这种草筋泥很是结实,厚厚的泥壁,足够几十年保护里面的竹片不腐朽坏掉。 若是墙面泥土脱落,还可以将竹编拆下来,换新竹新泥就又是新房子。 木匠师傅给秀才公家留了几扇大窗,坐在屋里,支起窗格能看见外面的田地和青山。 若是在窗外种上一丛竹和几株芭蕉,那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田叔!”徐根生挑起一筐湿泥巴过来:“婶子叫吃饭了!” 田贵把手中最后的稀泥抹在竹墙上,抬头对三个驿站工匠招呼道:“三位掌墨师,收工吃饭了!” 徐家村的人不管饭,但秀才公的房子是请的外人,是需要主人做饭的。 夏母做不了这样多的饭,也不方便在仓房那边煮饭,秀才公夏书言更不能应酬处理这些琐事。 都不用江枝安排,田贵和桃儿娘一口就揽下这事,夫妻俩一个帮工修房,一个带着孩子们做饭。 夏家的房子跟夯土墙不同,不需要很多人,目前就只有田家和徐根有、徐根生在干活。 细雨中,忙碌一个月的徐家村终于冷清下来,而外面的驿站却正修得如火如荼。 赵书吏坐在避雨的棚子里,黑着脸听下面各处报上来的进度。 徭役已经过去一月,可该修的路段才完成一半。 而规划好二十间房的驿站砌好墙,现在正天天加班盖屋顶,里面的设施一样没有完成。 “月底不能完工,你们就在这里过年!” 赵书吏怒吼:“你们看看徐家村的房子都修起十几栋了,就你们啥事没有做成!” 几个工头被骂得狗血淋头,可又不敢吭声。 等赵书吏走开,其中一人才啐一口低声骂道:“就这一点粥比七月半的水饭还稀,吃一碗一泡尿就没了,能干啥活!” 其他几个工头嘻嘻笑:“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啥干稀。” “是啊!以前你啃一个月长了霉的干饼子,饿慌了半夜起来吃干猪草也一样过了,现在至少是新鲜又滚烫的。”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93节 按以前的方法,服徭役是不管饭的,每个人干半月就回家,换人再来,或者交钱代工。 现在章县令说管饭,民工们自然满心欢喜。 这可比以前好太多了,不仅省了代工银子,家里还省了口粮,纷纷来干活。 只是活计重,饭太稀,饿得快,拖拖拉拉的做不动,耗着时间等回家。 在这待一月,知道徐家村修房虽然不管饭,但主家还是要烧茶水,再煮一锅耙红薯让干活的人中途吃。 服徭役就啥也没有。 尤其是现在冬雨一下,不光是干活的地方到处湿漉漉,就连住人的窝棚里,衣服被褥也同样湿。 又冷又饿,日子不好过! 民工的大灶边,吃饭的人已经排好队。 看着伙夫给每个人的碗里盛上一半是清水,一半是菜叶,几颗米,再加上两坨鸡蛋大红薯的稀饭,最后再拿一个黑面杂粮饼时,每个人的脸都是神情复杂。 有人敲着碗唱:“走进灶屋门,稀饭一大盆,边边起波浪,中间淹死人。 一吹一个浪,一喝一个凼,不吃要饿,吃下去又胀。” 他的话引来哄堂大笑,旁边有人凑趣:“米放一捧,水舀一桶,裤带要扯烂,雀儿都屙肿!” 这一次笑的人更多了。 有人跟着帮腔:“那是你们在锅里舀饭没经验,我来教你们,一勺杵到底,顺边慢慢起,心里不能慌,一慌全是汤!” 闲着没事,等在后面的众人七嘴八舌的吐槽起来:“你说错了,这还得看掌勺的是不是要扯鸡爪疯,他们手一抖,你的红薯就没了!” “那饼子……呵呵,硬得狗脑壳都要打肿,梗得人伸颈子。” “那红薯稀饭,哼,装在碗里人影子都照得到,泼在石板上狗都撵不到!” 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赵书吏一声吼:“不吃就滚,交钱来代工,回家吃你的白米饭去!” 顿时,全部都不敢说话了。 口中抱怨归抱怨,却没有人真正愿意走。 这里饭虽然稀,总不至于饿死人,回家也不见得能吃得更好,服完徭役还能替家里省钱。 随着这时间一天天过去,压抑的情绪开始不稳定起来。 尤其是三个在夏家干活的工匠回来睡觉,时不时就说起来今天吃了什么。 饭还是普通的红薯苞米粥,虽然没有鱼肉油荤,可有炒素菜,青杠粉煎的软饼,还有大碗的青杠凉粉,至少填饱肚子管饱。 人比人气死人,命比命要气出病,本来还算满意的徭役,跟徐家村这边一比就啥都不是。 赵书吏不满意,民工们也不满意,上上下下都是抱怨连天。 蒙蒙细雨不停,虽然只堪堪润湿地皮,但经常踩踏的路还是很是泥泞。 路口上,在这一个多月里拦截住数次民工乱闯的保安室已经空了。 从村里修好房子,恢复安静后,徐长明就回自家,现在正天天忙着捶地皮。 第272章 甜甜的米花糖 这次村里修房,因为时间太紧,江枝把自家和小满家的事推迟到明年,但需要的材料已经买下堆放在村里。 山路湿滑,江枝和二瑞,小满没有进村,而是在山上翻整自家的房子。 徐二瑞和巧云住的那间房是以前的炭棚改的,低矮又狭小。 而且两年过去,房顶的树皮和麦草也需要换。 小彩霞渐渐大了,那小小的房间已经装不下她。 这一个冬天,连续修好村里十几户房,二瑞和小满对修房已经有了丰富经验。 于是,这一次就准备好好盖两间房。 村里停工,李老实这个监工就失业了,可也没有闲着。 他赶着老骡子一天一趟往山上运送青瓦,时不时还要跟半道出现的大野猪斗智斗勇,气得叫嚷着要给五花肉也绑一筐瓦。 江枝家要修房不在原地,而是搬下山崖。 以前的房子留做工坊,自己要是想做些什么也方便。 住山上虽然交通不方便,但其他就很满意了,想干啥就干,不用担心有人窥探。 取各种药材也方便,就好像菜园子里摘菜。 这近两年多时间里,小满家不远处的树林砍去几棵大树,整理出一片缓坡空地。 先是用来堆放着麦堆秸秆,后挖平,再用碎石黄土一点一点铺垫出平地。 现在腾空出来搭建房屋,这样一来,两家人就靠得更近了。 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彼此间能更好照顾,两个孩子也能时时待在一起。 江枝、巧云、春凤,二瑞、小满,还有行动不便的徐大柱都在忙碌。 土砖,大小适当的石片,再用草筋泥砌墙。 依然是雨雾蒙蒙,冷风嗖嗖,大家却忙得热火朝天。 二瑞和小满抬着木头,身上只穿着一件夹衣还汗水长流。 徐大柱坐在木头搭建的脚手架上,麻利的砌着石砖,春凤用竹筐装着草筋泥准确送到他身边。 小满爷也在旁边抹着泥墙。 巧云和江枝则忙着搬运山崖下的石片,这些都是大家一年多时间里在山上来去时,顺手捡拾堆放在那里的。 已经两百斤的佩琪这时候在家,哼哼唧唧翻着石片,它是在找石片里藏着的虫子。 江枝给它背上的筐子里装上石片,佩琪乖巧站着,一副任劳任怨的老实模样。 其实别看野猪此时这样乖,巧云已经告它几次状了。 这一个多月来,江枝都是在村里和城里,很少回山。 佩琪也不在家,最长一次十天不见踪影。 “娘,佩琪是不是要走了啊?这家伙刚开始还每天回家吃东西,那十天连东西都不吃了,还是你回来它才回来的!”巧云担心道。 佩琪是野猪,大家都知道迟早会回野猪群的,属于野猪的是自由自在。 现在家里养着两头小母猪,佩琪一样会在外面闲逛。 江枝看看佩琪身上那几道已经痊愈的小伤口,摇头道:“现在恐怕是不走了,再走也要等到明年。” 巧云惊讶道:“为啥?” 江枝道:“它已经去比武招亲过,你看这满身伤痕就是功勋。” 野外母猪的发情期就在腊月,佩琪正是青春热血的年纪,哪里能忍受那爱的召唤,肯定已经回去猪群,为了荷尔蒙奋斗过。 只可惜是否跟美人共眠就不得而知。 巧云弄清事情,笑得拿不住石块:“难怪佩琪回来就垂头丧气的趴着不动,现在也老实在家干活,肯定是打架输了。” 的确,两百斤的野猪看着威风,一但遇上那些四五百斤的大野猪,还是没有一战之力。 听到嘲笑自己,佩琪不满的哼哼唧唧,长嘴一拱,就把身边的石片挑得老高。 李老实赶着老骡子上山,卸下瓦块,放开缰绳让骡子自由吃草,他没有去看大家修房,而是直奔小满奶的厨房。 他知道小满奶肯定又在做什么好吃的东西。 入冬后,小满奶的灶房里火没有熄灭过。 今年没有野猪肉了,只有烟熏兔,烟熏鸡,还有几条腊肉。 灶房里又是火不停,今天小满奶没有炖肉汤,而是在给两个重孙女做红薯糖。 早在几天前就用一捧麦子发了麦芽,因为要熬红薯糖,这麦芽苗就是关键。 这一大早上,小满奶就将一篮子红薯洗干净切成碎丁放在锅里煮到软烂。 再把麦芽切成渣放进煮烂的红薯汤里,李老实到时,正遇上需要过滤汤渣。 此时地上摆着木盆,盆上用木棒架着一个放有稻草的箩筐。 旁边,妮妮和小彩霞正挤在灶门边烤火。 一边看太奶熬糖,一边偷偷摸摸烧苞米粒给自己吃,吃得满嘴黑灰。 “老实,快来帮我舀!” 一看见李老实进门,手忙脚乱的小满奶就给他安排事。 李老实最喜欢做这种事情,笑嘻嘻上前:“我可是熬糖的好手,手中也最出糖了!” 他撩起旁边缸里的水洗手,立即接过大木瓢舀锅里滚烫的红薯渣,一瓢一瓢倒进箩筐里。 热气腾腾的汤渣被稻草分离开,煮过红薯的水透过稻草节流到木盆里。 红薯渣和之前的麦芽渣都被隔离在上面,成为佩琪和它那两个小朋友的食物。 趁着红薯汤渣过滤需要时间,小满奶又把一碗苞米粒倒进空出来的锅里,准备炒爆米花:“老实,帮我在灶里添一把柴!” 李老实把两个已经糊成花猫的小人儿赶开:“妮妮,你尽吃些没爆开的,一会肚子疼。还有霞霞,你也吃这些,你奶一会就要抓你吃草!” 两个小女娃捂着嘴嬉笑着跑了! 小满奶这才知道孩子们在偷自己的苞米,忍不住笑骂一句:“两个馋嘴猫!” 苞米粒倒进锅里,没一会“噼噼啪啪”爆声就又把妮妮彩霞引回来了,一人装了一兜出门。 炒过爆米花,剩下的事就是熬糖。 木盆里过滤出来的汤汁倒入锅里,不停翻搅,用大火熬干收汁,等到浓稠挂勺才结束。 多的糖浆装进罐里,锅里那些剩下的也没有浪费。 把爆米花倒进锅里跟剩下的糖浆搅拌,捏成圆球,就是一个个米花糖。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94节 等到晚上修房的人收工,小满奶的红薯糖和米花糖都做出来了。 一小罐红褐色黏黏糊糊的糖浆,只需要用一根小竹签在里面一搅,就厚厚裹上一层,吃起来又香又甜的,足够孩子们吃好一阵搅搅糖。 就是米花糖有点硬,江枝拿着差点咬不动。 几个年轻人却是喜欢得紧,每人拿着一个使劲啃,还嚷嚷着留着明天还吃! 这日子过得就像米花糖。 硬中带着甜,甜里带着苦,因为……最后粘锅底的糖有点糊! 第273章 何首乌、骨碎补 这次山上房子虽然只修的是两间正房,但盖了瓦片,砖石墙,有着宽宽的廊檐。 还有一间小屋归佩琪用,里面铺着干草,任由它自由出入,不用再围栏关到院外。 新家外面是一片缓坡树林,从小路可以直接去小猪猪们和老骡子住的棚子。 这个缓坡以后慢慢堆砌起来就是平地,比之前的高崖安全,不怕彩霞再摔跟头。 到旁边小满家是一条修过的平路,铺上沙土碎石,不仅孩子、老人方便来去,就连徐大柱也能独自过来。 赶在年前终于把房子盖好,在搬家下崖时,江枝亲手在新房煮了一顿饭,两家人连同李老实一起庆贺。 李老实啃着油汪汪的鸡腿,看着桌上几盘黑糊糊的菜,嘻嘻道:“江嫂子,这就是麻辣兔丁?这兔子是钻了灶洞吧?” 现在吃食上宽裕了,虽然猪肉还不能随便吃,但自家养的鸡兔基本上已经满足两家人的荤腥。 尤其是鸡蛋,两个孩子天天都能吃上。 这次江枝杀了一只鸡,剥了两只兔,兴冲冲给大家做冷锅兔和香辣兔丁。 在山上就这点好,想吃什么想做什么,不用担心被人说长道短。 换成在村里,周围邻居们都是青杠粉糊糊红薯粥,一家人真不好吃香喝辣。 只可惜江枝厨艺不稳,做出来是什么样得看天意。 冷锅兔没有做成,香辣兔丁被炸得过头,有点焦,辣椒也炒糊了,不过味道还是不错,干酥焦香,麻辣入味,吃一口就想吃第二口。 尤其是巧云和小满最喜欢,辣得“晞晞、哈哈”的换气。 妮妮也喜欢,她也被辣得最惨。 哭一声吃一口,再喝一口凉过的米汤缓缓。 嘴巴红红的,脸红红的,就连鼻子眼睛也红红的,缓过劲又吃,小满奶和春凤都劝不住。 被李老实说自己厨艺差,江枝挑挑眉,吸吸冷气,没有怼他,只随意道:“你吃不了兔丁,还有鸡汤可以吃,今天鸡汤里有补药,大家多喝点。” 山上修房,李老实每天都要运一趟东西上来,晚上返回村里还是挺辛苦的。 一听有补药,李老实赶紧喝汤:“嘿嘿,就知道江嫂子不会亏待人,明天又运些啥?沙子要不要?石灰呢?要不要再去镇上买点年货啥?” 只要不干重活,跑腿的事他最喜欢。 江枝摇摇头,表示不用再驮东西,而是对徐大柱道:“大柱,你要多喝些,前些天你坐着也累,有啥不舒服你要说,可别瞒着人。” 徐大柱行走不便,一直在砌墙,高抬臂的动作做久了,比正常人还累。 可他自己从来不说累,非要跟着大家一起干活,懂事得让大家心疼。 徐大柱笑着道:“江婶子,我已经比以前好多了,白天累一点,晚上睡一觉就好了。” 春凤在旁边没出声,只默默给徐大柱盛了鸡汤。 她是枕边人,自然知道半夜徐大柱腰疼得趴着睡觉,可还不让自己说。 徐大柱说,要是爷奶和江婶子知道,肯定不会让自己干活。 反正每天锻炼时是累,干活也一样累,比光站着锻炼有意思。 春凤心疼他。 不过见他虽然每天都累得趴下,但抬腿一天比一天有力,就知道这也是锻炼对他有好处,只能任由他这样。 桌上除去江枝做的兔子,还有一锅山药首乌鸡汤。 夏秀才暴雨发病后,江枝就给夏母一些合欢花,夜交藤给秀才公泡茶熬水。 平时在山上,两家人炖鸡不是葛根就是首乌,再不就是翻白草。 今天这锅鸡汤里添有另外一个药材:爬岩姜。 这种附生在石壁或者树上的蕨类植物,叶片跟普通蕨类相同,但根茎上覆盖一层金色长绒鳞片,状似狗爪长毛,很是可爱。 又叫“骨碎补”,能治疗肾虚牙疼,腰疼,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要药。 在现代已经是国家二级保护植物,因其稀有性在2013年被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近危。 因为这些药没有规模化种植,如今山上天然生长的只够自己食用,不能卖钱。 生活好了,饮食无忧,比起刚上山时,小满爷和小满奶仿佛是年轻了几岁,天天看着一大家子也是乐呵呵的。 小满爷对吃得满嘴油的李老实道:“老实啊!过年时你早些来帮忙杀鸡啊,不用我再请了!” 还有几天就是大年三十,去年李老实是请来吃团年饭当客人。 今年就叫他早早来干活,这是当成自家人。 李老实忙不迭的点头:“老爷子,我来定了,你就是撵都撵不走!” 大家都笑起来,话头一转,小满爷又问给城里向德金他们送年礼怎么办…… 江枝想了想:“上月小满才去送过,向德金他们不是外人,路上下雨不方便,以后再去吧!” 小满爷觉得也是,就不再提了。 此时的村里,工匠们紧赶慢赶,夏秀才的房子也在大年前修好。 青瓦白墙,满是桐油味道。 夏秀才特别喜欢,修时就天天看着,一修好,不等墙干就搬家搭灶台,要在新房子里过年。 临近年关正是置办年货的时候,可徐家村人都没有出门的意思。 修新房是全村互助,没有花工钱没有花饭钱,可为了买木料上梁,请木匠做门窗,各家各户还是掏空所有家底,甚至还卖了粮食。 可每户人家心里还是满意。 去年这时候空着手到徐家村,还在担惊受怕的过着,现在有房有地,不饿肚子。 不管怎样,能有遮风挡雨的住所,也算踏踏实实的立下足,来年只要风调雨顺,就能粮食满仓,再添置衣物不迟。 过年了,舍不得给孩子买糖果,家里就炒几根红薯条哄哄嘴巴,或者是炒一把米花苞谷花,几家人相互着送送。 莲花眼巴巴看着家里刚摘下来的一筐金樱子,这也是准备的零食。 她现在怀孕两个多月,每顿吃一碗红薯苞米粥,还是感觉空空的发馋。 可这糖罐罐她不敢吃,因为是药三分毒,她得忌嘴。 徐根庆有些着急,家里银钱全部用光。 江婶子说过,村里修房实在缺钱可以借,只要找人写欠条,互相担保就行。 他想找江婶子借钱,给莲花买点肉。 第274章 借钱 秦氏也想吃肉,可她不想徐根庆找江婆子借钱。 万一江婆子怪是自己嘴馋,逼着儿子借钱吃肉,自己又要挨骂。 被江枝明里暗里揍过两次,她心里还是虚了。 “根庆,别借钱,你江婶子的钱不好借,还得打欠条。 既然你江婶子说这糖罐子是药,不如我送去镇上药铺卖,能卖几文钱,就给莲花买东西,我不吃。” “那才几文钱!还要冒着雨走几十里。”徐根庆摇头,他也不相信自己娘说不吃。 就是娘不吃,莲花也不敢吃独食,因为只要吃了,以后肯定要被娘到处说不孝,还是得多买些,让婆媳都吃。 唉,就是江婶子这些天不在村里,想借钱都没有。 徐根庆决定还是先找徐根有家,问问有没有其他办法…… 他这里还没有动,就见徐根有家的强子飞跑过来:“庆叔,我小叔叫家里去一个管事的,有话说!” “有话?拿啥话?”徐根庆一家三口面面相觑。 听说在外面弹棉花的徐根宝回来了,也只是听娘说,他还没有看过。 徐根有家房子已经修好,村里没有其他事。 就连江婶子都不在村里,突然要每家人都去他家想干啥。 强子有些得意道:“我小叔回来过年了!” 这一下,徐根庆就更不明白了。 徐根宝这小半年都在外面弹棉花,就连修房都没有回来,现在回来就回来吧,叫人去他家,是想干嘛? 秦氏却一下机灵起来,她想起徐根宝和王小菊背着大包袱回来,肯定装满铜钱:“去,快去,肯定是我们帮他家修房,要给各家发钱了!” 徐根庆:“……娘,你别是想钱想疯了!他会给大家发钱?” 他不相信! 这次全村修房子的事,虽然村里人看在徐根有面上没有说什么,还是花三天时间帮着将徐根宝把房修好,背后却是很不满,其中也包括他自己,没少抱怨。 娘更是天天背地里骂王小菊。 骂她只知道自己逍遥自在,以前是在婆家当少奶奶,又回娘家当姑奶奶。 现在两家都不要了,就开始祸害全村。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95节 不光是徐根庆家,此时在另外一处院子里,徐根生也得到消息。 外面地湿,他一边整理着脚上的木屐子,一边碎碎念:“江村长用了她家的粮款让我们买到低价材料。 又让我们互相修房,写了工分,就是不许人在里面占便宜吃亏。 徐根宝啥也不出,也跟着沾光。 根有哥是知道这些的,还非要修,说等根宝回来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我就要看他怎么说。” 皮氏想跟着去看啥事:“肯定是王小菊想炫耀,我也去看看!” 徐根生瞪她一眼:“你去干啥,修房子耽搁了地里的活,你闲着没事就去把地里的草拔了,我去看田贵家的兔子能不能分两只来养。” 田贵家从刚入夏就养着鸡和兔子,现在鸡已经在下蛋,兔子也生了崽,眼红了村里好些人。 上次徐根生家买了一头猪,现在也有一百斤,家里留着下肥,舍不得杀。 这段时间都在修房,雨水又好,菜地里的牛毛草长得又嫩又旺,正好拔来喂猪。 徐根生还想养兔子,反正现在房子宽。 皮氏一听要自己拔草,立即就不高兴了,冬天拔草冻手,她不愿意。 徐根生才不管皮氏愿不愿意:“反正不许你跟王小菊来往。” 徐根宝和王小菊当众被罚,又在地里干活时打架吵架,早已经被村人笑话。 皮氏以前跟王小菊还有点交往,现在徐根生就不许两人来往,说的就是别学了那“不落家”的性子。 皮氏一直都想有自己的房子,现在心愿得成,倒是不跟徐根生闹:“我不去就不去,猪有干猪草吃,我还是到那边看爷去!” 老爷子身体不舒服,她这个孙媳妇需近前伺候。 徐根宝的新房也是“小三合”的夯土房。 没人住,地皮还没有打理好,到处都是当日修房时踩踏过的坑凹痕迹。 地上放着一个破了口的碳盆,里面烧着修房剩下的木头块,火焰正旺,正适合烤火。 火盆边聚着十几个人,都是当日参加过修房,被喊过来的。 家里没有凳子,也没有任何家具摆设,徐根宝招呼众人坐几根修房剩下的木料。 有人不坐,直接蹲在火盆边取暖。 这种阴雨天,穿得再多都冷,还是火边才舒服。 徐根生最是心急,还没等大家找位置坐好,他就道:“徐根宝,你叫我们来啥意思?” 其他人不说话,也只静静等着。 徐根宝拖过一个木桩坐下,这才道:“我知道村里修房是换工,我家没出力,可前些天大家还是帮我家修了房子。这事情我记在心里了,感谢各位!” 好话一句三冬暖,哪怕心里还有怨气,面上总感觉好了。 众人笑起来:“一个村里住着,谁都有要人帮忙的时候!” 徐根宝搓搓手,略微有点拘谨道:“我听我哥说了,大家现在都手头紧,没钱过年!” 一听到钱,几个正被钱逼得眼睛绿的人顿时来了精神,直起身上目光炯炯的看过来:“根宝,你是啥意思,愿意借我点钱吗?” 徐根宝在外面给人弹棉花听说挣到钱了,要是肯借钱那就是好事。 就在这时,从院外走过来几人,一个个都是弓腰驼背、缩着脖子。 走在前面的是徐根有,后面的是田贵和夏秀才。 秀才公才一到,蹲在火盆边的人赶紧让开:“哎,秀才公这里烤火!” 其他人也给徐根有和田贵让出空位。 徐根有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他先是伸手烤了烤,就嗡声嗡气的开口道:“根宝,你说要给大家算工钱,你就算吧,大家拿着钱也好买东西。” 算工钱! 众人不解,立即看向已经从怀里取出一叠草纸和石板的夏秀才。 村里人干活的确是记了工分,但大家说的都是以工换工,没有提钱。 私下传着说有钱,那也是假设账面上有钱的事,没说一户人单独结算的。 要是徐根宝能给大家工钱,那自然是好事了,可田贵和徐根有的脸色为什么不好看呢? 第275章 工钱 不等其他人开口问,夏秀才已经把他的账本打开。 从江枝任村长开始,大家已经对各种账本非常熟悉了。 尤其是夏秀才的账本。 这一个月来,夏秀才虽然不上工干活,可李老实会把每天谁家多少人干活,干了多久,一五一十全部汇报,夏秀才再记录出来。 徐家村有点特殊。 江枝是个样样都喜欢打卡记账的,李老实是个捡到鸡毛当令箭的,夏秀才又是个实心眼不知变通的。 江村长一句话,这两人就一丝不苟的做。 村里什么都需要记账,村民每天干活都需要在按指印,证明自己干活了。 对寻常人家来说,这简直就是在糟蹋纸。 或许说,在徐家村一年,比他们以前几十年见的纸张都多,还有那按指印,花押,真是每一件都是一板一眼,斤斤计较。 虽然那些都是不值钱的草纸,谁会把这些事情记得这样实。 哪怕村民们全部都嫌麻烦,这个规矩依然严格执行下来。 有账本在,于是一边还在修房,夏秀才就把各家相互干活的工分抵消勾掉了。 等所有房修完,账本上就只余两种人:出工少的欠工分,出工多的富余工分,其他的已经俩俩相减,谁也不欠谁的。 还有一户人家特殊,那就是放弃修房的石家,不修房也没有出工,自家兄弟俩在田里摔土砖。 这边因为徐根宝没有出工,无法抵扣,自然全部都是欠着别人的工分。 而李老实是村里积分最高的,他给家家都帮忙了。 “徐根宝修房3天,夯土大工合计56分,挑土小工共30分。 其中,田贵家大工3分,小工4分。徐根庆大分3、小分3,武阳大分3……” 夏秀才把每个在徐根宝家干活的人名念了一次。 在场人都没有异议,这是每天自己按了指纹的。 夏秀才念完就不说话了,他只管整理这些数据,不管该怎么处理。 徐根有看着自己弟弟:“村里人干活的都在这,你就看着办吧!” 徐根宝点头:“我是感谢大家,就是没有办法替你们还工,就把这些工算成钱。只是乡里乡亲的,钱上给不了高价。” 田贵眉头紧锁:“你就说个实数吧,大家觉得合适就行,也不会讹你。” 徐根宝得了这句话,就说出自己准备的工价:“两天修房时间也不多,我就大工给二十文一分,小工给八文一分。” 场上一静,徐根有脸顿时红了:“不行,你这钱太低!” 徐根宝苦着脸:“哥,我的钱挣得辛苦你是知道的,现在都拿来买木料砖瓦,没有多的钱了!” 在外面挣钱辛苦,这个不光是他哥徐根有知道,在场只要长了眼睛的都知道。 夏收时,徐根宝当众挨打时还是一个精壮的小伙子,现在才半年过去,他就瘦了一大圈,差点成胡子拉碴的中年人。 弹棉花是苦活,徐根宝是在山里走家串户的弹棉花。 每天起早贪黑的干。 刚开始在张军头下面的军士带去的村里做,那村是本村人,多少有几分薄面,事事都顺。 多走几个村,钱是挣到了,可遇上麻烦的时候也多了,不但要受气干活有时候也拿不到钱的。 而且人生地不熟,小菊一个小媳妇跟在自己身边,时不时还要担惊受怕。 咬牙干到年底,徐根宝感觉这样不长久之计。 年后自己还得再另寻出路,留小菊在家带孩子干农活。 现在拿回来的钱虽然还有一两多,徐根宝就想能省一文是一文。 可现在亲哥当众反对说太低,他心里顿时就不高兴了。 不帮亲兄弟,要帮外人! 徐根有性子老实,见弟弟误会,急得用手点着他道:“你就只看见账本上写的2个工,谁家修一栋房子才两天?那是连夜不休赶出来的,换成平常时间,至少七天才能夯起墙。” 徐根有不同意,其他人也不同意。 “你钱紧就别提钱,以后还工就是,你的钱还真是挂得高啊!”徐根生歪着头,撇嘴道。 其他人七嘴八舌露出不悦来:“哎,我们再穷,也不会这样看贱自己。” “是啊!谁想连天干活才挣二十文。” 田贵长叹一口气,这就是他跟徐根有脸色不好看的原因。 村里人帮忙修房这事还真不好用钱来衡量。 不付钱尚有人情在,付钱就没人情了。 否则钱就要直接到位,低了得罪人。 听到村里人的议论,徐根宝也急了:“少了就再加点,二十文太低,就二十五文,我实在是没钱,你们总不能逼得我去借利子钱。” 在场烤火的人脸色就更不好了,徐根生阴阳怪气道:“算了,你想给多少就给多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别再找我们就是。” “是啊,我们没钱过年,还有其他办法,定不能逼你借利子钱。”徐根庆也道,他正想找江婶子借钱,还不用逼人。 就在这时,同样变得黑瘦的王小菊跑过来,对着徐根宝就嚷道:“我刚才问过大嫂,江婶子以前找人修房是五十文一天,请人打草是三十文,我们定的价太低。” 她这一嗓子,倒让已经要翻脸的众人又安静下来。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96节 是啊!以前江村长是有先例在,再怎么也不能二十文。 徐根生看一眼王小菊:“奇怪,你还能说一句人话!” 王小菊这一句话,还真让大家意外了。 徐根宝脸色涨红:“我们的钱……” 他想说要节省点,可王小菊不让他解释就道:“大家帮我们修房是恩情,大哥帮我们修房是亲情,我们省钱就是无情。钱用了就再出去挣,在家抠钱又抠不出来,还得罪人!” 最后几个字,王小菊说得含糊,还带着一点哽咽。 在外面受委屈她也难受,有几次晚上困了就随便睡在别人的棉絮堆里,结果有人半夜摸进来,她还是被摸醒才知道。 那人虽然被吓跑,可王小菊就再不敢睡实过,每天睡觉都要惊醒几次。 想到能挣钱回来修房,能让村里人正眼瞧自己,能抬着头到镇上炫耀,自己什么苦都能吃。 可回村里看见房子被人修好,大嫂和婆婆说的都是大家连夜赶工,她心里还没有来得及感激,就看见根宝低声下气的求人省钱。 王小菊顿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心里也是五味翻腾。 啥啥都不顺心,自己想扬眉吐气过日子怎么就这样难! 第276章 借条 徐根宝修房的工钱,最后还是田贵帮着定下:“江村长修房时是五十文一天。 根宝能想着让大家有钱过年是好心,这钱多少和我们赶工的事,也不计较啥了,还是五十文一个工分吧!” 有他从中调解,徐根生、徐根庆等其他人也没有再说什么。 若每家能拿到一百多文钱,能买上两斤肉一斤糖,再买一斤油好好过年。 可就这点心愿也不能实现! 徐根宝之前是挣回来五六两银子,不光要买木料,还需要付掌墨师的工匠钱,现在就没办法给每户人家全部付清,只能一户给五十文,其他的欠着。 五十文就五十文吧,这日子还是要过的! 于是,账本上欠着有名字的人家,每户先拿到五十文,一时间弄得议论纷纷。 村里发生这件事,江枝第二天就知道了,可她没有下山去。 从村里修好房,她就一直在处理自己的事,每天忙着呢。 趁着过年前的几天,把崖上已经搬空的屋子又整理了一下。 药材堆放屋里,炕保留着,以后专门烘干东西用。 村里的事自有徐根有他们处理,自己只是村长,不是家长,更不可能把每户的事情都揽住不放。 李老实把徐根宝给每户发钱的事都说了。 还边说边笑:“这次王小菊还像一个人,比徐根宝有胆气,就连杠精都没有说她。” 杠精这个词是江枝说徐根生的,李老实学了去,天天挂在嘴边。 江枝笑笑,王小菊是镇上长大的女娃,论心眼和胆量,徐根宝的确是比不上她。 人能赌一口气是好的。 只要走上正路,不打那些歪心思,总有走出头的那一日,就怕心术不正还破罐子破摔。 李老实又道:“徐根庆找我借一两银子,有夏秀才帮他写的借条,还有徐根生担保,我就把银子给他了。喏,这是借条,银子可是我垫着的,你得还来。” 说着,他取出一张白纸,上面是夏秀才写的借条,以及徐根庆和徐根生的指印。 江枝答应借银给村里人,是需要借条,再找人担保。 只要满足这条件,李老实就会马上拿一两银子出来应急。 若借银超过一两,就只能第二日,等江枝同意才能领取。 这样既解了村民的急,也不会让李老实胡乱答应。 “好,马上就要过年了,明天我也下山一趟,给赵书吏拜一个早年,也看看村里情况!” 江枝收到借条,把李老实垫付银还他,准备在年前最后下一次山,家里该办的年货虽然已经买齐整,还需要买点鲜肉。 另外还要给赵书吏和张军头拜年。 江枝一个村妇自然不送银子,把春凤种植的木耳和笋干菌干分别装一包,有这样的山货已经很有面子了。 此时距离过年只有五天,驿站还没有停工,不过也仅是一些收尾工作没有做完。 一排整齐房屋修在路边的空地上,最宽的地方还是牲口棚,空地上胡乱摆放着木料石块,工地上还凌乱不堪。 比起一个多月前的圆滑温润,负责监工的赵书吏明显蓬乱暴躁了许多。 此时正对着正来汇报的工头和民工拍桌子怒骂:“就这一点事,你们返工几次,还想不想过年了!” 工头委屈:“底下的人想回家,实在是做不动了!” 江枝很理解赵书吏的郁闷,眼看临近年关,还不能回家的加班狗,一般心情都不好。 “做不动就抽鞭子,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今天之内必须完成。要是晚上我再去验收还是不合格,休怪我手上发狠!”赵书吏下了最后通牒。 那工头哭丧着脸离开,现在已经快过去半天,晚上要完工还得加紧。 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手底下的民工不肯出力,只想敷衍了事。 这种事情也是多了,以前干活都是这样做的,一批人在外面混够日子就走,活做不完就等下一批人接着做。 可这次没有人来换工,做不好就走不了! 赵书吏也是一肚子火,官道上一处需要拓宽的路段反复塌方,堆填起来的边沿不稳固,已经返工几次。 换成以前自然是强行收税“以银代工”,花钱雇工干活,县衙官吏还能分一杯羹。 可现在章县令来就免税,没钱只能做成这样! 不过,在看到江枝送的山货时,赵书吏又是笑得和善,对江枝夸了又夸,还提了一个要求:“江村长,你村能提前交税纳粮,能不能提前服徭役啊,把明年的徭役也服了?” 徐家村人干活厉害,一个月能修出十几户房子,要是抽来做两天,自己的差事就能交了。 江枝马上拒绝:“我们上年就已经提前服过。唉,赵书吏还不知道,我这个村长差点被人用唾沫淹死,当时一群流民缺吃又不服管,难啊!” 几句话推脱这不讨好的事情。 回锅肉好吃,回锅事不好做,而且还是别人做剩下的烂摊子。 清清闲闲等过年不好啊,非得给自己找气呕! 在赵书吏和张军头两边应酬一下,江枝就回村子。 现在新房已经修好,整个小村面貌大变,她才走过路口,就遇上几个在外面闲跑的孩子们。 田小泉和石猴子两人正躲在一处草垛后,看见江枝才跳出来:“江村长!” 江枝看看两个孩子身边满满的草背篓,还有冻得鼻涕长流的脸:“你们扯完草就赶紧回家,还在外面闲待着干啥?” 徐才明在路口守了一个月,村里房子修好他这个岗位就撤了。 只是那个草棚子还没有拆,村里孩子们时不时就会过来,顺带看看那些民工的动静。 经过一个月的严防死守,民工们已经知道徐家村不许外人进。 再有孩子们守着,现在基本上没有人再来探头探脑。 石猴子提提裤子,再把鼻涕用手背一抹,笑着道:“秦婆子抢了莲花姐的钱去赶集,我们在这等着看她买啥回来。” 江枝眉头顿时就蹙起来,秦氏安稳了这些天,还以为已经改好,怎么又开始抢莲花的钱。 “她怎么抢的,你们还知道些啥?”江枝对这些李老实的小尾巴开始打听。 第277章 秦氏要赶集 提起秦氏,两个孩子立即来了精神,老实叔可是叮嘱过,防着秦氏再惹事,要自己这些孩子随时盯着。 石猴子还在秦氏抢菜抢钱挨打那次立过功,这时候江枝一问,立即把自己看见的事说了! “秦婶子说要给莲花姐买肉,就叫庆哥拿钱。” 现在的徐家村差不多都是外来户,这称呼上也是乱糟糟的,徐根庆是庆哥,莲花是姐,不过江枝能听懂。 “庆哥不给,说再等两天才去镇上买肉,正赶上团年饭,上坟也有刀头。秦婶子不依……” 两个孩子争着抢着叙述中,江枝很快就知道具体情况。 徐根庆在李老实那里借了一两银子,家里现在有米有红薯苞谷,地里有新鲜菜,能吃饱肚子,就是缺少油荤。 这次就想准备先买祭祖的香蜡纸钱,买点油荤,再给莲花添一件好衣。 剩下的钱就存着,等翻年买小猪小鸡养着,到莲花生孩子时就有肉蛋吃了。 这本该秦氏这个当娘的操心,可现在是徐根庆在安排。 当然,这些事少不了田贵在旁边指点的。 两家之前的窝棚紧挨着,被秦氏弄得互不往来。 现在修房分开,来去不再方便,可关系反而亲近一些。 桃儿娘时不时指点莲花怀孕期间怎么养胎,田贵也会教徐根庆怎么当家。 成长和成熟都是一瞬间,田贵在徐家村立足才真正给自己当家做主。 而徐根庆从莲花怀孕,也一下就有当爹的概念,开始顶门立户,他娘的话也不听了。 所以,秦氏要马上拿钱买肉买鸡,徐根庆就不愿意。 只说以后每天从田家买一个鸡蛋给莲花吃。 桃儿娘坐月子别人送的鸡她没有吃完,再加上自家养的小鸡长大,每天能捡一两个鸡蛋。 除自家吃,还能卖一个给莲花补补。 家里只买一个鸡蛋,秦氏自然就不能吃。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97节 莲花自己还没有答应,秦氏先就气坏了:从莲花有孩子之后,自己就没有计较多干活的事,现在连吃饭也要让! 她在家骂一天,趁着徐根庆出门下地干活,就把徐根庆放在莲花身上的钱抢走赶集。 因为用钱方便,李老实那里都是铜钱,没有银子,秦氏就从中取了一百文。 这个秦氏……江枝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她发现秦氏虽然三十多岁,可心理年龄只有十二三岁,顶多十五,不能再多了,还不如田桃懂事。 在这个世上,有的人年少老成,小小年纪就很明事理。 有的人却是到老都不知事,头脑简单,想法天真,明明犯错还很无辜。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生活就是这样的,自己所做都正确。 “你庆哥知道这事吗?”江枝又问,秦氏这次拿钱一百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就是不知道徐根庆怎么处理。 田小泉笑着道:“庆哥已经知道了,气得脸黑,知道他娘去镇上,就说不管了。 只让莲花姐把钱重新放好,一定要藏起来,以后别再被偷。” 江枝再一次叹气,那新房子里啥家具都没有,怎么藏? 空空的房子藏钱,自己闭着眼睛都可以猜出来。 莲花要藏钱,除了在床板底下挖坑,就只能塞到粮食袋里,或者放进地窖红薯堆里,秦氏只要有一点心不费劲就能找出来。 只是秦氏自个去了镇上…… “秦氏是一个人去镇上,你庆哥就真的不想去找了?”江枝现在已经有家长的感觉,一听秦氏独自出门,心里想的就是不安全。 也不是她多心,现在那些修路的民工还没有散,要是秦氏走官道,就要遇上这些人。 换成平时,有结伴同行,走官道还无妨,遇到人最多被人戏笑几句。 可现在那些民工已经在外面辛苦一个多月,人累腹饥肝火旺,脾气不好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如果翻山走小路,那就更不好了,独走山路荒野遇人,比遇鬼还可怕。 之前因为有人要来服徭役,村里还紧张了一下,让人在路口拦住。 之后徐家村的团结让人吃惊,旁边又有巡检营,没有民工敢冒头生事。 这一个多月相安无事,有人开始大意了! 村里无事不等于路上无事,江枝也不担心是自己多想,直接安排小泉通知人:“小泉,你让你庆哥马上去接他娘,不能单独走。” 秦氏这个白痴出事,最后倒霉的还是莲花和徐根庆。 田小泉和石猴子一听接人就笑,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不用庆哥去,老实叔今天正好要去镇上,他说顺道就能看秦氏想干啥!” “哦!既然李老实去了,那就这样吧!” 江枝听到李老实又骑老骡子去镇上,才想起李老实之前的确说过,他要去买些鞭炮和红纸,请夏秀才给全村人写对联……不过说的是明天才去,今天他就去了! 既然有李老实顺路,江枝也不再多说,她吩咐两个男孩子不要在外面时间长了,扯草打湿衣袖裤子要着凉,还是回家去烤火暖和一下。 石猴子和田小泉答应着慢慢回村,江枝也往秀才家来,心里慢慢觉得有点不对劲来。 李老实对秦氏是不是盯得太紧了? 在村里随时看着是怕那女人犯错,现在就连去镇上也要跟…… 男孤女寡,莫不是有什么意思? 不行,等李老实回来,自己得问清楚是不是对别人有心了! 江枝心里琢磨着,很快就走到夏秀才的新家。 这处房是“三正一小偏”全木构造的小院,可能也是全村用钱最多的房子。 秀才娘子之前卖了两把团扇六两,后来江枝进城去见霍二小姐时,又请小满帮忙卖了一把团扇。 还有用江枝的粮款买低价木料和抵去工匠师傅工钱,自己也整整花了九两银子,其中还没有算田贵和徐根生几人的工分。 虽然欠着江枝的钱,要还也很容易。 花了钱就是不一样,其他土夯房的厚重笨拙,而这处院子给人的感觉是真正的轻灵飘逸,就连住在里面的人都带了灵气。 江枝到时,厢房的竹窗支着,夏秀才在窗里抽查夏元背书。 屋里搭了木架,秀才娘子端坐着,一边飞针走线的绣花,一边听儿子朗朗书声。 气氛安详而平静,江枝站在门口都不忍进去打搅。 正踌躇间突然背后有人低声道:“江妹子,可有什么事,到我那边正房坐坐去。” 江枝吓一跳,回头见是正端着一筐菜的夏母。 第278章 夏家新希望 夏母头上缠着长巾,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虽然挽起衣袖的手因为下地拔菜冻得通红,可整个人神采奕奕,脸上再无愁容。 江枝道:“夏嫂子心情不错啊!” 夏母笑:“托你的福啊!” 屋里,等夏元背完,夏秀才脸上带着微笑道:“元儿,这篇《千家诗》可能背全了?” 夏元点头:“我能背下来!” 夏秀才微微点头:“好,每天再练三个大字……” 江枝的到来,打破刚才祥和的气氛,夏元过来恭恭敬敬行礼:“江奶奶好!” 对奶奶这个身份,江枝已经能坦然接受了,尤其是面前这个乖巧懂事的小学童。 六岁年纪的孩子,眼里都是沉稳。 经历过生活波折,又读书启蒙过的夏元从来不会在村里乱跑,每天不是陪着奶奶干活,就是跟犯病的爹爹在一起,要不然就替娘整理绣线,懂事得让人心疼。 江枝摸摸夏元的头:“听你奶奶说,你会背弟子规和三字经,真是读书的好苗子!” 被人夸奖,夏元含羞的点点头:“元儿只会背,还不解其意!” “哎呀!”江枝惊讶道:“瞧这小人儿多会说,能背都很好了,你还想解意。哎,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以后又是一个天才!” 夏母刚才还笑着的脸僵了僵,江枝也陡然察觉自己说错话了。 夏秀才就是个天才,天妒英才,对别人是夸奖的词,对夏家却是伤疤。 还没等江枝想法缓解气氛,旁边夏书言出声道:“世上并无天才,不过是天道酬勤罢了!” 可能是事事顺心,再加讲学时需要对着外人说话,夏秀才如今看着气色不错,就连说话都流利起来。 秀才娘子也道:“元儿性子静,只是就比别人多识几个字,当不得夸奖!” 这夫妻俩是一个比一个谦虚。 江枝现在已经知道,秀才娘子表面柔柔弱弱,可实际上性子最是坚贞刚烈,夏秀才患病科举无望始终不离不弃。 如今以一己之力扶助夫君,赡养婆母,抚育幼子,就连桃儿娘那生死之时,把自己逼晕了也能完成。 现在面对田家的感恩和自己的夸赞,秀才娘子还是温温柔柔,并无二致,让江枝越发佩服:“你们真是太谦虚了!” 夏秀才平静道:“光阴似箭,村里的孩子也应该多学!” 江枝眼睛一亮:“秀才公觉得该怎么教?” 之前的夜校基本上是以娱乐为主,学习上只是皮毛而已。 江枝从来没有想过正式开蒙上课。 毕竟村里居无定所,尚处在饥饿贫困中。 读书耗钱耗时间,乡下孩子已经是家里重要劳动力,没空上学。 更主要的还是教书是苦事,好人都要气出心梗,夏秀才病情不稳,担心被学生一气要发疯。 所以也没有说过真正教学,只希望能学习一些知识。 现在夏秀才主动提起,自己也可以顺势问上一问! 可江枝才说这一句话,刚刚还看着好转的夏秀才立即蹙眉陷入沉思,口中喃喃,又成了宕机状态。 他脑子还是不好使,只知道孩子们该上学了,具体怎么办他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唉,不行不行,这事急不得! 江枝赶紧安慰自己。 教孩子学习是个体力活,好人都要气病,夏秀才已经在好转,可不能急于求成又弄疯了。 心病还须心药医。 江枝没有谈教学,而是提起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事:“我准备请县令恢复书言的廪生资格!” 这是她冬月时去县城,跟向德金他们闲谈想到的。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夏母放下手中正剥的菜头,震惊的望着她:“江妹子,这话你当真的?” 旁边,秀才娘子和夏秀才都怔怔望过来,同样的期望和怀疑。 江枝点头:“这事一定可以办的。” 这些时间里,江枝观察到夏秀才病情反复,讲学时神采飞扬,可转眼又极度不自信。 这种病人他们其实知道自己很优秀,只靠简单的夸奖能起到的作用不多,需要的是更深层次的认同。 廪粮是官府嘉奖优秀学子的物资奖励,一月一斗糙米,两百文钱。 这种奖励是考取秀才功名时连续名列一等才有。 钱粮虽然不多,对学子有微薄补助,更是家庭的精神支柱和荣耀。 若说夏书言屡考不中,让人嘲笑还只是外界打击,只要进学堂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就能躲起来。 而被教谕免去廪生资格,就是对他以前的优秀进行否定,成了心里插刀的致命一击,这才彻底摧毁了他。 江枝以前也只以为夏秀才是考不中举人,又被嘲笑才郁郁成疾。 可现在看来,夏秀才其实什么都清楚,他只是走不出那个圈。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98节 对于从官府拿廪粮的事,她没有问过章县令。 这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自己说明夏秀才的情况,再说秀才公夜校讲学,教化民众,章县令一定会答应。 就是县衙不给粮钱,自己也可以私下贴补上。 只需要一个由头,话让向德金他们来说效果也是一样。 马上要过年了,自己一句话就能让这一家人过上一个开心的春节。 果然,夏秀才的眼睛渐渐明亮起来,整个人都充满神采:“县令知道我?教谕不会再责备我?” 江枝道:“章县令说过,民为本,你能教学村民,是读书人的典范,领取廪粮是应该的。” 她的话说得漏洞百出,可夏秀才一家并没有听出来,此时三个人都掩饰不住的喜悦。 夏母欢喜道:“书言一直都是优秀的!” 秀才娘子看向夏书言的目光满是柔情:相公的学识自然是极好,若是被县教谕夸奖,病也会好起来。 夏家其乐融融,满是希望和喜悦,徐根庆家里却是气氛压抑。 秦氏拿着钱独自赶集,徐根庆虽然气恼不愿意去找人,可心里还是放不下,气得在屋里打转:“我娘那人脑子是不是有病,天天的不消停,人家夏秀才一个脑子有病的都没她事多。” 莲花知道婆婆是眼馋自己能吃独食,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劝道:“以后要吃啥就给大家一起吃吧!你别只顾着我!” 徐根庆恼道:“这还不是家里缺钱,要不然哪里会这样算计。” 第279章 两人失踪 之前徐根庆担心会被人说不孝,事事都顺着娘,不敢让莲花单独吃点东西。 现在他也想通了。 娘话多,样样都依她,自己一家人就别想过好,还是莲花和孩子要紧。 等以后娘老了,自己和莲花自然会好好照顾她,不在这一时半会。 知道自家娘不靠谱,徐根庆把徐根宝家给的五十文钱,连同借回来的钱都让莲花收着。 可他没有想到,秦氏会硬抢了钱去买东西。 莲花看着徐根庆道:“娘已经走半天还没有回来,你还是去镇上接一下,路上人多!” 徐根庆没有接这茬话,每次娘总要吃点苦头才知道错,自己去接人,肯定要挨骂。 他拿起几根用剩的木块就往外走:“我去田家,找田叔做一个小板凳坐!” 农家汉都是“弯刀木匠”,平时在家用菜刀柴刀砍砍劈劈,总能用剩木树棒做些板凳木架什么的。 田贵手巧,以前在种地的同时,还负责全家人的翻房修家具。 到徐家村住窝棚时就已经给他自家做了床板凳子,现在又在家用杂树棒做桌架子。 徐根庆也想做几个小凳。 现在每户人家都在平平静静过日子。 新房修好,还要搭鸡圈,修猪棚、垒院坝,修土路,修修补补细碎的活做不完。 养着几张嘴的家庭事更多,牲口随时都要吃。 该放牛的放牛,该喂猪的喂猪,喂兔喂鸡就更偷不了懒,冬日也要下地扯草,要不然那些饥饿的嘴巴连起来,大得可以把人吞了。 不过忙归忙,繁忙才代表生气。 见过死地一般的徐家村之后,此时猪儿讨食的尖叫和满路撒下的羊粪蛋子都无比亲切。 江枝从夏家出来就又去了王小菊家,对她给村民发钱进行夸奖。 面对江枝的表扬,正忙着收拾家当的王小菊没有哭惨卖穷:“我能挣钱,不欠村里人情。” 挺好,请继续这样的桀骜不驯! 江枝很喜欢人硬气点,王小菊以前就敢在镇上强买强卖东西,脑瓜子还是够用。 刘氏和田氏在家煮猪食,新家新圈养上一头猪,旁边还养着两头牛,婆媳俩收拾得干干净净。 一看见江枝,刘氏就拉着她说王小菊现在变了,早早晚晚干活很勤快,不再像以前那样天天怨气冲天。 刘氏开心,江枝也开心,一个家里只要女人支撑起来,这家就能兴旺。 王小菊分家另外起了房子,自己动手就能丰衣足食,当然要勤快了。 江枝没有去徐根庆家,想着秦氏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自己处理。 在村里东家坐坐,西家走走,一晃眼就是两个多时辰过去。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江枝开始焦虑起来。 从徐家村到梨花镇十几里,按村人平素翻山越岭走习惯的脚力,买东西最多一个半时辰就可以来回。 秦氏和李老实还没有回来,难道真的出什么事了。 眼看着天阴沉下来,又要下雨,江枝坐不住了,还是去秦家里问问。 不料家里只有莲花一人在。 徐根庆嘴巴上说着要让他娘吃苦,怎么可能真这样做。 拿着木料在田家待了一会就回来,早已经往镇上去接他娘,按时间算应该马上就要回来。 “那就好!” 既然有儿子徐根庆去接秦氏,江枝终于放心,去仓房收拾一些药材就准备回山。 前一个月因为修房,仓房这边就住过几户人家。 装药材的篓子都堆放在一起,她正费力翻找时,突然听到有人跑过来喊着:“江婶子,江婶子!” 江枝出来一看,见是裤腿鞋上全是湿泥的徐根庆。 “根庆,你这是从镇上回来了?你娘呢?” 徐根庆抹一把脸上跑出来的汗,焦急道:“江婶子,我在镇上找了一圈,没找到我娘,也没有找到李叔!” 江枝眉毛一下就立起来了:“两个人都不见了?” 她把后半句话吞进肚子里:不会是私奔了吧! 见村长着急,徐根庆点头道:“婶子,我在路上问过那些修路的民工,他们都说没有看见女人去镇上,也没有看见李叔去镇上!” 民工在路上待了一个月,李老实经常骑着老骡子去镇上,不少人都认识他。 现在一问,居然都说没有看见人! 这可就奇怪了,秦氏没去镇上,李老实也没去镇上,按田小泉和石猴子的说法,两人是前后脚走的。 江枝略一思考:“你别慌,也别乱嚷,马上去把我们的人叫出来,我们分两路去找人!” 我们的人,就是指八人组的人,一年来这些人已经习惯说话要保密。 江枝觉得,这事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只是夏秀才不能找人,小满今天也在山上做事,能出去找人的只有田贵,武阳和徐根有。 到梨花镇有官道和小路,自己这边也需要分开找。 徐根庆非常庆幸今天江婶子在村里,自己在,肯定就挨家挨户的喊人了。 很快,八人组就知道了秦氏和李老实失踪的消息。 急匆匆赶来的徐根生一脸惊异:“去镇上就十二里,他们能走到什么地方去。 现在路上还有人在修水沟,莫不是被人塞进沟里了?” 江枝瞪他:“闭嘴,就你话多!” 其他几个人也过来。 跟着江枝下山,一直跟徐根有在外面干活的二瑞见面就问:“娘,是李叔他出啥事了?” 江枝沉着脸:“他最好是出点啥事!” 听到这满含怒意的话,旁边杠精徐根生扯了扯嘴角,暗暗替李老实念佛:老实哥,你最好是在外面摔个半死,要不然肯定要被收拾惨,挨打时我来拿棍子轻点打! 李老实跟秦氏莫名其妙的在外面不回来,害得出人去找,真有什么事还说得过去,要是两人是在玩……嘿嘿! 江枝已经开始吩咐众人:“田贵,你带武阳、根有走官道,一路打听着过去!根庆、二瑞,根生跟我走小路!” 再说此时的官道上,民工们还在清理最后一段工程,他们已经陆续有人完工返乡了。 天上虽然没有下雨,可雾蒙蒙湿漉漉,树林里雾气凝结成水珠滴答。 剩下的民工聚在崖边稍干地方,烧起一堆火,烤着湿鞋湿衣。 山里的柴禾也是湿的,不太好烧,黑烟滚滚,四下乱飘,熏得人眼泪长流,咳嗽不止。 第280章 山路找人 虽然徐根庆在官道这边已经打听过消息一次,别人都说没看见,田贵带着武阳和徐根有,还是顺着官道再次找寻。 这三人稳重,田贵和徐根有年纪也有,跟周围民工好沟通。 只要遇上有干活的民工,三人就会去打探一番。 询问是否有看见一个独身女人和骑老骡子的男子通过。 这里的官道上虽然不是车水马龙,但一天过上十几趟行人总是有的,民工万一晃神看差了眼呢! 除去询问,三个人还不停看向道路两侧。 看官道两边高高的茅草坡,看那些刚刚修好的水沟,还有道路下的过水涵洞。 徐根生那个乌鸦嘴说什么:是不是埋进水沟里太吓人! 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修路的民工人来人往,李老实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还带着一个骡子,就是想藏都藏不住。 可是,越是不相信就会这样想,弄得大家都紧张兮兮。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199节 三人就这样一路走,一路问,眼看已经快到梨花镇还一无所获。 心里渐渐觉得,秦氏和李老实肯定没走官道,倒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在见到路边烤火民工,田贵惯例问一句:“几个兄弟伙,今天看见一个穿了蓝色衣服,戴着斗笠的单身女人去镇上没有?” 民工们大笑:“这路上,就连母耗子都是有猫陪着走,怎么可能有单身女人。” “现在要过年了,路上人多点,但绝对没有单身女人走,我可是看得清楚。 不过有好几辆遮挡严实的马车经过,你说的女人在不在里面就不清楚了。” 田贵听得眉头紧锁,这就有点麻烦了。 大冬天里,冷风嗖嗖,马车都是用帘布遮挡过的,民工看不清楚很正常。 连番的来问人,这些民工也好奇起来:“你们是徐家村的人吧!什么事要出来找人?哎,你们村怎么修房那样快的?” 有人对徐家村的事非常感兴趣,一连声的追问。 这事可不好说出去,田贵三人只说是来了远门子亲戚,怕走错路,要接一下。 一边应付着别人的问题,一边赶紧离开。 看来路上没有出现,他们只能进入镇里再找,找不到秦氏,至少要找到李老实。 官道无果,再说江枝四人走的小路。 从徐家村走平坦一些的官道去梨花镇,要多绕三里路。 没有车时,一般村民步行都喜欢翻山。 在距离徐家村不远的官道旁分出小小路口,一道只有两尺宽的石板桥隐在荒草丛中,现在桥下河沟无水,只露出润湿的卵石河底。 这种石板桥在山区很常见,既做拦河的堤坝,又供人踏步。 江枝踏上石板,偏头对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徐根庆问道:“你说你也走过山路去镇上的,一路啥都没有看见?” 徐根庆道:“我当时走的急,没有仔细看周围。” 江枝点点头,之前没有仔细看周围痕迹,这次就必须好好看了。 之前徐根庆是先走路翻山去镇上接秦氏,没有找到人,然后再顺官道回来。 这里的山路都是村民走捷径踩出来,草旺路窄,两边长着倒刺的藤蔓植物挂扯得裤脚“呲啦”着响。 还有那些半人高,已经变得枯黄依然有锋利边缘的“丝茅草”,稍微不留神就要割破皮肤。 平时对这些植物需要绕着走,这一次,道旁高高的草窠子、厚厚的藤网下都必须仔细看一眼。 仔细看就会有发现,很快湿地上老骡子踏过的新鲜脚印就出现了,方向也正是去镇上。 那应该没问题啊,为什么找不到人! 江枝心里疑惑,都不用她再说,几人顺着脚印就往镇上去。 “娘,老骡子在这边站立了好一阵,还拉了一堆屎!他们好像拐道进沟。”徐二瑞走在前面大喊。 江枝走过去一看,果然一堆新鲜的骡粪,还有乱七八糟的脚印。 徐根生嚷嚷道:“这不就是老实哥留下的吗? 根庆,你之前走这路就没看见这些东西,你眼睛长到后脑勺上了啊!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肯定你娘跟老实哥钻茅草坡了,还害我们跑来找人!” 徐根庆脸涨得通红,他跟莲花才这样做过,现在听到徐根生张口就说钻茅草坡,心里顿时突突乱跳,脸上也羞臊起来。 可跳归跳,臊归臊,一直紧张提着的心莫名就放松下来:只要娘没出其他事就好。 只是被大嘴巴根生娃这一嚷嚷,他面上还是挂不住,气得一巴掌就挥过去:“要你胡说八道。” 徐根生抬臂挡住他的攻势,回手就还了一拳,怪笑道:“秦婶子替你爹守了十年寡,想再嫁人不过份。 要是真跟老实哥好上,人家老实哥都不介意你娘大几岁,你多一个爹也不吃亏……” 不顾徐根庆要吃人的脸,徐根生是越说越来劲了。 眼看徐根庆恼羞成怒两人就要打起来,江枝喝住话多的徐根生:“你少说两句,现在我们还是要找到人再说。” 徐根生嬉皮笑脸:“这时候不好去找吧!” 江枝却道:“你那脑袋里装的啥东西,李老实和你秦婶子不是那种人。 况且你仔细看看,这地上不光是有骡印,还有木棒划过的印子……” “娘,你们快过来,这里有血!”二瑞在不远处的草丛后喊着。 就徐根生和徐根庆斗嘴的这一阵,徐二瑞已经进沟查看了。 他性子稳,经历的事多了,现在做什么事都认真。 刚才只看见骡子印,没有看见人,那就不能松。 于是二瑞就顺着进山沟的小路再找,果然被他看见血痕。 一听有血,徐根庆和徐根生顿时紧张起来,飞快跑过去。 江枝也急步赶到,一看地上的东西,眉头就皱起来。 这里是山沟,自然会有一条小溪流,水不多,只在石缝里蜿蜒流着。 此时几块石头被人搬开,留下的石坑里聚着清水,旁边石头上,几滴鲜红的血渍很明显。 徐根庆此时已经额上见汗的道:“我之前走时,真没有看见那些骡粪,也没有看见这里有血,我娘他们……不会真出事了?” 没有人回答他,这些山上是有野物的。 老虎狗熊不常见,现在是冬天,蛇也不会有,但会遇到獾子,野猪群,金猫和从高山下来觅食的羚牛。 现在江枝也不知道遇上什么了:“别乱猜,我们先找人再说,就这几滴血,说不定只是丝茅草割了手!” 竹木入肉:以丝茅草烧过研末,调猪油涂抹患处。 第281章 秦氏丢钱 见到血,徐根生也不敢乱开玩笑了。 四人都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 徐根庆和徐根生走在前面,二瑞退到江枝身边,把自家娘护住。 这里山势狭窄,两边树林茂密,将一条山沟遮挡得阴沉沉的。 徐根生压低声音道:“以前这里面有几户人家,这次兵乱,他们好像没有走。”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因为每处山地能耕种的面积有限,山民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散居,这条山沟里就居住着四五户人家,跟徐家村的人也认识。 可梨花镇受袭那晚,这里的山民没有逃过一劫,被挟持走了,这里就此废弃无人居住。 平时徐家村的人翻山到镇上,也不再进沟来。 大家沿着一条被草遮挡得只剩脚掌宽的小路往山沟里走。 骡子和人出来的脚印清晰可见,血滴也越来越多。 这里距离徐家村隔着两个山头,应该是受伤来不及回去。 走进山沟百米远,转过一处急弯,里面山势一宽,赫然出现一个小小谷地。 谷地中央,一条山溪水流向外面,大小不一,长满荒草的地块分布两侧层层排列。 这些田地大的宽有三五米,小的就如同一张门板,都用碎石垒边,整整齐齐,再配合竹林果树,仿佛是桃花源重现。 可在靠近山崖,几处失了人气而败落的茅草屋,还有破坏倒塌的院墙,让这处避世净地显得阴森恐怖。 流民搬空这里的东西,也不愿意在这里定居。 不过,此时这里却有了生机。 一头老骡子正在距离最近的一间废屋外悠闲自在的啃着草,看见有人来,也只是抬头看一眼,又低头继续吃,好像这里的草格外美味! 果然在这…… 四人脚步一顿,徐根庆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踌躇着不知道是进还是退。 刚才还张嘴胡说八道的徐根生此时也像是哑巴新娘一样,不仅闭嘴,还羞答答的扭头瞅地,如同地上突然开出一朵喇叭花。 江枝只感觉一股郁闷之气从心底直冲上脑门:自己这个战地记者该领勋章了,还得是菜花形状的屎黄色,回去就熬柚子叶洗澡祛祛晦气。 只有徐二瑞无知无觉,直接过去牵了老骡子的缰绳:“娘,骡子绳缠着树桩子,没新草吃了!” 被二瑞这一打岔,江枝也回过神来,这时候可不能耽搁久了。 无论发生什么事,总不能让人家儿子等在外面。 她立即双手插腰,气沉丹田,声如洪钟的大喊一声:“李老实,你给我滚出来!” 声音响亮得在山谷中回荡:滚出来……出来……来! 几乎就在声音消失的瞬间,从废屋里蹿出一个人来。 李老实捏着自己的手腕,手中挂着半条布巾子,看样子正在包扎。 他出来还没有看见人,先就应着声:“在呢在呢,是江嫂子来了啊!老天爷嘞,你们可算是来了,快来帮我的忙!” 帮忙? 几人面面相觑,不过看见李老实衣衫整齐,心里那点怪异也消失了。 徐根庆奔过来,一把拉住李老实:“老实哥,我娘在不在……里面?” “在里面,快去快去,哎呀,就跟一头老虎样,我按都按不住!”李老实抱怨着。 徐根庆丢下李老实赶紧进了那废屋。 江枝本来打算进去,脚下一顿,回头瞪他:“李老实,你说啥意思?按什么按!” 李老实苦着脸,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说错了,不是按,是拉!你看嘛!我的手都被抓伤了,流很多血。 那婆娘又板又跳的,非要去寻死,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们来!”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00节 听他越说越不像话,江枝一把扯了李老实的衣领拉到旁边,压低声音问:“你们究竟发生了啥事,仔细说清楚,要是做了坏事,我就骟了你!” 一听要骟自己,李老实连手腕上的伤都不捂了,一蹦三尺高,拍着胸脯道:“江嫂子!江村长!我李老实是个老实人,从来就不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你可别冤枉我啊!” 自己一句话就让李老实反应这样大,江枝顿时哭笑不得,赶紧拦住就要赌咒发誓的李老实:“没做坏事就好,你赶紧说说为什么不回去,害得全村都出来找!” 李老实像是被污了清白的小媳妇,满脸委屈,说得捶胸顿足:“我是听石猴子他们说的,说秦氏抢了儿媳妇的钱独自去镇上了,我想现在道上那么多民工,她一个女人走在路上,肯定有人说骚话,就顺便也去镇上……” “先人嘞,就丢了一百文钱这点大的事,她就要死要活的呀! 一会要跳崖,一会要碰树,还非说啥子不活了,要死在这里等山老鸦吃了她。 按都按不住,拉又拉不走,我、我一个人怎么能回来嘛!” 江枝简直是无语死了。 自己兴师动众,担惊受怕的找人,甚至连李老实带着人私奔的想法都出来了,就是没有想到是秦氏丢了钱不敢回家……这叫哪门子事! 破屋里,秦氏缩在满是尘土的墙角瑟瑟发抖,徐根庆拉她起来:“娘,快点回家了!” 秦氏抱着头不动:“不,不回去,不能回去!” 徐根庆劝道:“钱丢就丢了,我们先回去,以后再来找就是!” 秦氏抬头,哭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满眼惊恐:“不能回去,你爹要打死我的。丢了钱,你爹要打死我!” 想起大嫂跟娘吵架时,说过娘以前偷家里的钱挨打,徐根庆低下头,沉默片刻后才道:“爹已经死了,他不会打你的。” 秦氏拉住徐根庆的手,抽抽噎噎道:“我不是想吃,是想莲花怀孩子……总饿的慌!我……饿得慌!我以前……以前不敢说……” 她话说得颠三倒四,一会是莲花饿得慌,一会是自己饿得慌,都分不清怀孕的是莲花还是她! 徐根庆担惊受怕熬到现在,见娘还在胡说,忍不住就喊了出来:“你丢了钱还有理,不回家非得等着人来找。一天天的就你事多,跟我回去!” 谁知他这一吼,秦氏尖叫一声,推开他拔腿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我去找回来,别打我,我去找,去找!” 此时,江枝和李老实站在外面刚说完话,就见秦氏披头散发的冲出来。 江枝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李老实已经一把将秦氏抱住按在地上:“别让她跑,她又要去寻死!” 第282章 吃鸡的由来 秦氏被按住,徐根庆和徐根生也追出来了。 江枝拉开李老实,自己抱住使劲挣扎,双手乱抓的秦氏,努力安抚着:“秦菱,别怕,别怕!” 听到江枝的声音,听到自己的名字,秦氏这才安静下来,回头看看身边的徐根庆等人,又看着江枝。 就在江枝以为秦氏要说什么时,秦氏突然抱住她的胳膊放声大哭起来…… 众人都散开了,徐根生跟李老实去找钱。 秦氏把钱丢了,具体丢失在什么位置她也说不清楚,好在是连钱袋一起丢的,方便寻找。 一百文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够一家人买油买盐吃几个月,也只是两天工钱。 徐根庆则陪着秦氏,听她絮絮叨叨说以前的事,偶尔也宽慰几句。 秦氏眼泪汪汪:“你那时候还吃着奶,我坐月就想吃……饿!我想吃一只鸡!” “你奶说鸡要给秋儿和你大哥吃,我只能喝汤,喝汤好,喝汤才有奶水。 你爹也说我是长辈,好汤都交给我喝了,鸡肉就要让着孩子。 我想吃肉,可炖一只鸡我就只能喝一碗汤!” 徐根庆道:“以后我们自己多养鸡!你可以吃鸡,不能再偷钱悄悄买吃食。” “真的能吃鸡肉,不是我喝汤,肉必须让给莲花吃?”秦氏问,她不相信。 见娘口口声声不离吃鸡,徐根庆很是别扭道:“你是我娘,当然一起吃肉,莲花吃啥你就吃啥!” 从秦氏和徐根庆很是幼稚的对话中,江枝听明白了些什么,不禁有点动容。 秦氏是徐家娶的继室,徐根庆的爹比她大十几岁。 那时候的秦氏虽然已经生下孩子,其实只有十六岁。 家里把本来杀给她坐月的鸡,让给已经十二岁的继女和四岁的继子吃,而她自己只能喝鸡汤。 秦氏不愿意,可闹别扭也不起作用,哭一场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吃得香甜。 这对本来就非常馋肉的秦氏来说很残忍,每次说想吃就会被家人教训:你一个当长辈的,已经喝了鸡汤,怎么好意思还跟孩子抢食。 于是还没有出月子的她丢下孩子,偷了家里钱,去镇上买东西吃。 东西还没有买到,很快就被家里人追回去。 偷钱是大罪,身子还弱的秦氏就被徐根庆的爹狠狠打了一顿,差点打死,身下出血,躺了几个月才起床。 娘家人知道女儿生孩坐月子,在婆家有吃有喝还偷钱,做这样丢脸的事挨打都是活该,也把秦氏训斥一顿,对外只说她生了月子痨,病了。 等到伤好之后秦氏就老实了,对鸡这个东西再也不吃。 从此不愿回娘家,自然跟徐根庆的爹也亲近不起来,连碰都不能碰,挨一下就恶心想吐。 男人也嫌弃她不懂事不听话,两人就这样分房各睡各的,每天该干活就干活,该睡觉就睡觉。 直到丈夫死去,上面的老人离世,她都规规矩矩老实本分,是小满奶和徐家村人眼中口中的老实人。 不过当她成婆婆后,就开始跟继子和大儿媳妇为吃食吵架打架。 继子媳妇自然不会让着这个“贪嘴”婆婆,婆媳俩打闹几年。 对女人怀孕,秦氏是矛盾的,她想要孙子,又怕有小孩子。 她觉得莲花有孕,自己就会重新开始以前的生活。 这对秦氏来说并不是那么美好,甚至是恐怖的回忆。 她迫不及待的抢钱买东西吃,怕以后吃不上,结果钱丢了…… 以前为了十文钱差点被打死的经历太痛苦。 现在丢一百文钱,秦氏觉得自己肯定会死。 她想跳崖,结果被一直跟在后面的李老实拉住。 秦氏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不停解释自己想买东西吃的原因。 现在钱丢了,她又翻来覆去说以后再也不买了! 江枝直接对徐根庆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可以不办其他的东西,一定给你娘和莲花炖一只大大的肥鸡,就让她俩吃个够。”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月子仇不共戴天,秦氏这个心结就更重了,她心里对鸡成了执念。 徐根庆连连点头:“行,我就在根有哥和田家买鸡,让娘和莲花都吃!” 他借着一两银子,要买鸡吃还是够的。 时间很快过去,眼看就要天黑,树林里光线就更差,众人都不敢在这片废墟多待。 李老实和徐根生没有找到秦氏丢失的钱袋。 钱没找到,李老实对哭丧着脸的秦氏道:“才一百文钱,多大点事,这钱我给你垫了就是,回去别吵吵闹闹寻死觅活的丢人。” 秦氏扭过头不说话。 李老实摸摸自己的手。 为了不让秦氏乱跑,他两只手都被秦氏抓伤,上面几道深深的血槽,回去还得敷药粉。 等回到村里,天已经全黑,田贵三人也回来了,一见到李老实就问:“老实,你们跑哪里去了,到镇上没有?” 李老实嘿嘿笑:“没去镇上,脚崴了,就在小河沟那边歇了一会!” 他没有说秦氏,田贵几人也知趣没有再追问下去。 江枝当晚没能上山,只能在村里住一晚。 第二日,李老实一早就去镇上买回红纸,江枝又请夏秀才写了春联,这才跟二瑞回山过年。 春节前惯例的“扫扬尘”、挖檐沟。 虽然两家人的房屋周围早已经修理得平平整整,还是用竹竿绑上一束竹枝,把屋顶扫一遍。 烟熏后在房梁上结下的灰穗子被扫落下来,然后再铺在人走的路上。 至于为什么要人踩,是有说法和讲究的。 就好像花生种子的壳也要倒在路上踩一样,花生壳被人踩过,才会下针扎进土里结果。 “扬尘灰”等人踩实后,房顶上的烟灰穗子就不会掉下来,污染煮饭人的衣服。 然后又是给几棵果树喂饭,期待明年能有好丰收。 连续三天没有下雨,大年三十这一天,天空突然下起雪来,这在巴郡很是难得。 大片大片的雪花洋洋洒洒飘落下来,很快就在树叶和屋顶铺上一层白。 妮妮还没有见过这样这样大的雪,在院里欢呼着去抓那些雪花。 才一岁半的彩霞更是第一次见雪,裹着小斗篷,戴着虎头帽,小脸红扑扑的,呆呆望着天空出神。 妮妮用树叶子接住一片雪花,兴冲冲跑过来:“妹妹,快看雪,六个角角!” 彩霞手指着天空,发出惊叹:“哦呀!雪,多、多!” 山林里的野猪需要顶风冒雪的扛过寒冬,而佩琪正趴在自己温暖的干草小屋里。 先是抬头看一眼外面两个尖叫跑笑的小女娃,然后就把注意力放到灶房门口。 今天厨房里很香,自己一会也该有好吃的了。 第283章 第二个团年饭 下雪了! 不光是妮妮和彩霞开心的扑雪,所有人都站在外面,仰头看着天空。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01节 鹅毛大雪纷飞,无声无息,明明视野中到处都在动,可整个世界又仿佛静止一般。 面对如此美景,江枝想吟诗一首:“……一片二片三四片……” 小满爷搓着烟杆:“下得好,难得下一场雪,土里的虫子全部冻死完,开春好长庄稼!” 徐大柱摸摸自己的腿,今年感觉好受多了,这时候脚板底有点痒。 春凤提着猪潲桶从木棚子那边过来,人还没有吃饭,先得把猪喂好,这样冷的天,猪饿了扛不住就要翻圈跑出来。 她看着在飘飞的大雪笑:“房顶都落白了,如果堆起来,我就带妮妮彩霞堆雪人。” 这只是一个想法,雪很难堆起来的,最多半天就会化成水。 春凤才踏上两家之间的路,就被佩琪拦住,大野猪拱着她手中的木桶不让道。 春凤一巴掌拍在佩琪的背上:“知道了,知道了,马上给你舀。人家小猪吃点东西你次次都盯着,真是一点都不吃亏!” 佩琪被拍得啪啪响也纹丝不动,还是顶着木桶不让路。 春凤没办法,只得道:“今天给你两桶红薯,吃够总可以了吧!你看谁过来了,再不让,你要挨打了!” 路的那边头,江枝抱着菜正过来。 佩琪瞬间转身,踏着雪地小跑着过去迎接。 灶房里,小满奶和巧云在准备团年饭。 妮妮又挤在灶台边烤火。 煮好的腊肉刚出锅,热气蒸腾。 巧云把肉条放到菜板上,用刀切下指甲盖大的一点腊肉尖,顺手就塞进妮妮嘴巴里,妮妮吃得眉开眼笑。 彩霞被小满奶抱着,专心致志看人用木棍拨火,还有灶膛里那有烤得喷香的红薯。 厨房里“偷嘴”不算偷,菜板上的肉也是最好吃的。 这也是春凤和巧云不愿意回村的原因。 在山上多自由啊,想吃什么就可以吃,不用藏着掖着怕人看见。 堂屋里,李老实跟二瑞正摆桌子,这是两人刚从山下用骡子驮上来的。 别人修房子,小满家没修,但请驿站那边的木匠给做了一套桌椅。 崭新结实的八仙桌,四条高长凳,还有一个特制的高脚靠背椅。 李老实摸着八仙桌满意道:“一家人就得有这样的桌子才体面。” 小满则整理着高椅,这是他给大哥做的,以后大家坐在一起吃饭方便。 贴春联,放鞭炮,团年饭终于做好,凉的热的摆了一桌子。 比起去年还是李老实送的一条肉,今年就丰盛多了。 除去买的猪肉和鱼,自然还有自家养的鸡和兔,另外就是各种菜。 身为农家的唯一好处,就是能吃到极致的新鲜。 比如这一桌上,这盘荤菜半个小时辰前还在吃旁边那盘素菜。 鸡是刚刚才杀的,菜也是刚刚从地里拔的。 就连江枝心心念念的小酥肉都有,这可是小满奶最拿手的菜。 请过家神,大家开吃。 小满爷和小满奶坐了上位,其他人都各自入座。 人有点多。 小满家五个,老两口、春凤夫妻和小满。 江枝家三个,小夫妻和江枝。 再加上李老实,两家人刚好坐满八仙桌,多出一个挂角的。 那个挂角就是徐大柱,他坐在特制的高背带扶手的椅子上,再系好布带,这样稳稳当当,不担心滑下凳子。 两个孩子在厨房就被喂饱,这时候彩霞已经哄上床困觉了,妮妮乖乖在旁边玩,也不上桌。 小满爷率先端起酒碗:“大家能吃到这口菜,能喝到这口酒,是天意,也是我们辛苦一年挣来的,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吃饱喝足不遗憾。 所有的烦心事都从今天过去,明天就是好前景。 还望来年你们都顺顺利利,健健康康,挣大钱!” 老人的思想很简单,儿孙好才是真的好,平安排在前面,能再挣钱就更好了! 听到小满爷说挣大钱,大家都笑起来,纷纷端起手中的酒碗:“来,喝一口!” 碗中的酒是向德金上次托江枝带回来,专门送给老爷子的,是平川县有名的好酒。 巴郡产烈酒,男女都能喝,干活累了小酌一杯缓解疲劳。 这时候清亮亮的酒水下喉,从嘴里烧到心里,每个人的身上都暖和起来。 屋外大雪纷纷,屋里欢声笑语。 李老实抿一口酒,皱眉咽下,这才咂咂嘴道:“老爷子,日子这样好,你和太婆一定要身体康健,以后好酒好菜吃不完!” 小满奶笑得皱纹舒展:“我们两个老的现在已经满意了,老实,你啥时候也兴一家人呢?” 李老实笑嘻嘻:“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啰,不想那些!” 小满爷摇头:“老实,人一辈子怎么能不成亲生子呢,你年纪不小了,好好干一年,争取明年娶媳妇,年纪大点的也行,只要人踏实懂事,以后有个知冷知热的!” 小满坐立不安,江枝在旁边笑,团年饭上,一问工作,再催婚,是必须上演的保留节目。 小满已经被催婚了,只不过他说现在还没有修房造屋,还不急。 想到现在村里都修了房,自家又因为要让别人只能推后,暂时没有房,江枝说慢慢帮着寻摸,小满爷也就不好说什么。 可李老实就不同了。 这一年里李老实不愿意种地已经成定局,不过他喜欢跑腿,喜欢操持杂事,山上山下跑不嫌累,江枝开年制药需要打杂的人,就不催他种庄稼。 可一把年纪还不成家,就连孩子都没有,以后养老送终都没有人操办,自然就成了小满爷奶念叨的重点对象。 李老实显然是应付惯了的,不管小满爷怎么说,他只笑着敬酒。 说到最后,两人喝得满脸通红,被众人强制下桌去休息。 对李老实跟秦氏的事,江枝问有没那心娶,早说早办。 李老实跳着脚叫屈,说没那回事,没那样想过。 只说自己都是靠别人养的,拿啥养女人。 他还说得头头是道,一边说一边掰着指头算:“我如果娶媳妇,就要对人家好,至少几间房总是应该有的,我现在住得好好的,修房……太累了!” 李老实想着就摇头,他现在住的房子是仓房,吃饭也是东一家西一家,谁家女人愿意跟自己这样住。 “吃食上不敢跟你家比,以后每个月好好吃一顿荤腥总是应该的。” 他自己就贪吃,再来一个跟自己抢吃的…… 哪怕全部给女人吃都可以,就怕娶来媳妇嫌过得不好,随时钻别人窝棚怎么办? 李老实越说越丧气,说自己还不如不操这个心! 哎,还是被那个“三天饿九顿”,饿跑的小媳妇伤到心了。 毕竟那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成家,可惜生不逢时。 第284章 可算是出了这口气 这一顿饭吃得随意而轻松,不再是第一年上山时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随着小满爷和李老实喝醉下桌,小满奶也去给大家烧醒酒汤。 几个年轻人还没有吃够,春凤端着酒,拉住徐大柱对江枝道:“婶子,这杯酒是我们俩敬你的。柱子哥现在身体越发好了,他要感谢你。” 徐大柱也道:“婶子,我不喝酒,这酒就让春凤帮我喝!” 在江枝眼里,春凤和大柱就像自己的下属,晚辈,子侄,俩人能走到今天实在不容易,以后也会越来越好。 她端起酒碗:“你们两个明年能不能给我再添一个小孙子?” 春凤大窘,脸一下就红了,支吾着道:“婶子,这还得看缘分!” 她前几天悄悄给江枝说,大柱身体比以前好多了,没想的现在婶子当面就提孩子。 徐大柱在旁边也涨红了脸,尴尬道:“还是让二瑞再生一个!” “你们说我啥?” 听到提到自己名字,二瑞一脸懵的看过来,嘴里还叼着鸡骨头。 巧云正在分汤盆里最后的鸡肉,二瑞一块,小满一块,她听到刚才春凤嫂子跟娘说的话了,于是笑着道:“娘说妮妮该有一个弟弟了!” 二瑞“哦”一声:“那就让小满赶紧取亲。明天初一下山拜年就找一个,定亲摆席,两个月就能怀上!” 他说得比买狗还容易,小满气得瞪他:“我又没答应成亲,急啥急,我才多大,李叔人家都不急。” 幸好小满爷喝醉走了,这话若是被他听到,肯定要说李老实带坏孩子,必须马上娶媳妇。 春凤见这事已经推到小满身上,顿时一乐,赶紧岔开话题:“婶子,明年真的要制药了?工坊准备在哪里?” 这事,江枝以前就说过,暂时在山上提纯驱蚊药水和做蚊香。 如果销量大,就要雇人在山下做,具体情况随时有变。 另外,自从冬月时跟霍二小姐谈过,制作各种冲剂的事也正式列入日程。 村里修房,江枝没有修,除年前时间紧迫之外,也有这个原因。 制药会有一定的废水污染,尤其是化学制剂,江枝一直都在考虑将工坊建在哪里合适。 建在山上路程不方便,大量药材搬上运下很麻烦。 建在村里,气味和废水,灰尘对周围有影响,不适合跟居民区放在一起,江枝就想在靠山的地里单独修建。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02节 霍家的作坊除在城里有一个药坊之外,主要的药材处理还是在城外一处庄子上。 那里不仅有制药坊,还有药田和雇工,里面的雇工也全是本家庄子上的。 不过,通过这大半年观察,又有集体修房活动,江枝也在徐家村挑选出自己信任的人,以后可以做为心腹使用。 作坊地址她也有了新发现。 饭桌上,江枝跟春凤规划着新一年的安排,巧云在旁边认真听着。 她知道,以后娘要做的事,自己需要全部明白。 因为娘说过,能让娘轻闲下来才是大孝,比如说那驱蚊水和蚊香的调配都是她在管,明年还需要做得更多。 徐大柱也在旁边默默听着,他行动不方便,再有心也无力做更多的事。 小满性子急,家里最主要的还是靠春凤。 旁边,二瑞和小满还在猜拳喝水。 拼命一年,难得的一次放松心情,两个大男孩笑得好开心。 只有佩琪不开心,它现在大了,不能再随便进房间。 虽然已经吃过食,还是眼巴巴等着再吃一顿。 山下的徐家村里,各户人家也在吃团圆饭。 秦氏望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陶盆眼睛都直了,里面有白生生的鸡肉和白生生的萝卜。 鸡汤香味很浓,油水也足,还没有吃,她已经能想象味道该有多美。 “娘,这鸡是给你吃的!”徐根庆没有食言,他真的杀了一只鸡给秦氏吃。 除去鸡,还有莲花喜欢吃的红烧肉,和一盘青菜,这些东西都是他亲自下厨做的。 钱反正都借下了,用完就再借,用完就干活还,人活着总不能让尿憋死。 江婶子说过,女人怀孕时最累也最脆弱,平时受的一点小委屈,这时候会变成十倍大,还会记一辈子。 对这个说法,徐根庆没有体会,也不是很能理解。 孩子好好的在肚子里,不影响吃不影响动,莲花现在该走就走,该睡就睡,好像没有变化,怎么就要特别照顾了。 没有怀孕,无法感同身受,徐根庆虽然不懂其中有什么问题,但秦氏现在口口声声说的都是怀孩子时、坐月子时有多辛苦多难,难受还不敢说。 徐根庆就想,莲花现在也在怀孕,是不是也这样难受,也像娘一样没有说出来。 娘辛苦是爹和奶的不对,莲花要是也辛苦就是自己的不对了。 不能等二十年后,等儿子长大像自己一样,再听到他娘莲花的哭述,骂自己连肉都舍不得吃。 现在,娘想吃鸡就给她炖一只鸡,莲花要吃肉就吃肉,自己吃青菜就是。 再说娘和莲花要是分点给自己,也就够吃了。 徐根庆这里还当在哄孩子呢,两个女人已经欢喜得不行。 莲花自己还没有吃,先夹起一块肥肥的红烧肉放到徐根庆碗里,笑得很开心:“庆哥也吃一块!” 看,果然莲花给自己吃了,徐根庆也很开心。 旁边,秦氏没有说话,她端了陶盆到自己面前,丢下筷子,抓住鸡腿一撕,一个大鸡腿就到手,立即塞进嘴里,吃得狼吞虎咽。 莲花跟徐根庆对视一眼就转过头,当成没有看见,自顾自吃着红烧肉和饭,可眼角余光还是瞟着婆婆。 以前从大嫂跟婆婆吵架中,莲花就知道婆婆贪嘴买吃食,偷家里的钱差点被打死。 大嫂每次吵架都把这事拿出来说,每次都能把婆婆气得哭一天,而且听说早已嫁人的大姑姐也一直这样骂她。 莲花有些同情婆婆,一件事说二十年,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这次婆婆又抢钱去买东西,当着自己面找到钱袋,强行拿走一百文。 结果钱丢了不敢回来,说来说去还是为担心以后有点好的不给她吃。 婆婆这是贪嘴吗? 秦氏此时也不管儿子儿媳在偷偷看自己,她只管使劲吃。 结果吃得太急,才几口鸡肉就鲠住,上不得气,顿时卡得翻白眼。 莲花赶紧放下筷子给她锤背,徐根庆没好气道:“娘,你慢点吃嘛,家里就三个人,又没有人跟你抢!” 好在有莲花前胸后背一阵搓揉,秦氏吐出一口还没有嚼碎的鸡肉。 等她换过气来,眼泪都噎出来了,口中喃喃自语:“可算是出了这口气,差点憋死我了!” 她抽了两下鼻子,顾不上擦眼泪,伸手把另一个鸡腿放到莲花碗里:“莲花你也吃!” 第285章 留守儿童 莲花没有吃鸡腿,徐根庆也没吃,还是秦氏自己边吃边抹眼泪吃下去! 不光是那鸡腿,一整只大肥鸡都是秦氏独自吃完的。 可她吃不下,撑得发吐,吐了又吃,最后一口咽下去,才心满意足道:“以后我再不念了!” 无论贫穷富裕,无论太平还是战乱,村里人都在过年。 李老实掏钱买的纸,夏秀才提笔落墨,给每户人家都贴上春联,配上新新的墙,哪怕家家都穷得叮当响,依然是喜气洋洋。 虽然分了家,徐根宝和王小菊还是在大哥家团年。 大人孩子满满一桌,菜品也是一桌,跟往年相比,什么都没变。 唯独少了在路上病逝,连尸骨都没有带回来的老爹。 这一餐自然没有欢喜,刘氏眼睛红红的,简单吃了几口饭就下了桌。 孩子们还饿着,几个大人也没有吃饭,田氏把桌上做好的几道菜两家分了分,就各自端回家。 现在两家已经分家,各人有自己的院子。 王小菊把饭菜带回来。 刚修的房子,空荡荡还没有任何家具,趁着饭菜是热的,她直接将碗放在一个簸箕里,再把簸箕往床头一放。 孩子拉过来,一家三口重新开始吃。 在外面弹棉花小半年,她早已经习惯这种简简单单、蹲地吃饭的事,哪怕在床头吃饭也津津有味。 此时的家虽然还不像样,王小菊心里却生起一团火。 在这房子自己想怎样就怎样,再不用看人脸色,也不担心一句话得罪人。 她笑嘻嘻从菜碗底翻出肉丸子,给儿子一个,丈夫一个:“根宝,我们明年出去走远点,多挣点钱,把柜子,衣橱都添上,再置办雕花大床,八仙桌,八宝架,脚凳。 后年就能给磊子在镇上学堂交上束脩……” 王小菊兴致勃勃的盘算着,努力赚钱把这个空空的家填满,把孩子安排好。 徐根宝没有这样畅快,他想着自家修房欠下的一屁股债,心情沉重。 王小菊跟着自己在外面跑,人吃苦不说,还不安全。 年轻小媳妇身边总有人不怀好意的围着打转。 而且孩子丢在家里,几个月不见爹娘,都快养废了。 他回来这些天,发现儿子磊娃不亲近自己,又养得娇气。 四岁大的男孩子从早到晚只缠着奶奶哭哭唧唧,再养下去,他担心以后就奶拐了。 “小菊,你明年就留在家里,听强子他们说,村里有夜校,磊子也可以跟着学几个字,还能省不少束脩钱!” 王小菊一听不要自己出门,立即瞪圆眼睛急道:“那么多事你一个人累死都做不完,每天饭菜怎么办?洗脸洗衣服怎么办?” 徐根宝在外面弹棉花,都是东家做一天,西家做一天。 有时候主家大方,赶上饭点就能同着吃一碗。 要是主家小气,夫妻俩就得自己熬粥摊饼煮一口吃食,否则还要挨饿。 做重活的人饿不得,除去吃饭,时不时还得想办法找点荤腥,打打牙祭。 还有烧水,洗衣服,除去帮忙梳花理线,平时这些事情都是王小菊在打理。 换句话说,要是没有王小菊做饭洗衣打下手,徐根宝一个人就挣不到这六两多银子。 听到说吃饭穿衣,徐根宝皱眉道:“出门在外总要挨饿受冻的,哪里能跟家里比。我自己晚上做完活再洗衣服,就是穿脏点就脏点。” 王小菊摇头,放下筷子道:“有我在,你都经常吃冷饭,再饿几顿真是不要命了。” 她跟着在外面,知道干活辛苦,一有活来,每天就连睡觉的时间都少,根本没空煮饭。 更别提洗衣服,一天下来都灰尘扑人,痒得难受,再几天不换要生病。 夫妻俩在为出门争论不休,旁边,磊娃已经丢下筷子,嘴里含着饭欲哭不哭。 王小菊又气冲冲道:“不行,明年我还是要跟你出门,趁着磊娃子还能跟着他奶带一年,我们把家里的帐还了,再做些家具。要我在家种地……怎么种,我又没种过,做不了!” 她还想好好挣一年钱,再把钱砸到娘家嫂子脸上,扬眉吐气的让哥哥做几套好家具给自己用。 要是不出门,哪里来的钱,难道还低三下四去求人家。 徐根宝也急了:“谁都不是生来就会的,不会就学,你总不能看着磊娃子每天这样蔫蔫的……” “哇!” 旁边早就瘪嘴要哭的磊娃终于哭出声:“娘,爹,不走,你们不走,我不要房子,不要新桌子,我不要衣服,我要你们在家里!” 因为一向身体不是很好,他算是王小菊抱着长大的,从小就没有分开过。 现在不仅分开了,而且爹娘一走就是一两个月不见人。 对三四岁的小孩子来说,那就是很漫长的时间,在家虽然没有饿着冻着,可看着哥哥姐姐都有爹娘,他梦里都要哭醒。 王小菊赶紧安慰:“我们不走,说着玩的呢!”一边哄孩子,一边对着徐根宝眨眼睛,示意他也骗几句孩子。 徐根宝没有配合,反而闷声闷气道:“磊娃是男孩,该懂事了,你把他骗着又怎样,以后走时他一样的要哭。” “哇!”磊娃子大哭起来,刚刚才吃下去的肉饭吐了一地。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03节 王小菊气得捶了徐根宝几下,再抱起孩子到隔壁房间里安慰。 徐根宝蔫蔫坐一会,就去找来草木灰盖了地上孩子的呕吐物,打扫干净,开门通风换气。 小孩子的哭阻挡不住父母要挣钱的脚步。 几天后,当磊娃一觉醒来,发现屋里放着的那张巨大弹花弓不见了,顿时大哭着奔出屋。 他追在早已经不见人影的官道上,又哭又喊要爹娘回来,最后哭倒在满是泥水的地上打滚,直到被紧跟出来的刘氏抱回家。 村里人免不了又谈论几句,说王小菊两口子心硬,丢下孩子可怜! 后来这些事情江枝知道了,也只淡淡说一句:“谁还没有当过留守儿童。抱了孩子就搬不了砖,母爱也需要钱来支持,要不然买根棒棒糖都掏不出钱来,孩子一样会不满。” 她说这话时,巧云和春凤在旁边听着,两人面面相觑。 她们不怎么明白娘说这些话是啥意思,只当是以前寄养家里的小天。 听人说,那个小姑嫁进城后两年,突然抱来才出生一个月大的孩子,说是她生下无法抚养,之后没有拿钱自然买不了棒棒糖。 第286章 章县令来访 江枝在徐家村的第二个除夕夜很快过去,等到第二日,说好的下山拜年,她迟迟没能实现。 雨雪交杂,山路湿滑,上下山都难,只能作罢,还是山上两家相互拜了拜。 妮妮和彩霞分别都得了压岁钱,这一次大家都换上压箱底的好衣,只有佩琪没能像去年那样扎上小辫子。 因为它嘴边长出獠牙了。 从入冬后,佩琪就不再陪孩子们玩,担心伤人,家里大人也不让孩子们再靠近脾气日渐暴躁的野猪。 佩琪每天神出鬼没,行踪不定,只有家里冒起炊烟,才会看见它出现在屋外林子里,晚上也会回来在小屋里睡觉。 不过只要江枝在家,它就老老实实一整天不离开,在家附近的林里打转。 不能下山,江枝还是带着野猪在各处走一圈,看山林里那些有意留下和栽种的药材长是否长势良好。 现在还是过年,人在度假,不能让佩琪劳动。 江枝就只让它背着以前装青杠子的小麻布袋,方便捡到什么东西随手装上。 布袋太小,放在猪背上就好像手帕子,看起来莫名喜感。 佩琪毫不在意,稳稳重重走在前面。 江枝平时种药材的那些地方它每天都会走几圈,早就踩出小道,一主一宠就这样溜达着。 时间一晃就到初五,雨雪终于停了,地面渐干开始露白,江枝准备等路好走就进村去。 这边正想着,李老实突然上山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向德金。 老骡子驮着两大袋盐油布,烟酒茶,这些山上用得着的吃用物品,都是向德金送的。 呼啦啦,两家人都迎出来了! 向德金依然是一身公服,见到小满爷、小满奶就赶紧行礼:“老爷子,太婆,年前县衙繁忙不能及时来送节礼,现在才有机会过来,你们二老可不要生气!” 小满爷哪里能生气,笑着邀他进屋烤火休息。 一番寒暄关心,向德金对如今山上的变化很是高兴。 他已经一年多没有上山,早听江枝说过一些,此时更想亲自看看去。 看到养伤住过的窝棚成了猪圈,小满有些尴尬,解释道:“你们以前的棚子没了,每天佩琪都会来糟蹋,只能养猪,我们准备下年再修几间房,什么时候你跟素青嫂子来了好住。” 以前自家说过这里要留下,还让向德金和吴洪茂他们随时可以回来住,话说出去了,可现在已经成猪圈,他很是不好意思。 向德金看着棚里长到半大的家猪,再想起野猪每天来拉屎,笑着道:“用了好,就是不做猪圈,也会被五花肉用粪堆满。我跟你嫂子来了随便住哪里都行,不用麻烦。” 他早就知道这里养猪,以前野猪就在旁边造粪堆,时间长了,这地方也无法住人,养猪正好。 向德金这边在故地重游,跟小满爷说差事。 江枝那边忙着更衣收拾,她要跟着向德金他们下山去,因为章县令来了! “江嫂子呢!你快一点,别让县令老爷等急了!” 只换一件衣服的功夫,李老实已经在催命一样的嚷嚷。 江枝瞪他一眼,真是狗肚子里装不下二两热芝麻,一点事就叽叽喳喳。 章县令自会在驿站处理事务,哪里有空等人。 她虽然这样想,还是麻利在身上套好干净罩衣,吩咐刚卸下东西的二瑞跟自己一起下山。 向德金到家才一盏茶,几人就匆忙走了。 好在下山快,半个时辰后江枝进村,正想直奔驿站,却在村里被随行的吴洪茂等住。 “江婶子,县令不在驿站,这时候在秀才公家。” 秀才公家? 江枝咯噔一下,夏秀才的病时好时坏,可别出乱子。 李老实抹了一把汗:“我走时给老吴交代过,要是进村就去秀才家,这时候肯定在。” 此时村里人都知道来了官爷,可个个神态自若,该干嘛干嘛,不围观也不躲藏。 他们在村里卖粮时见过官仓粮吏,在修房时也见过赵书吏,向德金几人也不是第一次来,态度一个比一个好,这些村民对官吏也就不怕。 看见江枝来了,皮氏还笑嘻嘻开玩笑:“江婶子,那个高官爷来我家看房子,我还请他吃饭了。” 高官爷?江枝一愣,差点笑出声。 章县令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因为身高改了姓。 但田贵他们几个就不同了,卖青粮被抓到县衙,对只罚了自己钱的章县令是印象深刻。 不过现在章县令穿着常服,村里站着好几个差官,他们不能传话,只能吩咐人不乱跑乱叫。 此时的夏秀才家,竹窗高支,一盆炭火正旺,章县令和秀才公面对着下棋。 可这些东西一看就不是秀才家的。 两人没有说话,面前的棋盘上黑白纠缠,势均力敌,正是一子定输赢之时。 夏元一边观看,小眉毛皱得紧紧的。 秀才娘子沏茶倒水,煮的红枣姜汤,驱寒暖胃。 江枝到时,章县令头也不抬,只将手中捏了许久的白子落在空处,叹一声:“许久没这般酣畅淋漓下一回,书言是半子都不肯让我,总算能守住这边气眼!” 谁料他棋子一落,夏秀才已经哈哈大笑:“你错了!看我这一子!”抬手落子,章县令的白子立即被绞杀一大片。 “罢了罢了!今日是我输了!”章县令摇头笑道,丢下棋子,这才抬头看向江枝:“没想到,你这小小村舍里也是一方好天地!” 江枝还没有开口,夏秀才已经道:“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这里自是人杰地灵!” 章县令哈哈大笑:“说得好!” 江枝见夏秀才没有发疯,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她很是担心夏秀才会有失态。 “民妇住在山里,让章县令久等了!”江枝赶紧过来行礼。 “无妨,城里应酬烦琐,难得偷闲半日,能这样在竹屋瓦舍间喝茶下棋也是美事,只可惜前些天那场雪错过了!”章县令站起身活动活动。 随行的小使赶紧把棋盘棋子收起,放回自家马车。 江枝已经从向德金那里知道章县令来的原因。 章县令是来检查官道、驿站修缮情况的,顺道来自己村里,看看全村齐修新房的盛景。 盛景这个词是章县令亲口说的! 第287章 夏秀才的廪粮 真正的盛景应该是章县令。 他高出别人一大截的个子走在徐家村,就像一根移动的灯杆。 好在村民早得吩咐,无人过来围观。 现在虽然还没有出年,村民已经下地干活了,三两个分散在各处田间地头往这边偷望。 田间油菜还不到一尺高,已经快被草淹没了。 在没有除草剂的时代,只有靠人工蹲在地上一簇一簇的拔。 此时虽然还是冬天,但在巴郡冷的时间短,牛毛草,还有嫩得一掐就出水的鹅儿草一样生长。 这些草拔回家可以喂猪喂鸡,也是村民们每天做不完的事。 走过几户人家,章县令看到徐家村那一栋栋崭新的房舍,还有屋舍间层次堆叠的田地,见油菜小麦长势正好,满眼绿色苍翠欲滴,不禁感叹道:“谁能想到,一年前这里还流民失所,饥寒交迫。” “都说聚土成金,聚沙成塔,一家一户想修房是大事,江村长,你能带领大家同工同力,真是大功一件。” 江枝没这么多感叹,她只看见有好几块地里的草长封林了,得赶紧安排人拔。 要不然等气温一回升,满地就只见草不见苗。 “章县令,你别看房子修好,可大家还穷啊,连桌子都没有,都是用簸箕当饭桌,蹲在地上吃!” 见官先哭穷,可不能显摆,高帽子不好戴,啥奖励没有,一句“能者多劳”说不定就有任务来了。 江枝被夸了没一点喜色,还是诉不完的苦。 章县令显然已经听惯了这种贫苦,况且眼前事比其他亲眼目睹的好太多,他微微一笑:“就徐家村的发展,用不了几年定能富裕。” 江枝嘴巴动了动,人就像这些草木,只要别三天两天来砍伐一次,封山育林自然会草木茂盛。 要富裕就别起兵灾,只是这话不好说,毕竟章县令是周王的官,这仗还在打。 “只要章县令能多多庇护,徐家村这些人就烧高香了。”江枝笑呵呵道。 十几栋新房子给章县令留下深刻印象,看过房子田地,章县令就要回驿站。 趁着他心情颇好,错过这一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江枝赶紧提要求:“章县令,刚才陪你下棋的人曾经考上秀才,还得过廪粮。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04节 只是久考不能中举,被人嘲弄,心神受刺激病了。当地教谕说他病态丑陋,有损斯文,就连廪粮也被取消。 民妇想,夏秀才只是犯病,又不是科举违规,不能抹掉学子数年寒窗苦读的辛苦,想替他讨要廪粮资格。” 章县令微微蹙眉,他刚才跟夏秀才接触过,自然知道那个年轻人虽然聪明,也有几分才情,可言谈举止心智异于常人。 对进士出身,才学俱佳的他来说,夏秀才只是一个考试不得利的秀才而已。 每次贡院前落榜生痛哭流涕,甚至疯疯癫癫多了去。 这样的事根本不能让曾经熬过科举,又是官场沉浮半生的章县令付出同情:“廪粮是教属奖励优生,不是固定给谁,夏生连年失考自然就没有了。 教谕按照规矩办事,并无不妥,只是以夏生的病态丑陋为名削免,有失公允。” 就是这样意思,因为生病被削太不公平。 江枝有点失望,章县令对夏秀才并没有另眼相待,这是说夏秀才真的拿不到廪粮了。 对夏秀才来说,一斗米粮和两百文钱的意义,远没有“嘉奖”二字重要。 “县令大人,夏书言有秀才功名,是不是可以免去他家的税赋?”江枝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多捞一点好处。 这一次章县令没有否定:“这是当然,不过你需要让夏秀才到教属上个记录,登记名录。” 人口四散,各种名册都有缺失损坏,需要一一补录。 还好还好,只是去教属登记,时间还长,等以后再去。 江枝认真道:“秀才公拖着病体,每天还要在村里上夜校,教化村民,实在是不容易。等到教属,民妇一定要好好把秀才公的事报告给平川县教谕。” 本来还神情淡淡的章县令突然就来了精神,他对夜校有兴趣,连忙追问其中细节。 江枝就把夏秀才利用休息时间,教村民习字详细说起,村里无论老幼都要听讲学,习道理。 比起修房和廪粮,章县令更喜欢听到夏秀才教化民众,语气中明显带上笑意:“好好好,如此人才不该埋没!” 他转头对跟在身后的小书吏道:“记下,徐家村夏书言夜校育人,值得推教!既然不能发廪粮,就让教谕另外给一个嘉奖。” 那个默不作声的书吏立即取出墨盒,在手中小签急写下一行字。 江枝看呆:哎呀,这就把自己的点子学走了,那修房的事怎么不说? 像是看出江枝的疑惑,章县令道:“之前只觉得徐家村跟其他村不同,人人大公无私,才能互助修房。 现在看来还是夏秀才教人礼义廉耻、忍耐克己,众人才有这样好的品行,夏秀才该受奖励!” 自己的功劳呢?是不是没有了! 江枝觉得章县令还是太理想化了,靠教育就让徐家村人品行变高的吗? 并不是,还是黄荆条子的威力大。 还有就是自己那事事讲“工分”的办法,在其他地方也无法接受实现。 不过夏秀才能因为夜校得夸奖,倒是意外之喜,很快就有随从去通知夏秀才。 江枝趁热打铁又道:“章县令,民妇还有一个请求!” “哦,什么事?” “民妇想要离村两里的一处小山谷……” 等江枝和章县令一行人走到驿站时,已经看见夏秀才和宋里正,还有一众乡绅站在驿站外面等候。 这是要开基层干部会议了! 驿站是在大年三十才完工的,到现在江枝还没有来过。 两排十间的连廊木制房间被台阶分成上下排列,两侧还有数间厢房,配套的设施也有牲口棚,草料棚,厨房和净房,一次住上几十个人没问题。 因为是官驿,自然还有大的会客厅,章县令在田坎上走了一圈需要去房间整理仪容,其他人先进客厅中等待。 这里比不得官衙讲究,除去上首主位,下面是几张椅子随意摆放。 不用想也知道主位就是章县令要坐的。 难得有在县令跟前露面的时候,宋里正和几个乡绅口中相互谦让,屁股却迅速抢占距离主位最近的位置。 一阵乱哄哄后大家才分别坐下,椅子应该是之前就备好的,没有预计到江枝和夏秀才两人的位置。 此时两人只能站在堂中。 第288章 辨理和烤火 刚才大家都在抢椅子,江枝不可能跟一群臭气冲天的男人推来推去。 夏秀才身单力薄,也做不出这抢夺之举。 如此一来,两人站着就格外扎眼。 宋里正抢到正当头的椅子,心情愉悦,抬眼看向站着江枝,嘴角勾起一抹嘲笑:妇人就是妇人,哪怕做事被县令赏识又如何,这种场合还跟着凑热闹就是丢人现眼。 他如今知道章县令对徐家村夸赞有加,还专门进村查看,自不能再说妇人无知,可心里不舒服却是存在的。 此时章县令不在,他也就无须遮掩:“江氏,现在是男子议事,你一个妇道人家在这不合适,下去吧!” 话说得顺溜,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江枝微微一笑:“宋里正是怎么知道不合适的。 你家的神位上写的有‘天地君亲师’,你怎么没有把那个‘亲’字抠了,那里面可还有你娘、你奶、你祖,你宋家一堆女眷在,留在神位上是大大的不合适。” “你!”被人提到自家亲眷,宋里正一下羞恼起来:“你这妇人牙尖嘴利!” “你这个爆眼子老头不知好歹!” (“爆眼子”是说五六十岁男人身体机能不行了,身体干瘦,想大声说话时,自然就会鼓起眼睛使劲,贬义词!) 听到江枝反驳的话,旁边几个乡绅捧腹大笑起来。 他们中间有人跟宋里正一样是秀才,有人是镇上富商,也有那种家有长工良田的地主大户。 为了梨花镇亭长一职也是一心钻营,听闻县令年还没有过完就来梨花镇徐家村视察,他们就丢下各种交际应酬跟随而至。 只不过宋里正当了多年里正,在县衙熟人颇多,近水楼台先得月,已经得到消息会是梨花镇的亭长,让众人失望又嫉妒。 此时宋里正被一个村妇辱骂,其他人自然跟着嘲笑。 宋里正黑着脸正想说什么,旁边夏秀才出声道:“上次你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觉得无理,此时正好来辨上一辨!” 宋里正顿时气结:“事情已经过去,不提也罢!” 夏秀才却道:“灯不拨不亮,理不辨不明,宋里正也是饱读诗书,这道理该懂……” 借着夏秀才跟宋里正争辩,江枝出了堂厅,找到刚刚上任的驿丞,再讨要两把椅子。 这人姓曹,人年轻,是之前在徐家村养过伤的第一批兵士。 跟张军头一样,靠着军功混了一个编制。 虽然驿丞官职不入流,只是小吏,也算穿上制服,成了体制内人员。 因为他养伤期间,山上的两家人正躲藏得紧,医棚也药材充足,所以他跟江枝并不认识。 听到堂上缺椅子,正忙得团团转的曹驿丞一指旁边的房间,门正开着,可以看见里面堆放着各种家具,桌椅板凳都有。 “江村长,不是我故意为难你,要椅子就到里面拿,现在我实在没空!” 堂上缺座并不是他故意安排,驿站还没有正式使用。 现在才初五,就连驿卒和杂役都还在过年没有到齐,他是随着章县令过来的。 趁着章县令进村那段时间,曹驿丞拿钥匙打开驿站,匆忙间就只收拾出一间上房和见客厅,缺椅子少东西在所难免。 江枝也不非要椅子坐,见廊下角落里放着两个以前赵书吏他们做的小板凳,顺手拿起就回了厅堂上。 此时夏秀才跟宋里正两人正说得口沫横飞,各种引经据典信手拈来。 不过夏秀才脑子有些时候不对劲,说出的话是东一句西一句,并不完全在线上。 这不靠谱打法把宋里正气得面红耳赤,指着夏秀才怒道:“刚才你不是这样说的,一反一复小人尔!” 夏秀才面带无辜:“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言有信,行有诚,斯为大孝也。” 听他把话又扯到另一边,宋里正差点气得吐血:“我说东你说西,南辕北辙!” 旁边的人又哄堂大笑,他们显然已经看出夏秀才的疯癫,有人出声拨火:“理不辨不明,这话还得从头说起!” 江枝站在一旁听了几句,知道再说下去,夏秀才的脑子更糊涂,说出的话会成为笑柄。 她上前一步把正欲重新辨理的夏秀才拉住:“凭啥教这群无知人,你又没收他们束脩。 别把他们教聪明了,以后这些道理讲给石猴子小泉小溪他们听!” 夏秀才情绪正是激动,热血沸腾,正打算一辨到底,可听江村长这样一说,突然就醒悟过来。 的确是这个道理。 每次自己在村里讲学,不光是那群孩子听得认真,就连田贵他们也是说好,自己对着一群无知者辨理就是多费唇舌。 他头一扬:“尔等朽木不可雕也,不辨也罢!” 被一个疯子指为朽木,堂上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江枝却是乐了:一个个吃饱撑的跟疯子吵架,都是一群疯子。 宋里正还想回嘴,被其他人拦住:“宋兄,县令在这,你再辨就有些失礼了!” 若是再辩下去,堂上又乱成一团。 眼前之人可是疯的,若被县令看见,只当是大家在欺负有疾之人,那印象就太差了。 宋里正憋红脸闭嘴,转眼不再看人。 堂上没多的椅子,看这一泼妇一疯子怎么自处。 此时气候阴冷,厅堂正中摆了一大盆炭火取暖。 江枝拿出两根小板凳,拉着夏秀才坐到火盆边,大大咧咧开始烤火。 此时的夏秀才到徐家村已经一年,口中虽然依然之乎者也,却已经脱去长衫,跟寻常人一样穿着粗布棉袄。 在一群坐椅子的乡绅俯视下,坐着小凳子伸手烤火。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05节 江枝更不在乎了,我是泼妇我怕谁,大冬天还是烤着火舒服,那高椅谁爱坐谁坐去。 见这两人无赖,堂上一时无人出声,具是望天望地,观鼻观心,如同泥塑木雕。 好在只片刻功夫,章县令换过衣衫进堂来了,气氛顿时热络起来。 宋里正带头行礼问好,一片喧哗中,江枝和夏秀才站在人群后,居然被隔得无法靠前。 章县令跟所有人回应过,让大家都坐下,等他也坐好,一抬头却发现少了两人。 人群后,江枝和夏秀才又坐到小凳子上烤火。 第289章 宋里正、宋亭长、宋老瘟 章县令看看众人身下的椅子,再看看堂中两个坐在火盆边的两人,无语的摇摇头。 冬天围火取暖是这里习俗,此时没有多的坐椅……他也不好说什么。 章县令不说,并不等于其他人不说,大家都好好坐着,独独那两人坐在当中,这可真是失礼。 宋里正低声训斥:“江氏,你这成何体统,还不好好寻找自己的位置去。” 江枝也知道自己这样很突兀,谁都不想当会议桌中间那盆花,一举一动都被领导看到。 可不坐这就要坐墙边门角去,能不能上台面是一回事,那些地方实在太冷。 有火当然要烤火,再说了……还有夏秀才跟自己一起丢脸,不怕! 宋里正的训斥她只当没听见! 江枝可以装听不见,宋里正的话其他人可都是听到的,瞬间齐齐看过来,不是看堂上烤火的两人,而是看宋里正。 因为夏秀才木着脸在神游天外,江枝更是装聋若无其事。 这两人没反应,宋里正的反应就大了。 他涨红脸还想给自己挽尊:“江氏,这里是县尊跟前,你休得无礼放刁,还不快去旁边落座。” 江枝依然没动,宋里正骑虎难下,顿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起来。 “好了!本官来这里只是想跟各位乡亲父老聚聚,摆谈几句,天气寒冷,大家还是随意一些更好!” 章县令给了宋里正台阶,让大家想烤火的都可以去烤火,反正是闲聊。 当着县令的面怎么可能烤火,不仅动作不雅,还熏得人乌烟瘴气,而且自己身上缎面皮袍也烤不得,这可是专门为出门置办的好衣。 不过有县令这样一说,有随从送来茶水,堂上气氛一下就松快起来。 大家附和着:“县尊亲民,连年节都没过完就各处走访,是我辈之幸事!” “平川县有章县尊这样的父母官,真是三生有幸!” 顿时满堂阿谀之声不断。 章县令淡淡一笑,抬手让大家安静,才道:“大家管理着梨花镇,一样冒风顶雨殚精竭虑。” 他话一提到梨花镇,几个人顿时严肃起来,他们出来可不是为民,还是己多一些。 章县令也不吊大家胃口,直接道:“梨花镇遭遇浩劫,前任亭长遇害,今年必须提拔一个主事之人。” 说到这,章县令环视众人,继续道:“幸亏有宋里正任劳任怨主持大局,梨花镇已经恢复如常,从今日起,由宋俊衡任梨花镇亭长。” 宋俊衡就是宋里正,这个爆眼子老头倒有一个好名字! 虽然早就有消息透露宋里正要升任亭长,此时由章县令说出来,还是让好几个人变了脸色,可又不得不说几句恭贺好话。 刚刚出炉的宋亭长满脸是笑,顾不上跟其他人寒暄,先赶紧感谢章县令:“宋某不才,能得章县令赏识,定要为民做主安抚好一方百姓,替章县令分忧解难。” 不得不说,宋里正还是有几分本事。 他管辖的梨花镇,这一年里很平安,从最初的镇丁严查外籍流民,到每场集市的开放,没有大的问题出现。 此时大家在开会,夏秀才还是木呆呆的,江枝却躲在人后竖着耳朵听。 章县令把梨花镇的人事安排一一宣布。 徐家村驿站建立后,这里会有驿丞一个,负责送信的驿卒十人,杂役五人。 张军头的巡检司完成临时任务,不再驻扎徐家村,而是搬迁至梨花镇。 那里需要修建一个供巡检军士休息办公之所。 章县令每说一句,宋亭长就点头应声,表示自己积极配合。 安排好梨花镇的事,章县令又重新选出两个里正,分管下面几个村,顿时又几人欢喜几人愁。 一番交代后,章县令突然道:“宋亭长,听说你对如今的徐家村江村长颇有微词?” 堂上众人立即看向宋亭长和烤火二人组,表情顿时微妙起来。 宋亭长对江氏哪里是颇有微词,明明是万般不满,满腹怨言! 听到章县令的询问,宋亭长一愣,感觉出一丝不妥,不过他努力镇定心神道:“下官是觉得徐家村本为流民聚集,担心江氏一妇人能力有限,无法管理村里琐事……呃!管一家一事,跟几十户人家还是有区别的,若是带乱村人,又是一个祸端。” 他这话说得其他人都笑起来,宋亭长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徐家村现在可不是祸端。 章县令沉下脸:“这可是你真意?以后你为梨花镇亭长,需要做的是扶助里长,村长,而不是借用权势打压下属!” 江枝听到说自己,赶紧老老实实的站起来,却没有出声,就想听这个爆眼子老头怎么个回答。 宋亭长满腹的欢喜还没有过去,就被章县令几句话问得冷汗涔涔。 他顿时明白自己跟江氏的纠纷早就落入县令眼里,此时所有话语都是无用,反而是狡辩之词。 略一思虑,他索性就将心里话全部说出来:“既然县尊将梨花镇交由下官管理,下官也斗胆说上一二。” “之前江氏跟下官的确有矛盾,那也是因为村中琐事。 江氏曾经鼓动无知村民对下官无礼,可下官并没有因此对她怨恨在心,而是处置了镇上那些犯错之人,没有再来骚扰徐家村,这一点,江氏应该承认。” “章县令,下官有一个建议,徐家村之前是流民混乱,由江氏代管还无妨。 既然已经有了新村,建议还是另寻一稳妥之人担任村长。” 他话说完,江枝差点气炸,这个老瘟真是怪物。 王家那些混混是没有来村里再生事,是张军头的功劳,有巡检营在旁边,自然不敢再随便生事。 这老瘟不仅自己争光,还想来端盘子。 代管? 一句代管就想抢功,好吧!宋老瘟,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不等章县令出声,江枝噌一下就站到宋老瘟跟前,顿时他吓得往后一仰,口中喊道:“县尊面前,你休得胡闹!” 宋老头是见过这泼妇打人的,黄荆条抽得几个混混成了菜花蛇。 万一耍起泼来,把自己挠上几道血爪,当着县尊的面自己可就丢脸了。 看到这老头被自己吓得惊慌失措,江枝弹弹手上火灰,冷笑一声:“宋亭长,你不用怕。 我虽是一介女流,也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话能说,知道不凭想象胡言乱语,知道不随便夺人之功,你且说说,我任村长以来,有什么错?” 第290章 九苦一分甜 气氛一紧,厅堂上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眼看两个下属要发生争执,上首的章县令并没有出声阻止,反而好整以暇的端起滚烫的热茶呷了一口。 宋亭长黑着脸:“你虽然目前没有错,可难保以后无错!自古有言,女人难成大事!” 江枝磨牙,究竟是男频文中对女性偏见重,还是这老瘟有毛病,才会一直揪住自己女性身份不放? 其他人虽然也曾经有这方面顾虑,也能很快改观的。 不过,现在也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 堂上所坐的人里面除去章县令,还有其他地方的里正,有镇上商户,有地方富户,这些都是有头有脸,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 比不得寻常纠纷,自己可以大吵大闹,甚至大打出手。 现在自己要做的,是需要让章县令和其他人看见一个情绪稳定的正常人,而不是强词夺理,牙尖嘴利的泼妇。 江枝收敛情绪,表情认真道:“宋亭长,我不知道你的这个认知从哪里来,想必都是你家中女眷经常犯错,也一事无成过,才让你如此深恶痛绝。” “如果是这样,那我对你的遭遇表示同情。 另外也很好奇,想知道你家中女眷从小可有学习机会? 长大过程中可有人指点教导?花了多少束脩银子?你们内心有没有把她当成栋梁之材培养过? 如果也如男丁一样从小接受教育,自然能如同男丁一样撑门立户。 如果是家中男丁不给她们学习机会,从小就被贬低成为无用之人。 把贤良淑德当成软弱可欺,把无决定权,无话语权当成懂事听话,让你们双方都有这样错误认知,这就是你们的不对!” 宋亭长被问得哑口无言,可他哪里肯承认自己的无为,声色俱厉道:“你休要对人妄自猜度,我现在说的是你!” 旁边有人帮着宋亭长解围道:“江村长,世上男儿都少有读书,你说让女子也进学堂学习,这有些强人所难。 再说了,女子操持家务自有家里长辈教导,不用花束脩!” 江枝点点头,声音依然不急不徐:“对,不用花束脩,由家里长辈教导,教得一事无成。 这只能说明家族里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明白人,既然是笨人教导,怎么可能成大事!” 帮忙解围的人一噎,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再说下去,一家子笨蛋都是传承了。 江枝也不愿意把话说僵,继续道:“此时说的是我,那我就直接说了,徐家村是一个流民村,聚集在此不愿返乡的村民都各有难处。 贫困,疾病,懒惰成性,生活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堂上的人神情各异,章县令不出声,于是大家都默默听着。 人都恋旧,但凡在家乡能生存,就无人愿意背井离乡流落在外面。 要说徐家村的村民是什么样,不用想也知道,外来户占大部分,无亲无靠,人丁稀疏,没有一个完整的大家庭。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06节 识字的只有一个,如此场面也在火盆边坐着,还是疯的。 江枝说着激动起来,目光灼灼道:“徐家村跟梨花镇一样被乱兵毁坏,夷为平地,我们是从一穷二白中开始。 没有种子,是借钱买种,没有耕牛畜力,我们凭双手一点一点挖出土地。 住在窝棚经历暴雨,村民相互救助,窝棚垮塌也没有一个伤亡,没有患病。 民妇不敢夸功,请问宋亭长,其他地方可有流民如此团结,如此勤奋努力的? 徐家村能有今天,就是因为有民妇带头,鼓励大家一起劳动建设家园。” 江枝对自己的功劳一一述说,此时无人嘲笑她的自卖自夸。 徐家村就是一个铁证,再无二处能在一月内全村建房,统一搬进新家。 话说到这,江枝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无奈道:“正如宋亭长所言,自古女子难成大事,实在是牵绊太多。 女子做事九苦一分甜,不仅需要付出双倍辛苦,就连成功以后……也有人猜忌怀疑不信任,甚至还有争夺之心。” 宋老头捏紧拳头,一扫之前的风雅气质,对着江枝声嘶力竭道:“你在污蔑我!” 他猛的转身,对着章县令道:“下官没有争名夺利之心,只担心徐家村以后!” 章县令无心再听下去,摆摆手:“你没有这心就好,徐家村换村长这事就别提了! 能把一个流民村收拢人心做到现在,这就是能力,无关男女。 另外,女子做事本就艰苦,你们不能帮衬一二,还故意嘲笑取乐为难一妇人,可知颜面也无光。” “区区一把椅子,你们争来抢去,只为在本官面前露个脸面。 江氏不跟你们争抢,反而带着有疾之人近火取暖,因为她知道俗世之人最需要什么,这就是真正为生民着想。 只是一把椅子,你们之间的用心就高下立判!” 一句话说得众人神情尴尬,面色灰败,屁股下本来冷冰冰的木椅子瞬间变得灼热,让人如坐油锅。 最尴尬的还数宋亭长,一张脸是红一阵青一阵。 他刚才有多积极得意,此时就有多难受。 亭长这个头衔变成嘲讽,他自己说出的每句话都成了回旋镖,啪啪打脸。 江枝也有些回过味来,原来堂上少了椅子,是章县令故意所为。 这个老官油子真是不得了,要官就给官,轻松就给堂上这些地头蛇套上了笼子,还都是他们自己抢来的,心甘情愿。 宋亭长站起来认错道歉:“章县尊教训的是,下官惭愧之极,以后定当以民众为先。” 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承认错误,堂上又是一圈赌咒发誓声。 章县令态度温和,并不追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民生之疾苦,还需要诸公各位用心!” “是是是,在下回去就给贫寒之家赈粥以度春荒!” “我愿意给福生堂的孤儿捐粮两石、布十匹添置衣物!” “小人愿意给梨花镇赠送一批种子!” 章县令一一笑纳! 等大家重新坐好,章县令才对江枝道:“你能带领村民脱离饥寒,能在此为自己据理力争。 不畏强权,不输气节,不等人救助自立自强,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以后也当如此。” 第291章 买地 鼓励过江枝,章县令面对跟在江枝身边的夏秀才,沉声道:“读书者,上效朝廷,下为黎民,需要的是坚韧不拔意志。 你不过是区区考场失利,就颓废失态,枉顾多年熟读的圣人教诲,枉顾父母家人的殷殷期盼。” “懦弱胆小,哪怕是勉力为官,也无法应对宦海沉浮,崩溃只是迟早的事。” 章县令话如一记记重锤,砸得夏秀才面白如雪,身体摇摇欲坠。 江枝见他好像已经站立不稳,忙扶了一把,却被夏秀才推开:“江村长不用担心,学生还能承受的县尊教训,都怪学生才疏学浅,不堪考验!” 他这时候只感觉头疼欲裂,却又无比清醒。 章县令没再多言,直接走到夏秀才身边,拍拍他肩膀道:“不,你很好,本官想说的是你能教诲村人,开化愚民,比为官更好。 根深叶茂,先要根深方能叶茂,只有安居才能乐业,你能教村民读书识字,知廉耻,懂荣辱,就是救人于苦难!” 夏秀才显然懵了,愣愣看着章县令,虽然人还在抖,声音却高亢起来:“县尊,县……尊说、说学生……” 章县令不等他说完,补充道:“徐家村有今日之气象,固然是江村长的带领作用,也离不开你教导有方!” “教导有方!教导有方!”夏秀才呢喃着。 章县令转身面对宋亭长等众人,大声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各位都是一方能人。 夏书言能在身有疾患的情况下,不忘初心,是我辈楷模!” 他的话就只说了这么多,夏秀才已经是浑身颤抖,站立不住。 章县令这一压一夸让他心情激荡,热血沸腾。 也击破他一直以来的伪装,那遮掩在脆弱后面的孤傲心房。 屡考不中,迷茫至今,他找不到人生方向,在徐家村这里虽然已经让心灵平静,却始终有所残缺。 现在,他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了! 旁边,宋亭长也是很激动。 他一样有秀才功名的,刚才因为江氏已经在县尊面前落了面子,此时必须跟上。 他随着章正的话赶紧道:“能像县尊这般考中进士实在难。 我等自知天赋如此,若以后能教化民众,也不枉寒窗苦读十余载。” “嗯,如此甚好,你等同为秀才,应该相互理解尊重!”章县令又开始打脸。 宋亭长和另外两个秀才顿时脸色羞红。 对章县令这种官场手腕,江枝惊为高人,也感叹官场真不是一般人混的,自己的脑子一定会烧干。 章县令又说了几句场面话,让江枝和宋亭长留下,其他人全部离开。 很快驿站的厅堂里就只有章县令江枝宋亭长三人。 章县令这才提起江枝在村里对自己过的那句话:“江村长,你说要在旁边小山谷里建药坊,这就可以跟老宋说吧!” 建药坊! 宋亭长两只眼睛瞬间瞪大,不可思议的看向江枝:“你要建药坊?什么意思?” 江枝正色道:“宋亭长,我跟霍家药行有契约,可以制药销售,想要青泉湾。” 青泉湾! 老宋,也就是刚刚上任的宋亭长脸色变了,他严肃道:“你应该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若是在一个时辰前,满脑歧视的宋亭长肯定要先把江枝训斥一番,可现在不能了! 章县令说过,让他当亭长,是需要扶持下面里正、村长管理村民,而不是打压下面的人,尤其是做事的。 若再挑事训斥,那就是明晃晃的跟县令唱反调。 跟江枝有了前面的矛盾,他现在急于在章县令面前表现出改变,至少不能让人说自己要抢功。 对江枝此时提到青泉湾,也不敢有异色,还好心提醒一下。 江枝点头:“我知道,兵乱时,那几户人家被裹挟走了,生死不知!” 宋亭长看一眼旁边正喝茶的章县令,收起一切心思,努力让自己习惯跟一个女人商量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梨花镇那一晚被乱匪打开后,混乱中死了一批人。 事后收拾到无人认领的的尸首,已经全部埋在镇外的大坟包中,有熟人看过,其中好像就有那几户人家的人。 你若是要青泉湾做药坊,可要忌讳?” 宋俊衡当时已经避去县城,对镇上的情况并不完全知道,只在事后听说镇丁反击,第一批被杀的就是被当成人盾的村民。 江枝自然是知道那处山谷的情况,也不避讳章县令,直接道:“兵乱过去,生灵涂炭,哪里还有净土,徐家村一样也被焚为白地。” 她没有说村边山上还有几十具砍过人头的尸骸,弄得徐家村的人现在都很少往山上去。 死人不可怕,可怕的还是活人! 只是那片山谷不在徐家村范围内,面积也够大,自己要买,还需要跟镇上说一声。 宋亭长略一思虑,青泉湾那里以前居住三四户人家,只是普通的一处山湾。 现在已经绝户,成了一处少有人气的死地。 既然江枝讨要,他这个亭长也没有什么能说的,而且当着章县令的面,正要卖个好! “好,那里以后就归你所有,不过这地契还在县衙,要是原主尚有后人在……” 章县令抬头:“书吏已经办了过户手续,若是原主回来,只要拿地契,再另外补一块地就是。” 他最擅长的就是这乾坤大挪移之术! 宋亭长连连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办!” 他心里嘀咕,地契买卖都在县衙经办,既然章县令跟江氏已经商量好了,自己一个亭长的意见有何用,还故意问到面前来。 江枝没管宋老头的疑惑,既然当面问,自然是告诉他:自己有章县令罩着,别再不懂事。 只笑着道:“民妇建好药坊,对大家都是有益的。一是需要收集大量草药,可以给周边村民提供一项收入。二则是给官府纳税。” 章县令手指在桌面轻敲几下,提醒道:“你买地的银子可以拖欠半年,半年后,税收是一分不少,卖地皮的银钱也一分不少!” 江枝恭谨回道:“县尊放心,半年后一定会交上银钱!” 心里却暗暗腹诽: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自己要办企业,当地政府理当拨地拨款。 只是章县令是缺钱的主,能让自己欠钱半年已经不易,想拨款没门,但自己可以欠账,先拖上一年半载再说。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07节 什么时候把许诺自己的周王手书拿来,自己再给钱。 第292章 安排 江枝欠账不单为拖欠手书,还因为的确没有多少钱! 她这一年忙得团团转,又是嫩苞米,又是卖蚊香驱蚊液,还卖粮,实际上身边只有一百两银子,要买地再办药坊是不够的。 外人眼中,徐家村家家起房造屋,户户都有口粮填肚,是因为村民团结一心。 殊不知这一切的背后,江枝贴了不少钱。 之前卖蚊香和嫩苞米的钱全花在徐家村了。 修房和雇人做蚊香,给村民拿高额工资实际就是扶贫项目。 江枝做这些事情是有原因的,别人是为利,讲究闷声发大财。 她需要名声,要让自己这个徐家江氏赫赫有名。 只是一年,现在的徐家村已经在梨花镇,乃至平川县有了风头。 有了工分和黄荆条子,在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鼓舞下,徐家村的村民更是对自己“尊敬佩服”(管教有方)。 风浪越大鱼越贵,众目睽睽,以后谁想攻击伤害自己,就必须得站到阳光下,光明正大的使阳招。 而且只要药坊一建,章县令必定舍不得这个摇钱树,自己也能有谈条件的资本。 章县令一走,刚刚看似平静的徐家村顿时喧闹起来。 徐根生追着江枝屁股后面问:“江婶子,高县令来说什么?夸我们村的新房子没有?” 江枝无奈:“那是章县令,章县令夸奖我们村了,说徐家村人杰地灵,不仅团结友爱还热情好客,要请他吃饭!” 徐根生嘿嘿笑:“我媳妇那时候不知道是县令,胡说的,等我给她说是县令老爷,她吓得钻进猪圈不出来。” 皮氏一开始不知道穿着常服的“高官爷”是县尊,还大着胆子请人吃饭。 等徐根生告诉她来的是头冒紫烟的县太爷,一向胆大的皮氏顿时吓到了,装着铲猪屎,一头扎进猪圈就不出来。 口中还道:县太爷我那一句只是客套话,你可别来了,我怕你真吃饭! 夏秀才家也有点乱! 夏母看着从驿站回来就坐卧不安,在屋里不停打转的儿子很是担心:“书言,可是县尊说你什么了?你别放在心上,现在我们过得好好的,啥事都不要担心。” 夏秀才激动道:“娘,县尊夸我了,县尊夸我了,县尊说得对,我心性不够坚硬,不该计较得失,更不该听信别人评说,也不该一心为官。” 夏母摸摸他额头:“儿子,你没发烧吧!” 儿子寒窗苦读十余载,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金榜题名,登阁入相,这时候怎么又说不当官了? 夏秀才拉过娘子惠兰碎碎念着:“县尊说我教化有方,以后我就教书育人!” 生活在徐家村这个夸夸群里,夏秀才的心情已经平稳很多,可以跟人日常对话,还能跟县令下棋。 但这些农人的夸赞肤浅而单薄,虽然真诚热烈,始终如同隔靴搔痒,远不如县尊的几句话如重锤入骨入心。 撕开那层伪装的虚壳,放下一直压在心上的石头,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夏秀才此时如同三伏饮下甘露,数九天一碗热姜汤,早已经心情愉悦,都不用江枝再开解。 他在家里对妻子母亲絮絮叨叨,把一直憋屈在心上的话说出来。 江枝也不耽搁时间,先找到田贵和其他几个人,说自己已经从县衙拿到青泉湾,约好初八一起去看看,还要商量怎么修建药坊。 如今还在大年上,要做事需要提前通知。 田贵和徐根有两人听到青泉湾这个名字,虽然有点迟疑,还是答应下来。 忙活一天回到山上,江枝又把自己没花钱买下青泉湾说了。 小满爷对那里非常熟悉,一听要在那里修一个药坊,以后熬药,制药都搬过去,想了想点头:“那地方说来不错的,虽然地方小,能种的地也少,但那里有一个龙洞子,夏天出泉水,你要好好修整一下。” 龙洞子,是这里人对天然溶洞的称呼。 徐家村这片天然洞穴很少,就是有也不大,最多进深十多二十米就到头。 而且有洞就有泉水,夏天水量大,奔涌出来就是龙吐水,故而得名龙洞。 江枝听到有龙洞子,顿时激动起来,连忙问小满爷还知道些什么。 小满爷就道:“那洞常年水都不干,最缺水的时候都够几家人吃用浇地,可惜湾小地少,养活不下多的人。” “那地方叫青泉湾,只要绕过后面的山尖子,又是一片山。要再走三条沟才可以出大路,你们别随便进去。” 巴郡的山都是山绕山,顺着一条山沟走,分岔众多,可以百里不出山。 虽然各个山湾山梁都可能住着几户人家,但不熟悉地形的在里面迷路就很容易出不来。 二瑞和小满知道要在那里建药坊,也很激动,跟霍家药行已经签下契约一年,两人早就幻想着自家也有一个大药坊。 小满道:“婶子,药坊的锅灶和晾台怎么弄?我去城里找向大哥他们帮忙置办。” 巧云和春凤也问个不停,以前是在山上做冲剂和蚊香液,没有专门设药坊,自然稀罕。 两家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江枝把自己的安排也说了一下。 药坊建在青泉湾,小满的房子依然修在村里。 张军头的巡检营要走,医棚所占的位置自然退还徐家村。 现在村里只有江枝和小满家还没有修房,以后就能宽松修建了。 山上的房子一样住着,春凤和大柱不愿意回村,这里就是夫妻俩的家。 而且驱蚊液这些东西的技术要保密,在山上蒸馏最安全。 两家人听得激动,可细想一下又感觉脑袋疼。 二瑞掰着手指道:“娘,我们一下就有三处房子,忙得过来吗?” 普通人家除了种地就是养猪,哪里听到过这样多的活计,只恨自己没有长八只手。 江枝笑着道:“章县令还管着一个县呢,又不是事事都亲力亲为。 以后我们需要的是雇人干活,你和小满,巧云都需要各管一片。” 山上的土地有限,而且有村里运粮上来,不再担心饿肚子,种地已经排在第二位。 平时小满爷一个人管理,等农忙时大家再一起干。 巧云和春凤、大柱就管着山上的驱蚊液,还有那些种下的草药,还有猪、鸡、木耳。 接下来小满和二瑞就需要长期在山下忙活了。 第293章 青泉湾.凤尾草.青蛇莲 正月初八,算是小出年,摆摊开店,下地干活,大家该干啥就要干啥。 在山上又小聚一顿后,江枝就准备去青泉湾开工了。 从徐家村旁边一里距离下官道,踏过石板桥,顺着山脚走小路,还需要再走一里多才到青泉湾口。 徐家村的人平常赶集时抄近路也会走这边,所以这里的路虽然弯弯曲曲又不平,但只要修过还是能推车。 因为是需要干活的,江枝带上田贵、徐根庆和二瑞小满等几个青壮男子。 李老实拉着老骡子,驮着锄头土筐,浩浩荡荡一群人再次打破这里的安静。 破屋衰草,还是一样的败落! 国不安,则小民难安,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徐家村邻着官道被毁,村民住在这里也逃不脱灭门之灾。 看着才两年不住人就草木横杂的谷地,大家只感叹几句,就开始收拾残局。 这里一共有三户人,房屋沿着山脚修建。 在原村民被抢劫后,又被以前在徐家村附近聚集的流民过来搜刮过,房子里能拆卸的已经全部搬拆一空。 能拿走的都已经拿走,没有门窗家具,没有木梁瓦片,只剩下组成房屋结构的石墙和残留下的碎瓦烂砖。 大家到这就全部动手干活,每个人都是干活的熟手。 拆下摇摇欲坠的瓦脊,铲掉地上野草,挖掉空洞的土灶台,再把淋雨已经沤烂过的稻草搬出去丢在外面一把火点燃。 趁着大家都在忙,江枝也把这里重新走了一遍,心里有了重新认识。 这里三户人家,每家都是用石块砌墙很结实,房屋分别是三到五间不等,成一字排列。 能耕种的土地少,都是房前那些砌起来的地块,现在已经长满杂草。 草丛里还能看见一些逃过流民之口,自生自灭的葱姜蒜和青菜影子。 李老实是不会老老实实搬砖运石的,他拿着锄头跟在江枝后面东挖挖,西挖挖,做出很忙的样子。 屋前的所有土地加起来也就一两亩,江枝只匆匆看过,就开始寻找小满爷说过的龙洞子。 这个好找! 在谷地最低处就是一条小溪,现在冬天枯水季,一米多宽的溪中也有一尺深的水,溪水清澈见底,大小鹅卵石中可以看见小鱼。 溪水两边是一簇簇的芦竹。 顺着小溪向上游走,就在三户人家后方的崖底出现一个山洞。 大概洞高三米,宽两米多,洞口被条石垒起来的石墙封住一小半。 此时有水从石墙上方一个小缺口溢出,哗哗流淌到下方的小溪里。 看到有水成洞流出,江枝长长出一口气,心里最担心的事都搁下来了, 这里水源这样好,自己的药坊就再无缺点! 在山上制药交通不方便还只是小事,最主要的还是水源不够。 两家人所在的老云崖有泉水,但水线散,第一年天旱时滴滴答答仅够人日常生活所用。 要想种地,还靠梯田附近筑的沟渠蓄水,才解决了这些问题,若是制药就更不行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08节 村里用水是需要每户到一处大泉边挑,那里水量大,只有遇上大旱才会枯竭,但挑水总是麻烦的。 而现在这处山洞水量充沛,冬天都够用,到夏天丰水期,从这附近冲刷过的痕迹来看,至少还要翻倍。 等药坊修好,自己完全可以用这里的泉水,利用落差,在小溪下游设一个小型水车碾药,不用再考虑山上修堰坝蓄水了。 李老实就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见江枝想靠近石墙看洞中情况,忙提起锄头道:“等一下,我先把这些草铲了!” 因为常年流水,洞口周围连同石墙已经长满植物,最多的还是贴着石壁生长的苔藓,有四季常绿的铁线蕨,凤尾草。 江枝拦住李老实:“别急,我好像看见了几株蜘蛛抱蛋!” “哪里有蜘蛛蛋?”李老实用锄头胡乱的拨弄那些植物。 看他毛手毛脚,江枝急道:“叫你别乱动就别动,你脚边就是。” 在李老实脚边的石壁中,有一溜不起眼的长叶片植物。 叶片绿色光滑,叶面散布着一些白色的斑点,看上去像是蜘蛛产的卵。 “这就是蜘蛛抱蛋,又叫青蛇莲,接骨丹,它的名字有很多种,还有九龙盘、竹叶根、赶山鞭、地蜈蚣、爬地蜈蚣、千年竹、竹叶盘、蛇莲、盘龙七、走石码、蜈蚣草、寸八节、地叶……” 听到江枝一口气念出这么一堆名字,李老实都傻了:“那究竟叫啥?” 江枝也无奈,草药就是这样的,一个地区一个名,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因为青蛇莲的根茎横生,长有须根和鳞片,叶直接在根生,跟竹很类似,就取名带“竹”。 又因为这种植物只生长在山林湿润肥沃的石缝里,根茎横生又像“蛇”。 叶片星星点点的白斑像蜘蛛蛋,所以起名又是“蜘蛛抱蛋”。 甚至还有一种替代品,两种叶片外形相似,只有根茎不同。 正品蜘蛛抱蛋是“竹根”,四季可采集。 替代品只是普通根系,需要在春末采集。两者药效一样,都有活血化瘀,接骨止疼的作用。 单用本草捣烂外敷伤处就可以接骨,煎水服用于跌打损伤。 这草不好找,江枝此时见到,当然要好好珍惜。 先采几株给大柱敷腰,其他的全部要保留种苗。 走了一圈,江枝感觉原来在这里住的人里面应该有懂草药的。 她已经发现好几种人为有意种植的药材。 唉,要是这里原主人能逃出劫难回来就好了。 如果因为自己修建药坊占地方,原住民嫌弃章县令拨的地皮不满意,自己可以安置去徐家村落户,那里有土地和宅基,愿意在药坊上工也是可以。 就在这一耽搁,二瑞跑过来喊着:“娘,我们已经收拾出一栋房子,是三间的,你看怎么安排,我觉得那边房间小,可以用来做库房。” 这里三户人家的房屋不用动,把里面清理干净,重新盖顶修好门窗。 制药不需要太多设备,只需要添制出熬药用的锅灶,烘干用的炉膛,还有晾晒药粉的架子就可以投入生产,投入成本不高。 第294章 彩色鱼.招工 正因为成本不高,江枝才想着先做起一些常用药,慢慢回笼资金。 “三间库房可能不够用,还是全部整理过再定!” 江枝指指地上的青蛇莲对二瑞道:“记得回去时挖两株带上,又可以给大柱换药了!” 二瑞一听赶紧答应:“好,娘,是这几株撒了面粉的草吗?” 他拍了拍叶片上的白斑,拍不掉才知道是长上去的。 “嗯,还有这些凤尾草也保留着,不用全部清理干净。” 江枝吩咐两人该留下的药材,这才踩着原主家叠好的石阶靠近洞口,手扶着石墙往洞里面望去。 入眼就是清凌凌的一洞子水! 因为里面光线昏暗,只能看见靠近洞口的一块面积,无法看清洞底深度,但能看见水的深度。 洞口用石墙砌起一米多高,踩着石阶江枝可以探进半个身子。 还没有看到水底就已经感觉水气盈盈,寒气逼人。 靠近洞口位置最浅也有两米,有石阶向下延伸而去。 这些都是两年里无人用水蓄起来的。 二瑞和李老实也分别踩着石阶来看,李老实一声怪叫:“哎呀,好多水啊,够淹几块田了!” 二瑞也道:“这水好清亮啊!我都能看见下面的泥沙。” 这里的水不是死水,洞里一些色彩斑斓的小鱼被声音惊扰瞬间闪退。 透着水色,让人仿佛拥有一个大鱼缸。 “哎,这麦线子怎么回事?不都是在小河沟里才多吗?怎么洞里也有!”李老实指着鱼群惊讶道。 江枝也感觉奇怪。 她对这些小鱼不认识,只知道在现代,小时候经常看见稻田里,小河里有彩虹一样的小鱼成群结队。 还没有看见山洞里也有! 二瑞看着小鱼群猜测:“可能是有小孩子喜欢,故意养在洞里。” 这种小鱼长不大又不能吃,除去长得好看,没有成人会喜欢。 小孩子们都捞过这种鱼,找一个小罐子装起来玩几天,什么时候忘了也就死了。 想来是这三户人家里有小孩子将鱼养在洞里。 唉,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好不好! 江枝三人还在看水,徐根生大惊小怪的跑过来:“江婶子,二瑞,你们在干啥?下雨了,下雨了!” 江枝三人赶紧的从洞口离开,就见阴沉天空细雨沙沙。 从大年三十下雪后就一直是阴雨绵绵,好不容易晴了三天,现在又是雨。 田贵几人已经清理出一栋房,现在正将屋外乱草铲干净,见到这雨有些大,不敢冒雨淋湿衣服,就准备躲一阵雨。 江枝到了清理干净的房间外,这里没有房顶,想躲雨也躲不了。 徐根有正扯着一张油布想搭一个挡雨的棚子,田贵赶紧过去帮他。 雨具不离身是巴郡人的习惯,几人纷纷拿出自己的遮雨工具,江枝也拿起竹斗笠戴在头上:“大家先避一避,要是雨大,今天这活就不干了,等雨停再来!” 田贵看看天:“应该下不了多久,我们先等一会再看。” 于是,几人就戴着斗笠,站在光墙脚下聊天等雨停。 徐根生话多,不停问着江枝:“江婶子,这里要是做药坊,你找谁干活啊?” 江枝淡淡道:“当然是村里的人!” “男的还是女的?工钱多少?还是五十文一天?”徐根生追问。 江枝看着细密的雨丝道:“以前是赶工,我就给五十文,以后常年做活,不能给这么多的。 早上可以迟些上工,家里牲口喂完再来这里做事。 天黑前全部下工,方便回家收鸡鸭。 早来的早走,迟来的迟走,每天四个时辰,大工三十文,小工十五文,干活管饭,男女都一样。” 以前做蚊香时,因为霍家催得急,也为帮村里人挣些钱度过难关,江枝就把工价定高, 不过那时候大夏天,每人也是从早忙到晚,一天工作量十几个小时,而且还没有管饭,算下来那钱拿得不多。 现在不同了,上下班时间自由,只需要做够八个小时,不耽误家里的牲口和地里庄稼,工钱自然也不会太高。 徐根生一阵抓耳挠腮:“就担心离村这样远,恐怕没多少人来做!” 他话才落,李老实已经嚷起来:“还想啥呢!这才多远点路,还没有走你家地边远。 而且还让把家里收拾好再来,中午吃饭也能省一顿,你不想做有的是人做。” 徐根生一下就急了:“谁说我不愿意,我就是说说,说话又不犯法。 江婶子,我肯定要来的,还有我堂客也要来,我先把名报上,别让人挤了。” 第一批招工人数有限,江枝说先只要五个人。 自家人有二瑞和小满,另外只需要再招三个就够了。 现在连房子都没有清理出来,招人的事还早,徐根生就不仅给自己抢一个名额,连他媳妇皮氏也要到一个。 徐根生算得好,做这些事情又不累,四个时辰做完还管一顿饭,两天干农活,挣钱干活两不误。 哪怕现在还早着,他就抢先给自己和皮氏报名。 见徐根生现在就抢,李老实忙道:“江嫂子,武阳别忘了,那孩子不错的!” 武阳一向不话多,只闷头做事。 李老实感觉他跟自己一样都是老实人,于是处处都要帮着点。 这两人一开口,旁边田贵和徐根有、徐根庆都傻了眼,他们还没有开口就没机会:“江村长,我们也想干活!” “是啊!我们也要干活!杠精一家人就抢两个,不行!”徐根庆直接对徐根生开火。 他也需要钱,莲花想吃肉吃蛋,这需要钱买,自己也需要挣钱还债。 在乡下,缺吃还可以找些菜叶煮糊糊应付,少穿就穿旧点,最难的还是缺钱。 除去卖点粮食和鸡蛋,再有没有其他挣钱门路。 现在眼前就是机会,不管工钱高低,只要每天有活,细水长流就有钱,谁都眼馋。 徐根生一下抢走两个,谁也不依。 江枝笑笑道:“别急,这几个人只是报名,在药坊做工要的是嘴巴紧,我还得挑选话少能守密的,不能把这里的事宣扬出去。” 李老实一下就哈哈大笑起来:“杠精两口子话最多。一个是抬杠,一个是多嘴,徐根生你们两个不合格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09节 徐根生顿时傻眼,他终于感觉话多不是好事:“江婶子,以后我少说话,不说话行不行?” 第295章 秦氏送饭 在几人说谈间雨渐渐又小了,变成毛毛细雨。 来这里可不是闲聊的,趁着雨小,几人戴着斗笠继续干活。 江枝也不再浪费时间去周围查看,只让李老实在附近放老骡子吃草。 几人一直忙到中午,李老实从林里找来一些干柴,在角落处的油布下生起火堆。 搭起石块垒锅灶,放好带来的陶罐烧开水,用一小袋苞米面煮成浓稠的糊糊,放盐。 再把带来的面饼子放在旁边烤上,有粥有饼能填肚子。 懒人自有懒人的法子,摘几片大树叶子一窝一卷,连碗都省下了。 江枝等人也不嫌弃,洗过手围着火堆,乐呵呵的吃起来。 虽然距离村里就三里多远,可大家都不想多走两趟。 小满捧着树叶有点不得章法:“李叔,你这叶子怎么吃?” 李老实上前示范:“得低着头,伸着脖子!” 田贵徐根生几人没出声,只管捧着树叶碗吃得起劲。 在这群人里面,只有小满,二瑞和江枝没有当过流民。 最开始半年在山上的日子虽然辛苦,可吃食上一直周全,所以还不知道这树叶包饭怎么做。 田贵他们都是流浪过来的。 在流民聚集处,大家挤在一起,周围别说能用树叶盛水盛粥,就连拉屎擦屁股用的土块都是稀缺品。 吃完东西再歇一阵,大家又开始干,准备一天时间就把这里清理干净。 谁知没过多久,从山口来了一人。 秦氏背着背篓,戴着斗笠,手中杵着一根木棒。 “娘,你怎么来了?”徐根庆放下手中活计,迎过去接住背篓。 秦氏没好气道:“我能不来吗?莲花在家里一直念叨怎么到饭点还没回来,估计你是不吃饭,让我给你送饭来。” 她说着打开盖在背篓上的一大捆草帘子,从下面端出一口砂锅,还有几个浅碗和勺子。 李老实腆着脸过去:“秦嫂子,这是给庆哥送饭了!” 听他明知故问,秦氏别过脸装着没听见,只吩咐徐根庆把碗洗一洗,盛锅里的红薯稀饭吃。 李老实也不在乎,自顾自去翻背篓里带的泡菜罐子。 徐根庆把碗清洗过,过来对李老实道:“李叔再吃点?” 他以前也学了其他人跟李老实开玩笑,开口就是“老实哥”,可自从上次李老实拦住要寻死的秦氏,他就喊回“李叔”。 李老实是个没心没肺的,别人叫啥都一样。 这时候徐根庆叫自己再吃点饭,马上大大咧咧道:“有就吃点,没就算了!” 徐根庆又喊了小满和二瑞过来。 刚才虽然大家一起吃了苞米糊糊和面饼,但对没油水的肚肠来说,一碗粥是穿肠过,只能说比饿着好些,现在依然吃得下。 再说现在这种天气,肚子里多点吃食,身上就少一丝寒冷。 等江枝过来,秦氏才别别扭扭道:“嫂子也吃一碗,现在还热着呢!” 从年前秦氏抢钱丢失,在这里要死要活寻回去后,她就不怎么在村里露面,这还是江枝第一次看见她。 那一场闹,田贵他们再不说出去,村里人还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都说秦氏不该拿家里的钱,皮氏这种嘴快的还把秦氏怼哭了。 年后江枝从李老实口中听过,徐根庆真的买了两只鸡要给秦氏吃,可过年就只杀了一只,第二只鸡没有再杀,秦氏说留着生蛋。 虽然说几十年里的性格不可能瞬间改好,秦氏还是有了变化,至少想着养鸡生蛋,有蛋就能大家吃。 这段时间秦氏也不怕冷,天天下地拔一背篓草送到徐根有家喂猪喂鸡。 因为刘氏要孵小鸡了,她想拔一个月草换几只鸡苗。 刘氏也答应了,自家里养的鸡猪多,都是根宝从山里带出来的。 大儿媳田氏和自己天天在地里扯草,还要推磨碾稻糠,有草喂可以省点粮食。 接过秦氏舀的半碗稀饭,江枝随意往草帘捆上一坐,边喝边问:“秦菱,你要养鸡?” 秦氏现在对鸡有点敏感,也对自己名字有点陌生。 她很不自在的扯扯围裙,岔开话题低声道:“我让根庆以后要把李老实的钱全部还了!” 江枝正低头喝稀饭,差点一口喷出来:自己在问鸡,秦氏提李老实…… 哦,她记起来了。 秦氏丢钱崩溃时,李老实拍着胸脯大义凛然说了一句:那一百文钱他来负担! 自然是让徐根庆以后还钱的时候少给一百文…… 这时候跟自己说是什么意思? 江枝放下碗,秦氏想再给她舀,江枝摆手:“不用了,都留给他们几个吃。李老实催你要钱了? 要钱也不是这个要法,至少也得等你家手上宽裕点再还。” 秦氏摇头:“没有,李老实没问钱。我是要还的,以后全部还。” 江枝现在想的都是建药坊,对秦氏的变化自然很高兴。 外人只能救一次,什么事还得靠自己。 她随意笑笑道:“李老实虽然干活是个偷懒的,心还是大气,你早还迟还他都不会说啥!” 秦氏没再说话了! 秦氏背来的一锅稀饭很快就被大家吃完。 收回锅碗,秦氏还想留下帮忙干活,江枝没有拒绝,让她留下铲草。 忙到天快黑,这里也焕然一新,除了剩下的石墙,其他东西全部清理干净。 在屋舍旁边有一簇箬竹,田贵走时摘了一大把叶子:“江嫂子,这箬叶我正找着呢!家里说要做几顶斗笠,正差叶子!” 竹编斗笠是用竹丝编网,中间夹上箬竹,遮阳防雨,为家家必备用品。 而且,在农家会编竹斗笠的也多,一根竹子一把竹叶编成斗笠就可以戴一年。 箬竹叶也是包粽子的材料,要是找不到箬竹叶,就只能用擦洗干净的玉米皮、芭蕉叶,没想这里就有。 秦氏摸摸叶片:“端午节包粽子时来摘几张!等根庆给丈母娘家送包子时带上!” 才是大年初八,她已经在计划端午节的事了。 莲花的娘家就在几十里外的地方,两家人当初是一起逃荒出去的,也一起回来。 在外面的日子不好过,秦氏也不是好相处的,两家半道就撕破脸,连过年都互相没有往来。 可莲花有孕得通知娘家人,秦氏再不讲理也得办,只能在端午节一并送礼。 第296章 忙碌的三月 一般人都觉得端午节吃粽子是常识,可在巴郡山区,很多地方端午节不吃粽子,而是吃包子! 而且订婚的新女婿、才成亲不到三年的新姑爷都得给丈母娘家送包子,数量很多,一送就是几十上百个。 女方收到一大筐用红苋菜点染上色,顶端染成红彤彤的包子是非常荣耀的事。 端午节气候炎热,这些包子需要分给亲戚朋友,也能展示女儿的婚姻甜蜜和女婿家的大方富裕。 再说青泉湾这边的破烂一收拾好,二瑞马上又去梨花镇上,请来以前在村里修房时的木匠师傅。 谁知道一听又是修房,原本还笑着打招呼的木匠师傅就变了脸色,带着几分胆战心惊的问道:“你们又要修房子,有多少活?又有几家啊?” 年前带着徒弟们在徐家村做了一月木工,他回去就躺在床上十天才缓过来。 实在是太累了,在徐家村这活真是不要命的干,一个月比他做三月还多。 看着房子一栋栋的起,他想慢都慢不下来,熬着夜赶工。 好在做得多也挣得多,若不是看钱的份上,他是半道就想撂挑子走人,现在一听徐家村就怕。 徐二瑞安慰道:“罗师,就几扇门窗和木架,再做几张条桌!” 罗木匠听到不多,这才放下心来:“好,我明天收拾东西就来!” 别人是怕没活做,他是怕有活做。 罗木匠心里清楚,年前自己在徐家村那一通活,可把王家那两兄弟嫉妒死了。 同是梨花镇的木匠,在镇上见过几面。 王富和王贵兄弟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若不是自己也有一群徒弟,肯定会打起来。 不过罗木匠也很高兴,徐家村的人说了,修完房子,以后还要做家具,每年都有活。 他只希望慢慢来,别又是一家一家拼命赶。 木匠师傅来了,在驿站换来的木料和瓦片原本准备自家修房住,这次也被送去青泉湾。 先是盖房子顶,再做门窗,做桌面,打灶台。 另外,江枝指点着二瑞和小满搭建烘干房,这是非常重要的是设施,好在两人有搭炕经验,做烘干房还凑合,无非就是要多拆几次。 如今村子旁边有驿站就是方便。 以前去县城请张军头他们帮忙拦过路车,需要在路边等着。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10节 现在就不同了,虽然驿站是为官差和官员服务,可府资金不足,为增加为收入,各处驿站早已经默许普通人住宿。 不过需要单独设一个下院,跟官员使用的房间分开。 徐家村这里的驿站一建好,陆续就有行人和商队在这里停足休息,也有宿夜的。 徐家村的人可以找商队搭车,也可以坐驿站的车马来去,只需要单独付钱就行。 曹驿丞虽然之前跟江村长没交情,但在徐家村旁边,这点小事还是要办,况且驿站本来就是做这种事情的。 江枝带着夏秀才和秀才娘子去县城,一个要去巧针坊卖绣品,一个要买一些书籍和笔墨。 夏元不能只用石板练字,还是需要纸张。 而村里孩子们也需要课本,虽然不能人手一本,合用几本总是要有的。 夏秀才现在有章县令点拨,脑子里已经有了清晰人生目标,只是这束脩不好收。 江枝说了,夏秀才不收束脩,但家里的土地得让村人一起帮忙种。 不管家里有孩子没孩子,都需要一视同仁的干,要是感觉自己亏了就自己上夜课认真学习。 现在有了青泉湾那边的药坊,村里仓房能放的东西就少了,可以分一片改成教室冬天用。 大部分时间还是得用仓房外的晾棚,反正孩子们白天要帮着家里干活,依然办夜校。 有江枝带着走一趟,最高兴的还是秀才娘子,以后她可以自己去买卖绣线绣品。 秀才娘子也没有想到以后进城如此方便,绣品能卖了,家里情况很快就能好起来。 江枝去县城跑了好几趟,除带秀才家进城之外,还请霍二小姐帮忙,比照着霍家药坊里将所有东西一一添置好。 说起来轻松,实际上忙得团团转,等所有事情做完,整整忙了一个半月。 时间到了二月下旬,气温回升,草长莺飞,春暖花开。 江枝从霍家挖回来心心念念的黄桷兰种在地里。 之前种植的麦冬也已经进行一次田间管理,除去追肥,还需要在除草松土。 徐家村种的油菜花开了,到处都是一片片的金黄,也到了是早玉米播种育苗的季节。 农活越来越多了! 这一次,都不用江枝提醒,村里人就在互相询问:今年你家种早苞米,卖青粮吗? 去年跟着江枝搓粪球种早苞米的已经尝到甜头,今年说什么都要种。 辛苦几天就能多收一茬粮食,为啥不种? 至于卖青粮舍不得……只要换成白花花的银子给官府交税,第二茬就能全部归自己吃。 去年没有收入的人家也要种,站在旁边看别人挣钱的感觉很不好受。 徐根庆去年还说着酸话,今年早早就沤好粪土,反正田贵他们做啥,他就跟着做啥。 徐长明也催着家里沤肥土,卖青粮这事他一边骂城里好吃鬼,吃青粮丧天良,一边催着赶紧种! 于是,江枝还在青泉湾准备药坊用具。 徐家村的地头上,已经家家户户在忙着玩尿泥! 山上,小满爷也在搓尿泥,跟他一起搓的还有佩琪。 大野猪对人类偷自己粪很是不解,不过它也只是围着哼哼几声就跑了。 去年夏天买上山的两头小母猪如今过半岁,身体生长已经成熟,甚至有发情的迹象。 佩琪也不再嫌弃人家吃的是细糠,天天守在猪圈外,若不是有春凤拦着,佩琪就要跳进圈里去。 小母猪虽然开始发情,可到底才刚刚长大。 按照小满爷奶以前的习惯,那自然是越早有小猪越好。 江枝却要再等两个月,让小母猪完全成熟才交配产仔。 于是现在就苦了春凤,需要天天撵猪,避免佩琪犯错。 这几天胡豆已经在开花了,引来几只蝴蝶飞舞,妮妮和小彩霞趴在田埂上玩。 巧云摘下旁边的胡豆叶,在掌心轻轻揉搓后,胡豆叶背后的表皮分层脱离,只需要轻轻一吹,就鼓起一个透明圆球。 “咯咯咯!婶子让我玩玩!”妮妮笑得开心,小心翼翼捧着胡豆的气泡叶子看。 小彩霞没有讨要,而是学了自家娘的动作,专心致志的搓着叶子,一张破了就再搓一张。 已经快满五岁的妮妮不耐烦,很快丢下气泡叶子,又去摘胡豆花,立即被巧云制止:“妮妮别摘花,等一会婶子给你用盐水激干胡豆吃!” 第297章 田桃拜师 炒干胡豆虽然好吃,可太废牙,寻常人家都是吃盐水“激胡豆”。 胡豆最容易收放,四季随时可以吃。 只需要把干胡豆炒好铲到碗里,趁着刚出锅的胡豆还滚烫,把事先从坛子里舀的泡菜盐水往胡豆上一倒,只听“噗呲”一声迅速将碗盖好。 等胡豆泡到里外酥透,焦咸入味,就是一个农家常用的下酒下饭小菜。 巧云在山上说吃“激胡豆”,江枝就在村里吃激胡豆。 这是桃儿娘做的饭,这段时间就像流浪汉一样蹭饭的江村长今天到她家吃。 现在地窖早已经没有红薯了,家家吃的都是菜稀饭,菜糊糊。 虽然菜多粮少,还是能填饱肚子,顺利度过这青黄不接的春荒日。 一碗盐水泡胡豆,一碗用红油辣椒拌过的跳水泡菜,用的是在坛子里泡一夜的青菜,脆辣可口。 还有泡过两天,又用刀口辣椒回锅呛炒的萝卜缨子,都是下饭的好菜,江枝吃了一大碗。 桃儿娘抱着伸手抓饭的小四,对江枝歉意道:“江村长,今天这饭慢待了!” 村长对自家帮扶很多,单是年后田贵在青泉湾干活就挣一两银子的工钱,现在村长来家吃饭,还只有这些菜糊糊。 江枝摸摸肚子,看着桌上的菜摇头道:“你可别这样说,这菜合我胃口,好吃!这萝卜缨炒过就是好,胡豆也好吃。” 桃儿娘见村长不嫌弃,她很开心:“这段时间没红薯,也没有其他能管饿,就只有胡豆能管事,我给桃儿他爹每天炒一碗。 这萝卜缨是桃儿炒的,她说就几滴油水,吃了也不饿得捞肠刮肚的难受。” 胡豆在农家是能当主粮的,不仅当菜能顶饿。 每天嚼几颗生胡豆,还能缓解吃红薯带来的烧心犯酸。 现在虽然家里挣了一两银子,田家还是舍不得用,需要还修房欠下的账,另外还要添置一些农具家具。 挣钱的路子少,能做的只有从牙缝里省钱。 农家人炒菜舍不得油,好面子的人家会先把锅烧得滚烫,再用一把南瓜叶擦锅,听到那滋滋响就算放油。 真用油也只是滴上几滴润一下锅底,一斤菜油吃半年都不见少。 今天桌上这油,恐怕用了这家人十天量。 田贵在旁边大口吃饭,道:“现在菜花已经黄了,等两个月菜籽一收,我们家就可以去镇上榨菜油,桃儿放油也能大方点。” “对了,江嫂子,今天根生娃又在问我,知不知道青泉湾那边怎么选人。” 青泉湾那边药坊选人早已经在村里传遍了,每个人都想找这个活计,这一个月来没少打听。 可江枝口风严,除去她自己,就连二瑞和小满也不知道谁会做工。 徐根生问田贵,自然也得不到答案,每个人都猜测田贵是一定要去的,全部问到他这里来。 现在药坊也挑人,田贵自然是上心的,但他清楚自己可能是无法做的。 之前青泉湾是需要修房搭灶,自己还能干些粗活。 以后就是制药,自己两眼一抹黑,啥都不懂,干不了。 但要何人做他也不知道。 其实,田贵就是不问,这事也要揭底了。 江枝看看旁边一直照顾着弟弟,让桃儿娘吃饭的田桃:“我想让田桃去药坊上工!” 桃儿娘和田贵都有些吃惊:“她一个孩子能干啥?” 在两人心里,药坊是大事,村长就是不要田贵去药坊,也会选根生皮氏这样身强力壮的年轻人。 没想的江村长会要田桃一个孩子。 不光田贵夫妻蒙了,就连田桃也蒙了:“江奶奶……江村长,我、能干活?” 桃花开时,就是田桃生日。 从离开家乡到现在已经两年过去,十三岁的小姑娘个子蹿高一截,身上穿的也是桃儿娘缝缝补补过的衣服。 年纪虽然小,脑子灵活,帮着家里下地干活,又要扯草药卖钱,稍微有闲跟着秀才娘子学做针线活,晚上还要随弟弟妹妹上夜校。 更主要的还是能护住家,之前把上门讨吃的秦氏撵过几次,现在每天就在家做家务,帮着带奶娃娃。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桃儿几天前才满十三,但已经是家里半劳力,江枝一点都不认为自己在用童工。 她只觉得这样一个聪慧的姑娘,不应该把自己的人生就这样平淡度过了! “桃儿,你愿意去药坊上工不?在哪里干活不许话多乱说,安排做啥就做啥,还要学药学字,你每天都会很累很辛苦!” 田贵跟桃儿娘对视一眼,眼里都是震惊,还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桃儿娘赶紧抱过田桃手中的小四,催着她道:“桃儿,快,给村长跪下!” 桃儿已经懵了,小四被她娘抱走还没有反应过来。 田贵心里一急,一把揪起女儿的胳膊就按在地上:“快,给你师傅跪下!” 田桃儿双膝着地,人也清醒过来,不用再催,“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师傅!” 师傅? 江枝一惊,陡然间就反应过来,自己要田桃在药坊上工学药学字,那其实就是带学徒才能有的好处,一般用人只管做事,根本就不教。 不过,这误会其实很好。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11节 自己本来就需要对工人进行岗位培训,跟带徒弟差不多。 而且按照行业规定,真正当学徒需要付出代价很大。 一旦拜师,就不能随便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拎包走人。 想炒老板鱿鱼更是不可能。 田桃的品行也没有不好的地方,这个学徒人选合格! 江枝微笑着没动:“田桃,当学徒很苦,你能不能做到?” 父女俩都在回答:“能,以后师傅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一定认真做事!” “以后听师傅的话,永远不背叛师傅!” 田贵到底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知道拜师的难处。 以前田家大哥学石匠,家里每个节气还要给师傅送礼。 女孩子想学个手艺就更难了,本来想的是让桃儿跟着秀才娘子学绣花,可到底没有那能静下来的心。 此时他一字一个句的教,桃儿跟着学,父女俩都激动得脸色潮红。 农家孩子除去种地,很难有机会学到其他技术,要学艺必须拜师。 世人又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对教徒弟也是慎重考虑。 跟现代交学费喊老师不一样,这一声“师傅”就是一辈子的事,师父就是长辈。 当学徒期间,做错了挨打受骂很正常的,父母心疼都没有办法。 学徒三年没有工钱,若师傅大方,就能得一点零花钱用。 第298章 小满的婚事 江枝没料到田家会把女儿送来当学徒,不过话已经说出来,用学徒比招工人更方便放心,自然是收下。 她对田桃勉励几句就将人叫起身来。 旁边,田小泉和小溪跃跃欲试,显然也想去药坊当学徒。 江枝却道:“你们两个年纪太小,啥事都做不了,要是能在三年里学会看账记账,再说去当学徒的事。” 田小泉今年十一岁,小溪也要满十岁,每天都要帮家里干活,要是送去药坊只能做些小事,反而耽误孩子学习。 田小泉一听就急了:“我把秀才公教的字全都记得住,也能干活,比石猴子和徐强做得多。” 石猴子就是石家兄弟俩唯一的男孩,也是家里最聪明的一个。 可身体太单薄,十二岁的年纪比七八岁的高不了多少。 徐强是徐根有的大儿子,和石猴子同岁,虽然身量没长起来,但看上去壮实多了。 性子也跟他爹徐根有一样,话不多,天天跟着娘和奶奶闷头干活。 听到田小泉跟另外两个男孩比,江枝只笑笑:“跟人比没意义,你要跟自己比。我只看你三年后能不能做账,能不能做契书,能不能写一篇文章。” 田小泉嘻嘻一笑:“还要写契书,写文章?我又不考官。爹说了,我能跟着秀才公认几个字就行!” 卖草药时,他是见过夏元用石板记账的,觉得不难,可契书是什么! 不等田小泉再说,田贵和桃儿娘已经开始呵斥:“你啥不会,又没你姐勤快,好好学了字,学得听话懂事再去。” 江枝让田贵不要吼孩子,只淡定对小泉道:“你以为不考官就不用学习了。 如果我是外人,这时候要你姐写一份拜师的契书,其实是一份改了内容的卖身契,你们一家人都不认识,老老实实签字画押,桃儿就被我带走卖了,你又怎么办?” 田家所有人脸色顿时变了,他们离开老家,就是因为当初家里借口说要给才十一岁的桃儿说亲,其实是差点卖掉才伤心离开的。 现在旧事重提,江枝是说者无心,田家人是听者有意,想到跟老家那些人就分外的扎心。 田贵怒瞪向小泉:“以后秀才公教的所有东西你全要记住。 不仅要记得,还要写。 我这就把家里的钱给你买纸笔,不学个人样就打死你!” 打死人! 刚才还嬉皮笑脸的田小泉沉默下来,摸着脑袋退出房间。 看着突然变得老实的田小泉,江枝只感觉好笑。 不过对逼孩子上学一事,她非常支持! 田小泉这样的农家孩子,最容易把学习当成玩。 学习从来都没有捷径可走,想学点真东西肯定要吃苦的。 学习更重要的是态度,要是孩子当成玩,家长也无所谓,还能学有所成真是天才。 哪怕现在没有科举的想法,也必须尽力多学知识,以后才能在社会上多一条谋生的手段。 小泉走了,田贵示意桃儿娘带着孩子们把桌上的碗筷撤走。 等屋里只有田贵和江枝两人,田贵才搓着手,很是艰难开口道:“江嫂子,我想问问,小满定了亲没有?” “小满……没有定亲!” 江枝有点意外,其实从去年开始,小满的亲事已经有好几个人在自己面前提了。 现在已经是三月,兵变的第三年,今年小满就是十八岁,该到成亲年纪了。 本来这些事情该小满爷来操心,可小满家里没有人进村,。 而且小满爷还说要自己以后把小满当自己的孩子,婚事上也放心托付。 可是小满现在不想成亲! 从去年夏天,刘氏提了一句,想在儿媳田氏娘家给小满定一门亲,小满直接拒绝。 后来皮氏也说要当媒没成,等到团年饭时,小满爷催婚又被小满拒绝,说家里还没有修房,现在正忙,没空娶媳妇生孩子。 说实话,江枝也觉得小满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光,说成亲还真的太早。 就好像现在的巧云和二瑞,两人都才二十岁左右,巧云也正是好好经营打拼事业的年纪,可现在必须留在家里带着孩子。 虽然有春凤她们帮衬着她还能做事,终究还是多累了! 现在田贵又问小满的婚事,肯定又要说哪家女子。 听到江枝说小满没有定亲,田贵显然松了一口气,他又搓着手,憋红着脸道:“江嫂子,我知道你把小满当自家孩子看,一定会为他着想。你看……桃儿跟小满合适不?” “桃儿……她才多大,刚十三岁,你们也太着急了啊!” 江枝这次是真的意外了,她没想的这个爱老婆爱孩子的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田贵忙忙摆手:“不是,江嫂子,我听小满说,他不急着成亲,非得要做成点家业才行。桃儿现在十三岁,可以先订婚,等三年学徒结束就十六,两人正好成婚!” 江枝头摇得像拨浪鼓:“还是太小了!” 决定一个十三岁小女孩的婚事,她感觉自己此时成了人贩子,有种负罪感。 田贵急了:“十六岁成亲不小,桃儿她娘嫁给我时也是十六!” 江枝还是不同意:“桃儿还太小,什么都不懂,要是现在订亲,等她大点知道自己想嫁什么样的人,到那时就迟了。” 小满除去性子急,没有大毛病,田桃儿也是规规矩矩的勤快农家姑娘,若是寻常人看很般配。 可是桃儿年纪小,谁也不知道几年后的事。 田贵见江枝始终说桃儿年纪小,他叹气一声:“唉,要是说不成这门亲,就太可惜了。 不瞒你说,我跟桃儿她娘都看上小满,那孩子懂事踏实,跟桃儿年纪合适,只比桃儿大五岁,两个人现在又都不急着成亲。” “江嫂子你就再考虑考虑!” 江枝也定下心来仔细想了想,说实话田桃不错,田家虽穷,也是一个不错的人家。 如果小满自己没意见,这事也不是不行。 “这样吧!我先问一下小满家,如果他们觉得好,这事就可以,不过先说好,不管成与不成,这事不能外传。”江枝给了一个答案。 田贵大喜:“是这个道理,就麻烦江嫂子问一声!” 江枝是带着满腹疑问离开田家的。 她不明白,田桃儿还小,而且才刚刚答应去药坊当学徒,怎么田贵就这样急巴巴的要跟小满订婚? 这话还是由女方主动提出,定是有原因! 第299章 徐家 江枝是满腹心事的走了,田贵送她出门后,立即被躲在灶间等着的桃儿娘拉住:“怎么样,江嫂子答应了没?” 田贵先是看一眼上房里的大女儿。 此时田桃正抱着小四跟小泉小溪激动的说要当学徒的事,压根没有留意到父母说悄悄话。 见田桃姐弟三个说得热闹,田贵才对桃儿娘低声道:“村长答应我去问小满家,不管成不成,这事都别传出去,就连桃儿那里也别说。” 桃儿娘长舒了一口气,捏着腰上围裙:“好,只要话说到了就对,成不成就看缘分。 桃儿那里是不能说,她现在要当学徒,好好做事要紧,不能分心。 唉,要不是担心以后不好处,我也舍不得这样早就给桃儿定婚!” 田贵搓搓脸,给女儿说亲的话终于说出去,他心里的大石头也落定。 在徐家村一年多,他对小满自然是有接触。 尤其是在青泉湾一个来多月里几人朝夕相处,他对小满和二瑞都非常喜欢。 二瑞是成亲的人他自然不会多想,小满却是越看越满意,回家跟桃儿娘说起,桃儿娘也觉得好。 虽然小满住在山上的情况,除去李老实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但小满家以前是怎样的,村里徐家人都清楚。 都说小满父母早亡,上有年迈的爷奶,现在还能干活,两三年后就需要儿孙照顾。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12节 有一个瘫痪的大哥,一辈子躺床上,下还有一个小侄女,生活负担极重,就连这次修房都没有钱修成,也就靠村长帮扶着过日子。 但田贵觉得小满懂事能干,人长得撑展,做事也撑展。 (“撑展”既可以指一个人的外在表现得很帅、有型,也可以指事情处理得美观、舒适和平整。) 年轻人现在生活苦不要紧,只要人踏实,等桃儿嫁过去两人齐心协力,日子再难都能挺过去。 小满没有兄弟姐妹帮忙,以后就有自己这个娘家人。 桃儿娘也是这样的想法,谁都不能一开始就过好日子。 有句老话是“享童子福、要背老来时”,还是自己能兴家为人才行。 桃儿娘高兴过后,又有些惴惴不安:“当家的,你说以后小满家里会不会觉得我们心太急了,以后对桃儿不好?” 田贵咬咬牙:“那就只能看桃儿自己的命了,总不能真把桃儿嫁给徐强!” 桃儿娘黯了神色,刚刚的喜悦也荡然无存,她叹息一声道:“要是刘婶子不提这事多好!” 从在徐家村定居同为八人组成员,田贵跟徐根有同管着村里的农活安排,都是做活的能人,关系很好。 尤其是桃儿娘生产,刘氏很积极的照顾守着,过后又是送鸡送蛋,让桃儿娘很是感动,两家关系就更加亲密了。 可前不久刘氏的一句话让桃儿娘心里不安起来。 那时桃儿娘带着田桃去用石磨磨苞米粉,刘氏婆媳也在,两家人相互帮着磨粉。 看着勤快的田桃,刘氏撇开众人笑着对桃儿娘说:“我们两家关系好,桃儿跟强子年纪也差不多。 你家外来的没根没底,不如我们结个亲家,以后亲戚近,走动方便也更亲近些,等后年两个孩子十五岁就办事?” 这话说的突然,桃儿娘一时间僵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迎着刘氏热情的目光,桃儿娘也知道人家是真心想打亲家,只能推说:“孩子还小,这事我做不了主,还是等她爹回来问问!” 回到家,桃儿娘就把这事给田贵说了,顿时让夫妻俩都犯了难。 徐强是徐根有的大儿子,比田桃儿小半岁,性子老实沉闷,年纪虽小干起活来却不偷懒耍滑。 可以预计他长大后也是这般性子,老老实实种地,本本分分过日子。 田贵也是种地的人,自然不会瞧不起老实孩子。 而且徐家现在是村里数一数二人家,又是本地人。 说实话,自己这种外来户一般都需要跟本地人结亲。 可田贵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以前在老家时年纪小还能忍着。 现在大了,有自己的主意,跟徐家大小子肯定合不来。 更重要的是,小满是夫妻俩早就有看上的。 有高高朗朗的小满入心,现在再看徐家那个鼻涕还用袖子横着擦的小孩子,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可拒绝徐家又恐怕得罪人,不敢再拖着等小满家的消息,只能豁下脸问一句,反正江村长是个稳重的,就是不成也不丢脸。 现在终于是把话抢先说出来,田贵夫妻俩就等有没有缘分。 再说江枝离开田家,心里还是有些数了。 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家里有好男儿一样有人能看上,小满的婚事多少人关心着。 撇开徐家村这里的婶子们在张罗,向德金他们也有中意的女孩子要牵线搭桥,都被小满说不急推了。 小满清楚自己情况,也给江枝说过自己的心里话。 虽然大哥的伤有点起色,但距离恢复还早得很。 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负担主要还是他一人承担着。 也幸好嫂子春凤回来,能帮忙照顾家里,他才没有后顾之忧。 要是现在成亲生子,家里不仅增加负担,万一为琐事吵架,更是麻烦。 与其哥嫂爷奶难为,不如等以后啥事都顺了再娶媳妇成家。 他说的是成家,在这里“爱情至上”这个概念不存在,普通人讲究的都是过日子。 让一个现代单身狗跨时代决定别人的婚姻,真是一道超纲难题。 虽然小满爷说过把小满托付给自己,但江枝觉得还是告诉小满爷,由小满的家人自己决定为好。 搁下这件事,江枝就到了徐根生家。 之前徐根生和皮氏就跳着脚想到药坊上工,可这两口子话多。 虽然心不坏,但强行要两人不乱说话就是在为难彼此,最后肯定会惹事,江枝不用想就把两人淘汰了。 徐根生不行,但他家里的李二嫂子还是不错的,话不多,踏实肯干,有一把力气,江枝看得中意。 果然,眼巴巴等消息的徐根生在得知是自己被淘汰,而是让自家二嫂去上工,顿时就不乐意了:“婶子,我可是对你忠心耿耿,一点外心都没有!” 江枝瞪他一眼:“要是我让你做其他事,你就不忠心耿耿?” “其他事?” 徐根生脑子一转,瞬间就谄媚起来:“不不不,婶子,我就是你最亲近的侄儿,一定是最忠心!” 第300章 制药间 江枝给徐根生安排的是在镇上去收购青杠粉、榆树皮、樟树叶,炭粉等。 自己要做药片和蚊香和驱蚊液,不光需要百草堂帮忙收购草药,青杠粉和炭粉之类的配料还需要在集市上买。 江枝本来打算要李老实去,转念一想徐根生这张杠精嘴不用,实在是浪费资源,索性安排他去。 徐根生听到要自己采买东西,顿时就高兴起来,这事可比在药坊天天碾草药有趣。 原本说过需要招三人,除去田桃和李二嫂,江枝还挑了徐根庆,这样一来人手就够了。 秦氏看自家儿子能上工,欢喜对莲花炫耀:“还是我初八煮的那锅饭好,江嫂子吃过才把根庆招去。” 莲花现在也不跟婆婆计较啥,反正说什么就是什么,还随一句:“那你以后就天天送饭去,根庆天热时最喜欢吃你做的菜!” 秦氏抽了抽嘴角,低低呢喃一句:“每天走还是有点远啊!” 莲花摸摸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她听徐根庆说,其实江婶子是想要自己去的,可自己怀着孕才让根庆去。 徐根庆让莲花放宽心只管养胎:“莲花,我先占着位置,等你坐完月,让娘每天带孩子,你再去药坊。” 到药坊的人数确定下来,不影响村里的生活。 小满家那边的消息也很快传来了:田家姑娘不错,可以先说在这,只是年纪尚小,这事就不急着说开。 田贵也是这意思,田桃刚刚进药坊,还是拜师傅,村里正谈论得激烈。 要是说亲的事再说出去,人家肯定以为自己是在卖女儿巴结别人。 有了江村长的回话,田贵也有了底气。 在刘氏又提田桃时,桃儿娘说了话:“我当家的以前给桃儿算过命,她命硬,要找一个年纪大点的才合适!” 刘氏心眼不恶,见田家无意结这门亲,反正孩子还小,也就撇开没有再说了。 田贵和徐根有依然带着村民种早茬嫩苞米,播种各种蔬菜。 因为江村长说,现在车马方便,能种菜就多种,品种越多越好。 以后好统一送去城里售卖,也能统一让商贩上门收购。 满村人都在忙,唯独有一家还是按着千年不变的老规矩在活。 村民在修房,石家兄弟带着两家人也没有闲着。 兄弟俩的窝棚又多搭出两片面积,很有违章建筑的规模,而且还有蔓延扩大化的趋势。 面积够大,就是很矮,兄弟俩大小将近十口需要低着头进出。 外面的柴山又堆高了,整齐码放着,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就是淋了雨的青杠子全部发芽,倒在窝棚旁边的小沟里,长出一堆绿油油的小树苗,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年那里就有一片人工林。 对他家的事,江枝和其他人都有建议过,让他们跟着村民一起种地。 可兄弟俩脑里就像有自动防御装置,生活自成体系,你说我就听,说完就听过,完全没有改变。 颇有“清风拂面,我自岿然不动”的气概。 江枝说过几次就放弃了,这也是一种传统的生活方式,不能因为人家安于现状就不对。 石家兄弟的家庭也特殊,兄弟俩一个娶的是自家亲表妹。 大概率遇上了基因相同,夫妻俩一个相貌,生了三个女儿也都不聪明! 一个是用自家妹妹去跟人交换亲,换回来的媳妇手带残疾,生下石猴子这个健康男孩,算是石家传承的功臣。 江枝每次经过石家,看见窝棚外忙得蓬头垢面的身影,还有那几张相似度达极高,好像猫头鹰一样木呆呆的脸,真是哭笑不得。 忙完村里的事,四月的第一天,江枝带着江氏药坊的第一批员工进了青泉湾。 谷口树木新叶繁茂,一排两米多高,用原木做的栅栏将里外隔开。 谷中溪水潺潺,原主人留下的各种花草已经生长出来了。 整修一新的三栋房子分别是仓库,制药间和员工休息室,空地上,崭新的竹帘子整齐划一搁在晾架上,里面是准备使用的药材。 人如草木又一春,也不知道是阳光明媚,还是这些新生带来的生机,这里的破败之气消散无形,只有欣欣向荣。 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以前的生态小溪消失了一段,被改建成一条狭窄渠道,水渠上横跨一间小小的水碾房。 青泉湾经过一个多月的修整,除去三栋房屋的修补,重点工程还是在这水碾房上。 后山被暴雨塌方堵塞的几条水道已经疏通,现在溪水充盈。 小溪上方修起一道浅坝由闸门控制着,源源不断的水流通过渠道冲击木轮,带动上方的石碾在碾槽中滚动。 江枝曾经考虑在山上也弄一个水碾,因为缺水工程巨大而只能想想。 所以现在山上还需要用脚踩木杵舂米捣药。 而这里有水碾房,就不需要人力舂了,可以在这里碾碎再送上山去。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13节 碾药方便了,其他的也不能落下。 制药间里是一排七星灶,方便十六口锅同时熬药水。 靠墙一排大水缸,这是用竹筒从后方山洞中引进的自来水,拔开塞子就可以放水。 旁边是一排木架,上面放着已经装好各种药材的药篓。 另外就是称药材重量配方用的大称和小戥子。 至于各种沙罐铜盆,大小罗筛,计时的水漏、沙漏,那也是尽善尽美,这些东西让江枝跑了几趟县城才置办齐。 等药坊所有东西置办好,江枝手中那一百两银子也花得所剩无几,好在余下除去工钱就是进帐了。 小满、二瑞和徐根庆早就来到这里,不光是把柴块和水准备好,就连水碾也转起来碾出部分药粉。 自家的药坊第一次制药,巧云用老骡子驮着彩霞和妮妮来了。 看着转动碾药的水碾房,两个小女孩在屋舍间兴奋奔跑,李老实跟在后面撵着:“哎呀,两个姑奶奶慢点啊!” 他愁死了! 在村里带孩子,那些男孩子都是跟着自己跑,说什么就听什么,喊左走不会右转。 现在两个小女娃娃非但不听话,自己得跟着她们跑! 抱怨归抱怨,李老实还是得一步不离的跟着,不然那两个小短腿跑得飞快,一晃眼就下沟渠玩水了。 番茄作家平台上自带,不完美也不标准的ai制图,凑合着看 第301章 制药益母草冲剂 制药间里,江枝几个都已经换上用粗布做的统一服装,戴上布口罩,就连头发都包裹严实。 经过这一年做蚊香液,熬制各种膏和冲剂,巧云早已经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 她熟练的把各种工具摆出来,又指点田桃儿拿锅盛水泡药。 旁边,李二嫂在灶下点燃火,两排七星灶的火就需要一个人专门负责。 江枝把需要的几种药材准备好。 这一次,她要从各种方便熬制的冲剂开始。 药材都是去年就自备的常用草药,比如说益母草、夏枯草、枇杷叶、金钱草等等。 第一锅熬的就是《益母草冲剂》! 益母草、淀粉、糖粉各份,其中益母草需要采紫花、方茎,以全草入药! 益母草洗净切碎,放于锅中加水熬煮,水量减少则适当续水,煎煮一个时辰。 取出药液静置,再往药渣里续清水煎煮,反复两次将药汁全部萃取出来。 然后就是将两批液体放在一起熬煮浓缩,再拌入淀粉和糖粉,成干湿适当的混合物。 现在没有团筛达人小满奶,也不需要再用人工摇筛,江枝用悬挂式的摇筛将混合物摇成颗粒状。 再薄薄平铺在有布的筛网上,放到隔壁借灶火温度建起的烘干房里,摊平烘干。 从十几口大灶开始熬煮药汁,江枝就带着巧云,田桃仔细观察着沸腾情况,不能糊锅也不能溢出来。 水少又要及时添加,一个时辰后全部滗出来重新换水二次熬煮。 这些事情都需要细心耐心,稍微晃神就出错。 灶火熊熊,制药间里水汽熏蒸,头顶上方白茫茫一片,浓浓的药味将人全身浸透。 有巧云细心教导带领,田桃上手也快,只用了半天就适应了这些琐碎事。 灶间在忙,二瑞和小满、徐根庆则在碾房将各种药碾碎,有些需要筛捡。 李二嫂管着两排大灶的火,还要负责给几个人做饭,也不轻松。 现在四月时还好些,等到夏天必定是苦差事。 所有人都有条不紊的干活,最叫苦连天的反而是李老实。 等江枝用四个小时熬好第一批药开始收汁,出来看见的是三个累瘫的人。 李老实软绵绵倒在旁边给木柴遮雨的草堆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在他旁边,两个小女孩也睡在草堆上。 身上盖着是二瑞和小满的厚衣服,春日里暖烘烘的阳光下,两张小脸晒得红扑扑的睡得正香,妮妮手中还拿着半个吃剩的面饼。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充电五分钟,发疯两小时。 见到江枝,李老实差点哭出来:“江嫂子,我去镇上运药吧!运炭也行,不带孩子了!” 一个快满两岁,一个五岁,两个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就连爬山都不怕的李老实,现在怕了! 黄昏时,第一天熬出来的所有药汁已经进了烘干房,只等第二天包装。 巧云、二瑞赶着骡子,再驮着两个孩子回山,江枝和小满留下守药坊。 等田桃他们走后,李老实也急慌慌的回村。 热闹一天的小山谷静下来,小满把前后几处栅栏用铁链上锁。 江枝把李二嫂做的饭端出来,两个早早吃过饭。 现在是月初,天上无月无星,江枝在院里用炭盆烧上一堆火照明,把今天用过的药材数量在账本上重新检查一遍。 这些账都是巧云记的。 经过一年多学习,以前还是啥都不会的小媳妇,现在可以把各种药材的数量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今天是药坊的第一次制药,按习惯看一次。 十几口大锅一整天熬了一百多斤干药草,做的药粉至少装200支。 以每支5文的代售价,一天毛收入大概会超过一千文,也就是一两多银子。 柴火是地里的秸秆,还有后面山林里的杂树,不用花钱。 除去成本里的淀粉、糖粉、工钱、竹管、蜡纸…… 江枝笑了,这一天虽然有点辛苦,还是不错的! 以前的蚊香收入基本上贴补在村里,现在兜里没银子,正需要回笼资金。 制药用的草药是自己收购,成本不高,卖出来的钱除去淀粉糖粉和几人工资,没有电费水费,剩下的纯利润至少有六成。 以后还可以多种药材,成本还能压下来。 在现代,中药饮片厂的利润也是五成左右,现在有六成很满意了。 碾房里的水碾还在转着,里面是明天要用的药材,需要再碾一个时辰就停歇。 小满忙了一天也不累,提起装有铁尖的长枪就在空地上舞起来,练习他新学的枪法。 药坊是有武装设备的,有长短不一的木棒放在各处,有斧头柴刀,在这里上工的人都知道放在什么地方。 前后的山口都装有栅栏,后面栅栏除去后门,隐蔽处还留有几道小门直通山林,都是以防万一。 这里每天有人后,还准备寻几条好狗养着。 “小满,你还不累啊?” 江枝见这年轻人真是精力旺盛,忍不住出声道。 “不累,婶子是想说啥?” 小满抹抹额上的汗提着长枪过来。 江枝想问他对田桃的感觉。 不过今天田桃在熬药间待了一天,这俩孩子都没有见面的机会,更没有说上一句话。 说起小满的这事,大家都想到一处去了。 之前自己回山,趁着小满不在家,就给小满爷提了田家事,小满爷虽然不下山,但有李老实和江枝几人谈论,他对村里人家都有了解。 尤其是田贵,一则是负责自家在山下的几亩农活,做得不错。 二则还有半年前从山上分给几户人家的鸡苗和兔苗。 说好年底三只小鸡归还一只大鸡,一对兔苗还回两只大兔。 其他几户人家都按说好的数量一只不多,一只不少的还回来。 但田家多还了一只鸡和一对兔,这让小满爷对田贵印象非常好。 所以一听到说亲是田家,他立即就点头:“买猪选狗都要看主家干不干净。有这样明事理的父母,孩子再差都差不到哪里去!” 老人的经验丰富,说出的话总有道理。 江枝也这样说,田贵跟桃儿娘以前在老家是有父母兄弟压着,难免就愚孝了些,现在出来单过,也直起腰能顶事。 江枝又把田桃的性子说了,说那女子是懂事能干的。 以前跟着爹娘在老家吃苦,现在也是勤快人。 小满爷越发满意:“二瑞娘,你都说行,那就行,不管男女都要自己能当起事,农家媳妇养不得金贵人。” 第302章 同意 旁边,小满奶笑得开心:又要娶孙媳妇了,家里又要添丁进口是喜事。 爷奶满意,春凤和徐大柱也就满意。 春凤道:“婶子跟田家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我家去提亲?” 她虽然不方便下山,也要担起大嫂的责任张罗此事。 徐大柱也道:“这事要好好办,定下时间,我跟爷就下山去置办东西!” 他现在才勉强能撑着小凳子挪步,还是决定要下山去女方家。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14节 因为人家主动提出婚事,自己男方更要隆重一点。 见这一家子兴师动众的就要提亲去,江枝急忙阻拦:“现在别急着说提亲,那田家女儿才刚十三岁,现在还小,只是她父母想先问问这亲事能不能说。 而且小满那里还口口声声不愿意成家,这事也没让他知道。” “啥,田家姑娘才十三岁?”小满爷顿时皱眉。 他早就想给小满说一门亲,可小满一天天的推着,还把李老实拉来挡背。 现在小满天天在村里走动,既然有女方主动提出,肯定已经是两边孩子都有意思,那就赶紧把事定下来。 原来不光小满不知道自己的婚事,就连田桃儿也还是小女娃。 春凤和徐大柱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枝就把田桃拜师和田家的担忧说了:“田贵夫妻俩是看好小满的,他们也知道小满说要先有家业才说亲,觉得田桃年纪等两三年正合适,就想问问你们,让小满等三年成亲愿不愿意?” 小满爷也很无奈。 自己那孙子把不想成婚的话已经放出去,田家又是知根知底的好人家。 田家姑娘年纪小,现在跟着学制药也是要紧事,这事还真得等了:“那就等一年再说吧!让俩孩子多说说话,以后真的成亲为一家人了,天天在一起也不会扯筋!” 他跟老妻和气一辈子,大孙子跟春凤感情也好,自然希望小满能找一个合脾气的。 江枝觉得等一年正好,时间不长不短,脾气性格也摸得清,提前沟通交流,比盲婚哑嫁强。 对两边都暂时不在孩子面前提,小满爷也是支持的。 田家是怕桃儿学手艺时分心,又担心村里人说长道短的,琢磨着过一阵再说。 小满爷就说得更直白了:“既然现在不成亲,是不能早早说出来。 你看那佩琪,天天啥事不干只知道围着猪圈转。 小满要是也学了佩琪那傻样,天天围着田家女子转,白废了时间。” 江枝瞠目结舌! 老爷子啊,那可是你亲孙子呢,怎么跟大野猪比! 不过,两个差不多,都是正当年纪的热血青年! 看着此时走过来的小满,江枝就想到一天天在猪圈外被春凤用竹壳赶得到处跑的大野猪,不禁莞尔一笑。 “婶子笑啥?”小满被笑迷糊了,赶紧看自己身上有什么草叶还是树叶。 江枝道:“没啥,我在想药做出来就可以卖钱了!” 想想两边家长都说暂时别在孩子面前提,她就把话咽下去,改成什么时候去县城霍家药行送药。 因为这些药是需要霍家药行代售。 小满神采奕奕道:“向大哥说,章县令听到药坊建好,还问什么时候能制药片!我们的冲剂送去霍家,肯定会来催。” “哼,就知道空手套白狼!”江枝嘀咕一句,章县令之前就说过想以县衙名义出售药片,真是好算盘。 先把一块无主地“卖”给自己,现在又想用县衙名声入股卖药。 江枝鄙视:我自己连本还没有收回来,这个老狐狸已经盯上了。 盯就盯吧,反正先拖着! 青泉湾准备有两间员工宿舍,都是给大家轮流值班守药坊用的。 等到碾房里最后一批药材碾碎,关上水阀蓄水。 灶膛里填埋好火种,第一天的工作才算结束。 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药坊还没有打开栅栏门,田桃就带着一头一身的露水来了。 江枝道:“怎么来这样早,你可以等大家一起出工来!” 天刚蒙亮,按时间算也才早上五六点,就连下地干活的也才起床,田桃没必要这样早。 田桃挽了衣袖就打开小灶门:“师傅,平时我也这个时候起床,再说这段路不远,我早些来可以给你和小满哥做饭,早些扫地,免得李二嫂子过来才忙。” 世俗规矩当学徒就是这样的,来得早走得晚,不仅学手艺干活,还要给师傅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江枝挑挑眉:“啊!那行吧!只是以后还是迟些来,从村里过来三里路,又是官道又是林子,路上万一遇到蛇什么的吓人!” 这一段路虽然不远,可田桃还是小姑娘,单身走在路上不安全。 田桃一边从锅里舀出温了一夜的热水,一边道:“不怕的,我爹会送我一段路!到那边山头上,能看见药坊口才回去!” 江枝心里暗道,田贵真是疼姑娘的! 两人正说着话,小满已经从后面山坡晨练了过来,一眼看见田桃在做饭,还吃了一惊:“哎呀,婶子,她怎么来了?” 在村里干活卖货,小满跟田贵来往的时间多。 还在田家吃过几次饭,自然跟田桃熟悉,只是平时跟这小女孩没有多说什么话。 田桃拜师小满也知道,还很高兴,毕竟自己认识桃儿,知道她会做饭。 没想的今天这样早就到了。 田桃看见大清早只穿着一件粗布衣服,头发还湿漉漉的小满,也吃了一惊:“小满哥,你这是掉水里了?” 小满摸摸自己的头发,汗水还流着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在山上跑了几圈,热出来的。” 江枝看看田桃,又看看小满,随意道:“小满,你反正都要跑步,就每天早上去村里接桃儿,免得还让你田叔送过来。” 小满毫不在意道:“行啊!反正我也要跑步的。” 田桃也很喜欢这个被爹娘挂在嘴边夸的大哥哥,笑眯眯端出一盆热水:“小满哥,你洗脸!” 今天巧云和二瑞又来了,李老实哭丧着脸走在后面,手中牵着的老骡子驮着俩个筐,一个筐里装着一个娃。 碾房又转动起来,李二嫂子和徐根庆也在太阳升起时到了。 今天继续熬煮药汁,昨天烘干的颗粒进入最后一道工序。 就是用小戥子每一份称重,装入竹管密封待售。 竹管是去年就开始慢慢准备下的,这些都是小活计。 找村里人砍来大小合适的竹子,削成一段一段竹节,打磨光滑,再存在仓房里阴干。 这些都是李老实每天晚上夜课时,让那些到晾棚下闲聊的人做的。 反正手上活不影响嘴巴说话,耳朵听话,现在就可以用上。 除去守沙漏看时间,田桃儿学着用小戥子,小勺子称出每管的固定剂量,下一个人再用蜡纸封口,留下药品名字。 第303章 徐长明路见不平 药坊的灶就这样没有熄过。 趁着天不热,巧云上午来帮忙做一阵,下午回山时,再用老骡子把烘干碾碎成粉的蚊香原料一趟趟带走。 药材方面自有百草堂帮忙收购,徐根生则每个集市在镇上买各种叶子和树皮,用做蚊香使用。 按照安排,巧云需要在山上做蚊香和提取驱蚊液。 暂时没有密封条件和防腐剂,驱蚊液不好保存太长时间,都是现做现卖,不能提前做。 做蚊香最累最难的还是前期碾各种粉,炭粉、树皮粉、药粉。 去年的蚊香赶得急,花大价钱请村里人晾晒加工磨粉,今年就容易了。 有二瑞几人提前在药坊先把榆树皮,黄荆叶,樟树叶,艾叶等烘干,碾粉,又用药坊这里专门的一套设备层层过筛,方便快捷。 最后剩下的工序就是把各种药粉按比例配方搓揉成泥,再压制成蚊香盘。 因为技术上需要保密,药坊不方便做蚊香和驱蚊液。 这些事情还是要交给春凤、大柱和巧云在山上完成,就连账目也会单独分开。 江枝的药坊忙着制药,准备蚊香材料。 村里忙着育各种苗,尤其是早茬的嫩苞米基本上家家都要种,两三个月就能换钱,谁都眼红着。 二月底就开始准备育苗的苞米现在已经一尺多高,需要马上移栽。 那些地里没有提前预留苞米行的人家心里就开始发苦了。 麦苗和油菜也到盛长期,入眼都是一派生机勃勃。 眼看苞米苗需要移栽,为卖青粮,就得割去这些长势正好的麦苗油菜,在地里腾出几溜空行来。 徐长明站在地里插腰大骂:“吃青粮丧天德啊!这些麦苗真可惜,还有一个月就该出穗子。” 骂完又抱怨自己没计划好:“唉,割吧!割吧!割下去正好喂牛。早知道我就不种这几行,留点麦子还能多吃一个麦饼。” 金银面前,英雄气短,任他再心疼也要下刀。 在他下边的一块地里,秦氏在弯腰拔草回家喂鸡。 那块地是她家的,去冬时就提前预留着空行,现在种着苞米苗,长得正好。 徐根庆如今跟着江婶子学种地,早在刚升温就开始育苗。 不仅比徐长明他们又快十天半个月移栽,苞米就连根都扎好了,长得青枝绿叶的喜人。 此时听到徐长明的骂声,秦氏直起腰笑道:“长明叔,你去年还是不许卖青粮的人,现在怎么也要割麦苗了,割麦就要少吃几斗粮,你这个犟拐拐也舍得啊?” 徐长明正难受得心慌,听到秦氏还在拿去年的事情挖苦自己是犟骨头,一股子邪火顿时就窜起来了:“我少吃多吃,又关你哪门子事。你还是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又偷儿子媳妇的钱。” 秦氏拿家里钱去买东西的事已经过去几个月,刚开始还瞒着,可被皮氏一骂就在村里传开。 现在人人都在笑话秦氏贪吃! 此时被人当面说偷钱,秦氏一脸的无所谓,根本不害臊,甚至还笑起来。 莲花和根庆说了,以后自己想吃啥就说,一家人不分锅不分碗,家里的东西也有她一份,不用再偷偷摸摸拿。 儿子儿媳都不追究了,别人就是说再多也没用。 现在徐长明提起,秦氏反而大大咧咧道:“那是我儿子儿媳妇孝敬我的,我想拿就拿,你管不着!” 见秦氏这样没脸没皮,徐长明指着她鼻子道:“你儿子要孝敬就孝敬去,你们自己关上门折腾,别带累人家李老实。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15节 我看你就是个祸害,人家李老实好心好意关照村里人,你把人家挠得手脸都烂了!” 提到李老实,刚刚还不知羞耻为何物的秦氏瞬间闷声。 一张脸慢慢涨红,嘴巴动了几下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自己那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想到丟钱就跟丟了魂似的,是真的怕,怕挨打,想死的心都有了。 李老实来拉自己,也只当要被抓回去挨打,下手就没轻没重。 等情绪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 她想起自己不仅抓伤李老实,还哭着说了很多话。 虽然只有李老实一个人听到,她也感觉不好意思。 于是就装成鹌鹑,整日缩在家里避着人。 若实在避不开李老实,遇上也装着忘记了。 徐长明才不管秦氏这个侄儿媳妇面子上过不过得去。 他只听人说秦氏从嫁进徐家就好吃懒做,整天跟继女继子在饭桌上争吃,被婆婆丈夫连打带骂教育过多次才改。 后来又跟继儿媳不合,天天的吵架,逼得继子不回来,现在又折腾起自己亲儿媳妇了。 在这个村里,以前的江氏是泼妇,但能顶门立户。 家里男人身体弱,一家子老小就靠女人撑事,她再恶再泼,村里人都不敢惹也不敢说。 有江氏在前面,这个秦氏就只能是个小无赖。 江氏人虽泼,但能干,现在带着村里人修房整地,徐长明再有不服也服气了。 可秦氏就不一样,以前在村里就吵吵闹闹几十年,现在越来越不像样,寻死觅活在那些外来户面前丢脸。 徐长明觉得,江氏这个村长当得不称职。 现在只顾搞钱,对村里的风气管不过来,自己这个族中长辈还是该出来说话了。 毕竟若不是李老实去年暴雨夜舍得那一碗牛药,自己现在恐怕骨头都能当鼓锤敲。 见秦氏被自己说得回不起来话,徐长明继续替李老实讨回公道:“李老实一个外来户,不招谁惹谁,你发癫伤人,人家不计较啥也不说,你家现在还装傻,连赔礼都没有!” 秦氏气得胸脯上下起伏,终于是忍不住,对着徐长明嚷道:“我赔不赔礼跟你有啥关系,有脾气就让李老实自己来当面要,躲在背后说算什么本事!” 徐长明眼睛瞪得溜圆:“要人家李老实来要,你也好意思说出来!” 秦氏一跺脚,不再继续扯草,提起背篓转身就走。 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暗骂:“李老实,你自己装着什么都不知道,指使别人来找我算啥子男人。只要敢把我说的话传出去,老娘掐了你的蛋。” 青泉湾里,正被两个小魔头折磨得半死的李老实只感觉背脊发凉,狠狠打了两个喷嚏,差点把眼珠子喷出来,怪叫一声:“哪个龟孙子在咒我?” 第304章 青蒿 巧云过几天就要开始自己的做蚊香工作,以后不能经常来药坊帮忙。 趁着有李老实看孩子,此时锅里的药汁也还在等第二锅熬煮,中间有点空闲。 江枝带着巧云和田桃,准备把药坊后面的山地收拾出来种几棵菜。 青泉湾是一处山坳里,也是两个小小的山湾,转过药坊,后面还有一段山沟谷底。 谷底这里没有人家居住,两边山林被三户人家砍柴伐木留下一大片光光的山坡,长着茂盛的灌木和杂草。 谷底是一片山洪冲下来的乱石水塘,几道山涧从两侧山坡汇聚在这里,再流去水碾房。 水塘周围有几片小小菜地,里面没有菜,地皮已经被这段时间天天练功的小满踩平了。 江枝准备把一些小满踩不到的边角上,种点葱葱小菜方便吃,也教田桃认识一些身边随处可见的草药, 这里荒废两年多,昔日的小菜园长满各种草。 除去田桃认识的金钱草: 还有贴地生长的车前草: 野草很多,随便找找就是药,除去车前草,其中有一种蒿草。 现在才长出地面十几厘米,嫩得一碰就断,还会散发出浓浓的味道。 田桃在除草,随意抓住青蒿就拔,还没有使劲手上就沾染满青汁,还有一股特别难闻的臭味。 她赶紧到水边洗手,可那青汁洗去,味道还在:“这草真臭,还以为可以带回去喂兔子!” 江枝道:“田桃,这就叫苦蒿,也是药,以后还能用上。” 江枝把那几株篙草铲掉没有要,这草虽然也是药,但很多,荒野路边,田园地头随处可见。 只有几株小苗无用,就是要采集也需要秋季最佳。 巧云走过来,一眼就认是青蒿:“咦,娘,你说过这牛尿蒿能止血还是啥,还说该怎么用呢,我忘了!” 她这一年多时间跟江枝也认识不少药。 药是认识了,可数量一多,用法上就乱了。 实践才出真知,只看只听枯燥乏味,所学的知识就如同流水在脑中流过,怎么来就怎么走,丁点不剩,记不住很正常。 江枝也没有责备她记不住,平静道:“你只管记住这药能清热通便,若遇上骨蒸发热和晚上出盗汗也可以用就行。” 骨蒸潮热就是每到下午时分,患者自觉有热从身体内部,甚至骨头里面发出。 瞬间面红耳赤,大汗淋漓,持续一段时间又突然消退,如同潮汐来去,一般是结核病和更年期出现。 盗汗则是晚上睡着出汗,人醒汗收,只手脚心发热而身上凉,就好像小偷出没鬼鬼祟祟。 江枝把什么是潮热,什么是盗汗简单说了几句。 田桃和巧云听得有趣:前面才说发热要定时!现在又有出汗像小偷。 汗不都是热才出来的吗,还会身上凉的? 江枝也只当讲着玩,巧云和田桃能不能听懂是另外的事。 思考总有延迟性的,对这些有趣的知识只要听过,沉睡的记忆总会随时复活。 江枝继续对两人道:“青蒿治病不能久熬,入汤剂也必须后下。 鲜草可以绞汁喝,还能不熬,直接用冷开水浸泡几个时辰再喝水,效果也不错。” 青蒿有挥发油,不能熬煮。 用冷水浸泡萃取青蒿素治疗疟疾,这是经过科学实践过的,是现代医学的一重大发现。 其实这方法早在东晋时期葛洪所著的《肘后备急方》中就有记载:青蒿冷浸取汁用于疟疾。 此书也是中医的急救书,上面有上千条实用的小方子。 三人一边劳动,江枝就把青蒿的用途当成乐趣细细说给两个徒弟听。 1,青蒿捣汁服之,并塞鼻中,治疗鼻血,出自《卫生易简方》 2,治疗聤耳脓血出不止,青蒿捣末,绵裹纳耳中。出自《圣惠方》 3,青蒿一握,煎水漱之,治疗牙齿肿痛。出自《济急仙方》 4,青蒿捣敷之,治疗蜂蜇人。出自《补缺肘后方》等等。 仅在《肘后备急方》里,青蒿用途就有三十多种。 田桃初接触到药草,听到师傅说这些用途,只感觉稀奇又惊讶。 尤其听到遇到流鼻血时,只需要用这牛尿蒿捏烂成绒,带着汁水塞住鼻孔就行,她更是激动难平。 “小溪夏天经常流鼻血,有这个法子就好办了!” 妹妹田小溪每到夏天就经常流鼻血,流得脸色苍白。 奶奶和几个婶子嫌弃她流鼻血弄脏身上,每次都让小溪走远些,夏天也只能穿最旧最破的衣服。 娘和爹没有分家,身上没钱给妹妹治,只能找奶奶和爷爷要钱。 可家里其他人说流鼻血又不是病,不让爷奶拿钱乱用。 爹娘没办法带妹妹去看郎中,只能在每次流鼻血时捏着鼻子不让她动。 再用凉水泡水泡脚,虽然也能止住,可妹妹身体还是要差很久。 一想起以前,田桃就心里升起恨意。 幸好爹娘被赶出来住在徐家村,她喜欢这里。 跟在师傅身边,田桃只感觉能学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在家里,爹娘已经说了,当学徒一定要听话勤快,要是做错事挨打都要忍着,不能惹师傅生气。 可面对这样讲故事一样教认药材的师傅,田桃儿想不起自己怎么才能惹怒师傅。 巧云也是这样想的。 每次娘说起这些,她就想起自己刚嫁过来时,娘每天不是闷闷的板着脸不说话,就是指着鼻子骂人,从来没有这样轻言细语讲过事。 还是兵乱小天走后,娘就再也不生气了。 以后……求小天别回来吧!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快速清理好荒地边角。 播上种子,方便以后留在药坊的人吃菜和佐料。 前面熬着药,虽然有李二嫂子看守着,这里也不敢久留,撒完种子就赶紧洗手进制药间继续熬药。 下午,在镇上赶集的徐根生来了,推着一辆装着各种草药淀粉的鸡公车。 除去草药,他还带来了几个活物。 筐子里缩着三条黄褐色肥嘟嘟的小狗,圆滚滚的身子,黑溜溜的眼睛,是漂亮的大黄。 当然现在只是小黄,长大后就是大黄。 “江婶子,这三条狗是集上在卖,一条狗五文钱,我看着这三条狗脾气好就买回来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16节 徐根生随手抓起一条狗在手中把玩着:“看吧!这样选的狗以后听话,不会有一点点声音就大叫!” 他说着对每只小狗扯耳朵,扯尾巴,拎起一条腿晃悠。 三只狗子不叫不慌,只在疼极时才轻哼一声。 这是验狗的方法,只有脾气性格非常稳定的狗子,才不轻易惊慌失措乱咬人。 第305章 养鸡 徐根生很会挑狗,送来的三只小狗都是背宽、腿粗、嘴大,两只小耳朵耷拉着,眼神镇定,表情很是稳重。 妮妮和小彩霞一人抱着一只狗不撒手,喊着:“狗狗!”“狗狗!” 狗子毛茸茸的,摸着比佩琪舒服。 谁叫佩琪身上的毛扎手,而且太大没法抱,跟软糊糊的小奶狗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于是,此时还在山上对着圈里“猪美女”打转抛媚眼的佩琪什么都不知道,就面临被抛弃的危险! 见孩子们喜欢,江枝掏钱从徐根生手中买下三只小狗。 乡下人家都养狗,徐家村以前也养。 可兵乱时,那些狗或许被主人带走半路成了口粮,或者曾经留在原地等主人回家。 反正这里有流民聚集半年,全部猫狗消失,到现在连毛都没有见着一根。 徐家村建立一年来,各家里吃食得紧着人,没有狗的口粮。 最早是家徒四壁不怕偷,等到有粮,最先养的还是可以吃肉吃蛋的猪和鸡,晚上人和牲口就同住一处。 徐根生收下钱很开心,农家养狗都是相互抱养,很少花钱在集市上买。 需要花钱买,必定是遇上好主人,狗子也是狗中好狗。 其实狗主家是想一窝小狗全卖,共五十文,架不住徐根生追在人家里说了一天,愣是没喝一口水也不歇嘴。 主家眼看一天过去这人也不走,再不答应自己就要再搭上一顿饭,最后只能连卖带送,让他用十五文一共买下五只小狗才了事。 有这一天宣传,这也让卖狗人家村里人对徐家村在大量收购黄荆叶、香樟叶、桉树叶、榆树皮、青杠子印象深刻。 徐根生耗时一天,省了不少钱,顺带打了广告。 送到药坊三只狗,他自己还能落下两只,这也不算是坑江婶子。 于是青泉湾养了两只狗子,取名为熊大、熊二,最漂亮活泼的熊小妹随两个小姑娘回山。 巧云和二瑞在山上做蚊香,青泉湾又招了武阳入坊。 每天早上,小满都会在药坊练完拳脚,再到官道上跑步。 田桃从家里过来后,两个人再一同回药坊做准备工作。 等到徐根庆他们来,药坊就开始一天的熬药碾药。 药坊一动火就是半个月,江枝一直没有离开过一天。 终于在库存堆放几大筐子,里面装满整齐的药筒时,药坊也放假两天,让大家回去做农活。 李老实自告奋勇讨要守药坊,这里有吃有住还有玩,去镇上村里都方便,他很是喜欢。 小满也不走,反正山上的事多他一个人也不多,少一个也不少,他留下可以守着碾房碾药,晚上还要去村里听课。 虽然现在几个孩子跟在江枝身边,思想格局在潜移默化里悄悄改变,已经不是普通的农家人。 但夏秀才每天都要教授生字,还要讲一些古文,更符合这个时代的人文风俗,这是江枝没办法说的。 在村里人多热闹又好玩,小满已经喜欢上这种生活。 江枝也不勉强。 小满现在正是学习的时候,药坊也需要人守夜。 在上山之前,江枝先去了徐根有家,准备挑两只公鸡带走。 山上的公鸡是以前带上去的,孵了几群鸡,小鸡长大,不得不分成几群,再养下去就道德沦丧了。 兔子不会出现近亲畸形,鸡却是需要换种。 村里的好几家鸡也来自山上,现在只有徐根有家是其他种群。 有徐根宝在外面弹花带回来的鸡,徐根有也有种鸡,而且还孵了鸡卖给村里其他人,现在村里能听到鸡鸣悠扬都是两家公鸡的后代。 刘氏在家剁鸡食,听到江枝要买鸡,立即道:“二瑞娘,你上次让李老实来说了,我就挑两只大公鸡专门给你留着,随时可以借去用。” 农家养母鸡为了下蛋,养公鸡就没用了,白养着还废粮。 只有想孵蛋才养公鸡,于是大家就有一个方法解决这个问题,要么“借”公鸡回家养几个月,要么是换种蛋回家孵。 江枝本来想买两只公鸡上山去,刘氏却说愿意借,这样两家都有种鸡。 刘氏一边让江枝进屋坐,一边高喊着:“强子,快给你江奶奶把那两只公鸡绑着。” 徐强正学着扎草鞋,闷闷答应一声就去抓鸡。 江枝看着这个憨厚孩子,突然想起李老实说徐强没有去听课。 她有点好奇,之前就说过,夏秀才教孩子们识字不收束脩,只让村里人帮忙种地。 徐根有现在和田贵一起管着江枝家的地,还要帮夏秀才家干活,怎么会不让孩子去学习? 于是就对刘氏道:“嫂子,你家强子怎么不去学字,只有黑子和春喜在学?” 黑子和春喜是徐根有的二儿子和小女儿,这两个孩子都要学习,没道理徐强十二岁还大字不识一个。 刘氏毫不在意道:“家里让他去学了,他不喜欢人多又吵,坐了两天就不去,说还不如在家多编几个筐。” “听说田家女子在跟你学认药了,我跟他爹娘说过,强子性子太闷,还是要学一个手艺。 现在学不学字无所谓,准备等他年纪再大些,就跟他小叔出门学弹棉花去。” 刘氏说得满脸笑容,徐根宝和王小菊在年后出门,到现在也回来过一次,又带回来几只鸡,还有一两银子,都让她帮忙养着存着。 刘氏这个当娘的对小儿子夫妻俩是越发满意了,现在就考虑着让徐强也学弹花手艺。 有亲叔叔教,连拜师都能免了。 以后娶一个媳妇在家里带孩子干活,男人出去挣钱,就是最美满的婚姻。 江枝无从辩驳,只能笑着应和。 这个时代的人都是这样想的,自己一个小蝴蝶能带动的只有身边人,并不能扭转每个人的乾坤。 有夏秀才在,至少黑子、春喜,小泉小溪和石猴子他们已经受益了。 很快,徐强就把两只公鸡抓过来,一只黑亮,一只大红,都是毛色光亮的健康鸡。 这孩子做事踏实,不光鸡脚绑了草绳子,就连鸡翅膀也绑着,保证不会出筐子里飞跑。 看看憨憨的徐强,江枝还是忍不住道:“强子,你还是跟黑子春喜一起去学字,以后你小叔要是开了弹花店,你也好记账!” 徐强摇头:“我不喜欢认字,也不想弹棉花,以后就种地!” 江枝在心中叹息一声,不过也释然,那些土地依然需要人种,能用新技术种地也是进步。 第306章 蚊香加工 带着两只公鸡,江枝没要人送,独自牵着老骡子,驮着两个筐子回家。 她差不多快一个月没有回山了。 山路还是以前的山路,来回走得次数,经过一年多反复修整,如今已经比之前好走数倍。 而且这条路老骡子每天不间断上山下山,快一年,这一条道早已经熟悉得不需要人管,自己溜溜达达就知道往家走。 江枝走到半道上不见佩琪的身影,一直快到老云崖,才看见一个黑影从陡峭的山坡上直冲下来。 马上两岁的佩琪已经长大,白天跟着人吃红薯淀粉之类的食物,晚上有温暖的草窝可以睡,早就长得膘肥体壮,体型远不是野外那些尖嘴瘦瘦的野猪能比。 于是在山坡上,在去年冬月时才两百出头,如今体重超过三百斤的野猪,如履平地般地奔走。 佩琪步伐轻盈且灵活,庞大的身体仿佛不受地形的限制。 上蹿下跳迅速地冲到江枝身边,瞬间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嘤嘤怪,拼命用它湿漉漉的鼻子拱人,顶得江枝差点站不住。 她扶着旁边的山崖稳住身体,使劲拍着佩琪的后背安慰:“好了好了,知道是我这段时间没回来,你次次落空才没接,不怪你,不怪你!” 听巧云和二瑞他们说,回山时佩琪每次都会在半道来接人,多几次就蔫蔫的没精神,最后连过来都不愿意了,远远看一眼就转身回林。 此时哪怕被拍得啪啪作响,野猪还是用细细的嗓子叫着,很是委屈……直到被一块软糯的糕点塞住嘴巴,这才止住“哭”声。 老云崖下,二瑞和巧云正从到家的老骡子背上卸筐子。 二瑞道:“老骡子都到家了,怎么李叔还没到?” 巧云忙着将一边篓子里的东西取出来,一边道:“我刚才看见佩琪下山,肯定是娘回来了,要是李叔,佩琪才不会挪步!” 二瑞想了想也是:“佩琪现在脾气够大,若真是李叔,它早回来了!” 巧云看见了那两只公鸡,惊喜道:“好,娘说找鸡,还真找回来。 春凤嫂子这下该放心,这一天鸡啊猪啊的,可把她忙坏了!” 山上唯一的公鸡跟最早那几只母鸡关在一边,每天还需要防着其他鸡进去。 这几天两头母猪又在发情打圈不吃东西,有佩琪每天都守着一步不离开的,春凤也是一步不敢离,不过小母猪也长大,准备这几天配种。 二瑞一听娘回来了,赶紧就往山下走:“那我去迎一迎,娘有好一阵没回来,还不知道我们做的蚊香盘可以送货了。” 两人说着话,谁都没有管取下货筐的老骡子。 只见老骡子熟门熟路走向旁边林子的小路,那是通往小满爷专门给它搭的草棚子。 里面随时准备有细软的干草和豆饼,都是老骡子最喜欢的。 每天上山来,还能补上一顿豆子。 小满爷此时正坐在院里削着一根木棒,看见老骡子踏踏回来,还在自己面前晃一下才去骡棚,顿时笑道:“这老伙计,上山还知道先过来打个招呼,小满他奶,你再端些麦麸出来。”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17节 老骡子在山上都是小满爷在照顾,不光是刮毛打理,还有骡子最喜欢的草料,两个上年纪的很是默契。 小满奶端出半撮箕麦麸子,小满爷丢下正干的活计,接过撮箕就往骡棚去。 此时的院子里,妮妮和小彩霞正跟熊小妹追着玩。 不过听到娘扬声喊着自己说奶奶回家了,小彩霞赶紧往家跑。 妮妮也往这边跑,后面跟着熊小妹。 多养半个来月,小黄狗又胖了一圈。 圆滚滚的肚子压得四条腿更短,往台阶下一跑就栽下来,一连翻了几个跟头。 江枝才回到家,就看见一串嘻嘻哈哈笑着跑过来迎接自己的小东西。 妮妮和彩霞头上戴满花,跑在最后面连滚带跑的小狗,更是满身都是挂着花,就连摇摇摆摆的尾巴上也有一个小花环。 看着这些小人儿慢慢长大,江枝也有感情,她笑着蹲下来张开臂。 “奶!”小彩霞笑嘻嘻扑进怀里。 很快,两个小女娃就吃到香喷喷的糕点,急得小黄狗的小尾巴摇得成扇。 江枝把从刘氏家拿来的两只公鸡交给小满奶:“伯母,这公鸡是根有娘借给我们的,她说不卖,让我们养半年再还她!” 小满奶接过鸡,顺手摸摸鸡大腿和胸脯,再掂量称斤道:“根有娘是个好心的,这鸡养得有肉。 还是别借,反正我们山上缺着公鸡,就挑两只大母鸡还她。” 小满奶是个大方心善的,自己现在手上宽松,就不想借鸡,免得还鸡时说鸡养得轻重的不好听。 虽然刘氏是个好心人,自家不占这个便宜。 江枝对这个不在意,都听小满奶安排,她交代完鸡,就赶紧去田里看秧苗。 有小满爷和春凤他们在,她从年后就没有管理山上的庄稼,就连杂交水稻育苗的秧园也是小满爷弄的。 已经进行两年杂交稻,现在又开始育苗的小秧长出两片叶,有春凤他们精心管理,一切都是向好的方向发展。 今年,她准备把稻苗送下山插进大田生长,看究竟产量能增加多少。 梯田的秧园边,徐大柱正顶着太阳,趴在田坎上伏身拔草,还抓一些要吃秧苗的虫子。 这些都是自己亲手完成“除雄”杂交技术才得到的种子。 想想江婶子说这样的稻子茎杆会长得更壮,颗粒更饱满,他们就把这些秧苗像眼珠子一样爱护着,这些每天都要检查一遍。 有人精心管理,小秧苗长得很好,江枝在山下一直牵挂的心才终于放下。 看完秧苗,转了一圈,二瑞和巧云已经在崖上老房子等着了。 这里也有很重要的事,不看连饭都没心情吃。 从年前搬家下崖后,老房子就做成第二个工坊,专门做蚊香盘和驱蚊液。 半个月时间里,有提前碾好的药粉,春凤、巧云二瑞他们压出上千盘蚊香,已经晾干,此时正堆放在竹筐子里。 江枝看过这些比线香粗不了多少的蚊香盘,转头问巧云:“让你提纯的精华液有了吗?” 巧云指着屋角的几口罐子道:“在这里,有艾油,有桉油和香樟!” 江枝点头:“好,今年蚊香盘先用精华液喷一次再包装,价格也要提起来!” “喷精华液,再提价格?”巧云有些不懂,去年两者是分开卖的,蚊香盘没有用什么喷过。 江枝笑着道:“刚刚喷过各种精华液的蚊香味道浓,用的人会更喜欢,驱蚊效果也不错,价格上变化一下很正常。” 第307章 佩琪劝架 为了打开市场,去年的蚊香只卖两文一盘,今年江枝准备做一批奢侈品! 外国的奢侈品卖的是商标,老祖宗的奢侈品才是真正好货。 在现代,那些小工坊的蚊香制品,没办法真正用上艾草、香樟等自然驱蚊材料,而是用木屑粘土压出成品。 只需要在出厂的时候喷上低度农药和香精,就是一盘驱蚊效果惊人,香味扑鼻的蚊香,一般在都是乡镇街边摊销售。 现在江枝准备有两种规格的蚊香盘,一种按去年的方式加工,只不过用了部分樟、柏的木屑代替树叶,增加粘土降低淀粉用量,价格便宜实惠。 这也只是相对而言。 现代化工厂加工的蚊香只需要几毛钱一盘,而自己这里是两文一盘,可以换半斤粗粮,普通人家显然也消费不起。 另一种就是精心挑选加工,药粉调和成泥,经过反复捶打,如同制墨锭,压出蚊香盘成品烘干,再用提取的精华液反复喷洒,让蚊香底料充分吸收。 如此一来,一盘香焚烧时间长,香味长久,驱蚊效果好,价格上自然需要翻几倍。 现在巧云做的就是高档货,香型暂时就三种。 江枝把需要加工的方式又仔细讲给巧云,巧云和二瑞认真听着,连连点头:“娘,这些香线比以前的蚊香没多费什么东西,只用石臼多敲了一阵,要是卖二十文一盘,我们能赚的就多了!” 一盘,不是一盒,再长时间燃烧也只能烧三个时辰。 若不是二瑞已经体会过三十文一棒的苞米,他肯定不能像此时这样镇定。 巧云还有些接受不了,之前才两文一盘,只是用这些蒸煮弄出来的水就变成二十文……能卖得出去吗? 不过,她清楚二瑞和娘都经常去城里,肯定知道价格多少。 一家三口还在商议着怎么喷洒精华液方便,怎么包装合适。 就见妮妮带着彩霞又跑到崖上来了:“奶奶,该去吃饭啦!” 就这一阵,小满奶和春凤已经做好饭,叫大家一起吃。 饭桌上,有江枝带回来的肉,是李老实头天去梨花镇买的,一直放在龙洞的水里飘着。 洞里气温低,江枝就放了一口瓦缸在水中,平时有食物需要保鲜储存,就放在瓦缸里,过一夜没有问题。 桌上除去肉,还有刚刚才杀的鸡,不过炖了半只。 小满奶道:“那半只鸡抹了盐,明天你们下山时带给老实和小满他们,加些菜好炖汤。” 山上的公鸡除去留两只跟人换种,其他部分要淘汰。 大家也没有想过卖钱,一般就这样两家人坐一起吃。 不过,还惦记着没有上山的小满和李老实。 江枝应下,小满爷就问起小满在药坊的事,他想知道跟田家女子相处得怎样。 江枝道:“小满平时要收拾药、碾药、劈柴,还要去后面山上种一些草药,田桃也要在熬药间里呆着,两人没见面的时间。 不过每天早上小满会趁着跑步的机会顺道接田桃,晚上也要进村上课,两人处得还行!” 小满和田桃的事,现在就只有两家长辈通了气,两个孩子还一无所知。 在药坊半个月里,两人相处得自然融洽,干活时各忙各的,互不打扰,下工才说笑几句。 江枝觉得这样挺好的,颇有一点青梅竹马的感觉。 小满爷听到小满没耽误正事,连连点头:“这样就好,该干啥干啥,正事要紧。” 徐大柱问坐在旁边的春凤:“家里有多少银子?又有好些木耳,就请婶子和二瑞这次带去城里卖了吧!” 春凤道:“现在有五两银子了,再卖木耳就有七两,等到下山给小满在村里修房,能凑齐十两。” 她是大嫂子,家里的事都放在心上,小满修房和娶媳妇是大事,钱都存起来了。 现在家里有半年的木耳可以卖,而且马上就是夏天,自己要帮婶子家做蚊香,婶子会给工钱,林里的菌菇也能捡了,肯定够小满修房。 说到进城,几个人又问起蚊香。 这次改了蚊香做法,春凤和大柱要帮忙自然都是知道的。 虽然原本搅合均匀就可以用的蚊香药粉需要锤炼,多了一道工序,但有药坊提前磨粉,实际上做起来更快更容易,并不费时间。 江枝正想说蚊香准备提价的事,就见妮妮从外面跑进来,大喊着:“鸡打起来了,鸡打起来了!” 鸡打架有什么稀罕,如今山上几十只鸡随时都有打架的,饭桌上的大人们都没有挪屁股。 就在这时,原本在台阶下懒洋洋晒太阳睡觉的佩琪扭身窜起,“呼”的就冲出去。 哎呀,这下全部人都坐不住了,饭桌上大家丢下碗筷就往外走。 小满爷急道:“是不是鹞子又来抓鸡了?” 鹞子抓鸡还是一年前的事,那时候野猪才几个月大,直接把扑下来抓鸡的鹞子干翻,最后变成烤鸡入肚,后来就没有鹞子再敢落下来。 大家才出门,就呆站着了,在旁边一个竹筐旁,两只公鸡正被佩琪一嘴一个挑飞。 原来刚抓上山的那只大黑公鸡被妮妮和小彩霞放出来了。 因为鸡刚抓回家,怕性子野不回家,都要用竹筐子罩着养几天。 哪怕放出来也需要在脚上套着绳子,等完全熟悉人和周围环境才能放开。 春凤把两只新来的公鸡只松了翅膀,脚还是绑着,又罩了竹筐。 可两个孩子见竹筐里的鸡绑着脚跳来跳去的难受,就打开筐子,悄悄把鸡腿上的绳子解开了。 受惊吓的公鸡一得自由立即放开步子跑,正撞到巡视领地的老员工。 那只上山半年没有打鸣,经历流民毒手死里逃生,落下翅膀骨折后遗症,辛苦繁殖出百个孩子,为大家的肉食幸福勤恳工作的大红瞬间就感觉到威胁…… 一场鸡王争霸赛就此展开! 这些当然只是江枝的脑补画面,实际上,两只公鸡刚刚开始脚蹬嘴啄的肉搏战,就被最爱好和平的佩琪发现,然后一鸡一嘴的挑飞。 此时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就是两只被野猪追着劝架,撵得上窜下跳,扇着翅膀乱飞的画面。 只可惜老员工的一边翅膀折过,现在飞起来就歪歪倒倒,差点落在人身上。 而那只新员工虽然四肢健全,但被绑了大半天才被松开就干仗,这时候又被一只大野猪挑飞,早就吓得飞出老远,扑棱棱直冲山下…… 得,这下大家都没法吃饭了,全部出门找鸡去! 第308章 树舌木灵芝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18节 鸡跑了,两家人没空责备两个好事的小人,只能先找鸡。 佩琪早就跟着鸡追去了。 这一片都是它的领地,早就熟悉地形,庞大的身体像箭一样的左冲右突,在林子里居然跟得上四处乱飞的鸡。 追在第二位的是二瑞,他看不见鸡,但能看见前方一头大猪在飞奔。 江枝和春凤、巧云三人赶紧寻着路走,她们迟了一步早已经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鸡惊恐万状的叫声。 江枝急得声音都变了:“佩琪,可别咬鸡啊!五花肉,别追了!” 以前野猪还小的时候,天上的鹞子都被小野猪咬死。 现在佩琪已经是大猪,嘴巴里的獠牙白生生的,那鸡可受不起野猪的一口。 山上,小满爷和小满奶一人拉着一个闯祸的女娃。 小彩霞看着爹娘奶奶都跑了,大哭着:“娘!娘等我!”挣扎着也想跟着追,却被小满奶抱住。 “霞霞别去,一会他们就回来了!” 旁边,妮妮也在哭。 留在家里的人看着两个娃眼泪长流,就连鼻涕泡都出来了,真是哭笑不得。 只要在农家待过就知道,不小心把鸡鸭放跑很平常,就连大人一样有失误,更何况孩子。 现在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未满两岁,都是似懂非懂的年纪,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得,只能又哄又安慰:“鸡能找回来,别怕,一会就回来了!” 旁边的熊小妹也很激动,对着山坡下奶声奶气的“汪汪汪”,还跑来跑去四处查看寻路想帮忙。 可惜实在太小,一不小心就连滚带翻下了路基,掉进一个树窝起不来,急得呜呜呜直叫,还是徐大柱撑着地把小狗捡上来。 一时间,这片山林鸡飞狗跳,孩哭猪叫,真是热闹非凡! 半山腰的林子里面追鸡还在继续。 有野猪跟着,大黑公鸡没有折腾多久就没劲了。 既然跑不了,吓疯的鸡被佩琪追到一处老树桩子后面,居然一头扎进朽木的树缝里。 还是春凤过来,用树叉削的土搭勾挂住腿子拉出来的,倒在地上就彻底不动弹。 佩琪在旁边哼哼唧唧的转着圈,大嘴张着喘粗气,喷得白沫四溅,看着吓人却是精神十足。 江枝把佩琪安抚住:“好了,快回去,你再留着要吓死鸡了!” 她真的担心这只鸡会被吓死,已经准备好再炖鸡汤了。 春凤把鸡拎回去:“先养养吧,真活不了就赶紧放血!” 几个人说着就回家去,抬头却找不到路。 这一通折腾,追着猪鸡乱跑,直接从老云崖跑到百米下面的山林子。 这里路不好走,又都是大树密林,两家人一般不怎么过来。 刚才只顾闷头往下走,这时候就为难了,好在有能寻路的猪,拉着猪尾巴向上爬。 二瑞不愿意拉佩琪,自己找路绕着走了。 等回到家里,两个小女娃看见把鸡找回来,立即开心起来。 这次看见春凤再把鸡放进竹筐子下,两人都不再去摸,彩霞指着竹筐绕路:“鸡,要飞,呜儿,飞了!”她还用手比划一下。 此时彩霞想起奶奶教过的儿歌:虫虫、虫虫飞,飞到婆婆菜园头,婆婆拿根棒来打,呜儿!飞了! 刚才的鸡就是这样飞的。 江枝几人回家已经好一阵,还不见二瑞的身影,对着下方喊,又能听到他的声音,好像是找到什么东西。 大家并不在意,时间过去这样久,饭菜早已经凉透,还是小满奶重新热过,几人匆匆把只吃了一半的饭吃了, 过了半个时辰,徐二瑞终于是回来了。 在他的怀里,抱着一件足有两个巴掌大小,黑不溜秋、灰扑扑的东西。 江枝一看就惊讶道:“哪里找到这样大的木灵芝?” 徐二瑞更惊讶了:“啥木灵芝?是不是能把死人救活的仙草?” 因为要开药坊,来修房的罗木匠没少吹嘘他知道的灵芝人参这些神奇故事。 在民间传说里,千年灵芝能活人,人参娃娃要成精,何首乌幻化人形。 现在听娘一口说出这是灵芝,二瑞的手顿时开始发抖:哎呀,自己采到这样大的灵芝,至少长万年了吧! 二瑞这一嗓子也把家里其他人叫过来了,一看这大家伙纷纷问是啥,活像牛屎粑。 小满爷显然有些狐疑不定:“这也是药?还是灵芝?” 江枝接过木灵芝,带着湿,沉沉的,笑着道:“这是木灵芝,又叫平盖灵芝,跟灵芝是同类,但不贵重,价格上不一样。 因为贴在树皮长,就像树上伸出来的舌头,所以又叫树舌,也叫树耳。” 听到不是灵芝,众人又有些失望,每个人都来摸一把。 巧云道:“我还以为是千年的灵芝长黑了!” 她也听二瑞回来说,要是我们这山上有千年灵芝该多好。 听到千年灵芝,江枝摇头:“哪里有千年灵芝。所有灵芝都是一年生,到冬天就死了,留下的只是一块老木头!” 巧云现在能听懂什么是“一年生”,“多年生”,顿时失望:“老话怎么也能骗人呢!” 春凤道:“我就说嘛,这种长得像木耳,摸着像木头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灵芝,其他地方也有,只就没这个大。” 短暂的惊喜之后,大家才想起在林子腐朽的树桩树干上,经常看见这种木片一样的东西。 江枝道:“以后再看见这种就摘回来吧,别掰完,留一个根脚在,它还会长,长得很快!” 听到说有用,二瑞忙道:“在下面的老树根上,我觉得稀罕就搬回来了,旁边还有几片小的!” 江枝点头:“嗯,等一会就掰回来。” 木灵芝,也就是树舌跟灵芝同为真菌类,功效基本相同,有人经常用木灵芝来冒充灵芝骗人。 二者区别很明显,那就是树舌平贴在树干上生长。 而灵芝长在土石里,有一根长柄,树舌没有长柄。 树舌可以当灵芝用,但之前江枝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 因为在这个寿岁不长的时代,癌细胞还没有变异机会就饿死了。 对饥饿的普通人来说,灵芝引以为傲的抗癌用途比不上几斤白米,更何况是药效更差的树舌。 现在,江枝需要用上树舌的另外一个作用,这也是看见树舌才想起来的,那就是最被人忽视的“驱蚊”。 树舌是天然蚊香,身处野外,只需要把干燥后的树舌掰一小块点燃就有蓝色火焰,就能达到驱蚊的作用。 第309章 利润 找到那样大的木灵芝大家都开心,最开心的还是那只可怜的大黑公鸡。 它在熬过胆战心惊的第一天后,第二日早上就混进母鸡群……忙不过来,真的忙不过来! 别说担心它走,恐怕撵都撵不了。 一天时间里,老员工大红跟两个新来的员工就打了几架,最终寡不敌众,溃败下来,最后还被新员工追着跑。 为了给曾经立下汗马功劳的大红保留颜面,春凤把几只老母鸡和大红的窝搬到猪圈旁。 这样隔着两片林子,不至于再被打。 最主要的还是大管家佩琪在这,不许打架。 两天后,药坊重新开工,江枝没有出现。 小满,徐根庆、武阳、田桃和管理灶火的李二嫂子按照前一段时间的流程继续熬药。 有小满他们帮忙,才刚刚当学徒的田桃也能上手。 制药间里又是热汽蒸腾时,山上的江枝也在忙。 早已经做好的蚊香盘一遍遍喷洒上勾兑过的精华液,趁着湿气刚刚消散,以两盘为一封,立即用白棉纸包得严严实实,尽量不让香气挥发。 而普通蚊香也在包装,还是以五盘一包,用的以粗棉纸区分,最后封口处盖上“江氏”印戳。 这活计就连妮妮都能做,两家人围在一起,包的包,盖的盖,很快蚊香全部装进筐子。 至于那“天然驱蚊”木灵芝,还晾在檐下,准备攒够一定量,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再用,好东西不能一次就吃腻了。 江枝在这之前给霍家送了消息,蚊香和制好的冲剂一并要送过去。 于是,在第三天,老骡子往返几趟,将五大筐蚊香驮下山。 再加上五大筐益母草冲剂,在村里的仓房堆成一大堆。 二瑞已经去梨花镇上通知百草堂,这些东西都是送霍家药行的。 李老实把一些围过来看稀奇的孩子撵走:“看啥看啥,这是你们这个小屁蛋子摸不得碰不得的,还不远着些!” 他在孩子当中没威信,骂过反而惹来一片嘻哈之声。 “老实叔你也啥不懂!” 石猴子眼瞅着那些竹筐,挠着下巴若有所思。 很快,霍小掌柜就带着马车和伙计过来了。 看见几大筐冲剂他只点过数,就让伙计搬上马车。 从去年开始,本家药行就在制这种冲剂。 虽然只有板蓝根一种,但也打开了一个新药品。 药水甜丝丝的,让那些富户人家的老人孩子有个头疼脑热吃起来方便,销路很是不错。 今年已经通知下面各处药铺大量收购板蓝根,先将冲剂销往几个大的府城。 搬完药品,就是蚊香。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19节 霍彦杰面露惊喜道:“江村长,这就是两种规格的?” 去年有蚊香盘和驱蚊液,分别都只有一种,今年这才开始,蚊香就是两种了。 江枝点头:“是,马上就是端阳节,到时候街上人多,各处正好售卖,现在送到也有一个调货的时间。” 现在是四月,距离端午节已经不到一月,以这里车马运输时间,把蚊香盘运送到几个府城,给各处掌柜留的时间并不多。 尤其是里面有价高的规格,还需要掌柜们根据自己的熟人圈子推销,这就又需要时间。 小霍掌柜笑道:“我家二小姐担心江村长不懂这关节,会误了时机,还让我来催一下。 要是知道江村长不仅现在就送蚊香过去,还有新的货品,这下她可以放心了!” 跟徐家村做上生意,他心里高兴,对江枝也恭敬几分。 对世代经营药品的霍家药行来说,人多,能用的人也多,想在家族里出头,那就需要给家族创收。 霍彦杰只是霍家旁支一年轻人。 药铺开在梨花镇这样地方,差点就开垮了,现在生意也不好不差。 可是从去年参与蚊香和蚊香液,虽然没有多少钱的分成,但本家的团年宴上,大小二十几个药铺,梨花镇百草堂被提了名字。 二小姐还在众族老和掌柜面前说,梨花镇百草堂给霍家药行引来一好路子,霍彦杰得了一个大红封。 钱都是小事,霍家药行人才济济,各处掌柜和伙计近百人,自己这也算露了脸。 这边才说几句,所有货品就全部装上车,霍彦杰邀江枝、二瑞坐车随行。 这次送货进城,江枝也是要去的,除去药物,她还要帮春凤卖一些木耳和麻线,再买一些贴身的物件。 霍家药行里,面对送来的新药和蚊香,霍二小姐虽然很是开心,但比霍彦杰就慎重多了。 霍家和江枝签有药品代售协议,这价格上还是需要商议。 按照江枝所熟悉的行规知道,药品销售利润空间很大,从20%到200%都有可能,其中最高的自然是保健品。 自己的益母草冲剂在这里的价格更是自己定,江枝按照成本的50%利润定了出厂批发价。 而零售价这一块就需要两家商量了。 霍二小姐道:“益母草冲剂需要卖高价,至少要上十五文。 虽然冲剂效果不错,但病患更愿意找郎中开方抓药。 这些冲剂一般都是略感不适和病愈调补之时用,价格定高些。” 贫苦人生病都是熬过来的,再便宜的药都舍不得。 等到小病拖成大病,或者小病拖好,再说一句“生死有命”就过去了。 所以这些冲剂都是富裕人家的女眷吃的,价低了别人还不愿意。 江枝微微蹙眉,这跟她想把冲剂惠及普通人的心愿有些冲突,但也很快就接受现实。 每一种新药都是价高利厚,商家更愿意推销,这也是药铺经营的原则。 病要治,钱也要赚,尤其是有钱人的钱。 霍二小姐看江枝的脸色不对,以为她是觉得霍家药行赚黑心钱,又解释道:“江夫人,平时我们药行会经常赈药救济贫民,在福生堂也养着十几个孩子。” 江枝笑道:“二小姐多虑了,我的成本价是五文,只要霍家药行销售在情理之中,自然由你们定。” 大家都是制药,成本和技术方面没有秘密,江枝也不用遮遮掩掩。 现在这个市场还是空白,蛋糕也大,足够每一个人都吃个滚饱肚圆。 霍二小姐弯眉一笑:“多谢江夫人宽容,以后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药品是细水长流,蚊香才是江枝的赚钱之路。 江枝打开一盘特制线香,对霍二小姐道:“这蚊香是精心配制,里面有二十四种中药材,比去年的蚊香燃烧更久,驱蚊效果也更好!” 第310章 新契 密封的包装纸才打开,一股不同寻常的清凉之气就弥漫出来。 霍二小姐眼里迸发出惊喜,拿起黑亮的线香仔细端详,离得越近,那股凉气就更盛。 现在虽然才四月,可天气渐热,已经有蚊虫出现了,能早早送来,就能早早销售。 “江夫人,这是什么香?价格多少?”霍二小姐问道,药品代售她有权利定价,这个就没有了。 而且,这也不单是驱蚊的作用。 各种熏香名字众多,什么雪中春信,鹅梨帐中香。 根据用途和用法,一般分风,雅、颂三大类。 第一类风香,用于日常,就是驱逐蚊虫,消除异味,静心安神,价格相对平民。 这也是霍二小姐面对江枝做出蚊香,轻易就接受的原因。 第二类雅香,那就是文人雅士的精神追求,品香是上等人玩的。 第三类为颂香,是寺庵、宗庙场所专用。 此时,霍二小姐拿着用精华液浸透的线香,一时间心里定不下价格。 江枝从二小姐旁边八宝格架上取下火镰,点燃特制蚊香道:“这叫藏春香,不仅驱蚊虫,更能提神醒脑,跟普通的安神不同。” 一般人焚香都为了清心安神,淡泊宁静,这款香却是提神。 至于怎样个提神,每个人应该都用过风油精抹扇子…… 随着江枝的话,线香已经点燃,幽幽香气随着轻烟升起,袅袅娜娜飘散空中。 一股馨香入脾,如同清风拂面,让人心境舒朗,宁静自在,仿佛身处万物勃发的春天。 此时见多识广的二小姐也不禁深吸一口气:“果然是藏春!这名字好!” 江枝笑道:“里面添加了一些药物才有这效果!” 至于什么药,她却是不说了! 一番商议过后,普通蚊香依然是两文一盘,但江枝不再给霍家提成,外售价由霍家自定,买得多就得多。 梨花镇的百草堂那里,还是要帮江枝收购草药。 藏春香的价格定在三十文,霍家每销售一盘就能分三成半,也就是十文钱。 此一来,霍家的利润大了,账目清楚,江枝也脱手销售,只管专心致志的生产。 至于以后再做出什么药,再另外计算。 霍二小姐笑眯眯道:“跟江夫人打交道这样久,感觉夫人的见识博学,不是寻常女子可比!” 江枝现在已经没有一年前被查问的担忧和警惕。 得利之人自会脑补! 徐家村现在没有人怀疑过她的知识从什么地方来,只感叹以前的江氏是被家里农活拖累埋没了。 此时面对霍二小姐,她只浅浅一笑,露出年老迟寞的感叹:“我活了几十年,什么事都经历过。吃过的盐,走过的路都比别人多,只要不是每一天都白活了,多懂得一些东西很正常嘛!” 她发现,上年纪也不是一种可怕的事,可以随便以老卖老,以老遮羞。 没见过的东西不再感到不好意思,一句“我活了几十年都没有见过”是可以证明此事之神奇,不再是无知的表现。 若是比别人多懂,那就是理所当然的了,谁叫“自己盐比别人米还吃得多!” 霍二小姐肃然起敬:“江夫人说得对!我家里的那些长辈们年轻时候走南闯北,也是见多识广、经验丰富,让人羡慕。等明年我就出巴郡走访几年,看看各地风土民情!” 她是药行管事,不仅需要经营好如今的药行,还需要开拓出更大的市场空间。 江枝惊讶道:“二小姐是女中豪杰,我活这样大年纪还没有见过第二人,现在战乱之时也敢行商?这太冒风险了!” 霍二小姐要冒着战乱出去找商机,没有再听过书,也不知道打成什么样了? 霍二小姐点点头:“我们有人在外面收药,知道各处战事,也会运一些急需的药物去售卖。 现在新军已经打下十几个城池,就地取粮征兵,正跟旧庭隔江而对,已经半年无战,我们只需要避开江边就无风险。 听说那边有支队伍是我们平川县的,战力很强,正是周王麾下几大悍将之一!” 江枝心里一跳:这是男主! 短短两年,年纪不大就已经成了几大悍将之一,果然是前途无量啊! 不过想想也对,跟玛丽苏文中那些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女主一样。 男频龙傲文的男主角无论出身如何,总能做出超乎逻辑的事,再获得超乎常人的能力和地位。 被上层赏识,收获一批小弟,最后再来一个:少爷,家主终于找到你了! 江枝想着想着差点笑出来,可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霍二小姐还在说一些在行商路上所见的奇闻异事,江枝已经歪着头陷入沉思。 男频文里,男主必须得到反派的悔恨、震惊、错愕、蒙蔽、求饶等反应才有爽点。 自己这个小反派在开局就该嘎,结果活着,还送了男主一些银钱和干粮,助男主登青云。 杀是杀不了的,已经没有了杀人的动机和机会,再杀人就违背了男主当宽怀天下的胸襟气魄,也让人厌恶至极。 当然,若男主还是小混混另当别论,那是有仇必报的。 但这跟爽文套路不一样,显然不够爽。 还需要男主衣锦还乡,要反派震惊,讨好,求饶才能出爽点。 要自己对聂繁天低头讨好,做出谄媚样……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以原身所受的委屈不该做,以江枝的骄傲更做不了。 离开霍家药行,所有的药品和蚊香盘已经收入霍家库中。 一张新契约也放进怀里,那是更正过的两家售药契书。 毕竟当初签合同时,江枝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一个冲剂技术,主动权还在霍家那边。 现在有了更好的东西,契约自然也要改一改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20节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江枝答应霍家除去板蓝根冲剂,可以制其他药物。 但江枝的售药除成本价外,还需要再得三成分红。 以益母草冲剂为例,江枝每支最终能得八文钱。 “娘,以后霍家的药比我们卖得多怎么办?” “不用担心,这世界很大,除去平川县,还有渝州府,还有很多城市……” 江枝带着二瑞走在街上,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平川县衙去。 刚才二瑞虽然也在场,但他多听少说,有疑问此时才提。 第311章 会哭的孩子 江枝把货送到霍家就赶往县衙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汇报工作,表示自己的药坊已经开始正常营业,章县令可以等着收税。 第二也是提前通知,徐家村今年又要卖青粮。 去年因为不懂规矩,只考虑到有向德金他们帮忙,青粮又只卖那些个大户人家,就直接推着车过来了。 结果差点把二瑞田贵他们送进大牢,还是借着村里需要青粮换钱买粮的由头逃过处罚。 后来有霍二小姐订购青粮,张军头又引来商贩到村里收购,顺利把青粮卖完。 今年江枝也想早早跟章县令这里讨个主意。 寻一个好的处理方法,既让农户受惠,也让那些想吃的人解馋。 四月里的正午,太阳已经晒得火辣辣的,江枝两人躲着车马行人,一直沿着街檐下走。 先把麻线木耳卖去杂货铺,又在街边小摊一人吃一碗抄手,这才进县衙。 此时是县尊休息时,但有衙役当差值守。 得知徐家村的江村长来了,两个熟悉的衙役过来招呼,并让杂役送上粗茶,又往后衙递消息,看县尊什么时候有空。 江枝两人是吃饱肚子来的,倒也不急,只坐着跟那些衙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说一些城里新近趣事。 很快,章县令就在凉厅见了两人。 一见面,江枝刚行礼还没有开口,章县令就道:“你那药坊如今可能制药了?” 江枝道:“已经开业半月,今天来城里,就是把第一批冲剂送到霍家药行。” 章县令点点头:“如此正好,那就多做些,那你的税是不是可以交了?” 果然,钱才是章县令最关心的。 江枝道:“章县令,民妇知道县衙财务吃紧,已经在加班加点的制药,只是现在还是第一批药,各种药材需要筹备,制药的人也还不熟练!想赶工也赶不起来,半年后应该有税金。” 这不能太急。 青泉湾药坊才建好,现在冲剂也才制,哪里来的生产线。 果然,听到江枝说药坊还在调整中,章县令只是随意点头:“是我太心急了些!制药这种事急不得! 不过,你赶不了工就增加人手,人不够就再领几户流民回去。 现在流民很多,领走就是给他们活路,你把徐家村打理得就很好。” 流民当然多了,江枝进城时都看见城外有拖家带口在走动。 战事不停,流民不止,江枝来这里可不是要收流民的。 她赶紧摇头:“没钱,徐家村修房看着好看,穷,村里人修房欠款不少,现在还等着钱买粮吃。” 会哭穷的官才是好官。 村民现在还喝着菜糊糊充饥。 自己的冲剂才刚刚上道,蚊香也才在制作中。 兜比脸干净,还是先挣钱再讲情怀大义。 章县令鼓励道:“本官准备把徐家村立为楷模!” 江枝不为所动:“民妇现在自身难保,县尊若是立起这个榜样,也是个千疮百孔的草人。 我丢脸只是小事,若辜负县尊信任,丢的可是县尊你的口碑。” 职场那点事,江枝心里可清楚了。 作为老油条,在工作中,既要让领导感觉这个人是能用,有这本事有这资本。 但又不是能随便用的,不拿加班费就使唤不动。 徐家村好不好,老官油子的章县令心里自然清楚,自己为了那点虚荣卖命,划不来! 眼看章县令又想画大饼,继续用他的话术搞乾坤大挪移,江枝赶紧道:“章县令,民妇前来是有难事请教!” “说吧!缺人手?”章县令还没有忘记推销流民。 江枝道:“去年徐家村卖青粮差点犯错,还是县尊体恤民情小惩大诫,我们村里人可都感激你的恩德,想过一段时间给你送些嫩苞米来。” 旁边,伺候茶水的杂役惊得瞪大眼睛,这农妇胆子也太大了,敢摘青粮! 章县令皱眉敲敲桌子:“早有明文规定,不许毁坏青粮!” 江枝转身对旁边二瑞道:“你记录的农耕册子带来了吗?拿出来给县尊看看!” 去年卖嫩苞米时,章县令就让二瑞记录一下各季庄稼的栽培。 这次要进城来,徐二瑞觉得自己的字实在不好看,而且还写不了小作文。 只能请夏秀才代笔,把搓肥球育苗和早茬两季苞米的过程,洋洋洒洒写了百字文,专门放在袋子里。 听到娘提醒,早被章县令一句“不许毁青粮”急得额角冒汗的二瑞忽的想起自己还带有宝贝。 他赶紧把那一页纸拿出来:“章县令,我们的春茬苞米是专门抢时间种的,不影响二茬苞米,去年我们就这样做。” “这上面就写着种植方法,若是其他地方这样种,一样可以收两茬。” “收两茬!”章县令记起这事来,自己的确还让这个农家娃记录下来。 他接过纸,展开一看,先是觉得这字赏心悦目,接着里面的内容也是细致入微。 什么预留“行距”“窝距”,育苗园……所有农活比其他地方多出一倍。 江枝道:“徐家村的村民多付出劳动,也想有多的收成。 还在倒春寒时他们就进地,把粪水泡出的湿泥搓成泥团按入种子,再精心照顾着一日冷暖。” “冻伤手,着了寒,只为多卖三五文,多收三五斗,能给家里老小添一口吃食。” “收完早茬还需要抢种二茬,每一天的日子都是计划好的。 我们地不空,人不闲,凭劳力赚钱,跟土地抢饭吃,还希望县尊能支持通融。” 江枝把徐家村人抢种早粮的辛苦细细道来,这些东西都是该得的。 要是一口不许毁,多劳不能多得,人家就躺平回家睡觉了。 若说没有徐家村去年卖青粮,没有江枝提前一年交上来的粮税,也没有看见徐家村那一片齐刷刷冒出来的房子,章县令可能会认为江枝这夸大其词。 事实胜于雄辩。 看到昔日流民村已经安居乐业,章县令也需要好好考虑江枝说的话,想一下这禁令是否真有弊端。 人无十全十美,事也无尽善尽美,所有规定都有不合人意的时候。 如果徐家村不影响正常收成,能用硬挤出来的粮食给自己换钱,这也不失为生财有道。 第312章 特例 章县令陷入沉思! 其实,江枝也可以像去年一样,找商贩偷偷摸摸就把青粮卖了! 但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全村一齐卖粮。 比不得以前,梨花镇还有些混乱,旁边又是张军头他们的巡检营,卖了也没有人来问。 现在杵着驿站,有这样大的动静就是想捂也捂不住。 徐家村现在已经落人眼睛,万一哪天再被人举报,就要陷入两难境地,还不如现在先想一个对策。 江枝说完就等着章县令的意思,以她对这个不是执拗性子的县令大人的观察,应该可以批准。 可二瑞还有些不放心,本来只坐了半个屁股,此时又往前挪了挪道:“县尊大人,我们村里干活很是团结,同工同力,这些需要抢时的庄稼不会耽搁后季。 若是你觉得有错,可以另外找一个村子也试一试。 再说了,县尊刚才还说想立我们村当典范,总不能还用别村的能力来限制我们村的人!” 随时跟着江枝当旁听生,时不时还要跟着夏秀才听讲的徐二瑞,已经不是那个说话都结巴的乡下仔,一句话算戳中章县令的心窝子了。 沉默的县令大人露出一丝苦笑,他何尝没有尝试过。 从正月时见过徐家村那一栋栋整齐漂亮的小院,他就让其他被毁过的村子也互助修房。 可还没有说材料的事怎么解决,那些村长就先叫起来:“章县令,这可是为难我们了,我们当村长可没办法帮全村人修房。 平时闲着,一说出工就各家有事。 那些做活的见到别人闲,也跟着撂挑子,除非修房抵徭役,这事也能干。”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有人就有比较,有比较就有不平等,除非有官府强权压着,才能把人聚在一起白做活。 团结一致是不成的。 徐二瑞的另外一句话也让章县令怦然心动:既然要立典范,再用其他村的规矩来管束徐家村的确不合适。 如今徐家村出了女村长,又能团结修房,不如再给他们一项放松些,看是不是真能折腾出花样来! “好,你们徐家村可以售卖青粮,不过需要在城外处理,不得进城,更不许兴师动众。”章县令终于是点头同意。 江枝大喜,这就是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了,不进城就不进城,自己另外想办法。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21节 从章县令这里讨到尚方宝剑,江枝和二瑞这才退出县衙。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两人也不急着回家,先是去了向德金的院子。 德金媳妇一人在家,看见江枝母子很是高兴:“婶子今天可要住一宿再走,上几次都来去匆匆,德金还怨我怠慢了你们!” 江枝笑着道:“今天不走,我还想找你陪我买些东西呢!” 马上就要进入夏天,山上几个女人都需要添置衣物,尤其是贴身内衣,还要给两个小女娃做漂亮新裙子。 以前就用自己纺的棉布做衣,现在江枝想要买些软化的细布。 “哦,对了,这里还有一些冲剂,上次见你来月事不舒服,喝些这个就好。”江枝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德金媳妇接过药包,有些惊讶:“婶子真是想得周全,连这点小事都记住了!” “婶子这一天累着了就先歇着,买布的事我们明天一早再去。” 这个小媳妇很是会体贴人,知道江枝是早上从徐家村来的。 这一天下来,又是谈契约,又是谈青粮,江枝人不累只心累,休息正好。 等到向德金下职回来,二瑞早已经去街角买回熏豆干和怪味胡豆,再配上小半只酱鸭,就着自家的一小段煮香肠,两人晚上喝一盅。 第二日,江枝就跟德金媳妇去布庄挑选细棉布。 在城里时间长了,德金媳妇也成了店铺老熟人。 尤其是因为有一个当衙役的丈夫,走哪都有人点头打招呼。 她才进布店,就有伙计过来迎接:“大嫂子今天又要买些什么布,小的帮你选?” “你看看,这是刚到的錦城织造坊今年新品,竹枝暗纹的绸布,鲜亮又大气!” 伙计一边话说个不停,一边把一匹匹色彩鲜艳、质地柔软的细棉布摆了出来,供她们挑选。 江枝看着这些漂亮的布匹,心中十分欢喜。 她仔细地挑选着,最终选了一匹淡蓝色的细棉布,准备用来给自己做一件新衣服。 又给春凤巧云两个选了鲜亮的花色,还有就是两个小孩子的粉红,小满奶的靛青。 德金媳妇也选了布匹,准备给向德金添件夏衫。 另外山上几个男士的布料也需要选。 虽然小满奶可以自己织布,可这种官造的作坊布料花型繁多,适合出门穿,小满和二瑞也需要几身好料子。 就在两人让伙计再取几匹布过来时,两个妇人一同踏步进来。 江枝跟德金媳妇只管着挑选,并没有抬头张望,就听伙计道:“这位婶子,这是别人已经挑好的布料,还是这边看吧!” 那妇人闻言丢开布,一脸不耐烦的走开。 跟她一起来的妇人道:“嫂子,这好端端的出门,又在闹哪出了?不想陪我就直说。” 那嫂子压着性子道:“我这浑身没劲,肚子也隐隐的不舒服,看什么都不顺眼。” 跟她一同来的妇人不高兴起来:“你肯定又是要来月事了,还是找郎中瞧瞧吧!每次都不舒服,每次都是我干活。” 挑布的妇人道:“我这又不是什么病,过几天就好了,找郎中医治又是苦汤子,还是拖着吧!” 这是痛经。 江枝终于抬眼看去,见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跟她一起的也是年纪相差不多妇人。 姑嫂两人衣着光鲜,应该不是缺钱的主。 旁边,德金媳妇还在兴致勃勃的选布。 江枝稍微大一点声音,正好能让那对姑嫂听着道:“素青,你这次再来月事,只要不舒服就提前喝冲剂。” 德金媳妇点头:“行,也是以前没办法管着生冷,每次要来之前,都腰酸腹胀的折腾好几天,那我就冲泡一碗,甜的好喝。” 姑嫂二人听到这边说痛经那回事,瞬间就找到共同话题,于是插话进来:“谁说不是呢,洗洗刷刷什么都要做,每次都要痛死。 第313章 石家的柴 于是几个人就这布庄攀谈起来,江枝顺水推舟谈到益母草冲剂,想做一个市场调查。 她先说益母草冲剂的效果和价格。 那妇人听到这样方便的药包霍家药行有卖,立即道:“霍家药行的药都不错,我家就经常在他那里买正气散和六神丸,什么时候出了冲剂都不知道? 既然有这好东西,价格也便宜,比看郎中方便,我得试试去。” 有霍家药行的招牌在,妇人丝毫没有怀疑江枝的话,立即就要买药,对价格也没有嫌弃的意思。 江枝暗暗点头,霍家口碑在平川县的确不错,都不用宣传推销,看来这也是霍二小姐提价的底气。 选好布,江枝就跟德金媳妇抱着几匹布出了店铺。 德金媳妇招手叫来路边揽客的两个滑竿,供江枝和自己坐:“婶子,天气热了,抱着布不好走,我们还是坐滑杆回去!” 滑竿是巴郡最有特色的交通工具,两根竹杆绑一把竹椅抬人,只要有劳力就可以挣钱。 客人坐在上面可以纳凉观景,不似轿子那般密不透风,花上几文钱连人带货一起走,价格实惠。 于是,江枝坐上晃晃悠悠的滑竿,在街上人流中招摇过市。 人群里,又有一双眼睛盯着她! 街檐下的竹帘后,“二娘”脸色苍白,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死死盯着那滑竿上的妇人。 这一次,她不再怀疑自己的眼睛,没错,的确是娘家嫂子。 还是那张脸,还是那带着厉气的面容,还是那有些薄的嘴唇,还是那个泼妇! 她可以预测到,自己要是被嫂子抓住,肯定要被痛骂一顿,然后讨要这些年养孩子的花销。 她不怕花钱,但这事不能宣扬出去! 想到这,“二娘”染着丹蔻的红指甲差点掐断,看着江枝的滑竿远去,她赶紧招手唤来旁边伙计,掏出一把铜钱塞过去:“你跟着那滑竿,看她是哪家人!” 伙计点头:“好嘞!夫人等着!”然后就跑进人群追着滑竿过去。 “二娘”抬手用帕子擦擦额角根本不存在的汗,赶紧回身进店。 这是一个刚刚盘下来的杂货铺,也是给女儿添置的嫁妆。 “二娘”在店后也坐不住,她想起这几天隔壁人家弹棉花的工匠夫妻就是梨花镇的人。 之前她一直避着那方的事,没有去过问,现在想来,还是要打听一下徐家村了。 江枝在街上买好东西,又在城里吃过午饭,这才跟二瑞坐着向德金找好的车回徐家村。 时间一天天过去,青泉湾药坊的冲剂生产进入全力赚钱中。 田贵和徐根生一起,把石家堆放在外面的柴拉去药坊。 石家人傻,但家里还是有一个聪明的。 在一天夜校时,石猴子跟小泉说,请桃儿问一下江村长,能不能把自家的柴卖去药坊。 小泉就把话带给自己姐姐,桃儿又告诉小满,等江枝知道,已经是转了几个弯。 石猴子不敢问村长,知道村里人都不喜欢自家人,好几个婶子见到自己还会吐口水小声骂。 他知道那因为去年冬天村里人互相修房子,个个都在忙,就自家人不出来干活。 三个堂姐和婶子每天只知道捡柴捡青杠子。 大伯和爹在家附近的土堆边摔土砖,说自己家要烧青砖盖好房子。 两个人不是种地就摔砖,一天也只能做十几块。 田小泉说,就自家做这点砖,等到够烧一窑,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去了。 用不了两年时间,堆放在外面日晒雨淋的柴肯定要全部朽烂,还不如现在卖了换成钱。 于是,石猴子就想把家里的柴送到药坊来,以后需要烧砖再砍柴。 就是不知道药坊那边要不要? 有田小泉把话转了一圈,现在江枝知道了,直接让田贵把柴拉过来。 石家兄弟做砖的事全村人都知道,那兄弟俩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每天踩着泥在做砖。 几个月过去,窝棚边也只码放着做好的三四十块砖坯。 窑有大小,砖是从千块到万块不等,大火烧几天就几夜不歇,想自家烧砖可不是容易的事。 徐根生他们这种好事嘴贱的,还天天去数做了多少,什么时候才够一窑。 江枝也不阻拦石家兄弟想烧砖的想法。 他们人虽然傻一点,但老老实实做事,不在村里招惹是非,不让人讨厌。 前有愚公移山,现有石家烧砖,失败是情理之中,成功不失一桩美谈。 只让石猴子把柴送来,等以后需要烧砖窑,自己再还他的柴就是,而不是拿钱买。 因为江枝现在不缺柴,石家拿着钱恐怕还会丢。 人少山大,这边能烧炭,周边山都是柴。 而且之前在青泉湾修房修路时,还让二瑞他们砍了周围一大片杂树。 靠近沟渠山坡上的黄荆子,马桑树,构树长得也旺盛,每年都需要砍伐。 徐根庆和武阳两人把药材放进碾房,一碾就是一个时辰,还有时间负责柴火。 自己的柴还能放,石家的不能放了。 实在是没办法,这一大家子人天天不是下地干活,就是在周围捡柴。 看着窝棚周围的柴山渐渐长高,实在担心有一天人要被柴埋了。 又害怕窝棚里住着几个傻子,一旦失火就是火葬。 拉柴走时石家老大还有些不乐意,可石猴子又哭又闹非要卖柴。 三个从十二岁到十四岁的傻姐姐就呆呆看着,旁边又大了肚子的婶子也看着。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22节 家里就这样一个男丁独苗,事事都得依着。 于是,石猴子终于替家里作了一回主,窝棚外那堆柴山就搬空了。 很快,石家几个女人又像蚂蚁一样到处搬柴。 徐家村就像山间小溪,日复一日平平无奇的流淌。 平川城里,霍家药行推行出来的新药引起一阵小波浪。 有之前板蓝根冲剂的宣传,益母草冲剂更得妇人喜欢。 花几十文买药回来,暖暖喝下肚子,不用再到郎中跟前说隐私。 药品是各处药房都有分配,卖药有各家伙计,而让几处掌柜争夺的还是那些藏春香。 说是驱蚊,实际上可以提神醒脑,很适合学子们使用。 先不说卖给外人,谁家还没一个读书郎,好东西先得自己留着。 要不然读书时又要说:春来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秋有蚊虫冬又冷,收拾书箱又一年! 第314章 崭新的被褥 而平川县一处小巷,徐根宝和王小菊扛着弹花大弓从后门进了院子。 这是一处有些陈旧的院子,房檐上长满了瓦松,门角砖柱上也长满青苔,铺着青砖的地面是刚刚清扫过,显然这里不是常住的。 这对徐根宝和小菊两人来说已经习惯。 弹棉花脏,主家都是找一处闲置的地方来用。 院子的厢房门打开,能看见里面存放杂物,胡乱堆放的桌椅板凳,还有一些箱笼被褥杂乱无章。 此时,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引着徐根宝和王小菊进来,她指着厢房里一堆旧棉被说道:“这些都需要翻新了,你们慢慢做都行,不用赶时间。” 徐根宝顺着老妇人的手指方向看去,那些棉被堆放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棉被的面料已经磨损,颜色也有些泛黄,上面还有一些补丁。 王小菊慢慢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翻开那床旧棉被。 结果只是外面被套陈旧,棉被的里面还带着些许新色,但堆放时间长了,布料被老鼠咬出破洞,还有一股尿臊味。 王小菊回头看了一眼老妇人,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娘,里面的棉胎还是好的,只需要换一个被套就行,主家也少花钱。” 她在外面做活已经学聪明了,不能一下就揽活,先得检查一遍。 能替主家节省就省,主家说做才做,要辛辛苦苦做完,主家非说我那原本是好的,少付工费还要被骂。 老妇人板着脸,摇了摇头:“不用省钱,全部拆。” 王小菊有些惊讶地看着老妇人:“为什么?里面棉被还很新呢,不用全部都拆了吧?” 老妇嫌弃的看一眼这些棉被:“这是夫人的命令。” 王小菊对徐根宝点点头,既然主家要把这些被褥翻新,自己就有活干了。 一番讨价还价,说好每床被褥价格,夫妻俩就开始动手拆被套。 徐根宝先把棉被杂物堆里搬下来,放在外面的地上,只稍微一动,就扑起一阵灰尘。 王小菊拿剪子把被套从棉被上拆下来。 这些布套都是上好的棉布,哪怕上面满是老鼠咬出的痕迹,也掩盖不了曾经鲜艳的颜色,这应该是一床喜被。 拆下被套,王小菊发现棉被上有一些污渍,就对一直站在旁边监工的老妇道:“大娘,这被套给你们放在哪?” 老妇已经捂着鼻子退得老远,闷声道:“丢到门外去,一会捡破烂的人会拿走,你们把里面的棉花重新弹过就是!” 王小菊看着全是灰尘的被布有些舍不得。 这样好的布,只要洗干净带回去,让婆婆和大嫂做鞋也好啊! “大娘,既然贵家不要,那就给我吧!我拿回去给孩子做一双鞋!” 老妇显然对这些东西厌恶得紧,见王小菊讨要,随意道:“行,你要就带回去,只是别让我家夫人看见。” 王小菊喜滋滋的连连点头:“知道了,我这就收拾。” 老妇又交代几句,就关门走了。 徐根宝还在将那些棉花扯碎,王小菊已经在角落里找到盖起来的水井,里面倒还干净。 又从杂物堆里找到一个已经开裂的木盆,用自己的桶打水上来,将那些被褥布套全部泡上,准备洗干净带走。 一想到自己能带回家的东西又多一件,王小菊就干劲十足。 夫妻俩各自忙活,没有留意到那原本走了的老妇还一直站在门后偷窥。 见俩人没有起疑,这才偷偷离开,绕了几条巷子,敲开一处后门闪身进去。 这是一排街房后巷,前面就是店铺,鲜少有人出入。 门后是杜家继室二娘,老妇才一站定,她就急问:“干娘,徐家那两人已经安置妥了?他们问起什么没有?” 老妇人挑高一边眉头,挤出一丝不屑道:“能怀疑啥,那小媳妇看见破烂眼睛都直了,就跟穷疯了似的。” “我说夫人,你就别自己吓自己,眼看着还有五个月大小姐就要成亲,我们又住去锦城,这里的事谁都不知道。” 徐玉仙摸摸胸口:“老是看见娘家嫂子在城里,我这心里总不踏实,还是想问清楚。” 老妇安慰着:“你不是已经打听过了吗?两年前徐家村全部都避走,村子也被烧了,现在回来也只有几户人家,没人记得以前。 你那天看见的嫂子进城,也只是认识几个衙役,就是给弹花匠找活的。 实在不放心,等两天再去找那弹花匠套些话就是。这种乡下穷人,只需要花点钱,还不是想问什么问什么……”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店铺后院去。 再说破旧小院里,王小菊一遍又一遍的打水洗着被套,累得大汗淋漓。 终于,一床绣着百子图的被面露出来。 “根宝,你看,这被套真是好看,就是被耗子咬得太破了,只有中间这一块还能用。” 王小菊叉腰站着,看着自己的辛苦成果,又是欢喜又是惋惜。 徐根宝也惋惜:“你瞧瞧,这些有钱人家就是舍得,上好的白花被糟蹋成这样。” 他的手熟练地撕开棉被外层那变色的灰皮,露出内里一片洁白如雪的好棉。 时间过去这样久,这些棉花依然柔软而有弹性,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和处理,质量上乘,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这样丢弃在屋角任由腐烂。 王小菊还在叽叽喳喳说话:“根宝,这是一户啥人家呀?真是好可惜,要是他们不用的东西能送到乡下去多好!” 夫妻俩已经不是刚进城了,带着王小菊不方便再往山里去。 他们从年后就又找江村长帮忙,想到城里来干活。 江枝自然又找向德金几人帮忙,打听在城里走家串户的弹棉花的活。 这事也不难,向德金就帮他问了几家。 夫妻俩还算踏实肯干,街坊邻居口口相传,手中的活也不少,比进山强,这一干就到现在,还只回家过一次。 这边刚做完一家活,还没有去早定好的下家,谁知道就被这突然冒出来的老妇半路拦住,死拉着来这干,说有几床半旧的被褥翻新。 徐根宝走不了,只好让下家稍等两天,先来这户。 想不到老妇没骗人,这些被褥虽然时间长,可没有用过,几乎就是九成新,做起来省事不少。 就是没有好好收拾,不仅老鼠咬坏被套,就连棉絮也撒了尿。 第315章 二娘探话(1) 两天后,徐根宝和王小菊已经将几床棉被梳散,正放在线网上弹得蓬松。 弹弓“嗡嗡”响着,王小菊取出棉线轴准备上架。 突然后院门被人推开,之前那老妇人带着一个罩着白面巾的女人进来了。 蒙面妇人虽然穿着素色衣裙,但也是上好料子,头上插着银簪也是带珠含翠,身段也是妖娆。 巴郡女子鲜有戴面巾的,除非有特殊原因。 徐根宝和王小菊只看了一眼,没有表现出惊异,因为他们两人也戴着面巾,心里只当主家怕这灰尘。 于是没有停手,只点头示意。 弹花的活一做起来,头脸满身都是白絮,可不能随便歇着,况且现在主家要看活,更不能歇。 徐根宝敲得越发使劲,顿时飞絮满天。 面巾女子被这白絮弄得不敢靠近,还是那老妇皱着眉,沉声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停一下,我家夫人想过来看看,再问几句话。” 徐根宝忙住手,摘下蒙脸的巾子躬身道:“夫人放心,我们夫妻弹棉花都说好,舍得用网筋,保证盖在身上不会分层的。 要是出了问题,你随时可以来找我返工不要钱。” 老妇人耷拉下眼皮:“谁要你回话多嘴,先听着。” 徐根宝被抢白,讪讪笑了一下就闭嘴不说了。 旁边王小菊的眉毛却立了起来:自己是来挣钱的,不是来讨饭的,你这拿腔拿调是什么意思。 她现在虽然吃着苦,可也是镇上娇养着长大的,心里畏惧和服气的只有江婶子。 打是被打怕了,但对江婶子安排全村替自家修房的行为也是从心底佩服。 自己可以弯着腰干活,就不能跪着讨饭。 老妇人显然不知道王小菊此时已经起了反感心,还自顾自道:“我家夫人觉得你们夫妻俩干活辛苦,要给你们多拿十文钱。” 徐根宝赔笑:“多谢夫人!” 人在外面,说几句软话不丟脸。 可王小菊没有陪笑,只垂下眼帘,手中竹竿还在牵线绕线。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23节 蒙面女子声音柔柔的开口:“听说你们都是梨花镇徐家村的人?” 徐根宝点头:“是,我们都是梨花镇的,我叫徐根宝。” 他要找活计,自然会先把自己的名字籍贯报上,要不然别人不放心让陌生人随便进出家门。 听到“徐根宝”这个名字,蒙面女子走近了些,仔细端详他的容貌,好像是要找自己熟悉的影子。 徐根宝被看得有些害羞,挠着头道:“夫人也知道徐家村?” 蒙面女子没回答问题,只道:“匠人师傅多大年纪了?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 徐根宝更不好意思了:“今年二十有三。” 王小菊在旁边冷哼一声:只问一句年纪,根宝脸红个嘚儿! 还有这个神神叨叨的女人想干啥,不仅盯着根宝的脸看,还问年纪。 莫不是见自己男人长得好看,就有了偷人的想法? 她的这一声冷哼没有吓到徐根宝,倒是惊醒蒙面女人。 蒙面女人迅速转身,声音又温柔下来:“我不知道什么徐家村,只是以前家里下人是梨花镇的,听说过徐家村。 这次兵乱,听说那里遭了灾,有些好奇就来问问。” 王小菊冷着一张脸,粗声粗气道:“多谢夫人关心,人还没有死绝!” 蒙面夫人念了声佛:“人能活着就好。” 她这话说的没毛病,还颇有善意,可听在徐根宝和王小菊耳中,就不对味了。 什么叫只要活着就好? 这话只有经历过灾难的人自己才能说,那是自我安慰。 不是旁人轻飘飘的一句漂亮话。 徐根宝的爹还躺在渝州城的万人坑里,王小菊的娘家店铺也毁在兵匪抢劫之中。 这些事虽然跟旁人无关,但也不是用来当个趣事“问问”的。 徐根宝扯扯王小菊,让她别黑着脸,自己则挤出一丝笑:“夫人说得是,只要活着就好,就是活得艰难了些。若夫人真有善心,那就从手指缝里漏几个钱吧!” 嘴巴说得好,那就给钱。 自己出来就是为挣钱,不是听哄孩子的话。 旁边老妇厉声斥责:“你们这些乡下人就是贪心,刚刚我们夫人就说了,多给十文钱!” 徐根宝和王小菊对视一眼,低下头重新准备开始弹花。 不给就不给,我还不稀罕呢,该干的活自己就做,没空闲聊。 蒙面夫人忙招手让两人停下:“刚才跟你们说错了,是给五十文,我昔日年轻时在徐家村也认识有几个熟人,想跟你们打听一下。” 徐根宝这才停手:“那就跟夫人聊五十文钱的。” 徐玉仙不再遮遮掩掩,直接道:“这次逃荒,你们村里是全部走了吗?” 徐根宝道:“差不多都走了,原本有几户没走,遇到流匪放火,没躲过的全都烧没了!” 他说的也没错,江婶子和小满家躲过了,所以还在。 徐玉仙心里顿时明白,娘家嫂子活着,那也是在外面逃荒。 她想问那个寄养在娘家的孩子,又怕怀疑到自己,只绕着话说:“那活着回来的又有哪些人?” 徐根宝听得皱眉:“该回来的都回来了,不想回来的都在渝州府安了家!” 这话说的跟没说一样,徐玉仙没好气的瞪了徐根宝一眼:这个浑蛋玩意,跟本家姑姑说话,还这样说话不着实。 只可惜她这含怒带嗔的一眼徐根宝没看见,偏被王小菊看个正着:这个骚狐狸又在乱勾搭人。 王小菊这个镇上姑娘能一眼看中徐根宝,自然是小伙子一表人才。 徐根宝长得眉清目秀,在农家里是一根好苗。 不过王小菊也长得不错。 在山里时,少不得遇上那些闲汉口中污言秽语调戏,徐根宝把她看得紧。 进城做工,身边都是白嫩嫩的大姑娘小媳妇,莺莺燕燕,王小菊也把徐根宝盯得牢。 现在一个夫人这样没话找话的勾搭,王小菊顿时捏紧拳头。 徐玉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出了错,还在绕着弯子问:“你爹娘是谁?家里行几?现在住的吃的可有着落?种着几亩地?家里粮食够吃吗?” 徐根宝还没有出声,王小菊已经道:“根宝的爹已经死了,还有娘和大哥大嫂子,房子有三间,种的地也够吃。要是有人上杆子想当小,他也养得起。” 徐玉仙脸色大变,怒斥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什么小不小的……” 王小菊把手中线轴一撂,下巴一扬:“不当小?难不成还想当填房,那也得等我死了!” 第316章 二娘探话(2) “你……你胡说八道!” 徐玉仙又气又慌,面巾下一张脸涨得通红。 王小菊歪着脑袋瞪着她:“我胡说八道,那你的眼睛盯着我男人看啥,还问东问西。 我们只是弹棉花,卖艺不卖身,别以为你有几个钱就了不起,怪不得要藏头藏尾……” 徐根宝见王小菊越说越来劲,急得一把捂住她的嘴,忙对徐玉仙道:“夫人大量,我这堂客有点失心疯,她在打胡乱说。” 王小菊一巴掌把徐根宝的手扇开,怒道:“爬开些!你敢起歪心,我就回去告诉村长打死你!” 说完才觉得嘴里被捂得都是棉花飞絮,忙又“呸呸呸”吐个不停。 徐根宝跺脚:“哎呀,你一天在想啥,我见一个女的你就乱想。” 旁边,徐玉仙和老妇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脸都气绿了。 老妇人指着王小菊骂道:“蹄花子,你是想找打了!敢坏我家夫人的名声。” 王小菊挑着眉:“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家夫人要是站得正,行得直,心里没鬼怕啥! 你家这钱我们不挣就是,根宝,收拾东西!” 徐玉仙手都气得发抖,恨不得把这个小泼妇撵出去。 可自己还有话要问,又不得不把气忍住:“慢着,这里有误会。 我的孩子跟你们差不多年纪,只是见你们俩辛苦就多问几句,你们别想差了!” 徐根宝也道:“夫人见谅,刚才是我堂客在跟我赌气,连累夫人了!” 王小菊听到眼前这个夫人年纪已经这样大,知道是自己想错了,也低头不再说话。 这一次徐玉仙不再绕话,直接道:“你的爹叫什么?可认识徐茂万?” 徐根宝认真道:“我爹叫徐茂锦,徐茂万是族中堂叔。” 徐玉仙又把徐根宝打量几眼,这才发现不像茂锦大哥,倒跟刘嫂子有几分相似。 “徐茂万家现在怎样?大瑞二瑞娶了媳妇没有?” 徐根宝惊讶道:“大瑞早就死了,六岁时就淹死了,只有二瑞娶了媳妇。” 徐玉仙瞪大眼睛:“大瑞死了?徐茂万呢?还有家里其他人呢?” 徐根宝没有立即说话,只满眼狐疑的盯着面前这个夫人:“夫人怎么对我江婶子家这样清楚,你是什么人?” 江婶子的事全村人都知道,大瑞以前也是他的玩伴。 江婶子以前骂小天,也是口口声声不离那个一走就不见影子的兰小姑。 兰小姑长得一副好相貌,又会说话,长大就嫁进城里享福,村里姑娘们都羡慕得紧。 可是两年后送一个孩子回来就再没消息,茂万叔出去找很久,结果被打伤回来,身体就不好了。 旁边,王小菊也盯着她,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作为曾经也是在村里走家串户的主,王小菊自然把村里各家事都听得清楚,甚至比徐根宝知道的更多。 村里人都说,那小天不像是兰小姑的孩子,抱来时还没有出月子,丢下就再没有回来看过,哪有亲娘这样狠心的。 外人都说这孩子没爹没娘,是个野孩子。 可外公外婆当宝养着,还连累大瑞二瑞。 被四只眼睛盯着,再听到大瑞死了,徐玉仙,也就是徐小兰心里发慌,一时间回不起话来。 旁边老妇人接话道:“你们徐家事还是我家夫人听以前一个婢女说的,她心善,哪怕是婢女也视为家人。” 有她这一打岔,徐玉仙瞬间就安定下来:自己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日子,可不能被毁了。 农家夭折孩子又不是没有,要怪也是当娘的不细心害的。 她张口就道:“那叫大瑞的孩子早夭是有些可怜,家里其他人可还好?” 徐根宝正想回话,王小菊已经抢道:“农户人家有什么好的,夫人若真有善心,就帮帮那个婢女家吧!江婶子的房子被烧了,还住着窝棚呢!” 老妇人冷着脸:“真是穷窝子出来的穷鬼,处处不离钱。” 话没有问出多少,徐玉仙也知道不能再问。 那个男人还好打发,就是这个女的牙尖嘴利,心眼子也多,恐怕再问会露出破绽来。 娘家嫂子虽然穿的衣服半旧,但没有补丁,还能坐滑杆,想来家里也过上好的。 农家多养一个孩子有什么打紧的,就当多添一碗水,谁家不是三五个。 徐玉仙:“干娘,你给弹花匠多拿五十文!这些棉花不用弹了!” 很快,徐根宝和王小菊就拿着工钱被赶出小院子,原本洗过的被套子没有带,胡乱丢在棉花里。 徐根宝扛着大弓,看着气鼓鼓的王小菊:“你说你,忍一下不好,非得跟主家较劲,现在活也没了!” 王小菊把自己的背篓提了提,撇撇嘴冷哼一声:“没活就回去,正好该看看磊娃。” 徐根宝想想也道:“行,现在时间还早,我们把棉弓放到向大哥家去,然后就回去!就是可惜你洗了那么久的东西没带走。”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24节 王小菊脸上露出一丝狡黠:“那样的破烂货我怎么会全部带,当然只要好的,你别管,我们先走。” 夫妻俩归心似箭,立即就去向德金家寄放弹花工具,然后就要步行回家。 再说小院里只有徐玉仙和老妇。 徐玉仙脸色阴沉的看着那堆布料:“这些东西怎么还留着,赶紧烧了!” 老妇用脚踢了踢,依然是一脸嫌弃:“这又不是你的嫁妆被,怕什么,倒是你今天只问几句话就慌成这样,要是改天被人追问,看你遮。” 徐玉仙沉着脸:“时间过去这样久了,若哥嫂上门,舍几个钱打发就是!” 老妇点头:“老爷这些年已经做起生意来,不用担心有人说叨什么。 你娘家养的那个孩子也大了,只要拿几个钱给他娶一房媳妇,在村里置办几亩地,那就是对得起他娘。” 徐玉仙脸上阴晴不定,一双手捂着胸口,只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话说得轻松,但心里知道这事想这样解开没那么容易。 要是娘家没出什么事情还好,可刚才听徐根宝说大瑞死了…… 大瑞! 娘家第一个侄儿,嫂子当眼珠子疼着,自己以前抱过他,大瑞还喊自己姑姑,可六岁就死了。 要是娘家嫂子知道送回去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以她的脾气,肯定要大闹一场。 爹娘呢? 这些年过得怎样了? 要是二老知道那孩子跟徐家没关系,自己骗了家里人,一定会对自己这个女儿失望! 第317章 大家新年快乐!(1) 徐家村里,江枝忙得团团转,村里的油菜成熟了。 春日里还金黄一片,现在豆荚已经饱满,急需收割。 如今干活依然是记工分,谁家多干就挣钱,农活多的就付钱,江枝自然是需要村人帮忙。 为了防止豆荚爆开,捡早上带着露水下地。 妇人们手拿镰刀,将成熟低垂的油菜上端连枝带杆割下,再绑成小把架着晾干。 还需要拔出油菜的下段杆子,放到地边晾晒干透。 晒干的油菜杆非常轻,也最容易燃烧,是引火用的好柴。 割下的菜籽连枝带叶在太阳下晾晒,等到荚壳变成褐色,再放到很大的竹晒垫上,用连枷敲打脱壳。 随着木连枷翻飞,一个个长荚壳爆开,里面黑黑的小籽儿就落在下方竹垫上。 搂走菜杆荚壳,下面是黑亮的菜籽儿,晒干送去油坊,炒菜锅里就有了纯香的菜籽油。 四月里的太阳已经火辣辣的,菜荚在暴晒下打才最容易脱粒。 打菜籽是所有农活里相对轻松的,这些女人们个个抢着做。 秦氏用比人高的大篓子装荚壳,晒得汗流浃背。 树阴下,李老实眨眨眼:江嫂子说的没毛病,秦氏还真的勤快了。 至少比自己勤快,难怪江嫂子动不动就拿秦氏骂自己。 农活做不完,收完菜籽,就是割麦,然后田地需要赶紧翻耕,开始下一茬庄稼的播种。 水田里要放水栽秧,旱地要种棉花,种花生。 更多的地还要打红薯垄沟栽红薯,等到深秋挖完红薯又是种冬小麦。 中间就是永远拔不完的草,菜籽地里的、麦地里的、花生地里的、水田里薅秧、红薯地里除草,真是一做一个不吱声! 夏无酷暑、冬无严寒的巴郡,从春到冬,周而复始,四季农活不断。 王小菊夫妻回来就赶上农忙,他家的地已经租给自家哥哥,但村里有记工分,做了活就能抵钱。 夫妻俩已经知道工分怎么用,攒着以后就能换人帮自家干活。 于是回来也不闲着就赶紧下地。 收菜籽,割麦子,这些农活不用人教,只跟着干也会。 徐根宝帮着挑担,王小菊没有干过农活,割麦怕割手,背麦子肩膀疼,觉得打连枷很有趣。 可她举着连枷杆,上面的木片子却翻不过来,引来村民一阵嘲笑,气得丢下就走。 转身就找到正在安排事情的江枝:“江婶子,我有事跟你说!” 江枝正在纸上写写画画,头也不抬,只道:“什么事?” 王小菊神秘道:“前几天城里有一个夫人专门找到我们做棉被,可话里有话的绕着圈子问你家事,问茂万叔,问家里过得好不好……” 江枝放下笔,目光炯炯! 王小菊很是兴奋,她在镇上没少看抓那些养小狐狸精的事:“我感觉她就是小天的娘……啊!不对,不像小天的娘。 那夫人戴着面巾子看不清脸,只听声音很妖,眼睛长得也好看。 我开始还当她想勾搭根宝,可那女人说儿女年纪跟我们差不多,只是熟人想问问!” “江婶子,你说她会不会是小天的……” “啪!” 江枝撂下笔,墨汁四溅,冷哼一声:“管她是妖是狐,我都要抓出来问问,丢下一个孩子自己逍遥,这笔账该怎么算?” 第318章 大家新年快乐(2) 说干就干,趁着那小姑子还没有躲起来,自己就赶紧揪住狐狸尾巴! 江枝对聂繁天的身世很感兴趣,究竟是小姑子珠胎暗结生下的私生子,还是鸠占鹊巢被遗弃的大少爷? 只要结合一下男主必须的悲催过往,这里面肯定有一个秘密。 王小菊也感兴趣。 这种事多有趣啊,以前是看正房抓狐狸精,现在是嫂子抓小姑子。 她积极献计献策:“江婶子,我知道那院子在哪!” 虽然当时老妇人带路过去时故意绕了几条巷,可难不住王小菊。 她在镇上长大,在城里简直就是如鱼得水,龙回深渊,再僻静的地方也不怕。 做了这几个月活,走过什么地方都记着。 这次更是上了心眼,把去那院子的路在心里默了又默。 江枝对王小菊道:“别急,我们先召集人手!” 现在是农忙时间村里人手紧,这种事也不方便大张旗鼓,江枝只打算带村里几个妇人过去抓人。 一个是刘氏。 刘氏五十多岁,几乎就是看着兰小姑长大的,有她这个堂嫂嫂在,就好像有父母长辈在。 一个是秦氏。 在以前收拾王小菊时,秦氏的战斗力十足,江枝觉得秦氏很有潜力可挖。 最主要的是秦氏跟小姑年纪相差不大,当年秦氏嫁过来,兰小姑还没有出阁,彼此也都是熟人。 除去这两个娘家嫂子,江枝还打算带着皮氏和王小菊俩侄儿媳妇。 这两个人年轻脑子灵活,有力气有嘴巴,就是上手撕打都不怕,妥妥的生力军。 这老中青队伍一起,江枝感觉自己这个反派真是越来越有实力了。 二瑞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一会要看药坊,一会要看地里,对娘突然招人有些奇怪:“娘,你要进城?” 江枝点头:“是,听你王嫂子说,这几天城里闹鬼,我想看热闹去,家里你管着!” 徐二瑞:“……娘,现在忙啊,你哪里有空去看热闹!” 事情还不清楚,江枝不打算跟二瑞说:“那我这个当娘的进城去清闲享福总可以吧!” 打发走一头雾水的二瑞,秦氏和刘氏一前一后的就来了。 秦氏是从地里被叫来的。 扯扯汗湿的衣服,她有些莫名其妙:“江嫂子,你要带我去赶街?” 江枝点头:“是要带你赶街,你这就回去,换身干净衣服,头发绑好,打扮得利落些!” “那不行,误我一天工分!”秦氏也矫情起来。 不是她不想去,现在根庆在药坊,莲花又大着肚子没法干重活,家里就自己一个人能挣工分。 以后这工分换成钱,自己也是可以用的。 自己要是走了,工分挣不上,还得让根庆贴钱。 江枝瞪她:“跟我进城,给你算工分,再给三尺布去不去?” 秦氏一拍大腿:“去,当然去了,江嫂子你可别糊弄我?” 进城赶街不花钱还有东西拿,这可是梦里才有的好事,傻子才不去。 于是,秦氏喜滋滋又有些莫名其妙的走了。 刘氏跟着急匆匆过来,她脸色阴沉,眉头紧锁,显然已经从王小菊口中得到消息。 一见到江枝,刘氏就把一个小包裹交过来:“二瑞娘,你看看这个!” 江枝接过打开,里面是半幅被面,上面绣着一些憨态可掬的小娃娃,穿红着绿,或手持莲蓬荷叶,或蹴鞠嬉戏……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25节 第319章 守株待兔 刘氏拿来的就是普通的百子千孙喜被,有什么问题? 见江枝满脸疑惑,刘氏道:“这是小菊带回来给我做鞋面用的。 她说在一户人家里弹花,别人要丢弃的喜被!” 江枝点头,王小菊是这样说过,可有什么问题? 刘氏急道:“你再仔细看看,这上面一个娃是你家小姑子小兰绣的。” “小兰绣的,你怎么知道的?” 江枝赶紧扯过被面看,上面的小人都差不多,看不出谁绣的。 刘氏指着其中一个小娃娃道:“以前小兰出嫁时不会绣花,我帮她做喜被,就教她在绣百子图时眉毛用点绣省事,她就学了。你瞧这两个小娃就不同。” 有刘氏提醒,江枝成功找不同,发现两个蹴鞠的小娃眉毛不是一线,而是一点。 刘氏眉头拧得跟那小娃一样,简直成了疙瘩,口中喃喃:“她既然在城里当夫人,这些年为啥不回来看看? 是不是她发生了什么事不能回娘家?” 兰小姑既然就在城里,娘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十几年里为什么不看一眼? 以她一个纯朴老好人的思想,自然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还替兰小姑考虑是不是出事! 江枝冷笑:“只隔着六十里,十几年来不了,除非是断了腿,当了哑巴?她最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要不然……哼哼!” 不然会怎样,江枝没有说出来。 她只假设自己死去孩子会何等悲伤,面对家里顶梁柱倒下,不得不以女子身躯撑起家庭何等痛苦。 感同身受就恨不得掐死兰小姑。 都说女人当自强,谁又会明白,自强的背后就是“无依”。 谁愿意自己世界一直是风霜雨雪,谁又不想天天春暖花开? 原生在承担这一切苦难时,可有人在当夫人,真是莫大的讽刺! 本来江枝已经对那个“小姑子”是聂繁天的娘有六七分把握,现在有刘氏的认证,那就百分百确定了。 听到江枝说出“断了腿,哑了声”,刘氏脸色变了变:若真是这样还好些,小菊口中说的那个夫人可是健康得很。 徐家村抓人队伍很快就组建完毕,也不管天色已晚,进城必定天黑。 江枝带着几个妇人到驿站。 “曹驿丞,我这需要两架骡车,你给安排一下。这有些钱给大侄子们打一角酒喝!” 有钱就是好,江枝大方给驿卒一串脚力钱,曹驿丞立即安排驿站的两个骡车直奔平川县。 等到县城,正赶在关城门之前。 此时街道上行人稀少,各处已经打烊。 江枝只能匆忙买下一些饼子放在随身带的背篓里,备着好让大家充饥。 “二瑞娘!我们怎么走?”刘氏缩着身子靠过来。 她一个在乡下过了大半辈子的农妇,除跟着村里逃荒,就没有出过村子。 此时面对冷清又陌生的街道,又怕又急,紧张得发抖。 江枝捏捏刘氏的手:“嫂子别害怕,我们人多着呢!” 说着看向王小菊:“小菊,你能找到那处院子吗?” 若是王小菊能找到院子,就先干正事。 若不能就只能找客栈住一晚,等第二日天亮再说。 王小菊道:“试试,勉强还记得!” 于是,几个人在王小菊的带领下,穿过大街走小巷,路越走越偏,天也越来越黑,大家都紧张起来。 刘氏不停问小儿媳妇:“小菊,到了没有?能找到不?对不对?” 王小菊也是满头大汗。 她虽然记着路怎么走,可现在光线不好,四下关门闭户跟白日不同,连错了几次。 好在江枝没有催她,还好言安慰:“别急,慢慢找,找不到就住下明天再接着找。” 就在宵禁的锣声远远传来时,王小菊终于停在一处院子的后门上。 她喘着粗气道:“婶子,这就是!” 江枝上前一看,小门挂着一把锁,伸手一摸,上面没灰。 “就是这里了!砸门!” 王小菊捡起一块石头,对着锁芯就是猛敲,简易的铜锁不耐砸,只两三下锁头弹开。 江枝摘下锁,推门就入。 院里昏暗一片,王小菊从背篓里取出火石和一包绒纸,三两下点燃,又把一支小蜡烛也点燃。 她在外干活,这些灯火都是随时带着的。 门重新关上,借着小小烛火,江枝看清楚院里情况。 跟王小菊描述的一样,厢房里放着好些杂物,只是没有了那堆棉絮和被套。 刘氏站在院里又问:“二瑞娘,这里没人,我们到哪里找去?” 她心里慌,自己几个人砸门闯进别人家里,要是被人当成贼娃子抓住怎么办? 旁边,从进城开始,在村里蹦跶得欢的秦氏和皮氏就成了锯嘴葫芦,此时沉默着一声不吭。 只有王小菊像是开了窍,脑子一直灵光,听到婆母说怎么办,她接话道:“上次我就是在这看见那个夫人的,肯定是她的院子。哪怕不是,明天也能从周边找邻居打听。” 江枝赞赏的看她一眼:不愧是敢带人打家劫舍的主。 以前是劫自家,扭过来了就能劫别人,面对这种事情就比皮氏精明。 王小菊的话还不能消除刘氏等人的担心,毕竟是砸门进来的。 江枝道:“小菊说得对,你们都把心放到肚子里。 这处房子肯定是那没心肝的,我们就这样住进来。 要是有人来问,正好可以找到正主,没人问也能住一晚上。” 打草惊蛇,守株待兔,不失是好方法! 平川县不大不小,想隐藏两个人很容易。 兰小姑既然有能力躲十几年,就能再躲一辈子。 现在能主动问到徐根宝夫妻面前,那就是笃定能继续藏下去而不被发现。 与其费时间费心思满城去找一个躲猫猫的人,还不如瞅准一个地方两棒子捣出来。 现在砸门动静不小,周围邻居肯定会听到,等这里的主家找过来,线索就自动送上门。 见江枝和王小菊都这样不慌不忙,刘氏三人也定下神来。 自己这边有五个人,农家干活的也不怕什么事。 于是放下背篓,几人从厢房里收拾出一块地方,找到几张破损桌凳烧了火堆,从井里打水吃些干饼。 肚子不饿,几人就坐在火堆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时不时听听外面的动静。 随着时间流逝,睡意上头,皮氏和王小菊年轻坐着就睡过去。 刘氏、秦氏和江枝还在说话。 刘氏道:“你婆婆就只生了一儿一女,生小兰时伤了身子,以后再没有孕过。 那小兰因着早产,生下来猫儿一样小,所有人就疼爱得紧。” 第320章 秘密正在打开 秦氏在旁边酸溜溜道:“小兰有爹娘疼,有哥哥爱,在村里养得娇花一般,还给我看她的胭脂水粉。” 她比兰小姑大一岁,嫁到徐家时对受宠的兰小姑羡慕嫉妒。 兰小姑长得好,嘴又甜,把村里长辈哄得人人都夸。 她学不来这些,还被婆婆和继女骂过:“你这种又笨又蠢的山猪,给人家兰兰舔脚丫子都嫌舌头粗。” 江枝沉着脸:“明天我们先从周围打听,就是一只耗子也给挖出来。 丢下爹娘这些年,害了兄长这些年,丢下孩子这些年。 别说三件,就是一件也要她跪祠堂!” 徐家村没有祠堂,早就烧了,江枝也没有心思去折腾那些东西。 但江枝作为嫂子有资格处罚她,作为徐家村村长,她也有资格过问。 不仅是兰小姑,还有现在的夫家也要追查,不明不白的婚嫁谁做主的? 几个人就这样大张旗鼓闯进院子,结果白等一夜,到天亮时也没有人上门来问。 第二日,江枝就带着人在周围打听这处院子的主家。 “不知道,不知道,我家来时这里就常年关着,没有见人来。” “这里是以前的老街巷,靠着臭水沟,房子阴湿狭小,手上稍微宽松点的都搬走了!” 一连问了好几户,都说是新搬来的,最长时间也就十五年。 十几年间,平川县经历过两次大火,一些老住户都挪了位置,又有这次兵乱流民进城,更是迁移诸多。 连续问了好几家都没有消息,刘氏等人渐渐开始失望。 这小兰是想着法的躲自己,想找她肯定不容易。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26节 终于在一处巷口,江枝问到一个拄拐杖的过路老头子。 “以前好像这里是有一户人家,开着布庄,家里只有一个闺女,是招婿上门的。 后来那闺女生下一个女儿得产后风死了,那布庄变卖干净,姑爷带着孩子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老头子说得明白,江枝的心倏地抽紧:产后风又叫月家痨病,一般是产褥期间因为身体虚弱,再感染风寒等落下的病症,多发于春冬两季,一般不会死人。 要是小天的生母就是这个布庄闺女,也说得通,而且那个上门女婿问题也大。 老头说完感叹着就想走,江枝赶紧又问:“老爷子,我跟你说实话吧! 我跟这家布庄以前有点关系,她家还欠我当家的五两银子,现在我当家的死了,我就想找到把老账要回来。 老爷子要是知道些啥,我感激不尽!” 听到欠银子,那老头子一下就站住,用浑浊的眼睛盯着江枝:“你欠五两银子还想要?早干啥去了,这账可不好收。” 江枝苦笑:“以前我也不知道这钱,还是逃荒回来收拾那死鬼的东西,才找到欠条。 想着家里儿子儿媳妇如今还住着窝棚,连一间房子都没有,五两银子够我们家吃段时间饱饭,总要来找一找才甘心。” 旁边,刘氏不会撒谎,只皱着眉头一脸的愁容。 秦氏活跃起来:“是啊,有五两银子,别说顿顿吃鸡,至少锅里可以多放一把米,糊糊也能煮稠一些。” 说着,她好像是在回忆鸡肉味,还垂涎三尺的舔舔嘴唇。 王小菊和皮氏两个小媳妇则一脸害羞样的低着头。 “五两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要找回来。” 老头子看看面前这五个村里来的妇人,对江枝的话没有怀疑,转身指着那小院道:“这院子关了十几年,刚开始偶尔也有人进来打理,后来就再没有人来了。 前年来流民进城,见这里长满草也没有撬门,这家原本姓聂,上门女婿姓杜,其他的我也记不得了。” 重新回到那间院子,五人都有些垂头丧气。 问了大半天,得到的消息就是一个姓杜,一个姓聂。 现在江枝已经确信聂繁天就是这家的孩子。 生母是怎么死的,聂繁天又怎么被兰小姑抱走的? 这些内幕还需要找到杜女婿和兰小姑才知道。 可现在又上哪里去找人? 看来这两人真的相信无人知道他们去向,才敢冒头挑衅。 江枝这边皱眉苦想,王小菊已经道:“婶子,在这干等没用,我们还是到街上打听去!” 既然能在这里问到一些线索,那就到大街上继续问,多费些时间总能问到。 江枝想了想:“乱问不可靠,太耗时间,我们去县衙打听,既然十几年前这里有一个布庄,无论生意大小,总会在县衙有底档。” 她虽然这样说,心里还是没底。 自己去问向德金,肯定会想办法请书吏查找旧档案,这是兰小姑也猜不到的。 只担心那县衙被清洗过,里面的档案资料是否完整。 江枝这边还在想,王小菊又道:“大街上不能问,江婶子去县衙那里查档案也行。 我们不方便去县衙,就到街上店铺打听。 一个铺子一个铺子的走,县城也就这百十家铺子,多问就问出来了。” 江枝心里一跳,“一个铺子一个铺子的走”这画面自己怎么这样熟悉。 她突然想起在巧针坊遇到一个女人,就喜欢在店铺里走动,见人就说着城里各家事。 当时还问自己,是否知道一个从锦城回县城来的杜家,十几年前在平川县做生意,什么原配继室…… 江枝已经记不起具体说了什么,只因为是自己第一次到巧针坊,还跟人起冲突才对那个像地推一样自来熟印象深刻。 她顿时觉得到县衙不急了,自己有必要去几个妇人最多的布庄、绣坊走走! 小院子这里也不能放松。 白天里江枝仔细观察过,这处院子跟其他居民住宅差不多,不过主院被一道青砖院墙隔开,长满青苔,早归为他人。 现在从小门进出的只是三间小小厢房的后院。 几人出门,江枝把那把已经毁坏的铜锁重新挂到门上。 又从衣袖上扯下一根棉线在两边门扣上绕了绕,这才对秦氏和刘氏道:“你们两个不能留在院里。前面路口有一家茶水铺,你们就坐到里面,随时盯着这边是不是有人过来查看!” 刘氏看着巷口的茶水铺,有些迟疑:“我们喝茶让你去找人,这样不好吧!” 秦氏掂着江枝给的茶水钱,美滋滋拽着刘氏道:“嫂子我们快走吧,别误了江村长的正事。” 第321章 找到青柳巷 江枝把秦氏和刘氏安排成喝茶水的暗桩,然后带着王小菊和皮氏直奔巧针坊。 在县城的某一处深宅大院里,徐玉仙已经早起,正指挥着两个下人打扫庭院。 “你们这是在干嘛?说过扫地要先用手捡去落叶草根子,再用小帚一点点清理地上尘土,不许用大扫把。” 负责扫地的下人嘟囔着:“扫个地也这样多的讲究,也不嫌麻烦!” 他抱怨着,还是乖乖蹲在地上,用手扯掉刚刚冒出来的嫩草尖。 就在这时,马干娘从外面进来,看看拔草的下人,挥挥手道:“好了,把这些收拾一下今天不用扫地。” 两个下人闻言提起撮箕扫把就走,这地天天扫,根本就没有灰,夫人就是在故意磋磨人。 等周围人走完,马干娘才对徐玉仙道:“你慌什么,之前你是看见你嫂子心里不踏实,现在知道徐家的事又不踏实,完全是自己折腾自己。” 徐玉仙微皱眉头,那张保养得宜,已经三十多岁还不见一丝皱纹的脸上露出惆怅:“我是想到大瑞丝死了,爹娘该多心疼,嫂子怎么就不细心点,连个孩子都带不好。” 马干娘瘦瘦的脸上满是不屑,就连看徐玉仙的目光也是如此:“乡下人家……粗!有你送回去的孩子,死一个又多一个,你哥嫂也不算损失。” “倒是你,一会害怕得紧,一会又凑上去打听,鬼迷日眼生怕招惹不到事一样。既然对徐家在意得紧,就让人去接两个老人过来。” 徐玉仙一听回徐家村接人,连连摇头,脸上的那丝牵挂惆怅顿消:“他们什么都不明白,只会怪我当时不好。还是大小姐婚事要紧,一切等婚事过去再说。” 两人就这样肆无忌惮的谈着,丝毫不把自己见过徐根宝,担心会被找上门来放在心上。 原因无他,那处弹花院子是聂女人的嫁妆,早已经被废弃,只前几天才在街上雇人去临时清理过。 哪怕徐家村的人找到,看见的也是废院。 况且自己没有显露面容,那两个小辈也不确定是不是。 快二十年,周围邻居换了又换,什么人和事都忘了。 徐玉仙能毫无顾忌的回城主动找到徐家人,最主要的还是对娘家人的了解。 哥哥性子绵软,有爹娘宠爱,自己犯了再大的错,只要哭闹一阵就过去了。 剩下只有一个嫂子,以前跟自己争,嫂子就没有赢过。 可这又是招惹又是躲藏的行为,别说马干娘不明白,徐玉仙自己也不明白。 她摸摸鬓边的一支石榴簪,心思复杂难平。 她知道自己在干啥,明知道要避着娘家,可心底却有一丝期盼,想让娘家人主动找到自己。 若真找来,舍十几两银子而已,也能让家人看看自己如今的风光。 拼斗半生不能衣锦还乡,如同锦衣夜行,比买了新衣服却没办法照镜子还难受。 她这心思若让江枝知道,肯定会说一句:就这点城府还想搞事,真是狗肚子里装不住二两热香油,不飚出来难受。 徐玉仙这里还不在意,江枝已经带人找到那个天天溜街磕牙的妇人。 几人立即到旁边的饭铺,点了几个小菜,边吃边聊。 “包打听”喝一口小酒,满脸红光,可一听是问杜家小姐,还反复琢磨一阵,想了好几次才说出杜家继室原配那一桩来。 实在是她脑子里装着半个城的资料,想问还需要数据处理。 “包打听”比手划脚,说得有声有色:“那杜家是十几年前走的,因为大小姐要出嫁才回来住一年,她们对外面说是老宅,其实那是租的房子……原配生下大小姐就得月子痨死了,还是这个继室用自己的奶养大的……” 王小菊插话:“继室怎么有奶?她的孩子呢?” “包打听”捂着嘴笑:“那继室其实是人家请的奶娘,说死了孩子被夫家撵出来的。 偏偏遇上主家夫人得了月子痨死了,主家跟原配情深似海,心疼大小姐从小没娘,而奶娘对孩子视为己出就收她做填房。”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江枝听得眉头都拧成疙瘩。 男频文的宅斗就是这样简单粗暴,就连跟小三勾搭成奸,也仅需要一个“奶过孩子”为理由。 故事如此狗血离奇,王小菊和皮氏听得过瘾,江枝却是不怎么相信的。 这种内宅事怎么会被人知道,还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主家偷情时,她曾经亲自在铺床叠被一样。 不过从“包打听”那里,江枝得到最想要的消息,那就是杜家如今住在青柳巷,正准备着大小姐的嫁妆。 有地址就足够了,江枝谢过“包打听”就要走。 “包打听”把桌上还没有吃完的香酥花生米和怪味胡豆倒进自己衣兜,喜滋滋道:“大嫂子仁义,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 回到那处废弃小院,江枝找到等得坐立不安的刘氏道:“刘嫂子,我已经找到那贱人的住处,我们这就过去抓人。” 对此时二瑞娘叫小姑子“贱人”,憨厚的刘氏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在茶铺子里坐着,她如坐针毡,耳朵也不得清净。 清早八神的两个女人坐茶铺就很打眼,来来回回的人都要盯几回,还听秦氏喋喋不休。 秦氏不停说着兰小姑在家里如何受宠,明明就在城里,却躲在眼皮子底下眼睁睁看着亲哥被打伤。 丢下才一个月大的孩子,让爹娘抱着满村讨一口奶吃,亲侄儿小小年纪跟着下地又淹死,这一件一件事都是她的罪孽。 刘氏最是心疼孩子,这些事情就是秦氏不说她也知道,只长叹一声:“我反正要问清楚小兰究竟是怎么想的!” 此时听到已经找到地址,几个人顿时就激动起来,立即直奔青柳巷。 丢下正忙的农活来做这破事,每个人都憋着一肚子火气,大街上走得脚下生风,颇有路过的狗都要扇一巴掌的气势。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27节 到青柳巷,很容易就问到杜家,是黑漆大门还有一对“石吞口”。 王小菊上前砰砰砸门,片刻后有下人来打开。 江枝问:“请问这里是不是从锦城回来的杜家,正给大小姐准备嫁妆的?” 那门房一脸疑惑:“你们又是哪个铺子的?怎么都是妇人!” 江枝知道自己没走错,举手一挥:“就是这家了,给我砸进去!” 秦氏将懵逼的门房推开,一马当先就冲在最前面,大喊着:“兰妹子,你秦嫂子来了,快出来接!” 第322章 掌掴马干娘 秦氏对着院里一声喊,惊得门房回神,忙连连挥手将人拦住:“你们是哪里来的泼妇,胡乱跑到我杜家来闹事。” 他的话一点用都没有,江枝已经带着人从他身边往里闯。 而且路过时一人推一掌,直接把这个爆眼子老头挤到门角里出不来。 王小菊笑道:“大爷,你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进门就是前院,几个杜家的下人听到喊叫,也都急忙从各自房里出来。 江枝眼都不看一下,抬步就欲跨过雕花二门,可又被一个从里面急匆匆出来的下人拦住去路:“嗐,你们是搞啥子的?不许进!” 这是一个男人,看样子是杜家的杂工,江枝瞅一眼他手中的棍子,冷哼一声:“我来找徐小兰!” 那人摇头:“不认识,我家没这个人!” 江枝对秦氏一努嘴:“你去里面叫人,今天必须把徐小兰喊出来!” 秦氏气势汹汹扑到那男人身前,拖长声音对着里面高喊:“小兰,你娘家嫂子们来了,你躲着在抹粉啊!快出来!” 一声一声不停歇。 前面在喊人,后方皮氏和王小菊已经跟杜家两个婢女对上。 那两个妇人看样子是干浆洗粗活的,此时手中还拿着捶衣棒。 两个婢女还没有说话,皮氏先急了:人家有武器,自己可是空手,这个亏不能吃。 她伸手就想从旁边的花架上扯竹杆。 那花架搭得结实,杆子没有扯下来,先把架子扯翻,乒铃乓啷滚了一地坛坛罐罐,里面栽的花草也甩了一地。 杜家下人一看这群人是要玩真格的,立即就围过来,对皮氏和王小菊拉扯起来。 两边人数差不多,杜家也是常年要干活的,但也不是农妇的对手。 皮氏施展出“空手夺白刃”的招数,抓住捶衣棒连拉带推,两个浆洗妇就跟她扭成一团,王小菊趁机捡起花盆砸向前院桌椅,顿时尖叫声,打闹声响成一片。 二门上,那个男仆把想乱闯的秦氏拉住不放手:“你们是啥人,再乱闯我就要动手了!” 这群突然出现的女人满口“徐小兰”“娘家嫂子”的喊,他不敢出手伤人。 大家都知道夫人姓徐,以前也是平川县人,万一真是娘家嫂子可就不好了,动不得手,只能死死将门挡住。 陆续又有杜家的厨娘马夫赶来,围着江枝等人吵吵嚷嚷。 二门内外已经闹起来了,江枝没有管,只盯着院里,就等着徐小兰出来。 后院里,正在厢房里检查嫁妆单子的徐玉仙已经听到前面喊声,正走出门想过来查看,就被秦氏那几声“徐小兰和娘家嫂子”惊得面如土色:“娘家嫂子怎么来了?” 怎么这样快? 从找到弹花匠套话到现在也才过三四天,娘家嫂子就打上门来,徐玉仙一下慌了神。 她心里想让娘家人知道自己,可也不是现在就来。 在徐玉仙想来,家里人听到自己的消息,再找到自己至少要几个月之后。 那时候女儿已经出嫁离开平川县,娘家知道自己在城里当着夫人,过上好日子,爹娘也不用再挂念着。 可现在面对嫂子,她心里顿时发慌。 旁边厢房里,马干娘跟杜大小姐也放下绣活出来。 杜云烟听到外面吵闹一片,怒道:“这些下人真是懒货,又为干活打闹,看我去骂得他们规规矩矩。” 徐玉仙大惊:“云烟别去!” 她可不能让女儿跟那些刁蛮的泼妇对上,更不能让女儿知晓自己的身世。 可杜云烟听着外面那一声声“徐小兰”,疑惑道:“二娘,徐小兰是谁?难道是你徐家人?” 听到女儿询问,徐玉仙正不知如何回答时,马干娘道:“夫人,还是老婆子我去看看!”说着,对徐玉仙使了一个眼色就沉着脸出去了。 有马干娘出去应酬,徐玉仙很快又镇定下来:嫂子找来就找来吧,只要给她拿些钱打发出去就是。 二门上,杜家下人跟王小菊两人的对阵已经结束。 遍地狼藉,两个浆洗妇丢了手中捶衣棒,揉着手臂退到一边,她们只是杜家雇来的下人,又不是杜家买的奴婢,犯不着拼命。 只有二门上那男仆还忠心耿耿的拦路,脸上多了几道血爪印。 双方拉拉扯扯谁也赶不走谁时,马干娘终于脚步匆匆的出来。 一看清院里情景,她差点背过气去:“住手!住手!你们这些泼妇……怎么能把花草全毁了!” 其实从江枝等人冲进杜家到现在,也就半刻钟时间不到,可前院栽种的花草已经被王小菊毁得一干二净。 马干娘心里怒火中烧,这处院子是重金租借的。 杜家十几年前就离开平川县,可为了给大小姐嫁一户好人家,就假说自家根基深厚,在平川县有老宅。 租借来三进的院子,还包括里面精心培育的花草,到时候需要全部归还。 要是被毁,人家可就不依了。 她插腰站在二门上,指着江枝等人大骂道:“你们是哪里来的泼妇?有娘生没娘教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我们家没有姓徐的,也没有什么小兰,你们再不走,我就要报官了!” 王小菊指着老妇大叫:“婶子,就是这个老虔婆拦路要我们弹棉花,还引了那夫人来问东问西!” 马干娘两眼一翻:“我没见过你这小娼妇!” 只要不承认,谁也拿自己无可奈何。 可是,事出意外,回答她的是江枝一记响亮的耳光:“你要好好说话,不要跟我哇哇叫!” 有佩奇的厚皮做练习,江枝扇巴掌的手艺已经是炉火纯青。 这一巴掌带着风声是又响又脆,直直就印在马干娘的脸上。 马干娘被抽得原地转了半圈,愣是没倒。 只感觉脑袋里像炸开一群马蜂,连碰带撞嗡嗡作响,眼冒金星,耳朵长鸣,半张脸像吹涨的猪尿泡,瞬间鼓起来。 江枝此时一肚子的邪火,根本没有心情跟人磨牙。 你既然冒头下战书,那就好好来一场华山论“贱”,还装神弄鬼演什么聊斋。 被江枝一巴掌退去神光,马干娘终于清醒过来,捂着脸呲着牙对几个下人喊:“她们私闯民宅,快报官!” 江枝根本就不在乎,一边挽着袖子往里进,一边道:“你报官有用吗?去问清楚,家庭纠纷打死人都不犯法! 更何况我这个亲嫂子要见亲小姑,只是激动一点打烂几盆花草而已。” 马干娘气得咬牙。 此时她才感觉,夫人是招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眼前这个村妇虽然如夫人说的泼妇,可怎么胆子这样大,还不怕报官。 第323章 打个痛快 内院里,徐玉仙和杜云烟已经听到马干娘的惨叫和喊“报官”,惊得小脸煞白。 徐玉仙急忙让婢女小琴带女儿往房后去:“快去后院躲着!” 杜云烟气得跺脚:“我才不走,我不相信这县城里大白天还出强盗了!” 母女俩还在一番推让,江枝已经大步来到俩人面前。 之前只是在街上匆匆一眼,此时徐玉仙才真正看清嫂子的面容,不由愣了一下:嫂子比想象中过得好。 此时出现在徐玉仙面前的农妇还是以前的容貌,略带方正的脸上长着黑眉大眼,薄唇紧闭,皮肤偏黑,表情严肃,没有往昔印象中的刻薄,反而是一股凛然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时隔多年,经受岁月摧残,原身面容比寻常妇人苍老憔悴,还有怨气冲天的暴戾。 好在江枝的到来已经化去戾气,虽然无法挽回青春年华,但眼里有光,心里有爱,就连脸上的神情都变成和顺。 徐玉仙在打量江枝,江枝也在看她。 一个乡下丫头要想在城里当上夫人,必定有过人手段,心机容貌缺一不可。 徐小姑现在三十多岁,正是风韵犹存之时,身段妖娆,依然美艳动人。 尤其是美目含情脉脉,要是随便撒娇卖萌,肯定让人骨头发酥,怪不得王小菊会胡乱吃醋。 徐玉仙被自家嫂子盯得发毛。 以嫂子的脾气该冲过来就大骂一顿,自己再委屈哭诉一番。 可就只这样盯着自己,弄得她不知道这场哭是该先流泪还是先出声! 这只是小事,瞬间徐玉仙就有了主意,只见她两眼一红,泪水盈盈欲滴未滴。 老演员已经就位! 徐玉仙正要开口,江枝已经转移视线,看向旁边那人道:“你就是徐小兰?” 她看的是旁边杜云烟! 杜云烟此时捂着鼻子正死死瞪着她,见江枝问自己是不是徐小兰,立即没好气道:“谁会叫这个粗鄙名字,我叫云烟!” 以前她叫杜金樱,觉得土气,自己给换成云烟,更不可能叫什么小兰。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28节 “你叫徐小兰?”江枝转头又看向徐玉仙,面上神情不变。 正想哭的徐玉仙一愣:嫂子这是什么意思?不认识自己了! 心里疑惑,她口中就问出来:“嫂子,你不认识我了?” “认识,当然认识!”江枝咧嘴一笑,扬手就是一巴掌:“我要打的就是你这个贱人!” 徐玉仙被一巴掌抽得翻倒在地,顿时脸上红旗招展,耳中鞭炮齐鸣。 江枝说动手就动手,旁边的杜云烟都呆住了,紧跟过来的刘氏只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有说。 徐玉仙尖叫着,江枝抓住她的发髻拎起,又是一巴掌扇过去,直接把后半截叫声堵在喉咙里。 啪!啪!啪! 当着杜云烟、小琴还有跟着追进来的马干娘和几个杜家下人的面,徐玉仙如同一个破布娃娃,被人拎在手中扇耳光。 江枝边打边骂:“你躲起来当夫人,可知道你哥为了找你被人打伤落下病根,一个大男人走路都喊痛。 你躲起来当太太,你爹娘心疼你失踪受苦,哭得眼睛都瞎了!” 江枝每骂一句,就是两巴掌,徐玉仙只能抱着头尖叫求饶:“我不知道,我又不知道。” “不知道?鬼才相信你不知道,徐家村又不是远在天边,你丢下一个孩子不管不问,我今天要扒了你这蛇蝎心肠的肚皮,看你的心子是不是长得不一样。”江枝说着一把扯开徐玉仙的衣领。 徐玉仙吓得尖叫,什么都不顾了,拼命挣脱奔向刘氏,一把抱住刘氏的腿哭嚎:“刘嫂嫂救我!” 不等刘氏出声,江枝又追过来薅住她精心梳理过的头发。 头发全乱了,簪子发衩落了一地,徐玉仙如同小猫咪毫无还手之力。 旁边的马干娘终于扑过来想救主,几个下人也上前帮忙。 可她们连江枝的边都没有挨到,就被王小菊、皮氏和秦氏拦了去…… 顿时指甲和巴掌共舞,谩骂和口水齐飞,中间还掺杂着撩阴腿和窝心脚,好一场大混战!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七八个女人打殴拳,简直就是一锅糊粥。 秦氏的头发也散了,衣襟也开了,可她毫不在意,敞着怀,露出里面粉嫩嫩的鸳鸯肚兜,晃着白生生的膀子,按着马干娘使劲锤,边锤边骂:“你这是灵房子走路必定是怪物(屋),老娘就不相信收拾不了你!” 旁边,皮氏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支大扫把,挥舞着将杜家丫鬟婆子撵得团团转。 娇生惯养的杜云烟哪里见过这场面,她不过来救惨叫连连的“二娘”,反而带着丫鬟躲去后院,深得脱身术传承。 有男仆想上来帮忙,王小菊拿着抵门棒比划:“你敢过来,我就往死的打,打死都不偿命!” 此时此景,这些下人已经看明白了,是夫人娘家来人闹事,这没动刀没动棒,要是自己被打也是白挨。 也有忠仆上前抓住王小菊…… 可江枝抓了徐玉仙在手,冷声道:“还不赶快叫你这些人滚出去!” 徐玉仙嘴角沁血,眼泪长流,一张娇俏美艳的脸变成夜叉。 听到江枝要自己把人叫出去,她只一迟疑就挨一巴掌,顿时尖叫着:“你们全部出去,出去!” 内院的下人全部退出去,王小菊守在门边。 杜家下人有机灵的已经跑去县衙报官! 内院里,刚才的混战终于消停,徐玉仙跌坐地上“嘤嘤”哭泣。 江枝一屁股坐在花台边,一边甩着已经打得发麻的腕子,一边嘀咕:脸上没肉,抽巴掌都硌手。 刘氏过去扶徐玉仙:“小兰,你这十几年一直都在平川县?” 她到现在都不能相信,一个被家里娇养长大的人,会眼睁睁看着娘家过得那样凄苦,还能心安理得的享福? 徐玉仙像没骨头的蛇一样,立即缠抱住过来拉自己的刘氏,哭得鼻涕眼泪横飞:“我不知道娘家的事,我不知道啊!” 刘氏依然不相信:“你把小天丢下不管,你就没想过才满月的孩子要怎样才养得活? 没奶水,每天离不开人,要熬几顿米粥喂。那时候二瑞四岁,大瑞六岁……真是天怜见的!” 刘氏想起那时候小兰突然送来一个孩子。 茂万去找人被打伤躺在床上起不来,二瑞娘要干活,四岁的二瑞和六岁的大瑞跟着娘去地里。 大瑞勤快,帮忙抱草结果失足跌进沟里,当时被草盖住头没人看见,等找到时已经淹死。 抱着大瑞的尸身二瑞娘哭死哭活,差点就疯了! 第324章 打巴掌的误会 说到夭折的大瑞,徐玉仙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听到刘氏问起那才满月的孩子,才明显瑟缩了一下。 不过她此时本就浑身发颤,倒也无人注意。 “刘嫂嫂,我爹娘呢,我哥呢?”只见到嫂子来,不见娘和哥,徐玉仙终于觉察出不对劲。 刘氏苦着脸:“你还好意思问,你哥为了找你被人打出毛病,病病殃殃拖了十几年,兵乱前两年死的。 你爹娘就更早了,他们年纪本来就大了,还要熬夜带小孩子,比你哥早两年也死了。” 徐玉仙呆了,就连哭也哭不出来,只抓住刘氏的手,怒瞪着江枝:“你好狠的心肠,让爹娘熬夜带孩子,你都不搭一把手!” 江枝可不惯着她,抬脚就踹:“放你娘的豆瓣屁!你自己爽那几下就想别人替你养孩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哪怕不提男主来路不明,也没有小姑子丢下孩子就是娘家嫂子该负责的道理。 徐玉仙被踹得在地上滚了一圈,她怕继续挨打,赶紧又拉住刘氏,哭天抹泪:“嫂嫂,大嫂嫂,我真的不知道娘家的事!” 刘氏也不耐烦起来:“你说,那孩子是怎么回事?你这些年又在干啥?” 徐玉仙支支吾吾:“我也是没办法呀!我也不好过啊!嫂嫂,我没想会害了娘家,早知道那孩子是祸害,死了都活该!” 听她说这些没责任心的话,刘氏将自己的手扯回来,皱眉训斥:“你都这样大年纪,怎么还如此混账。 那是人,不是养猫狗畜生,你嫂子日子过得再难,也替你拖大孩子,你不见感谢,还说出这种没良心的话。” 徐玉仙依然是哭哭啼啼说自己不知道。 若是知道娘家被拖累,一定不会让爹娘带孩子。 看她哭得伤心,刘氏心软跟着抹起眼泪来:“你爹娘临死时最挂念的还是你,说你这些年杳无音信,不知道过得好不好,若是离了夫家就回徐家村,家里有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还有你哥,死前说没能找到你,无脸到地下见爹娘!” 听到这些亲人一个个因为自己的任性离去,徐玉仙哭声低沉,渐渐悲戚起来,扑倒在地痛不欲生。 江枝只冷冷看着:活该,哭的日子还在后面! 就在这时,院外一阵喧闹,有声音在高喊:“开门,官差来了!” 旁边,一直倒在地上装死的马干娘听到官差上门,立即蹦起来,疯子般扑到门口,一下撞开王小菊就大喊着:“官爷救命啊!” 县衙来人了,虽然不是向德金和吴洪茂他们,但跟江枝也是熟人,几天前在县衙还聊过天。 不过这种场合自然当不认识。 马干娘说着家里进了强人打砸,要把江枝几人送进大牢。 徐玉仙却一反常态没有告状,连连说家事而已,只是跟娘家嫂子有点误会,口舌之争说开就好。 此时她一张脸肿得像猪头,鼻血留下的血痂还在,口中说的却是无事,一点小伤。 江枝挑眉看她:“徐小兰,这可是你诉苦申冤的机会。” 反正自己已经打过骂过,要忍气的是别人。 徐玉仙努力挤出一丝苦笑:“嫂子,这是家事,不能闹到公堂上!” 刘氏也说别闹大了,自家事关起门来解决。 徐玉仙是真不敢闹去县衙,她想瞒的事还多。 有徐玉仙这个苦主说小事,再有刘氏和稀泥,江枝也没想报官。 没有真凭实据,就是去县衙也只是自己这个嫂子上门打小姑…… 于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徐玉仙收拾一串钱塞给衙差。 杜家被打烂,夫人鼻青脸肿就成了家务事。 几个差役拿到钱,再说几句:不许打闹,再有什么动静一并抓走的话。 徐玉仙忍着痛承诺不敢再生事,官差这才离开。 院门一关,徐玉仙没空再跟江枝多说什么,现在闹成这样,说话没有用了。 她回房去换衣服,又吩咐下人收拾院子,还要去安慰那个吓得躲起来的杜大小姐,不能让一切前功尽弃。 杜家正堂里,徐家村的娘子军们聚在一起。 秦氏扯着自己垮掉的衣襟,对皮氏和王小菊得意洋洋道:“要说打架,我就没输过谁!” 皮氏额角碰了一个青包,是她撵人时不小心摔倒撞伤的,听到秦氏夸口,笑道:“那你怎么就让江婶子打了!” 以前她对秦氏也是厌恶得紧,还因为之前抢莲花钱那事,把秦氏怼哭过。 可今天真正干事,秦氏勇往直前一点不缩头,顿时让她生出几分战斗情义。 秦氏扬起下巴:“也只有江嫂子打过几竹片,两天就好了!” 对自己回来还被江枝按在床脚打的事,她是只字不提。 王小菊正用衣袖按着嘴角嘶嘶吸着凉气,刚才太激动她磕破嘴皮,这时候说话都不敢动,只能听秦氏吹牛。 旁边,刘氏和江枝也在说话。 刘氏道:“家里的事恐怕小兰是真不知情!” 一通打闹,江枝心里那股憋气终于消散大半。 现在需要冷静思考,光靠情绪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听刘氏有两边说和化解之意,江枝道:“我不管她是不是知道,反正爹娘怨不到我身上来。 哪怕闹到阎王殿上,我也要打她这一顿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她庆幸自己的决策英明,遇到这种家务事先打了再说。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29节 等到周围人想和稀泥也可以,至少自己已经打过。 刘氏点头,对江枝的动手没有反对。 已经打了,反对无效,再怪反而得罪人:“肯定不能怪你,小兰自己拖累娘家,挨打就谁都怨不得。 只是这一世能当兄妹是几辈子积来的缘分,人都死了,还是给她留一个情面。” 虽然人人口中都说死者为大,可真正要考虑的还是活人。 闹矛盾就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和气能生财,为了以后,装个面子。 江枝才不要这种兄妹,哪怕是缘分也是几辈子孽缘。 想到以后男主的报复,现在闹得越仇恨越好,势必跟徐玉仙闹到势不两立。 原身的“虐待”事出有因,就是说到天边也值得同情。 这小姑子拐带别人的孩子却洗无可洗。 做缺德事要被天打五雷轰,就是走路都要离这种人远点。 男主一怒,伏尸十里,血溅五步,自己可不能跟着倒霉。 两人说着话,徐玉仙没有换衣服,只简单挽了发,用冷水帕子敷着脸就过来。 在她身边跟着同样鼻青脸肿的马干娘。 两人脸上已经没有刚才的慌乱,看来,这是通过气,要来摊牌了! 第325章 花钱消灾 徐玉仙进堂第一件事就是让秦氏等人离开:“我有事跟两个嫂嫂说,其他人还是先出去喝水!” 秦氏和王小菊没搭理她,只看江枝。 江枝点头:“你们就在外面歇一会,有事我知道叫你们进来。” 人在杜家,虽然已经在县衙那里过了明路,杜家不敢做什么事,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王小菊机灵,立即带着秦氏和皮氏出去,可就守在门口不远处。 徐玉仙恨得咬牙:什么时候农妇变得这样听话了。 厅堂掩上门,徐玉仙已经不是刚才的“嘤嘤怪”,她端坐在主位上,主母的架子气势十足。 只可惜那肿胀的脸实在撑不起场子,让人看一眼就想笑出声。 堂上气氛紧张,江枝冷冷盯着徐玉仙,就看她怎么交代出孩子来历。 男主聂繁天的身世需要问清楚,主要还是需要想好怎么应对男主回来寻仇的怒火。 这个徐玉仙和那个“上门女婿”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勾搭,才会把聂家孩子送到徐家村冒充自己的养。 徐玉仙努力睁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可怜巴巴盯着江枝:“嫂子找上门来,究竟想怎么才算完,你就说一个价吧!” 江枝挑眉:“你先说清楚,那孩子是哪家的?你在外面干了什么缺德事?” 徐玉仙手指捏紧:“这事跟你无关,你休要多问!” 旁边,刘氏也道:“小兰,我们已经找到那边院子,人家说了,那是一个聂姓人家的,还说是开布庄招的上门女婿……”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徐玉仙委屈打断:“刘嫂子,那是我随便找的一处破房,不知道什么聂家布庄。 我出来这些年,心里也惦记着爹娘和哥哥,这才找根宝打听。” 她没提嫂子,既然父母哥哥都死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嫂子不过是外人。 早知道是这样,她就连徐家问都不问,也不至于挨这泼妇的打。 见徐玉仙还在骗人,江枝再一次觉得自己英明。 遇到这种茶仙还真得用大巴掌扇,至少自己这时候听到胡言乱语心情也是舒畅的。 旁边刘氏实在忍不住:“小兰,你这话可要不得,我们都是徐家人,你在外面过的好不好,我们当嫂子的总要知道,还有那孩子……” 听到又提孩子,徐玉仙依然岔开话题,对聂繁天的身世说得含含糊糊:“那孩子不该养在家里,拖累爹娘哥哥,我罪孽深重。 要是觉得花钱,就把这些年嚼用多少银子,连同以后娶亲生子我都付了。” 她说完,马干娘就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江枝和刘氏跟前的案桌上:“这是五十两银子,拿着吧!你们恐怕一辈子都没有见过。” 之前徐玉仙打算只用十几两银子打发,可现在爹娘哥哥都不在了,泼妇嫂子打上门来,大巴掌抽得山响,十几两银子挡不住,不如先花钱打发走,以后再慢慢找回场子。 银子摆出来,她原本想做些表情,奈何此时实在肿得厉害,只能继续做出可怜样:“我虽然是杜家夫人,可身为继室,手中银钱并不宽裕,现在也只能从大小姐的嫁妆里偷偷拿一点接济娘家。” 她这话把江枝几人说成上门敲诈打秋风的。 刘氏皱眉:“我们来这里没想要银子,你是继室有难处,这银子不给也行,只是小天究竟是谁家孩子你得说清楚!” 徐玉仙转过头道:“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拿着银子就是。” 江枝算是看明白了,徐玉仙是不打算把小天的身份说出来。 这不重要,反正自己只需要撇清关系。 “你把人家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给徐家招来报应,你也逃不了!”江枝冷声道。 不知道徐玉仙是蠢人胆大,还是有十足把握可以不在乎这些。 听到“报应”二字,她还是无动于衷,反而阴阳怪气道:“嫂子说那么多,不就是说自己辛苦想多要钱。你死了一个儿子,现在多一个该满意了!” 刘氏嚯的站起身,指着徐玉仙怒道:“小兰,你变了!完全变了!以前你心善,最会体贴人,现在变得绝情绝义,凉薄寡恩。 你嫂子为了那孩子付出那么多,你居然说大瑞……你良心被狗吃了!” “二瑞娘,这钱我们不要,以后这个徐小兰也不认了,徐家村没有她的娘家人!” 做人有底线,拿二瑞娘死去的孩子说事,就连老好人也受不了。 刘氏居然代替自己说出断亲的话,江枝都感觉意外。 能断亲当然好了,她巴不得徐玉仙越恶越好。 仇恨值拉满,以后男主回来才有打脸对象,而不是自己。 不过,这五十两银子要收,原主辛辛苦苦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哪怕是白眼狼,总得有所回报。 江枝一把抓住五十两银子,沉甸甸的差点脱手:摸金银的感觉真好! 刘氏见江枝拿银子,急道:“二瑞娘,这银子是脏钱,我们不要!” 江枝把银子用帕子包着,然后抱在怀里转身就走:“我们拿钱做好事,也算帮她积德。 等她死了在十殿阎罗面前上刀山、下油锅,过拔舌地狱时少熬几次。” 徐玉仙脸色苍白,刘氏无言以对。 门口,王小菊等人一直等着,终于等到江枝出来,赶紧过来道:“婶子谈好了吗?” 她本来想问刘氏,可见自己的婆母脸拉得跟苦瓜似的,还是问笑眯眯的村长吧! 江枝点头:“谈好了,我们先出去再说。” 几个人一阵风似的来,又一阵风似的走,只在杜家留下遍地狼藉和一院伤者。 马干娘摸着自己肿痛的脸,咬牙切齿道:“夫人,我们就这样忍气吞声不成?” 她其实心里是怨恨的,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夫人非要去问。 现在惹祸上身,平白挨打,以后能不能脱身都难说。 哼,小户人家出来的就是这样,心眼小,眼皮子浅,有点风头不显摆就难受。 徐玉仙也是心里憋气,这一切实在是……来得太快了。 她本来是想问一下徐家村的情况,然后再慢慢打听。 可简单问几句话,才过四天,娘家嫂子就能闻着味,带人打上门来,让自己猝不及防吃了亏。 “先就这样,等我送信给老爷再说!” 徐玉仙决定先找男人诉苦,那个小崽子也不能留了。 第326章 舆论翻转 江枝几人出了青柳巷先是直奔向德金家。 德金媳妇见到几人这样狼狈吓了一跳:“江婶子,你这是怎么了?要找德金他们回来吗?” 她看江枝几人的样子,好像是跟人打架了,可这话又不好说,毕竟江婶子不是街上的混混! 江枝摆手:“不妨事,我这有五十两银子,你先帮我去钱庄兑换五两碎银,其他的存起来。再买几件衣服,我们先在你家洗漱一下。” 德金媳妇闻言,也不多问,拿着五十两银子就去了。 江枝几人自己在向家用水洗了手脸,没过多久德金媳妇就回来了,手中拿着几件新衣服:“婶子,我还没去钱庄,先给你们买了衣服过来,你们烧水洗澡换上。” 还是德金媳妇想得周全。 现在已经天热,江枝几人一天里奔波几十里,又在破屋住一晚,还在城里找人,再加打闹一场,每个人汗流浃背衣衫不整,都快捂臭了。 德金媳妇买回来的成衣是饰样最简单的细棉布靛蓝色衣裙,正适合这几个农家妇人。 王小菊跟皮氏接过衣裙就挑捡起来,样式虽然相同,大小却有区分,德金媳妇是按每个人体型买的。 几个人分了自己的衣服,再简单擦洗换上,只有年纪最大的刘氏看着裙子有些别扭。 她在村里干活习惯衣裤,已经好些年没有穿裙子,还是被自己小儿媳妇劝着换好。 等德金媳妇去了再回来时,后面跟着已经下差的向德金。 “婶子,你的银钱已经换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向德金拿出存单暗印交给江枝。 对于向德金,江枝没有隐瞒。 交往已经这样久,江枝家和小满家是什么情况向德金他们都清楚。 其中自然包括入伍的小天,如今就连战场上的事他们也有意打听着。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30节 江枝就把聂繁天跟自家关系,还有徐玉仙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其中也多为猜测,暗示小天身世不明跟自己无关。 对那布庄和“上门女婿”的关系她没有细说。 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快二十年,没有人证、物证,自己说出来就是胡诌。 而且自己和刘氏能想到的,向德金也一样能想到。 果然,向德金皱眉,想了一下才道:“小天必定不是你小姑子的孩子,你家也是被蒙蔽拖累了。 那杜家若不找来,婶子就不用管,等小天回来自然会水落石出。 要是他们想找麻烦,婶子也不用担心。 时间虽然过去十八年,若是想找总能找到线索,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找到小天的家人。” 这是说徐玉仙就此放手,大家就一别两宽,若还要挑事,那就翻个底朝天。 江枝自然同意这个处理方法。 不是每个人都有好奇心和正义感。 聂家虽然只是一个独女,总还有家族亲戚,但这些年对“丢失”的孩子不闻不问,大概率也是不在意的。 既然聂繁天已经去了新军,而且还小有成就,这里的事就暂时别动,等以后交给他本人处理。 等到那时,究竟是父慈子孝还是“子慈父孝”,就看男主自己的选择。 在向家,江枝掏钱让皮氏和王小菊去买菜肉回来,好好置办一桌犒劳三军。 使狗需要骨头,使牛需要牛草,用秦氏就需要好酒好肉。 一顿丰盛的饭菜,让秦氏高兴得合不拢嘴:“江嫂子,以后再有这种事,你一定记得要喊上我。” 跑一趟城里打一架,不仅有一身新衣,还有好吃的,回去工分和三尺布也得给,真是赚得盆满钵满。 吃过饭,大家就要走。 秦氏想着家里有怀孕的儿媳妇,虽然桃儿娘说帮忙照看,根庆也说可以请假早走,她到底是不放心。 最重要的还是自己一身新衣裙,还需要炫耀一下。 家里忙着农活,几个妇人也不愿意多歇,不顾一夜没睡,白天又累,非要连夜赶回去。 于是,江枝又在城里雇车,买了一应东西,趁着关城之前离开,踏着月光往回赶。 第二日,有秦氏和皮氏的嘴巴,江枝几人在城里找到徐家小姑的事顿时在村里炸开锅。 田贵他们外来户不明就里,纷纷打听。 本村知情人就事无巨细的说,把江村长家十几年前的事都抖落出来。 于是,徐家小姑丢下孩子玩失踪,结果是躲起来当夫人的事让所有人都气愤不已。 徐根生和徐根庆现在才知道,怒道:“哪有这种当娘的,丢下孩子让自己逍遥快活!江婶子怎么只带你们几个女人去,吵吵嚷嚷屁用没有,就该带我们,拆了杜家大门!” 徐长明拈着嘴边一圈胡须感叹道:“这就是女人当家,实在撑不起大事。要是换成我上,就要报官抓了那杜家人,告他一个拐带良家妇女!” 老家伙的确心眼多,能抓住重点,打蛇打七寸,只可惜那徐小姑不会配合。 说一个心甘情愿,道一句再嫁从己,或者直接说当初已经禀明父母同意,就死无对证了。 让徐家村人更激动的还在后面。 江枝把徐小姑给了赔偿金的事也说了。 并且在城里买了猪肉油面盐等一些用品,要分给徐家本姓几户人家。 徐长明、徐根生、徐根有等人都拿到物资,江枝道:“当初小天养在村里时,我家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农活多,对那孩子照顾不周,难免落下抱怨,还靠村里大家帮忙照看才养大。 现在徐小兰要补贴这些年养孩子的辛苦,我有份,大家也有份。” 江枝话里有话,现在这是好事情,以后就难说了。 反正孩子是大家养的,有肉一起吃,有板子也一起挨。 但听在别人耳中并不这样的。 徐长明年纪最大,辈分最高,他出声道:“这事说起来,的确不能说二瑞娘对那孩子照顾不好。 农家人养孩子粗野,高一声低一声,轻一下重一下、冷一下热一下再所难免,没那么多矫情。” 徐根生拍着胸脯道:“谁不是挨打过来的,亲娘老子一样动手,一没打伤二没打残,还好好养大,对得起天地良心。 反正我是没办法像江婶子这样养别人的孩子。”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是这个理,人说外甥是条狗,吃饱就要走,养大也是别家姓。 你看现在小天长到十五六岁,正该出力就不回来了! 农家没有随便卖孩子的,最多就是苛扣饭食,打骂几下。 在这些人心里孩子都是磕磕碰碰长大。 况且以前死去的茂万和他爹娘对小天也偏爱得紧,那时候并没有受多少苦。 江氏这个舅母能把小姑子丢下的孩子养大已经是了不得。 第327章 徐家基金 江枝听着这些话只微笑不语。 成王败寇,话由两边说,历史从来都是由成功者撰写。 之前原身只是普通农妇,无名无利自然也无人帮忙说话,更多的是随大流踩上一脚。 现在的江枝就不同了,有名有利有靠山,那话头风向也就变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脑子有了油水滋润、个个灵光起来,面对事实真相也能深层考虑。 江枝不缺钱,但缺社会舆论。 哪怕面前只有这几户人家,也都是看着男主长大的乡亲,更是本姓本家,以后他们说的话就是“真相”。 徐家本姓能各自分到几百文钱的油盐肉,那些外来户也没有失望。 江枝把剩下的几十两银钱存进钱庄,直接宣布这就是徐家基金。 规定第一条:以后谁家有读书的孩子,只要学业优秀,村里出束脩,考试第一的有奖励。 规定第二条:无论是嫁出门的女儿,还是娶回来的媳妇,生孩子有三个月的补助,每月领十斤米粮蛋外加一只大肥母鸡。 这些米粮数量虽然不多,但能宣示出一种态度,这是徐家村的女性专属福利。 前两条已经让村里人怦然心动,送孩子上学最贵的就是每年束脩。 现在只要孩子上学用心,就能用村里出钱,这可是大好事了! 还有生孩子坐月能白得一只鸡,就连嫁出去的也有,那就更让人欢喜。 以后谁还敢说一句女儿媳妇吃闲饭,弄不好一家人跟着沾光。 孩子,女人能得好处,男性自然不能落下。 第三条是每年到年底工分最多的家庭,村里有奖励。 除去各家互相抵扣的工分,多余剩下的部分折算成金银发放。 至于工分怎么挣,那就是除去各家互助干农活之外,还要修水渠,修堰塘,修各家门口的路。 这就是男人们的福利了,读不进书又怀不了孩子,那就凭体力干活去。 干活就是工分,干活就有钱! 这消息一出,人人摩拳擦掌,再没有一个愿意偷懒的。 就连生孩子都提到日程上,家里人多就能多挣工分,而且连媳妇坐月的鸡都不用买了。 把这笔钱拿出来用,江枝一点不心疼,这钱可是徐小姑给的封口费。 无论自己拿与不拿,在聂繁天眼中都视为同谋。 既然背一个名,那就大大方方拿了,借鸡生蛋养着一村人。 有大家作证,自己全家都是被骗,徐小姑才是罪魁祸首。 想法很好,只有那五十两当基金的本金,显然也不够折腾几年的。 江枝除会自掏腰包继续注入资金外,还想用这些钱为本金做一个小产业,以后也是资金来源。 对这笔钱的安排,二瑞没有任何异议,他现在彻底懵了,也傻了。 江枝带着人出门去看“闹鬼”回来已经三天,他还没有缓过神来。 在得知小姑就在城里吃香喝辣,放任自己一家在村里吃苦受累。 从小,爷奶和爹的教育都是要对“表弟”好,要照顾“表弟”,要把“表弟”当亲弟弟。 此时这话说的观念崩塌了。 或许是以前听的都是“表弟”孤苦无依很可怜,小姑生死不明很可怜,徐二瑞对小天很是同情。 哪怕亲生大哥的死亡,他也没有怪罪到表弟身上去。 可现在才知道,小天不仅有富裕的爹娘,有宽宅大院,有奴仆下人,而且还有可能不是小姑生的。 表弟不是亲表弟。 亲小姑骗了爷奶一辈子。 害得大哥夭折,害得爹落下病根,一遇阴雨天就疼得整夜无法睡觉,家里常年熬煮着草药。 二瑞敲着自己脑袋,十几年来,他无数次听到娘对小姑的抱怨和谩骂,只感觉是娘脾气不好。 他已经记不得小姑长啥样,只知道爷奶说,小姑长得好,是个有福气的。 就连爷奶和爹临死时,都说要自己一定找到小姑,要对她好,还要给小姑养老送终。 现在呢?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31节 他后悔知道得太迟! 关于小天的身世,江枝没有对徐二瑞隐瞒。 二瑞已经是成人了,现在没有人再给他洗脑,有自己的思考方式。 脱离以前的环境和家庭氛围,对生活有了更多认识,曾经那些怎么也不明白的话,如今已经能理解。 尤其是娘的辛酸苦楚。 在听到真相后,徐二瑞蔫蔫的不说话,江枝知道他心情不好,正想找他再多谈谈,结果一个不注意人就不见了。 这可把江枝急坏了。 二瑞跟男主从小关系不错,一直当亲弟弟,现在知道一切都是假的,肯定受不了。 她在村里找了几圈不见人,立即让李老实带着人开始四处寻找,山上找过,村外祖坟找过。 这一找就找到半夜,还是刘氏想起一处地方:“二瑞娘,你看看大瑞那里有没有?” 因为没有成年,意外死亡的大瑞被单独埋在偏僻的山林里,连一个碑石都没有,这些年也无人去看过。 结果在那里真的找到二瑞。 可怜的娃跑到自己亲哥那已经被草淹没的小小坟头上嚎啕大哭,直到被李老实他们找回来。 江枝问他为什么会去野地找小坟? 二瑞说,小姑是骗子这事他不想告诉爷奶和爹,就让他们一直被骗下去。 就当小姑早已经死了,以后也不再相认,可亲哥死得太冤! 要是哥哥还活着,一定能早些理解娘的苦衷,而不是像自己这样傻。 江枝有些泪目,二瑞虽然傻了一点,但心思最纯净。 关心爱护着家里每一个人,就连自己这个“娘”也没有丝毫怀疑过。 徐小姑这件事在村里沸沸扬扬闹了几天,渐渐的也被农忙冲淡。 农时不等人,是不会留着人唏嘘惆怅的。 割麦子,打麦子,晒麦,村里活多,巧云也下山帮忙。 江枝家里的油菜籽收割打完,就接着打麦。 打麦是苦活,又累又热又脏,全村男女老小齐动。 带着麦穗的麦杆铺在平整压实过的地面上,十几个拿着连枷(连盖)的村民围成一圈。 高高扬起的连枷逐寸敲打着地上的麦杆,一遍又一遍。 等麦粒脱落后,有人收拢到旁边,用大大的粗眼竹筛分离出麦杆和麦叶。 筛下的麦粒还需要经过摇动的风谷机(风车)吹去麦壳,淘出土块,然后才是干净的麦子。 在田贵几人的安排下,所有人分工明确,做事井井有条。 这些都需要记录工分,谁也偷不了懒。 在一群灰头土脸打连枷的人里面,身穿靛蓝衣裙的秦氏格外醒目。 从县城回来她就一直穿着这身衣服,晚上洗白天穿,走在村里昂首挺胸,就好像一只骄傲的蓝孔雀。 不远处李老实也没有偷闲,一只手摇着风车,一手拨着仓斗里的麦粒。 好像是让麦灰呛着了,时不时就要扭头在肩膀上蹭鼻子,趁机往旁边瞟上几眼。 第328章 端阳节 二瑞终究是农家孩子,干起农活,他也就很快把悲伤放到一边去,或者压在心底了。 打完麦,就需要赶紧耕田插秧。 小黄牛已经被绳索木棒驯服,二瑞也学会怎么跟牛沟通。 木犁在水田里来回走动,哗啦啦的泥水溅起来,人和牛都被汗水泥巴糊得湿透。 一直到暮色降临,村里各家冒起炊烟,耕田的人才收犁回家。 这些天在村里干活,二瑞会去徐根有家吃饭,晚上就住在李老实这里。 虽然是农忙,夏秀才的夜校依然有课,今天讲的就是“端午”。 只不过夏秀才没有提屈原,而是说各地端午习俗:吃粽子、赛龙舟、系五彩线挂香囊、贴五毒、画额、喝雄黄酒、采药、挂艾虎、躲午、吃鸭蛋。 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再加上夏秀才本来就博学多才,说起这些风土人情也是面面俱到。 此时的人没有其他学习途径,能听到这些新事物真是难得。 小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眼里满是对知识的惊奇和渴望。 忙累一天的成人也聚在这里,一边听得有趣,一边手中不闲,搓绳子、打草鞋、编竹篓。 小满现在没有干农活,他白天在药坊制药,晚上也会进村来听课。 这时候听到端午节,于是找到二瑞,也问起“过节”的事来。 在巴郡,端午节又叫“端阳节”,而且还分小端阳和大端阳。 小端阳为农历五月五,大端阳为农历五月十五,过节真正要过的就是大端阳。 而且不吃粽子而是吃包子。 相传为诸葛亮“馒头祭沪水”,实际上是小麦新收,磨粉尝新,新女婿需要带上媳妇回娘家,给丈母娘送去当年新麦做的包子。 丈母娘家会回礼一把雨伞和一双鞋,表示女婿你以后无论天晴下雨都要常来。 雨伞也有庇护之意,望婆家照顾新媳妇。 除此之外也有吃咸鸭蛋和皮蛋,赛龙舟,挂香囊的习俗。 “二瑞哥,你要给巧云嫂子家送节吗?”小满问。 他已经知道小天和小兰姑姑的事了,也是被气得够呛,压不住脾气就要进城去找那杜姓女婿。 还是江枝说现在杜家在县城的房子是租的,那女婿也不在,这事还等以后再算。 小天的身世不明,但能肯定不是小姑的孩子。 小满也替大瑞哥二瑞哥不平,只等以后小天回来,定要讲清楚。 知道二瑞心情不好,这几天小满一到晚上就来陪他说一会话,宽宽心。 今天夏秀才说端午,小满也就顺势提到“送节礼”。 二瑞叹一声气:“我还不知道你巧云嫂子的娘家在哪里,她爹也没有来过!” 巧云跟他的婚事有点特别,也不算很特别。 成婚前,徐二瑞只见过老丈人。 再见时,老丈人背着一个包裹,身后跟着一个姑娘,那就是巧云。 巧云父女来到徐家村三天就拜堂成亲,老丈人一走就再没有来过。 原因无他,巧云的娘家在大山里,出来一次翻山越岭,还需要穿过急流大河,一般情况他们都不会出山。 二瑞跟巧云的婚事,还得从多年前一次服徭役开始。 因为修官道大量征民夫,巧云的爹被强征调出大山,可服徭役时受伤。 徐二瑞的爹徐茂万也正好在一起修路,他身体不好,平时干活就得巧云爹多加照顾。 这次巧云爹受伤,徐茂万二话不说就将人带回徐家村,一养就是半个月。 伤好后,巧云爹觉得这家人好,家里条件也好,有房有地还邻着官道,比大山里的自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直接就拍板定下亲事。 等到巧云满十六岁,他就带着女儿过来拜堂成婚了。 这些年别说送节礼,就连家在哪里都不知道。 二瑞在说端阳节送礼,山上江枝和小满奶,还有巧云、春凤也在说这事。 江枝道:“巧云,你若是想家,就端阳节回去吧!跟二瑞一起走,小彩霞留着我带。” 巧云摇头:“不回去,我不认识路!” 她想家,但不能回去,不是推脱,的确是找不到自己的家。 当初跟着爹出山时,在山里过了好几夜,还差点遇到老虎,幸好爹对山林熟悉才躲过。 爹在自己嫁出来时就说过,以后好好过日子,别再回娘家,娘家实在是太苦了。 山里的妹子都是拼命想嫁出山,村里的妹子就嫁进镇。 父母都希望女儿能找一个好人家,常常会说:“你要是嫁到镇上,我们来赶集也好放一下背篓,喝碗水再走!” 巧云的爹也是这样想的,徐家村这里有田地有官道,比山里好。 当年背着几套自家纺的粗布衣裙送来女儿,拿回去五两银子就再没有登门。 江枝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从徐二瑞那里已经知道,原身的娘家也在山里,早已经没有联系。 这种事情并不是个例,每个村总有两三个这样的媳妇,秦氏嫁过来也差不多。 小满奶听到巧云不回娘家,又看看一旁的春凤,叹息道:“女儿家菜籽命,撒到哪方,就在哪方落根开花,落在肥处迎风长,落在瘦处苦一生。” 春凤自然也是不回娘家的。 从兵乱开始,她回到徐家村已经两年,无论是娘家还是那个男人,都没有来这里找过。 在他们的心里,春凤已经死了。 在春凤心里也当自己死了! 对于过节这事,每家的情况都不同。 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外来户们自然是没有办法再回老家,徐家本姓这边却是热闹。 从年前修房子和官道服徭役后,周围村镇知道徐家村有了人气,这半年里断断续续都有亲戚过来打听情况。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32节 老村长他们留在渝州府,一部分回来的也开始跟亲戚朋友联系。 徐根庆家里,秦氏一边“咚咚”剁鸡草,一边瞅着旁边挺着肚子刷锅的莲花道:“莲花,你爹娘是啥意思,这要过节了都不送个信来,究竟要不要根庆给他们送节礼?是不是看我们穷了就不认,早说早断,大家把路走立起来!” 莲花无奈苦笑:“娘,我也一年多没有跟娘家人见面了!” 这话婆婆已经说几个月了,其实话里话外就是想让根庆去送礼,但要莲花娘家先低头认错。 这事莲花还真不好回答,出去逃荒两亲家走在一起,早就闹翻脸了,自己跟徐根庆受着夹板气。 在婆婆面前,自己是丁家的女儿,有什么牢骚就对着自己发。 之前因为没有怀孩子还天天怪丁家缺德,才让徐家没子。 在娘家人面前,自己是徐家的儿媳妇,开口就是:你们徐家人怎么怎么。 浑然忘了自己前十几年是在什么地方长大,轻飘飘一句就成了外人。 第329章 插秧 距离端阳节还有几天,大家主要忙的还是种田。 徐家村旱地多,水田少,一户人家里人多则七八分田,少则三五分田,沿着水沟大小不等的一路高低排列着。 今年,江枝在山上育有杂交水稻,一大早就全部拔起装进竹筐。 李老实用老骡子驮下山,除自家和小满家插上新秧苗,田贵他们几户也各家分上一筐插两分田。 田贵、徐根生蹲在田坎边,听李老实讲这“杂交稻”的事。 徐根生一脸的稀奇:“老实哥,你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哦?这是拔了稻花叫杂那啥的?” “杂种!”秦氏也在旁边听,赶紧补充。 她家要种杂交稻,此时就早早等着,生怕被别人多分了去。 李老实斜睨她一眼:“哟哟哟!秦嫂子还懂得多嘢!” 虽然秦嫂子把“杂交”说成“杂种”,也是对的,那就是一个意思嘛! 秦氏瞪他:“李老实,你赶快说,说完我就要拿秧苗。田还空着,插完我好回家去放鸡。” 她年初时帮刘氏扯草换了几只小鸡苗,已经长到两个拳头大,等莲花生孩子就可以下锅了。 平时关在圈里养,可天天还是要放一阵,尤其是收割完的麦地能捡麦粒吃。 现在家里徐根庆在药坊上工,莲花有孕在家忙着做孩子的衣服。 两个孩子都在忙,想到如今自己是家里顶梁柱,一向偷懒的秦氏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做什么事情都昂首挺胸、走路带风。 李老实扯扯嘴角:“行,行!马上分秧! 江嫂子说过了,所有秧苗先把她家和小满家插完,剩下的大家分,干活就不记工分了。 至于能分多少秧苗,就看自己干多少活,别想偷懒耍滑占欺头,我盯着的!” 这些秧苗其他地方买不到,都是杂交,不让村民掏钱买,江枝也不会记工分,想要秧苗就来干活。 田贵其他人齐齐点头,大家集体在一起做了一年多活,知道这是老规矩了。 如今村里无论什么农活都别偷懒,只管使劲干,虽然江村长说了不记工分,但后面总能得些好事。 秦氏立即弯腰卷起裤腿,除去鞋袜,扑通一脚就踩下田:“那还说啥,赶紧干活。就你一天话多,耽误时间要你赔我!” 被秦氏骂话多,李老实还没有反驳,就差点让那双从自己面前掠过的脚丫子晃花眼,紧接着又被溅起的稀泥扑了脸。 抬手抹去脸上的泥水,李老实也不恼,嘿嘿笑着蹦起来:“秦嫂子真是麻溜人,好,干活、干活!” 下田插秧也是一大群人,不光有秦氏、刘氏她们这些老媳妇,还有王小菊、皮氏她们这群小媳妇也在。 男女分开,各自在几块田闷头干活。 李老实虽然不下田,可比谁都忙,他在田间上窜下跳,要大家把秧苗比平时插得稀疏一些,还要防着有人偷懒偷秧苗。 江枝和二瑞也有事做,两人在其他田里指点人插秧。 因为现在是杂交稻,秧杆粗,分兜多,不能插得太密,还需要有朝向、行距、苗距。 其他人家基本上都能听话,只是随时要守着,不然就出错。 最难的还是石家,这次插秧江枝把他家也拉来了。 虽然说石家怎么过都不碍着谁,但全村都在变化,现在把他家丢下完全不管,以后就越掉越远了。 跟石家多接触,江枝此时也终于知道什么叫性格内向,有主见,那就是傻倔! 石老大和石老二倔,非得按自己的方式种地,秧苗插得像麦苗,怎么说都不听,把江枝急得汗都出来了,真不明白石家以前是怎么活过来的。 石猴子也气,看着村里都有新房子,自己家住着窝棚还在摔砖。 现在江村长教种田,爹和大伯又犟着不听,他顿时就急了。 一溜烟跑到堰塘边要跳水,对着石家人大喊:“爹,你们不好好栽秧,我就淹死算了!” 他可是石家唯一的宝贝疙瘩,一听要寻死,石家人就发慌。 残着手的猴子娘连忙过来拉他:“快回来,我们好好栽,好好栽!” 石家兄弟对这独苗心疼得紧,还是憋了半天才点头:“好,栽稀点!” 好像江枝要他们稍微把苗插稀点,就是在抢他们锅里的米一般。 管他们怎么想,这事至少还是有变化了,江枝都有些崇拜当初骗他家的邻居,是怎么从这老实人手中拿到钱的。 几十个人在一起干活的场景盛大,几块田里你追我赶、欢声笑语。 小泉、小溪、石猴子等大大小小七八个孩子不用下田插秧,他们负责提绑好的秧苗往所处田里送。 桃儿娘也没下田,烧了凉开水用砂罐装好,再摊一篮子麦饼,煮一篮子蛋送到田边“打幺台”。 这是在两顿饭食之间的小餐。 哪怕平时喝菜糊糊,插秧打谷也要给下田的人打幺台吃蛋,这是老规矩,具体是为什么却无人能说明白。 看见桃儿娘送“幺台”过来,江枝招呼众人全部停手休息。 她是村长也是村里大地主,让人干活不记工分,就掏腰包买这几十个蛋款待大家。 秦氏一见有麦饼和蛋,她早就饿了,放下秧苗,立即“噗嗤”“噗嗤”三两步到田边,用田里水胡乱洗去手上稀泥就想拿。 可她还没有摸上,就被江枝一声呵斥给吼回去:“秦菱,要用清水洗过手才许吃!” 插秧之前田里都是泼过肥的,说是水,里面全部是粪,就这些洗过,比没洗还脏。 秦氏停住,撇撇嘴东张西望:“哪有水洗手,真是麻烦!” 就在这时,李老实提着一桶水过来,笑嘻嘻对陆续上田坎的众人道:“来来来都过来洗手,我给你们舀水淋着洗。” 于是,每个人都让李老实给自己浇水洗手,再道一声谢! 轮到秦氏,李老实同样也舀着水:“秦嫂子把手伸过来,我给你倒水了!” 秦氏伸手去接。 李老实替她倒水,突然低声道:“大后天就是大端阳,秦嫂子不回娘家过节?” 秦氏原本还笑着的脸一僵,恨恨瞪李老实一眼:“你是不是还在笑话我?我可提醒你,要是把那些话说出去,小心我收拾你!” 李老实连连摇头,委屈巴巴道:“我哪敢说嫂子你的话,只是问一下!” 秦氏凶巴巴道:“不许问,想都不许想!” 李老实眨眨眼:“……秦嫂子,你好凶哦!” 第330章 石猴嫁姐、竞价卖粮 秦氏不回娘家。 虽然娘家也在山里,并不是巧云那种不认识路,但她回不去! 月子里那次挨打,娘家人并没有替她说一句话,反而怪她有吃有喝还作怪。 于是她变得听话老实了,也没有再回过娘家。 李老实是那次秦氏丢钱,从哭诉中知道秦氏有娘家的。 此时大家都在说送节礼,他没话找话随口说出来,看见秦氏变了脸色才知道是真在生气,赶紧闭嘴。 大家坐在一起吃东西喝水休息片刻。 寻常都舍不得吃蛋,此时要把手指上黏的一点蛋清吃干净,这才将蛋壳捏碎撒在地里。 也有人舍不得自己吃,找一个地方放好带回去。 全村用两天时间将水田全部插上秧,剩下的农活就是种花生和棉花。 旱地的农活可以缓几天,大家过端阳节要紧。 上次药坊休假还是二十天前,这次就停工歇假五天。 这一连续制药把库存的益母草用得所剩无几,就连竹筒也用光了,需要时间备货。 最主要还是药坊员工都有大事要办。 第一件是徐根庆要送节礼。 这是早就说好的,秦氏还专门用新麦去镇上碾房碾了面粉,换了挂面,又蒸了红糖包子和菜包子让徐根庆送去丁家。 她要让亲家看看,自己现在有包子吃,日子过得不错,莲花也有孕了。 第二件事就是武阳要定亲,这个消息让江枝有点摸不着头脑。 听李老实说,女方是石猴子的大堂姐。 江枝得到这消息时两边已经议好婚事,马上要订亲,需要请她这个村长当中人。 小满那事也是自己在中间说和,但都是父母事先询问。 现在武阳是已经要定亲,两家人才告知自己这个村长。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33节 她想起前两天教石家插秧急得自己一肚子火气,那时候都没有人提一句。 还有石家那是一个脑子不怎么灵光的姑娘,才十四岁:“年纪是不是小了点?” 李老实挠着下巴若有所思:“石家大姐是小了些,还没有长成器,我觉得媳妇得是年纪大的好。 可有钱难买心喜欢,只要人家武阳愿意……你当村长难道还管人家娶媳妇生孩子?” “不管!” 江枝只是一句感叹,对这婚事没有异议,当然也不可能去干预。 自己只是村长,又不是各家各户的家长,已经管了吃喝,管不了嫁娶。 而且现在提优生优育的观念有些超前,在普通人家心里,传宗接代才是大事。 武阳是村里外来户,长辈身体不好,除去他还有一个小妹妹。 而且他是一个沉默寡言只做事,连李老实都想要照顾的老实人。 关键也到该婚配的年纪。 家里虽然修了房,依靠的是集体力量,真正家底还是很薄弱。 换在其他地方,可以预见的就光棍一辈子,或者就是用自家妹妹去跟人换一门亲。 婚姻场中没有能选择的,只要对方姑娘能生孩子能躲雨,就可以娶进门。 现在武阳娶石家的女儿,至少武阳妹子不用长大换亲了。 江枝只感觉好奇的是,这婚事居然是石猴子提的,武阳家也都同意,只需要自己做一个见证人。 真是穷人孩子早熟,石猴子才十一岁,已经是当家人的感觉。 李老实掰着指头给江枝分析:“别看石猴子年纪小,他可是个鬼精灵。 武阳这个姐夫没什么心眼,又是隔壁邻居,他以后就有个靠山。 石家大姐是个傻的,嫁到别处做错事少不得要挨打,娘家也管不着。 徐家村有你这个村长在,规定不许打媳妇,他大姐以后就少受罪了。” 这样想想的确如此,石家得的利益最多。 虽然决定撒手不管,江枝还是要去两家问清楚。 武阳家的回复很简单,武阳爹就是个畏畏缩缩,做了一辈子农活的庄稼汉,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武阳的娘更是个见人就说不出话的。 对武阳和石家的婚事,武阳长辈就只有一个意思:“武阳年纪大了,该成亲。石家的女子虽然不聪明,也不好看,但能煮饭洗衣捡柴,能踏踏实实干活,能给武阳生孩子。” 这心愿朴实无华! 在石家窝棚外,江枝也问了同样的问题,石老大和石老二的话就多些。 正如李老实说的那样,他们看中武阳跟他家离得近,以后石猴子有个姐夫可以依靠,还不怕傻大姐被夫家打死。 最主要的还是,武阳现在能挣到钱。 武阳在药坊上工,一天有三十文,是难得的高工资。 石猴子从小泉那里得到消息,立即就想到把自家大堂姐嫁过去,生怕慢一步被其他人抢了先。 没想到平时什么都说不通的爹和大伯,这事一提就答应了。 石家最大的心愿就是嫁女儿,他家女儿多。 武家和石家要结亲家的事很快传开了。 这是继徐家新村建房后的又一件喜事,各家谈论着,大部分是赞同,也有说早知道武阳娶傻子,还不如娶自家亲戚。 这个流民村虽然来源混杂,但相处一年多来,各户之间关系融洽,没有出现过矛盾。 现在这两家人都是本村的,总比突然来一个外人好。 村里都过节,江枝却没有闲着,她忙着又给驿站的人送节礼,还给已经搬去梨花镇的张军头也送节礼。 礼物很简单,自然是包子。 因为她也收到很多包子,都是村里各家送的。 驿站里,曹驿丞收到包子很是客气,现在驿站吃菜都是从村里拿,虽然也给钱,比到镇上买便宜多了。 江枝跟他客套几句,就直接说了正事:“曹驿丞,我们徐家新村有青粮要卖,你帮忙打听着过往商贩谁要买,一个月后竞价出售!” 还有一个月,嫩玉米就要开花抽穗,章县令答应自己卖青粮,但不能去县城。 去年除在城里卖一小部分,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在地边打包批发销售,价格自然高不起来。 现在,她想早早把消息放出去,采取拍卖方式。 曹驿丞在驿站已经小半年,徐家村种两茬苞米的事他也知道。 而且有徐根生他们时不时到驿站闲聊,就连去年卖青粮被送去县衙也知道……高昂价格自然也知道! “江村长,这事好办!不过我有个请求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曹驿丞刚才还客气,这时候就热情起来。 江枝微微一笑,一般说“当讲不当讲”,那话肯定就是不应该讲的。 青粮能卖高价,曹驿丞不可能坐守金山不动心。 “曹驿丞,你请说!” 第331章 拉人入伙 江枝在驿站送出包子,离开时收获了一个协议。 曹驿丞想提供竞价场地,当这个竞价中人,自然要抽佣金。 江枝答应了,有曹驿丞在,自己会轻松不少。 送完驿站,她又去了梨花镇张军头所在的巡防营。 中间有十几里路,坐二瑞用骡子拉的小板车去。 这小车也是平时徐根生收购淀粉和各种药材用的。 照例先给张军头送上包子,可张军头看都不看,直接道:“江嫂子,村里的青粮是不是要卖了,今年怎么办?我这里少不得要分一些!” 去年他吃到不少嫩苞米,现在还惦记着。 江枝笑着道:“自然忘不了张巡检,我是打算在驿站那边竞价销售的。” 张军头一琢磨,对江枝夸道:“章县令之前说过,徐家村有你这个村长,定比其他地方强。 村里才修了房子,现在又开始学了城里卖古玩,搞什么竞价。 你老实说,是不是章县令私下给你了什么小册子,你才懂这些东西?” 江枝嘿嘿一笑:“我们村里的小孩子都知道,天天有课上着,什么事情大家都懂。” 村里有一个百科全书就是好,什么事都可以往夏秀才头上堆,包括她现在能当众识字。 张军头摇头感叹一番:“就那个半疯半傻的秀才?他会的其他秀才也会,其他秀才怎么就没多教几个能人呢!” 江枝来这里可不是夸夏秀才的,她对旁边的二瑞点点头:“把东西给张巡检看看!” 二瑞会意,取出一页纸递到张军头面前:“张叔,这是我们拟的一份合约,关于蚊香的分成,还请你过目!” 张军头疑惑接过一瞧,果然是蚊香的分成,不过不是每卖一份多少钱,而是徐家村蚊香作坊的分红干股! 他一下就激动起来,想收下又不好意思,眉毛扭着,搓手揉脸:“江嫂子,这……我已经不在徐家村驻扎,这不好吧!” 江枝道:“蚊香销售去年就谈过,还说过给你销售提成。 既然有钱挣,那就不如做大些,让大家都有点银钱傍身。 只是这样一来,免不了树大招风,就想把张巡检你拉进来替我们遮风挡雨。” 她把话说得明白,蚊香作坊要扩建,以后肯定有人找麻烦。 去年就说过请张军头帮忙推销,还不如直接给张军头分一成干股,自己的产业更上心。 而且药坊那里被人知晓的越来越多,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小满再是身手利索也势单力薄,还是需要张军头看顾。 平白得一份钱,张军头乐得合不拢嘴,立即将那页纸折好放进自己的袋里,笑着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以后江嫂子有什么麻烦只管让人来说一声。我也会让人多留意一下各处。” 青泉湾药坊虽然已经有梨花镇宋亭长承诺看护,江枝还是不放心。 这里和善的人有,像徐玉仙和那“上门女婿”般坏蛋的也有,自己的事业越做越大,风头也越来越盛。 钱挣得再多都不算数,能放进自己兜里才是自己的。 得到张军头的保护只是第一步,江枝笑着继续道:“张巡检,以后销售这一块你也不能放松,自己的生意更要上心才是!” 有一份干股,那就是自己的买卖,张军头拍着胸脯保证:“这事包在我身上,过路的商队那里我一定要问到!” 江枝很满意,虽然蚊香是交给霍家销售,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那样风险太大。 给张军头分股不仅为了拉拢助力,也能白得一个销售渠道。 霍家售卖蚊香,张军头这边一样可以找到其他商家售卖,再加上驿站那里也可以问。 各处开花,用几条腿走路不至于跌倒就爬不起来。 离开张军头的巡检营,徐二瑞终于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娘,我们的蚊香作坊还没有做起,你为什么就先送人?” 徐二瑞对娘把自家的钱大把撒出去很是不解。 江枝只平静问了一句:“二瑞,你说要是我们现在挣着钱,马上穿着丝绸缎面,买来奴仆下人伺候,住进城里享福行吗?” 徐二瑞皱眉:“娘,我们是制药和做蚊香,要是离开徐家村,还能挣钱吗?” 城里没有草药,霍家最大的制药坊也在乡下庄子里,要是自己家进城,那就自断根基了。 江枝点头:“是啊,我们不能离开徐家村,那就需要想办法在这里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二瑞,有了钱,你还想干什么?” 徐二瑞想了想,他想吃好的,想穿好的,想做大房子,还想干什么……他不知道! 其实现在自家的日子,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生活。 虽然每天还是要干活,外面穿的也还是粗布,可更多的活是别人在做,贴身穿的都是细棉。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34节 在村里吃着菜糊糊,只要回到山上,吃的都是细粮,每天肉食不断,再没有饿过肚子,更没有以前几文钱几两银子的拮据。 明面上好像该做的事都没有变化,可家里有几十亩地,有牛车,骡车,等到下年还会修房。 而且娘那里存有百两银子,每月还会有十几两的进项。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此时面对娘的问话,他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安排。 江枝也不逼着问他,一日三餐吃饱穿暖,躺三尺卧榻就是普通人的愿望。 周围人尚在饥寒交迫之中,财不露白,把自己放在群众里才最安全的。 这里不是法治社会,很多时候人情世故大过法律。 身为普通农家,没有深厚的家族背景,更没有人脉依仗,每一步都在夹缝中求生存。 现在江枝只能用这些东西,把周围对自己有用的人牢牢团结起来,搭建成自己的庇护所,结出自己的网。 她不想当家财万贯的首富,也没有一统天下作女皇的雄心,只是一个为自己蝇营狗苟的小人物。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她只想安安稳稳活到大结局。 这边徐二瑞和江枝在辛苦编织着自己的人际关系,城里徐玉仙也终于迎来了她的夫君杜宝林。 距离嫂子进城过去十日,徐玉仙脸上的伤已经痊愈消散,可她容貌憔悴,看得杜宝林眉头紧锁:“玉仙,你信中说有要紧事,究竟是什么事,我在府城的生意正是要紧时,走不开。” 第332章 聂氏毒咒,做贼心虚 徐玉仙眼里惊恐,却又强忍住,只压低声音道:“老爷,聂氏的诅咒灵验了!” 杜宝林心里一跳:“胡说八道,这种牛鬼蛇神的话休要相信!” 徐玉仙不顾浑身还疼痛,一下坐起身,抓住杜宝林的手道:“我回来这些时日,心里挂念娘家也都忍着,无意间遇到一对弹棉花的夫妻,就随口打听了几句。没想到我那嫂子好手段,短短时间里就得到信,还打上门……” 江枝还不知道,一口泼天大锅直接砸下,自己成了主动寻衅滋事的。 杜宝林对这些琐事不感兴趣,他眉头皱得更紧:“我之前说过,别跟你娘家联系,你怎么就不听!这又跟聂氏的话有什么关系?” 徐玉仙小心看看四周,好像是害怕被人偷听,鬼鬼祟祟道:“老爷可知道这些年我娘家为了养那小崽子,出了什么事?” 杜宝林这才想起该关心一下徐家,装作随意问道:“能有什么事?你送回去十两银子够养大孩子了,难道他们要钱?” 不提钱还好,一提钱,徐玉仙就是一个哆嗦:“十两银子,就是这十两银子,我们走后,我哥哥来寻我被人打伤,花的药钱就是十两,你说,这是不是聂氏死得不甘心咒的? 还有我那大侄儿,那小崽子一送回去,我那大侄儿好好的就淹死了,他就是灾星,灾星!” 徐玉仙终于替自己娘家叫起来屈来,眼泪不要钱似的很下淌。 这泪里面有多少是真正的忏悔,有多少是她要博男人的怜悯,只有自己才清楚。 杜宝林听到这里,嘴角抽了抽,面上神情未动,沉默片刻就道:“聂氏是自己生气死的,跟你我有什么关系,况且那孩子也养大了。” 话虽然这样说,徐玉仙神情却半点没有放松,依然害怕:“万一真的是呢!” 时间虽然过去十八年,她还是清楚记得聂氏躺在床上,身下血水浸透被褥。 一张脸如同金纸,气息微弱,却指着自己字字清晰道:“我聂茵茵以性命下咒,我儿聂繁天若早亡,我必定化成九幽厉鬼缠你徐小兰一生,让你夜夜恶梦,日日心惊,所生子女全部夭折!” 聂氏死了! 在发现自己这个奶娘其实跟杜宝林早就勾连在一起,甚至还比她早一个月生下两人的女儿。 怀着孩子还打理生意的聂氏气急攻心,本来就没有养好胎,暴怒之下动了胎气血崩不止。 聂氏虽然是独女,可父母还在,当他们从锦城本家赶来时,已经六天过去,见到的就只有准备下葬的尸体和女婴。 那女婴就是徐小兰生的杜云烟。 聂氏去世,按照之前成婚约定,若生下儿子就归聂家,聂氏的家产店铺也是儿子所有。 生下女儿归杜宝林,一半家产为嫁妆,一半留给杜宝林。 原本一个月的孩子跟刚出生六天的孩子有区别,但杜云烟是早产,又被人做过手脚。 老夫妻正值痛失爱女悲痛欲绝时,几次昏倒,就没有精力仔细去看。 为了留住家产,杜宝林已经将聂氏身边的人打理过,老夫妻没有问出什么不对,就这样接受了事实。 有聂氏的毒咒在,杜宝林和徐小兰心虚,又不能让孩子出事,只能把聂繁天说成是徐玉仙亲生,送到徐家让娘家人好生照顾。 杜宝林很会做面子事。 他仍以女婿自居,对聂家俩老极尽体贴照顾,嘘寒问暖看病抓药,说要养老送终。 能有一个外孙女在身边抚慰失独之心,聂氏父母对杜宝林也心怀感激,于是有聂家帮扶,杜宝林很快握住布庄生意。 这事虽然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十八年没有出岔子,可现在旧事重提,两人心里又开始发虚。 这事的确需要处理,既然娘家嫂子已经找到徐玉仙,肯定会回去说的。 那孩子若不知道,只当自己是徐玉仙的儿子还好,若是起了疑心,问到锦城聂家去,自己二十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杜宝林想了想:“既然已经养大,那就说是你娘家侄儿,带回来给他谋一份活计就是。” 徐玉仙不答应:“老爷,可怜我娘家……如今我哥哥死了,爹娘死了,嫂子恨我平白送一个孩子,带人把我打一顿,现在还浑身疼痛无法动弹。 这些都是那灾星害的,你倒好,还给他一份活计,是不是以后要把我儿的财产也分他一半。” 杜宝林刚才还紧绷的脸突然笑起来:“玉仙,这些年辛苦你了,明天让人给你打一套新头面,再给烟儿添些嫁妆吧!” 女人就是笨点好,若聂氏不是太过有主见,把店铺捏得紧紧的一丝不肯漏出来,自己也不会跟当时还是有夫之妇的徐玉仙滚到一处。 他就喜欢徐玉仙这自认为狡猾,实际一点都不聪明的心机。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要首饰银子。 果然,徐玉仙脸上害怕淡去,拿帕子拭去眼角泪水:“那还得给旭儿、阳儿也添些月例银子,身边再添一个丫鬟伺候。” 这次杜宝林回答得爽快:“不用你担心,两个孩子如今在学堂念书,有小厮伺候着。” 徐玉仙以大小姐奶娘之名嫁给赘婿杜宝林,过两年就生下两个儿子。 现在除去大女儿杜云烟准备出嫁,后面两个孩子都聪明伶俐,如今在学堂念书,也最让杜宝林喜欢,一直养在身边。 至于那个送到徐家村的聂繁天,那不是儿子,只是要跟自己争夺财产的对手。 若不是有聂氏那些话,这孩子也活不成。 安抚好徐玉仙,杜宝林叫来马干娘重新询问事情经过。 他不是不相信自己女人,只不相信女人的话,这些年徐家没有消息,怎么会突然找来。 在马干娘那里他听到完整的过程,果然是徐玉仙主动去招惹是非的。 马干娘的脸被秦氏打烂了,现在还留着痂,她咬着牙恨恨道:“老爷,夫人是在城里看见几次那泼妇,就想知道娘家的情况。 正好有一对徐家村出来弹棉花的夫妻,我们就找了在那片废院里弹花,顺便问一下村里的事。 没想到这些乡下人不老实,说话挖苦夫人,我们没问几句就让人走了……” 马干娘喋喋不休,把事情经过从头到尾细细道来,她说得激动,没有注意到自己说“乡下人不老实”时老爷的脸色就变了:“老爷,夫人和我就这样被人平白打了不说,还被讹走五十两银子,这委屈还得老爷来讨回!” 她没有提聂繁天,作为贴身老奴,主家做过的事有她一份,自然清楚自己的话该怎么说。 第333章 杜宝林要杀子 杜宝林冷哼一声:“让你们在这里躲清闲,你们倒好,给老子惹出事来,既然夫人的娘家嫂子这样不讲道理,那就好好说道说道。” 他说完招来自己的随从,对他耳语一番,长随听后点点头,立即转身离开。 杜宝林经历二十年生意场上的争斗,能在巴郡布行占有一席之地,城府自然深过徐玉仙。 聂家那孩子不能再继续留下去了! 之前说带去当伙计只是一句谎话,不过是担心徐玉仙心里害怕说漏嘴。 自己已经叮嘱长随,见到孩子就悄悄绑了送去别处,永远别出现在巴郡。 那长随是跟着杜宝林的心腹加保镖,自然懂得怎么处理,出了平川县城就直奔徐家村…… 端阳节前后惯是气候多变,时为烈日当空,时又暴雨如注。 送完节礼的江枝跟二瑞也回山休息团圆过节。 天空刚才还一片晴朗,转眼就黑云压顶,大风阵阵,刮得山林鬼哭狼嚎。 巧云从灶间跑出来,赶紧到晾台收已经被风刮得乱飞的衣服,一边喊二瑞:“二瑞,快看看外面的鸡,别被风吓跑了!” 现在的鸡一部分散养着,需要时不时找一遍,防止被野物叼走,现在更要往回赶。 万一暴雨一来,那些躲在沟里的鸡就要被山洪冲走。 徐二瑞咬着一根鸡腿骨赶紧出来,连身边的衣服都没有穿好,就被迎面大风差点吹翻:“哎呀,好大的风!我们种下去的秧子会不会浮起来啊?” 他担心才插下去两三天的秧苗还没有生根,被风雨一打,恐怕会浮起来大半,还得再插一遍。 江枝此时正在山上挖草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风吹得站不住,直接坐在地上。 在她旁边,佩奇像一坨石头稳稳站着,看见江枝被吹得不敢起来身,立即哼哼唧唧走过来让她拉自己的背毛。 好不容易江枝抓紧佩奇的背站稳,可放在旁边的背篓却被风吹到坡下,里面摘的黄姑娘滚落半坡。 佩奇哼哼唧唧转身又去追背篓。 “哎,那些东西不要,只把背篓捡回来!”江枝抱着旁边的树对大野猪喊着。 那些草药到处都是,这几把也是顺手摘的,没必要费心,万一佩奇跌下山就划不来了。 没一会,大野猪叼着空背篓回来,里面的黄姑娘果然一颗不剩。 不过也没有浪费。 就在去捡背篓的过程中,大野猪忙里偷嘴,秉承着背篓里不能吃,地上全部都归自己的原则,把撒落一坡的黄姑娘吃了。 江枝站在高处看得摇头,佩奇一身肉不是白来的。 那真是一口吃食都不能放过,体重足足比同龄猪重一倍。 既然天泡果没了,就等两天下山再去摘。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35节 村里前段时间割麦又插秧,好些小孩子摸了肥水脏东西,长了黄水疮。 在乡下小孩子长疮很常见,家长们也不会管太多,最多就是一些老墙土或者一搓香灰。 于是江枝就准备给他们弄点药擦擦。 天泡草可以全草入药,其中果实效力最强。 碾末调麻油涂,或者用夏枯草,紫花地丁研末调蜂蜜涂抹,治疗天泡疮及皮肤湿热疮毒。 “走吧,好小伙,我们回去了,吃完以后再摘就是。” 江枝拍拍猪背,还是这样的大块头扛风,跑一趟就连发型都没有乱。 偷吃成功的佩奇非常听话,立即起步走在旁边。 这怪风来得快去得也快,走走停停的江枝还没有到家,风就停了。 二瑞也已经到半路来找她:“娘,刚才的风好吓人,我还担心你会不会被刮摔倒!” 面对二瑞的关心,江枝笑骂一句:“我又不是傻的,再说还有佩奇在旁边,抱着它也不会被刮下山去!” 佩奇:“……嗯!嗯!嗯!” 这倒不是二瑞危言耸听,这种事在山区经常发生。 有时一阵大风来,那些摆在高处的竹晒垫,竹簸箕就要架起“簸箕云”飞下山去,里面的粮食也全部清空。 甚至还发生人想拼命护粮用身体去压,结果连人带竹晒垫一起飞下坡的。 江枝背着空背篓回到家,春凤和徐大柱也回来了,这两人刚才在炭窑里弄木耳,倒是没有被风吓到。 所有人都在说刚才的风好厉害! 小满奶一手抓妮妮,一手抓彩霞,刚才怕两个孩子乱跑,一直被关在屋里。 风停了,天却黑下来,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大家赶紧的又去收柴撵鸡,你跑我奔慌乱成一团。 这样的场景让两个孩子连同小狗子熊小妹异常兴奋,跟在后面嘻嘻哈哈追着跑着。 徐家村也是同样的情景。 刚才飞沙走石的一阵大风刮翻不少粮食干菜,也吹飞几条晾晒的窑裤肚兜。 此时风停,大家才忙碌着收拾柴草衣服,关鸡关猪,兼修房顶。 还有人慌着赶紧挑水砍菜,等着暴雨的来临。 混乱里,谁也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村里多出一个陌生人。 徐家村临着官道一侧,两者之间原本只隔着一小片树林菜地。 这次修房子和服徭役修官道的撞在一起,为了村民安全起见,徐家村就在路口上用竹杆扎了简易围栏,设了保安亭,徐长明还当了一段时间的保安。 等房子修好,那竹围栏没有拆,江枝索性就重新用竹子树木加固成围墙。 虽然什么围墙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形式大于作用,这也是圈出村里范围,非请不得入内。 村里人都在应对暴雨,没有留意其他,但也有人特殊。 夏秀才刚才在大风中酣畅淋漓的吟唱诗歌。 风鼓大袖,衣袍翻飞,几欲乘风归去,很是痛快。 此时那喷涌而出的激情还没有过,正站在院中,依然摆出张臂拥抱大风的架势…… 那陌生人也正好被“装风”的夏秀才看见。 夏秀才张口道:“汝是何方神圣?可是来约我同行?” 杜家护院:“……不约!” 夏秀才又道:“那你是被大风刮来的?” 杜家护院皱眉,这人怎么神壳壳的,可有重任在身,这里又是徐家村,他还是老实道:“不是大风刮来的!” “哦!” 夏秀才对他顿时就没了兴趣,重新闭目,抬头四十五度角,体悟天地浩然之气。 杜家护院摇摇头,看来这是个傻子。 他再次打量四周,认真寻找聂繁天和夫人娘家嫂子的所在。 第334章 天上掉下来一个大侄子 陌生人没有引起夏秀才的兴趣,但让村里的几只狗宝激动了! 除去徐根生抱回来的熊大熊二同胞姐弟,村里如今又多了四只狗,不是大黄就是小花。 狗子们最大的也才四个月,此时见到有陌生人到来,一个个既胆小又警惕,夹着尾巴跑,从官道开始就对杜家护院一路尾随窥探。 刚开始还不敢出声,等进村见到有熟人,狗子们胆子终于大起来,站得远远的,带着奶声“哐哐”“呜呜”吠个不停。 李老实正在仓房后面的柴垛上找他被风吹跑的裤衩子,听到狗叫,立即走过来查看,把杜家护院堵了一个实在。 “喂,你是干什么的?”李老实对眼前陌生人仔细打量着。 杜家护卫跟了杜宝林十年,能单独出去办事,也是一个有心机的。 此时被一个提着裤衩的瘦高男人喊住,没有表现出慌张,而是茫然道:“大哥,这是徐家村吗?怎么这样多的新房子啊!” 李老实拍了拍裤衩子上的灰,顺手塞在自己裤腰上,没有回护院的话,反问道:“我问你是来干啥的?你管谁修房了!” 护院挤出一丝笑,走到李老实身边道:“我有一个亲戚是徐家村的,前几年兵乱也不知道过得怎样,现在才有空过来看看。” 最近半年来,村里的确时不时有各家亲戚来打听消息。 李老实随口道:“亲戚啊!这段时间来得多了,你是哪家的?” 护院越发诚恳:“我是徐茂万媳妇的娘家侄儿,请问他家是哪处房子,我想见我姑姑?” 李老实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先是疑惑,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然后是惊喜,嘴巴大张,护院都快看见他喉咙眼了。 就在护院以为他要说出什么的时候,李老实突然向前一步,紧紧抱住了护院,用力地上下揉了揉他的身体,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哎呀,我的大侄儿呀,你可算是来了!” 护院被李老实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想一把将人推开,却发现李老实的力气很大,一双手就在自己腰间乱摸。 他心里一动。 因为进村,自己身上只带了一把防身的小刀倒也不怕,于是装成无奈,任由李老实揉来揉去。 拍打几下,李老实终于松开了护院。 护院松了一口气,正想解释认错人,却见李老实的脸上满是笑容,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护院不禁感到一阵疑惑,这人是什么人,跟江氏什么关系,怎么没有听夫人提过? 李老实似乎看出了护院的心思,他拍了拍护院的肩膀,说:“大侄儿,你不知道,我等你等得好辛苦啊!” 护院听了,更是一头雾水,他问道:“等我?你是谁,为什么要等我?” 李老实说:“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大侄儿啊!我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今天终于让我找到了!” 护院心里一松,自己可不是什么侄儿,眼前这人明显是认错了,立即回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大侄儿。再说你我年纪差不多,还是论兄弟吧!” 李老实却摇了摇头,说:“不会错的,你就是我的大侄儿。我江嫂子天天念着你呢!” 护院心里刚刚还认为是认错人,此时也不禁犹豫起来,难道夫人娘家嫂子真的在等亲戚? 他不动声色,依然装着无知,沉声问道:“那你说,我叫什么名字?” 李老实想了想,说:“你叫……我想想,哦,想起来了,你叫江大宝对吧?经常听你姑姑说!” 杜家护院:“……我、我的确叫江大宝!” 此时,不由他不承认,就是叫阿黄都可以,除非把自己刚才的话吞下去。 周围村民已经看过来,还有人在热情打招呼:“老实,这是你家亲戚啊?” 李老实笑成一团菊花,连连回应:“是,刘嫂子,这是茂万媳妇的娘家侄儿,说来认亲的!” 杜家护院眼见人多眼杂,又被热情洋溢的李老实拉着不放,只能跟着他走。 旁边,刚才还打招呼的刘氏呆在原地,一脸困惑,喃喃低语:“二瑞娘什么时候有侄儿了?不对呀,小菊,小菊!” 她丢下正抱的柴,小跑着去找自己的聪明小儿媳妇王小菊。 一路上,李老实不停地说着自己这些年江嫂子是如何夸大侄儿的,还说大侄儿是家里的顶梁柱。 现在你都这样大了,还终于找到这里来,家里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是不是很有钱…… 护院听着李老实絮絮叨叨的话,暗暗猜测着,江嫂子就是夫人娘家嫂子。 这李老实应该跟徐茂万是结拜兄弟,才会说“江嫂子”。 这样也好,先跟江嫂子拉拢关系,到时候带走聂繁天更容易。 他也跟着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和,不让李老实看出什么不对劲。 正想着,两人已经来到了李老实住的仓房外。 李老实兴奋地推开门,大声喊道:“大侄儿快坐,这就是你李叔叔住的地方。” 杜家护院抬眼看见的就是两间木屋,里面很是凌乱,跟自己的单房一个样,根本就不是农家人住的房子。 此时他立刻明白了过来,这李老实并不是认错了人,而是故意把自己带到这里来。 “李叔,我要找我的姑姑,还是麻烦你带我过去吧!” 李老实却不理会这话,直接说:“大侄儿,你姑姑说你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快进去坐坐吧。” 护院心里冷笑一声,这李老实还真是会演戏。他说道:“李叔,我不进来坐,还是先带我去见江嫂子吧!” 李老实一听,立刻变了脸色,他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也叫嫂子,那可是你姑姑! 你爹娘呢?怎么没一同过来?你姑姑这些年带着几个孩子过得辛苦,也不帮着照看一下!” 护院知道自己说错话,急忙改口道:“我的亲爹亲娘早就死了,我是个孤儿。只知道姑姑远嫁,现在才得到消息,知道姑姑住在徐家村。 李叔,你快告诉我,我姑姑家在哪里?我想马上见到她们一家人!”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36节 李老实不慌不忙将人推到板凳上:“你急啥,看着要下雨了,你先在这避雨,听我给你说说你姑姑家的事!” 此时老天爷像是应证李老实的话,天上电闪雷鸣,顿时风雨交加,一场大雨来了。 第335章 李老实用迷魂计 大风呼啸过,吹得到处都是树皮草叶,王小菊正在院子里收拾着东西。 她的心情有些烦躁,这段时间都在村里,虽然能干活挣工分,她还是想进城挣钱去。 可江婶子家的事才过,徐根宝喜欢在家,这时候还说在过节不出门,早就跑去村里其他人家玩去了。 就在这时,刘氏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小菊啊!不好了,不好了,有人冒充你江婶子的侄儿找来了。” 王小菊手里的扫帚停下,望着刘氏,问道:“娘,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刘氏喘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我在门口收磊娃的鞋,突然李老实带着个人来,说是江婶子的侄儿,要找江婶子。 你江婶子嫁进村里已经二十多年,平时没有见过她家亲戚,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侄儿,会不会是城里那个在使坏? 我就说,你江婶子不该要那五十两银子的,肯定是小兰舍不得想要回去!” 徐玉仙骗了家里这些年,而且刘氏已经知道聂氏布庄,对徐玉仙也不再相信。 连爹娘亲哥都能骗的人,自己这个堂嫂能算啥,人家一样的想骗就骗。 还有自己几个人走时,二瑞娘拿走的那五十两银子更是烫手山芋,这可是一笔大钱。 小兰肯定不会挨过打还心甘情愿掏银子,总会来撕扒几次的。 拿到钱反而良心难安,这个认知让她这个老好人吃睡不安。 哪怕江枝已经说出把钱用在村里人身上,她还是感觉不踏实。 现在来一个陌生人,让胆战心惊的刘氏第一个就想到徐玉仙找人来要银子了。 听到来的有可能是徐玉仙的人,王小菊心里一紧,也有点担心是要回赔偿的五十两银子。 她定了定神,问道:“那个人长什么样?会不会是你想错了,真是江婶子的侄儿?” 问清楚就赶紧去告诉其他人。 刘氏把那个人的模样仔细地描述了一遍:“那人长得精壮,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是粗布,可脚上的鞋却是一双蹬倒山的布鞋。 现在五六月天气,农家谁还穿这个,不是草鞋就是光脚。” 她是农妇,其他眼力没有,这看人衣作的本事是与生俱来的。 尤其是厉害的村头大妈,只需要一眼,就能完整谱写出一个人的精彩人生,也能几句话说得人身败名裂。 王小菊一听就明白了,这人恐怕还真是徐玉仙派来的。 早就听人说过,江婶子的娘家在山里,山里人是不穿布鞋的,而且还是在炎热的夏天。 她知道,如果徐玉仙真的来了,那江婶子肯定会很麻烦。 王小菊想了想,决定先去告诉村里人,于是安慰刘氏道:“别急,我这就告诉根生和田叔他们去。” 江婶子不在村里,只需要让村里人把这个冒牌货赶出去就是。 刘氏听到要告诉其他人,心里稍微放松了,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此时已经有雨点落下,王小菊戴一个斗笠,立即就从后门偷偷跑出去。 她知道徐根宝此时在哪里,于是直奔徐根生家。 果然,村里好几个人都趁着过节,聚在一起打不知道哪里找来的长叶子牌。 其中徐长明的声音最大,老远就能听到他喊着:“丁丁……斧头……猫猫……” 王小菊冲到人堆里,对着众人就把有人上门来冒充江婶子的侄儿,还有可能是徐小姑派来要钱的事说了。 徐长明等人顿时激动起来。 之前听到江村长只带几个女人去城里找了徐小姑,他们就很是不乐意。 这种骗得娘家受苦的女儿怎么能轻易放过,非得带回来跪在父母坟前挨打不可。 徐根生一把掀开前面的桌子,对媳妇皮氏道:“你们看好家!这次敢来,看我不打他一个落花流水!” 徐长明低头找自己的拐杖:“走,看看是哪路神仙,敢来徐家村骗人!” 徐根宝胆小也心细,连忙喊住众人:“还是快去其他家多喊些人来!他要拿的钱可是我们大家都在用的!” “对,根宝说得好!” “是了,那银钱可是我们大家都用的,就要大家一齐上,我们去喊其他人!” 几个人纷纷站起身,一步踏进雨幕中,奔跑去各家各户。 此时仓房外的晾棚下,李老实正绘声绘色给杜家护院兼江婶子侄儿“江大宝”,说徐家村的事。 “我们都是自己修房子,你知道吗?几十个人挑土,那跟排的雁鹅一样,好看得很!” “江大宝”听得心不在焉,时不时就瞟一眼外面的大雨。 他想走走不成,雨太大,而且自己是来寻亲的。 想听,没有一句有用的,还被人喷一脸口水。 抬手在腰上摸了几次,又不好打草惊蛇。 面前这人说了,江氏不住村里,而是在山上。 可“江大宝”问山里的具体位置,这个李老实又不说,只说在山上现在下雨去不了。 “李叔,我那几个表弟都在山里?有这上好的房子怎么不搬下来?” “江大宝”心里有些着急,只以为人都住在村里,自己一说要带走聂繁天去府城认亲爹就行。 带出村,一个乡下娃就可以任意摆布了,没想到这户人家不住村里。 李老实瞪着眼看“江大宝”,一脸诧异:“你还不知道啊!你几个表弟现在只剩一个了,其他人死的死,跑的跑,早就不在!” “跑……还剩一个,什么意思,怎么不早说?”杜家护院突然发觉不对,嚯的站起身,一脸煞气。 真是该死,这样重要的消息怎么不早说。 李老实还很无辜:“这是伤心事,谁都不忍心提。你是来看你姑姑的,我怎么能见面就揭人痛处!” 杜家护院知道自己又被戏耍,恼羞成怒一把掐住他脖子,手中用力,大吼一声:“说,人在哪里……” 李老实被捏得喘不过气来,顿时两眼翻白。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声尖叫:“他在这!” 紧接着从旁边矮墙后传来噗嗤凌乱的脚步声,不等那护院松开李老实,就见七八个人出现在矮墙边。 每个人手中拿的都是锄头扁担,有老有少气势汹汹,目光凶狠。 杜家护院心里一紧,松开李老实,反手摸向自己腰上的匕首。 可刚刚已经翻白眼的李老实却一下就来了精神,口中骂着:“龟孙子些是吃了棉絮称坨啊,现在才来!” 一边抱住那护院不撒手:“你李爷爷还可以给你再耍一阵嘴皮子!” 第336章 徐家村大混战 眼看徐根生等人挥着雪亮的锄头打来,杜家护院急了,知道自己必须马上离开。 他没空开口解释,先一脚踢开抓住自己的李老实,抽出腰间匕首就迎过来,将人拦在晾棚外。 此时雨流如注,站在晾棚外的每个人都视线模糊。 杜家护院心情紧张,暗自庆幸今天带了匕首。 这庆幸一闪而过,他就全心全意地应对起眼前的危机来。 此时伤人不是良策,最好三两下把这些农户打退,方便自己逃走。 手中虽然有刀,但对面人多,而且这些农户明显很是愤怒,稍有不慎,自己就可能真的栽在这里。 徐根生骂骂咧咧:“哪里来的土匪敢到徐家村伤人!” 刚才还说是兰小姑派来要钱的,可第一眼看见的是差点掐死的李老实。 现在他们怀疑是土匪来抢钱的,下手就没了轻重。 杜家护院心里也气,可这时候再改口太迟,他一口咬定:“我是来找姑姑的,你们才是强盗,黑村!” 徐长明眼睛瞪得眉毛都快立起来了,一手插腰,站在后面挥舞拐杖大喊:“别打死了,先抓起来,再让人去报巡检营!” 此时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可徐家村却借着雨势热闹起来,全部人都往晾棚这里涌,把仓房这边团团围住。 外面吼得厉害,里面气氛也紧张,一方人多势众,一方手持利刃身手不凡,两边都小心试探着,谁都没有往死里打的意思。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在几把锄头的围攻下,杜家护院是险象环生。 几个回合后,徐根生等人虽然勇气可嘉,但杜家护院毕竟是练过功夫的,渐渐地占据了上风。 他侧身躲开对面劈来的锄头,同时挥刀刺向一边徐根宝的肚子。 徐根宝手中拿的是一把钉耙,一见匕首刺来,忙挥舞钉耙想要阻挡。 他本不是农户,跟钉耙不亲,也不懂拳脚,眼见匕首划过来顿时手慌脚乱一声惨叫,丟下钉耙就倒了下去。 这一下把后面围观群众惊得尖叫连连,就连围攻的几个人也吓得魂飞魄散纷纷退后。 说时迟那时快,杜家护院心里一喜,正要乘胜追击,却不防旁边又有一道劲风袭来,他慌忙举起匕首招架,却被这一棒震得手臂发麻。 他定睛一看,发现袭击自己的却是之前被掐得倒地的李老实。 李老实眼睛瞪得吓人,手里的一根抵门棒舞得虎虎生风,口中还不闲着:“打死你,打死你,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好地方住下,你们这些坏人就蹦出来,老子跟你们拼了。” 他这一发威,还真是天神下凡一般。 在后面女人们的尖叫怒骂中,在刘氏和王小菊拼命想扑过来救人的哭喊声中,有李老实这一挡,徐根生等人也只是退后一步,转眼又围上来。 这一次没有试探,锄头口次次冲着膀子脑袋来,好像杜家护院肩膀上长的就是碗大的地瓜。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37节 杜家护院心里一惊,知道自己真正踢到石头了,再磨下去,一旦失误只有死路一条。 毕竟是多年的动手经验丰富,他一刀扎向李老实。 李老实惨叫一声,可还捏着木棒不放。 杜家护院见势不妙,再次转身凶神恶煞直扑向旁边一个村民。 那村民被吓得条件反射的一躲,杜家护院就从这缺口冲进后面女人孩子堆里,顿时如同狼入羊群。 都说热闹凑不得,几十个人这一下就炸了锅。 有吓得甩着屁股转身就逃的,有不知轻重上前就想挠的。 这些人对比起那些锄头扁担,根本没有杀伤力,不过杜家护院也不敢停留,直接冲进大雨对着官道狂奔而去。 村子里,一部分男人留下善后,一部分跟在护院后面追。 雨水阻挡了视线,也让人行动不便,刚上官道,就追得失了人影。 徐根生几人还是一鼓作气跑到驿站,把村里发生的事给曹驿丞他们说了。 驿卒们一听村里进了强盗,也是紧张,赶紧的通知负责官道内治安的张巡检,加强沿途排查,势必要把盗贼抓住。 追出来的人里面还有田贵,他担心药坊。 虽然桃儿已经回家了,可小满还在那里,不能让那孩子出事:“根生,我们再去药坊看看,今天放假,里面没什么人!万一把那贼人闯进去……” 他后面不再细说,里面有药有人,损失不得。 “对,对!药坊还得看看!” 尽管大雨不停,每个人浑身湿透,怕得双腿打颤,还是结伴吆喝着拐进林子,往青泉湾的药坊去。 此时从村里逃出来的护院并没跑出多远,而是躲在距离官道不远的树丛中,看着村民从自己面前跑过这才放松下来。 不管身处山林,杜家护院一屁股坐在泥水里喘气,仔细检查身体情况。 除去胳膊有一道口子,头上被敲了几个包,并没有大的伤。 虽然顺利脱身,可他心里没有半分欢喜,只感觉后悔不已。 实在没想到徐家村的村民会这样狡猾警觉,而且还格外抱团。 明明徐家村是流民村,并不是大宗族,可伤着人也不跑,还追出来。 自己这番试探显然已经打草惊蛇,以后想要再动手就麻烦了,看来需要另外再想办法。 就在这时,那群村民已经从驿站出来,说着什么“药坊”呼啦啦往旁边林子里的小道去。 杜家护院心里一动。 在城里时,马干娘她们在被打上门后也去各处查过,方才知道这个娘家嫂子在城里不仅跟那些衙役走得近,还经常在霍家药行来往,得了点银钱,所以胆大妄为敢登门闹事。 这时又听到药坊,显然就是作坊。 刚才那个李老实说人不住村里,是住山上。 可那油嘴滑舌的家伙没一句实在的,说不定又是骗人,这处药坊得仔细查一下了。 心里主意一定,等村民进林渐渐远去,他也偷偷跟着摸过去。 林中道路并不算远,跟出两里就看见村民拐弯进了一条小山沟。 杜家护院追到沟口,却被一道木栅栏将他拦住。 碗口大的原木整齐排着,扎出一道结实的围墙,想翻过去有点难度。 透过原木缝隙也只能看见一条小路沿着溪流延伸进去。 就在护院趴在围墙往里窥视时,突然看见刚刚那群村民又蜂拥奔出来,领头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年纪正是老爷说的十七八岁…… 第337章 误会 杜家护院赶紧再闪入山林,只能看见村民簇拥着那年轻人往村里去,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能在药坊干活,这年轻人定是江氏的什么人! 老爷说江氏有两个儿子,大儿已经夭折,二儿按年纪也已经二十多岁,不似这般年纪。 剩下的不用想也知道,定然就是聂繁天。 杜家护院心里狂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只要把这少年抓住带走,老爷的事就算完成。 心里激动,面前的围墙也有翻过去的动力,可他浑身湿透渐渐冷得发抖,不敢再冒险进去,只能将这处药坊记在心里,就沿着小路往梨花镇去。 再说此时的村里还有些慌乱,除去几个追击的,其余人一个个聚在晾棚下六神无主议论纷纷。 小泉他们几个孩子在雨里跑来跑去,查看周围动静,也没有大人顾得上责备。 最先倒地的徐根宝已经被人救起,正躺在一张竹躺椅上。 他腹部衣服破了一个口,露出半截肚皮,成了露脐装。 这样子看着吓人,却是有惊无险,他手中有钉耙阻拦,人也倒得及时,那匕首贴着肚皮过去。 只在皮肤上划出的一道血线,沁着血珠子……伤口不深,就是疼得厉害。 此时恢复正常言语,正一脸唏嘘的跟王小菊和刘氏说话。 他刚才躺在地上不是故意装的,实在是太害怕给吓的。 刘氏和王小菊也是后怕,人没有出事就好。 徐根有跑来跑去准备把他背回家去。 晾棚下还有几个人也坐着在大声说话,她们都是奔跑时崴脚摔跤,伤得不重。 大家都经历过流民生涯,这点承受力还是有,只为青天白日突然冒出来一个强盗愤怒。 最惨的还是李老实,刚才打架时杀气腾腾,此时威风不在,正趴在床上,大声叫得跟杀猪一样:“哎呀呀呀!秦嫂子你轻一点!” 村里人乱成一团,受伤的受伤,晕血的晕血,能做正事的没几个了。 李老实身边有人照顾,武阳在端水拿药,另外一个就是秦氏。 秦氏用湿巾给李老实擦去手臂上的血渍,见他嚎得凶,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后腰上:“大男人喊什么喊,再疼也忍着,擦干净才能上药!” 李老实被拍得一个激灵,顿时抖得花枝乱颤,随手扯块布咬在口中,含含糊糊道:“好,不喊,你轻点轻点。” 他想说:轻点啊!别把我腰子拍掉了,可又不敢。 秦氏这时正凶,自己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再挨几下还没处申冤去。 李老实呼痛,这倒不是他矫情。 杜家护院那一匕首实实在在扎在肩头上,捅了一个窟窿,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就是还血流着,需要赶快敷药止住。 治疗伤风的草药和外伤药是仓房里一直都备着的,村里谁有受凉发烧或者磕磕碰碰都可以用。 秦氏口中骂着李老实,手中还是轻了些,接过武阳从仓房里拿出来的药粉敷好,准备再找布包一包。 李老实这里乱得像狗窝,想找布也找不到,秦氏顺手就把李老实咬着的那块布扯过来,不料一看脸都红了:“李老实,你咬的是裤衩子!” 李老实老脸一红,不顾肩膀上还痛,赶紧把裤衩子夺回来往席子下塞,嘴里解释:“干净的,干净的,刚刚才收回来,我拿错了!” 气氛有点小尴尬,好在旁边站着的武阳不多话,默默将房间里的水盆端走。 这尴尬也很快过去,秦氏若无其事用自己的汗帕子替李老实包上了。 小满和田贵、徐根生几人把村里村外一阵搜,才回到仓房这边,询问具体情况。 李老实的痛劲过去,又得意起来,他先是给大家看自己的伤,然后扬着脸道:“我是什么人,我是货真价实的老实人,有一说一,住在一个村,那就是缘分,该帮就要上。 拳头能跑马,肚里能撑船,从来就不做拉稀摆怠的事。” 大家都是熟人,彼此只差没把头发数清,李老实有几个心眼子是什么性子,大家都清楚。 只是这样一个干活溜边边,说话最好听的家伙会突然在关键时刻顶上去,实在让人意外。 此时自然对他一阵夸:“那阵幸好有你顶着,不然根宝肯定就摆起来了!” 当时匕首都划过去了,再补一下就是洞。 对大家的夸奖李老实欣然接受,歪着嘴角笑道:“猪狗都晓得护窝,更别说人要顾家。 我李老实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安身的地方,哪个来毁就是要断我老实的路。” 他实话实说,猪狗真的护窝,尤其是佩奇,拿它窝里一根草都要追着要回去。 “嘿嘿,老实哥,你一个四海为家的,还晓得护窝?恐怕是坟头上撒花椒,麻鬼的哦!” 徐根生虽然满意李老实的行为,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非得杠上一句。 李老实这谎话连篇的人,难得说几句实话,反而被人嘲笑了,顿时憋红脸、瞪着眼睛跟人掰扯起来…… 小满这时候没心情听他们胡扯。 李老实之前跟那个冒充侄儿“江大宝”的说过话,已经摸清楚来人意图,是句句不离家里“表弟”。 听那强盗的意思,两个表弟就是二瑞和聂繁天。 小天哥已经走了,还有二瑞哥在山上,有人要冲着他去。 小满当即冒雨也要回山,他需要把要发生的事告诉江婶子。 只是药坊那边不敢离人,仓库里堆满做好的冲剂,准备节后送到霍家药行销售。 于是就让田贵、武阳和徐根生三人过去守着。 小满还说,万一再有人来别想着硬拼,只管从后墙的小门上跑。 这原本是江婶子留给他的话,人比什么都重要,一但出事,先保命要紧。 田贵几人对药坊也是非常了解,那几处隐藏小门还是亲手修建,立即就去了药坊。 小满回山走了。 刘氏和皮氏几个人又聚在一起,说着等天晴就要进城去找徐小姑,问她是不是让人来生事,非要讨个说法。 这一次徐长明说什么都要去:“你们这些女人做事就是太软弱,都被人骑到脖子上拉屎还要问一句!到时候看我的,我见面先把她那男人扇几耳屎。”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38节 第338章 危机重现 当天,张军头也到徐家村来查看情况,他可是答应江村长要多看顾一眼的。 吊着膀子叽叽歪歪呻吟的李老实把事情说了,说是有人来生事! 张军头问:“生什么事?我总不能因为那人跑进村来说谎,就带起人满镇乱找!”他需要一个能拿上台面的理由。 李老实:“他骗人,说是江嫂子的侄儿!被我揭穿,他就伤人!” 张军头叹气一声:“这点小事还不够!” 他虽然是巡检,可以安排人手行事,但不能因为徐家村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打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架,就莫名其妙下令抓人。 所有人都傻了眼。 实际上,事情发展到现在,也只是有人冒充江村长侄儿进村,就连怀疑是徐小姑派来讨钱都还是猜的。 那人刚开始老老实实聊天,没有抢钱抢粮,都是后来说急眼跟李老实动上手,要往律法上说还真靠不上边。 张军头训斥几句“没事瞎忙”就走了,但也让村里人警惕些,多放些人手盯着。 万一那人不服气,偷溜回来暗中生事,到时候别再充英雄、当能人擅自动手,只管围着,先来通知自己好抓个人赃并获。 李老实几个没讨到好还被训一顿,一个个顿时弄了个灰头土脸。 张巡检是官,人家不好太过明显的“徇私舞弊”,但村里人自有村人处事方法。 徐长明趁着江枝不在,立即开始点兵点将,要冒雨去城里找人:“江氏就是无能,逮着人都没带回来。 我徐家女儿既然是嫁出去,当女婿的就得认这门亲戚。” 他早就私下抱怨过,女人当村长就是软弱,被人家五十两银子就打发了,都不够分的。 现在机会来了,江氏跑一趟拿回来五十两银子,自己这个族中长辈去,那还不得给一百两,村里每户人家都可以打几件家具。 此时山上的江枝并不知道徐家村过节,是真的在过“劫”。 趁着大雨没法做事,她正检查巧云和春凤做的精华液。 因为村里有庄稼地,有粮食,山上的梯田就没有全部插秧,只留下一小片水田继续制种。 而且因为坡地土层太薄,连续两年多的种植,哪怕鸡粪猪粪的农家肥全部送进地里也不行,于是打算以后只种一季主粮,平时全部种菜。 而猪圈所在的坡上种下一大片金银花和常用药草,不用管理。 这样一来,各种农活就少了,春凤和徐大柱也不用太累,可以多些休息时间。 说休息也不算。 江枝跟张军头说过以后蚊香盘要大量生产,再靠山上的人是不行了。 村里基金投资的作坊自然会放到村里,这样村里有产业,大家有钱挣。 当然那只是最普通的蚊香,奢侈品驱蚊香和各种精华液还是要放在山上,有两家人自己做就够了。 江枝正在查看几个罐子密封情况,就见到小满突然回来了。 小满这几个月一直都在药坊,基本上很少回来,本来端阳节放假他可以跟武阳轮休回来的,小满说让武阳多休息,他想爷奶再抽时间回来。 江枝和小满爷也不勉强,现在田贵家就在村里,端阳节还没有到,就让桃儿给青泉湾带包子。 小满爷对田家很满意:“以后小满的家要安在村里,还得靠田家照顾。” 小满没有爹娘,等以后成婚,照顾孙媳妇生孩子的事两个老人做不了,还是得靠田家出力。 江枝也看到小满跟田桃相处融洽,这让两家都定下心,所以这个端阳节回不回来也都不那么在意。 此时看见小满一身湿透的回来,顿时引得两家人都紧张起来。 小满奶一边给他找干衣服换上一边絮絮叨叨的念:“既然要回来,怎么就不早些走,也不戴个斗笠披一件蓑衣!” 小满三两下扒下湿衣服,一边对自家奶奶安慰:“奶,我身子好着嘞,淋点雨不怕!” 小满爷咬着烟杆若有所思道:“小伙子火气重,淋这点雨不算啥,他奶,你赶紧去给小满熬一碗葱姜汤来。” 小满奶满眼欣慰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小孙子穿好衣服,这才到灶房里熬驱寒的姜汤。 等奶奶一走,小满立即对小满爷道:“爷,我有事要找江婶子!” 小满爷点点头:“就知道你突然回来肯定没好事,快去吧,她们在崖上!” 在听到小满说有人打听“表弟”,江枝就明白是徐小兰要动手了! 原因无他,这孩子就是她跟如今这个男人共谋夺走的。 孩子在,母亲肯定死于非命。 本来就这样丢弃不管的,可徐小姑按捺不住“思乡之情”,招惹到自己这个娘家嫂子。 还被自己闹到门上,为绝后患就得除去男主。 想除去男主,他们还真是敢想啊,! 不过对这想法江枝是绝对支持的。 反正聂繁天在外面打江山,做他的龙傲天男主。 男频文里谁去动男主谁死,还是死出十八种花样! 以后有大反派出场,自己这个小反派终于可以脱身了,江枝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看见聂繁天回来打脸,等着看好戏。 不过,她很快就乐不起来了:“小满,你说田贵他们没有追到那人,于是马上到药坊告诉你的?” 小满点头:“是,田叔他们担心那人会跑到药坊去,就过来告诉我,要我看好药坊!” 江枝叹气,这群人关心则乱,恐怕这一下给药坊带去麻烦。 那人在村里没问到聂繁天,肯定不死心,一晃眼躲起来,正好跟着去药坊,都是老套路了! 若说言情文里的女主是男主的,那么龙霸天里的男主从来都是反派的。 而药坊才是自己的。 那可动不得,而且药坊里堆满最近做好的冲剂,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要是被一把火毁了,自己哭都哭不出来。 仿佛又是当初流民威胁重新出现,但江枝没有丝毫紧张。 这一次,她有足够多的帮手。 村里不用担心。 有狡猾的李老实,有护犊子的徐长明,有踏实的田贵和徐根有,有张军头和曹驿丞他们,有金钱把所有人绑在一起,这是一个无法估量的力量。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药坊和山上。 进村那人一直在追问聂繁天,若是徐玉仙和她的同伙想把罪证清理干净,那就要对自己和二瑞动手。 第339章 山上的准备 比起之前懵懂无知的二瑞和冲动暴躁的小满,现在这两人已经变得成熟稳重,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两家人再聚拢一屋,江枝没有丝毫隐瞒,把对徐玉仙一伙人的推测,包括有可能出现的问题通通说了。 “我们之前去城里找到小兰,她说不知道娘家的情况,也没有过问小天过得好不好,就好像跟她无关。 我跟刘嫂子就猜过,小天不是她亲生孩子。 那孩子究竟是谁家的也不知道。 现在村里突然来人,转着弯的问小天和二瑞,甚至还跟村里人动起手,我就担心会不会跟小天的身世有关。” 二瑞身体紧绷着没有一丝表情,只有额角在轻轻跳动,平静说了一句:“她们害了小天,也害了我家。小天的仇他自己去报,现在找到我家来……我不会放过的。” 他已经在心上无数次劝说了那是姑姑,是爷奶和爹心心念念,是自己的血肉至亲,这一切灾难并不是姑姑有意造成的,可还是难以接受现实! 可娘说自己性子憨厚,做不到绝情绝义,该怎么处理都交给小天,不要在手上沾染亲人的血。 自己也以为就这样两不相见的过下去,可现在姑姑终究还是找来了,还是这样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好事。 小满习惯性摸着随时不离身的短棍,长着绒毛胡子的脸上没有害怕,而是期待。 不过比起以前的激动,他此时是能冷静思考问题的:“婶子,如果真要对二瑞哥不好,我们该怎么对付? 山上不安全,我们全部进村吧!” 他自然是不怕有人来,可家里还有爷奶、大哥、大嫂、小侄女,他们的安危很重要。 只要进村,村里人多,外人不敢做什么。 旁边,徐大柱道:“就让婶子一家人进村去吧! 我们留在山上好办,这里虽然修过路,也不是好走的,就只担心药坊那边。 若那些人真是冲着小天二瑞来的,江婶子就进村去,自己家只是邻居,不会有危险。 再说山上鸡猪都需要人照顾,还有那么多粮食也需要人守。” 他自己不能走路,带上也是拖累。 小满爷和小满奶也道:“这主意好,他们来找不到人自然就走了,还是你们带着孩子下山去。” 说起来小满家的确不在危险范围内,留在山上没问题, 对方若在山下知道小天早已经离开,再费心费力上山来找麻烦也不现实,毕竟小天的事全村都知道。 但情况会不会这样发展,是谁都说不清的。 江枝不能自己拍拍屁股走人,把危险留在山上。 为了防止出现错误,还是需要多做准备。 江枝没有急着同意小满的建议,只先说出自己想法:“山上的东西不少,不能随便撂下,我们现在也只是猜测而已,还是做些东西来备着。” 小满听到备有东西,立即道:“婶子,就是你买回来的野猪夹吗?” 从收养佩琪到现在已经快两年,山上的野猪一直没有断过。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39节 虽然之前被向德金他们杀狠了,这一年多都没有再过来,江枝还是在县衙找铁匠铺子重金买了三个捕野猪的铁夹子。 这是一种力量很大的兽夹,可以夹老虎野猪。 买回来却没有放过,一则是山下村民捡山菌偶尔会走得远些,二是佩琪满山走,到时候恐怕夹住它的可能性最大。 为了防止误伤,买回来都是闲置。 江枝道:“是的,你跟二瑞把野猪夹拿出来放到山路口上。” 上山的路好走的就那么一条,本村还知道有其他的,若是外人就只有顺着路走,在路边装上兽夹,踩上就得带伤。 小满和二瑞答应一声就要去拿兽夹,突然春凤出声道:“婶子,这些兽夹还是拿到药坊用,我们可以把那些陷阱布置起来。” 她一句话,顿时把大家都提醒了,对的,除去兽夹,山上还为安全准备有陷阱,这还是小满以前留下的。 同兽夹一样,从佩琪长大满山乱跑后,这些陷阱也闲了,若是重新设置也是一种保护。 于是,没有等雨停,几个人就拿着锄头和一捆削尖的竹子出发。 山上土层浅,挖不了几米深的大坑,小满就在一些可以落脚的缓坡上,掏了很多圆圆的陷马洞。 洞口刚好巴掌大,只要在上面盖上一层树叶,再薄薄掩上土,动物踩落下去就会折断腿。 这一年来陷阱废弃没用后,就用石片盖住洞口,现在要打开也方便。 几个人立即把这些土洞找出来,冒着雨,先在洞底插一根尖竹,再用树枝搭起伪装,树叶,泥土一层一层盖好。 几个人在忙,佩奇不怕淋雨,也跟在屁股后面忙。 它不懂这些人趴在地上干啥! 江枝刨土,它就用鼻子拱。 江枝摸着它的鼻子道:“佩奇,记住这些东西别踩,你的猪腿要断的。” 佩奇不懂什么腿断,依然在附近走来走去,江枝担心它出事,扯着猪耳朵拉到土坑边:“这里不许来!听懂了不?” 佩奇:“……哼!哼!”还是无知无觉。 江枝直接一巴掌拍过去:“过来就挨打!” 这一次佩奇秒懂,立即惊恐的躲开,离得远远的。 几个人在外面忙,家里徐大柱和小满爷也没有闲着,他们手中削着支支竹杆,上面都是锋利的尖头。 徐大柱把竹枪放好,对小满爷道:“爷,这些竹枪就放在家里,我顺手拿的地方。” 上一次流民来袭,他还是一个完全没有行为能力的人,现在可以移动,基本上能自保,不再是拖累。 小满爷点头:“是得防着点,唉,你江婶子真是不容易,我们能帮她的也太少了,就只能做点蚊香液!” 小满几人把陷阱掏出来已经快天黑,他跟二瑞带着老虎夹下山,见村里没有其他异常,就直接去了青泉湾。 这一夜,就在各处人心暗动中度过,下了一天的雨在晚上停了,江枝没有急着下山,村里的徐长明却急得不行。 他终于熬到第二天早上,不顾泥路湿滑,带上村里几个本家就奔县城去。 这一次他卯足劲要给那个“徐家姑爷”一个教训,要讨个说法,要比江氏办得漂亮! 第340章 以不变应万变 第二日一早,江枝就下山查看具体情况。 仓房那里,这次表现出众的李老实正享受着大家的夸奖和照顾, 的确是大家。 每户人家都来探望过,刘氏和王小菊送来早饭。 夏秀才给他提笔写了横幅,也不管大字不识的李老实能不能看懂。 就连秦氏都送来两个热乎的大肉包子,咬一口就流油的那种。 还有秦氏眼里那崇拜的目光,更是让李老实感觉浑身骨头都轻了几斤。 江枝到来时,他下巴上的油还汪着没擦干净。 “哎呀呀!轻点轻点!” 李老实又在叫,江枝给他拆下包扎的帕子,秦氏和刘氏等几个人在旁边看着。 “你这伤口只要忌着水,三五天就会好,还是就这样晾着吧!” 李老实的伤口是刀伤,断口整齐,很容易愈合,在夏天里其实不适合包扎。 江枝随手把沾染上血渍的帕子放到一边,李老实苦着脸:“江嫂子,你说的轻松,可我这手臂怎么抬不起来!” 江枝又按一按伤口周围,没有红肿,痛肯定是有的,不至于抬不起手臂,难道那匕首带着毒?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目光无意看见李老实那乱转的眼睛,再瞟到旁边一脸紧张的秦氏,不由挑了挑眉头:这家伙在装样! 她想了想:“可能是那匕首有毒,你这几天都别动,多养着,还要多喝水!” 刘氏紧张道:“二瑞娘,根宝也被那匕首划着了,会不会……” 匕首有毒! 她被吓着了,根宝今天早上还给自己挑水,怎么没听他说痛? 江枝没有多解释,只拉着刘氏道:“嫂子跟我去看看根宝!” 不管李老实又在哼哼唧唧,江枝又喊住在这里跑来跑去的几个孩子。 田小泉和石猴子他们都是李老实的小跟班,昨天没有上阵帮忙,现在就在仓房外等着。 江枝几句话就把这些孩子打发走。 该干活就干活,不干活就要读书写字,不许在这里倒街卧巷的懒散。 田小泉几人一哄而散,其他几个人也说几句话就离开,秦氏也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江枝在村里还知道了徐长明一大清早就带人进城的事,她没有多说什么。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况且徐长明天天把自己这个女村长怎样怎样不行挂在嘴上,不一定会领自己的情。 反正这几人里面有皮氏。 皮氏不仅知道徐小兰住的院子,还知道向德金家位置的,出什么事也好找人帮忙。 江枝虽然心里腹诽,还是希望这群人能好好去,再囫囵着回来。 看过村里,江枝去驿站跟曹驿丞道谢,最后才由人陪着去了青泉湾。 小满和二瑞是早一天下山来药坊的,江枝人虽然没有来,可心里还是牵挂着。 药坊此时人有五六个,除去田贵、徐根生,还有武阳和已经从丈母娘家送礼回来的徐根庆。 小满之前带来的兽夹子已经安放好。 田贵一脸担心:“江村长,这是什么人?真是二瑞小姑来寻亲?” 看样子,他已经知道实情了,只是这“寻亲”二字说得委婉。 江枝道:“应该是的,有些事情一言难尽,只希望早点过去,我们也好开工。” 牵扯的事情有些复杂,江枝没有细说,再说下去就是男主聂繁天的身世了。 二瑞说,张军头昨天晚上就在镇上各处找过一次,没有发现可疑人员,怀疑是对方已经离开。 梨花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镇里镇外,包括山林里都有人家。 对方若是没有进镇,躲在某处人家借宿也不是不可能。 江枝决定明天准时开工,以不变应万变,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不能因为这件事耽误挣钱,无非是把人多安排好,大家同进同出,不落单。 本来二瑞想跟几人一起守着药坊,但被小满赶走:“二瑞哥,那人问的是你和小天哥,恐怕对你不利,你还是住在村里去,那里距离驿站近,安全些。” 不仅是二瑞,其他几个人都被小满劝回村:“就让武阳哥跟我留下,你们全部走,回村护着二瑞哥和婶子要紧。” 他觉得自己跟徐小姑无关,再怎么也找不到这边来。 于是,青泉湾就只留下武阳和小满,所有人都回村。 这一天时间很快过去,江枝和二瑞没有回山,而是住在村里。 二瑞还回家去一趟,把巧云母女接下来,住在王小菊家。 江枝抽空找到夏秀才,又把还留在村里的“八人组”聚在一起商量事情。 时间不等人,原材料都是现成的,她准备这两天就把蚊香作坊搭建起来。 这样能将人更加牢固的聚在一起,也把村里的紧张气氛冲一冲。 蚊香作坊需要通风,不求多好的房子,只需要有一个遮风挡雨的简易棚子就行。 村里基金的账本依然是夏秀才在管,他把记录各种药粉,炭粉的账本也拿出来。 晚上,本来该是上夜课的时间,夏秀才没有出现。 村里老少依然聚在仓房外的晾棚下,还是说着昨天那个“强盗”。 也有人说起进城去的长明爷他们,早上一早就走的,到还没有回来,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也有人乐观道:有可能是被主家留下作客喝酒。 这笑话没有人附和,还被挨了刀伤的李老实翻了几个白眼:“那酒是容易喝的?莫不是断头酒吧!” 每个人都愁眉苦脸,气氛有点低沉。 不过当江枝和二瑞走到晾棚下,村民立即就提起精神来。 因为这时候夏秀才手中捏着大家都很熟悉的大账本。 江枝站在人群中,直接道:“张巡检已经派人查过梨花镇,昨天那个人大概是走了。 大家安心过日子,该干啥就干啥,别再挂在嘴边上了。” “趁着人齐,我现在告诉大家另外一个消息。 为了感谢大家为村里事齐心团结,我打算用村的名义办一个作坊,所用本金就是徐小兰赔偿的那份钱,也就是徐家村基金。”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40节 “以后,大家可以在作坊做工,做工有工钱,上工时间不固定,钱数以记件算。 除去本金,剩余的利钱归入基金,大家就可以用工分换钱,跟修房时一样,每一个大工分五十文,小工分三十文!” 刚刚大家还在抱怨徐小兰的人骚扰村子,此时听到办作坊,一个个顿时懵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在村里办作坊,还要让村民做工,这话人人都听得懂。 只是这工钱记件是啥意思,大家就不明白了。 第341章 蚊香作坊合作社 什么是计件,江枝已经给“八人组”的人讲过,这时候自然有了传声筒。 都不用人再多问,早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徐根生站出来道:“这计件的意思,就是你做多少活就拿多少钱。 做三十盘是一文钱,手脚麻溜点,小孩子也能挣十几二十文。 而且作坊是不限人数的哦,大家都可以做,谁要做,就过来跟我报一个名字。” 他的话音一落,村里人顿时就炸开锅。 青泉湾那边的药坊只招三个人,田桃是学徒没工钱,李二嫂子是烧火做饭的小工,只有武阳和徐根庆在里面干活,一个月有九百文。 农家有这收入可不低。 儿子能挣钱,儿媳妇又有孕,秦氏在村里走起路来都是左脚靠右脚,尾巴抽脑壳,一副快拽上天的样子,可把旁人羡慕坏了。 现在有蚊香作坊,还不限人数,自己全家几口人全来,那还不一天挣百文。 一天一百文,一个月就是三两银子,一年就是三十六两…… “哧溜!” 想着想着太过开心,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人堆里全是一片倒吸气的声音。 “我!我要做!根生兄弟。” “我,我全家五个!” “我……”所有人都在喊着,生怕把自己听掉了。 徐根生负手而立,笑得端庄,等大家都说完,这才学着梨花镇那个宋亭长的做派,用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各位乡亲,这蚊香做法是江村长从外面学来的,她没有藏私要教给大家。 这是我们村的福气,也是我们村的财气,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们可要记清楚了!” 经“八人组”研究决定,本来负责给药坊买药材的徐根生和夏秀才、二瑞负责蚊香作坊的管理。 现在要招人,本来该二瑞这个组长来,可这时候不在,又去药坊了。 夏秀才只管账,是不会来招人的,这些出风头的事情自然是他做。 周围一圈人都纷纷道:“知道,知道!” 江村长去年就在卖蚊香,还让村里人帮忙碾粉采树叶,大家都是知道的,徐根生说的就是废话。 徐根生见大家都清楚,就又接着道:“既然这财是我村的,现在就有一个要求,想进作坊做事,就不能把我们村的财气泄露出去。 谁要进作坊干活,就要先得发一个咒!” 这话一出,刚才还兴奋的人就笑不出来了:什么意思,还要赌咒? 发誓是给别人听的,别人相信就行;赌咒是给自己听的,自己相信就行。 举头三尺有神明,说出的话自己要负责。 徐根生继续道:“要对着全村人许诺,蚊香作坊的事不说出去。 只要说给外村人,就肠穿肚烂,水打沙埋,不得好死!” 对保密协议这事,江枝考虑了很久,药坊的技术含量高,不仅需要认药,还需要辨病。 更重要的还得有行内认可,也就是营业许可证。 别看就是熬药水,可这又熬又煮还要筛的,寻常人看着也无法生产销售。 做蚊香不一样,这个太简单,只要有心做,在家里一个人就可以做出来,同样也能卖出去。 若想技术保密,那用工就只能局限在几个人,或者十几个人身上。 现在江枝是要让全村的人都参与进来,肯定会有泄密的风险。 对这个问题,江枝一直没有完美解决方法。 其实对于现代人来说,知识浩如烟海,学习渠道也是五花八门,只要想学就没有找不到的。 比如最常见的就手工业做肥皂、制火药、做香水、蒸馏白酒……不常见的就是重工业蒸汽机,纺纱机、织布机。 谈起这些技术,现代人谁都能说上几句,随便就能找到一个致富经,别人根本偷不完。 还不到三年,自己已经教了农业技术,又开了药坊,还有工分,现在又是蚊香生产。 这些东西都是在现有基础上演变而来,江枝没有保守秘密的打算。 但对这里的人来说,几乎每一个知识点都能当传家宝。 江枝可以不在乎,徐家村的人在乎! 于是,徐根生就说要让做工的人赌咒发誓,一旦违约不但要被神灵处罚,还要被村里打板子再撵出去。 江枝觉得,还是打板子的可信度最高。 就这样,听村民们个个激动万分的赌咒发誓……好一个大型许愿池! 这赌咒的话也不是随便说,章县令的手书被拿出来了。 香蜡点上,供品摆上,每个人对着这手书跪地。 在农人心里,县太爷都是文曲星下凡,缥缈的神灵看不着,那个“高官爷”却是真真的,自己说出的话就是真真的。 于是,香烟缭绕间,每个村民都对着章县令宣誓。 江枝觉得要是这宣誓的法子章县令在听,他的耳朵肯定会爆仓飚红。 等大家都发完誓,江枝才道:“现在作坊还没有建起来,明天大家都来帮忙搭建,早一天修好,早有一天开工!” 大家的事大家干,修作坊就是出义工,但没有人想躲清闲,因为这关系到之后能不能上工的。 村里人此时闹闹热热,一反之前的紧张,江枝心里却没有放松下来,几件事同时搁在她肩上。 眼看月上中天,可徐长明几人还没有回来。 徐小姑那里的钱是好拿的吗?肯定不会,这几人会吃苦头。 还有青泉湾那里。 二瑞去山上把巧云和孩子接下来后,开完“八人组”的会议,就跟徐根庆又去了药坊,他们两个还是不放心。 村里热闹,青泉湾药坊却很安静,木栅栏门早已经锁上。 现在正是五月十五大端阳,天空上月如玉盘,亮如白昼,只有树荫下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熊大熊二两只小狗子正在溪水边对着影子你追我赶,无声打闹撒欢。 与此同时,从山林的小道上鬼鬼祟祟闪出两个人。 在月光下,他们的影子也是忽长忽短,忽左忽右。 走在前面的人正是一天前在村里出现过的杜家护院,在他后面那个却是梨花镇上,曾经跟王小菊搬粮食的混混。 两人看见结实的木栅栏立即停住。 杜家护院低声道:“你进去后就先点火,其他的什么都不管!” 他已经在镇上打听清楚了,江氏是村长,难怪自己一问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 村里去不得,好在自己的目标在药坊,只需要把崽子带走…… 若实在不走,那就杀了以绝后患。 第342章 血溅青泉湾(1) 木栅栏外的动静,很快就被正打闹嬉戏的熊大熊二发现了。 大黄的特性就是拉帮结派不蛮干,从小就学会摇人。 越来越近的怪人让小狗子害怕了,两小只呜呜叫着,撒腿就往回跑,一路是连滚带爬。 一直跑到了主人的房门口,这才对着大门外“汪汪汪”的大叫起来。 房间里,小满跟二瑞睡在一床,听到狗叫,原本已经睡得正香的小满呼的坐起,把同时醒过来的二瑞吓一跳:“怎么了?” “有狗叫,我看看去!” 小满身上本就穿着一件单衣睡觉,此时翻身下床,提枪穿鞋一气呵成。 二瑞也赶紧起来:“我跟你一起出去!” 外面月光明亮,两人连火把都不用,只站在院里就能看到通往谷口的道路。 此时那路上夜风吹拂,树木摇曳,暗影晃悠。 熊大熊二见到主人从屋里出来,立即摇着尾巴过来抱腿欢扑,一点都没有异常反应。 二瑞疑惑:“是不是你听错了?这狗子没叫啊!” 小满也疑惑:“不知道,这狗子一惊一乍的!” 狗子小,胆子也小,平时白天跟人在一起还好。 晚上放养时总会被突然窜出来的野鸡野兔吓到。 虽然是虚惊,两人还是把三栋房子周围都转了一圈,再回去休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木栅栏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靠上两个黑衣蒙面人,躲在阴影仿佛一根树桩。 杜家护院摸着铁链想开锁。 “太麻烦了,还要用工具。”跟他一起来的混混低声道,“直接翻墙过去不就行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41节 因为上次到徐家村挨了一顿打,而且青泉湾这地方还有些邪气,他对来这边有点抵触。 若不是这人答应自己放一把火就有百两银子,他真的不想来。 否则就跟另外三个一起去抢山上那户人家了,听说别人给了五十两。 “笨!”杜家护院暗骂一声,探手从腰间取出开锁工具。 这时候翻墙进去容易,到时候带着人怎么出来,总不能又翻墙。 他心里想开锁,可隔着碗口大的原木,根本够不着锁头。 “大虫,你翻过墙去!”杜家护院对那混混道。 大虫抬头看向原木墙上方那些尖头,眨巴着眼道:“你这钱不好挣,还得加!” 他的敲诈没有得逞,杜家护院一句话就让混混老实了:“你要是再拉拉扯扯就回去,这银子你别要了。” 他许下百两银子,这笔钱足够买几条命,眼前这个混混还想贪多。 大虫一听让自己回去,立即道:“行,我过去开门!” 说着取出一根铁爪抛过木墙,再拉着绳子爬上墙头,身手熟练,看来平时就没少干翻墙入户的事。 这也是杜家护院愿意花重金雇他的原因,此人的腿脚实在是麻利得很。 他进去没多久,栅栏门打开,杜家护院闪身进去,再把门合上。 就在两人沿着道路往里走时,两只小狗又一次疯狂叫起来。 “畜生找死!” 杜家护院暗骂一句,他不敢怠慢,立即踏上木桥,向三座房子奔去。 可就在他刚踏上木桥,陡然惊觉不对,护院反应迅速,迈出的腿不等收回,直接侧身一下栽进旁边水中。 此时桥上,一个大兽夹已经被触发,强大的弹力让兽夹跳起来,重重落在木栏上,发出闷响。 紧跟在护院后面的“大虫”慌忙停住,看着那兽夹冷汗都出来了:“我的娘嘞,这是夹老虎的!” 护院从齐膝盖深的水里迅速爬起,不顾浑身湿透,对着那混混低吼一句:“还愣着干啥,点火!” 药坊的木桥上放兽夹,显然这里是有防备的。 目标在哪里他不知道,但第一件事就是先点火。 看见有兽夹,“大虫”不敢再走桥上,学了护院的样子直接跳进水里,也趟过去。 就这几息时间,小满和二瑞已经再次从房里冲出来。 他俩从第一次狗叫就没有睡。 此时见有人闯进,立即大声喊着:“有贼!快来抓贼!” 旁边房子里,武阳和徐根庆也出来了,手中提着早就准备好的武器。 一下冒出来四个青年,杜家护院却丝毫不慌,他的目光只落在小满身上。 在明亮的月光下,这四人的相貌清晰可见,尤其是高瘦的小满,早被他看得真切。 不用多言,杜家护院抽出一把开刃的大刀,对着小满冲去。 他到这里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杀了这个祸根。 小满见这黑衣蒙面人对着自己冲来,也抽出长杆红缨枪,把二瑞往旁边一推,接住杜家护院劈来的大刀。 小满的红缨枪身为木杆,弹性十足,枪头是铁制,在月下闪着寒光。 他双手紧握枪杆,用力一抖,枪尖如毒蛇吐信般刺出,直取杜家护院的咽喉。 只这一下,杜家护院顿时吃了一惊。 他在梨花镇躲这一天没有闲着,找到几个小混混,从中问清楚徐家村的事。 徐家村如今没有什么秘密,首先是选了一个女村长。 村里除去少数的几户本家,多为流民。 江氏之所以当上村长是因为没有逃荒,而且还给大家说青杠子泡水可以充饥。 除去自家的儿子,江氏身边还有一个年纪相当的男孩子,平时亲如一家,就连药坊都让一个孩子管理。 最主要的是,几乎没有人看见过这孩子的家人。 只要有这个信息就够了,至于这孩子叫小满还是小天都不重要。 毕竟聂氏的孩子抱走时才一个月,叫什么都有可能。 一个寄养在农家孩子,怎么也会功夫,还使得有模有样? 若是在平时,杜家护院还要多费几句口舌问一句。 可如今已经在村里打草惊蛇,无论是与不是,当务之急都是除去目标。 杜家护院的功夫不弱,才敢只身进村去打听消息。 此时见到小满突然亮出武器,立即侧身躲开,同时挥刀砍向小满的腰部。 小满一闪,同样躲开,刀来枪去,瞬间就是一个回合。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小满问道。 杜家护院沉声道:“你不用问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你本不该活着,这十八年都是捡来的。” “本不该活,这十八年都是捡来的?”小满把话在口中重复一遍,顿时恍然大悟。 第343章 血溅青泉湾(2) 这是把自己当小天哥了! 他之前已经听江婶子说过杜家上门女婿和布庄聂氏难产死亡的事,还有兰小姑把小天哥说成是她的孩子送回徐家村。 原本大家只感觉这些事情藏着秘密,所有都是猜测。 如今有人上门来杀“自己”,那就真相大白了。 兰小姑是要杀小天,那小天哥的母亲必定是死在她手中。 兰小姑真的是这样狠毒吗? 小满这边是见面就打,几句话说过就是杀招。 旁边,徐根庆和武阳也操起武器拦住另外一个黑衣人。 大虫的目标只是放火。 他像泥鳅一样绕着武阳两人奔跑,一边从怀里掏出火油罐往地上砸。 油味扑鼻,瞬间就让二瑞,徐根庆和武阳大急。 三人顾不上替小满担心,立即对这边围追堵截。 就在大虫丢出第二个油罐时,他已经被二瑞拦住。 徐二瑞把手中长长的青杠棒挥起,使出全力对着那人的脑袋打来。 棒子带着风声,只要打实,不死也要断胳膊折腿,或者脑袋打烂。 二瑞咬牙切齿:放火!放火! 这可是自家的产业,里面都是药草木炭,只要有火星就会烧起熊熊大火。 与此同时,武阳和徐根庆也追过来,手中胳膊粗的棒子直劈脑门。 三棒齐下,大虫立即就要变死虫! 自认为腿脚麻利的大虫慌忙取出火折子,这是早就准备好的。 只要把火折子丢在油地上,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 就在他一边闪躲一边摸出火折子时,青杠棒也落在他的手腕上、胳膊上,肩膀上…… “咔嚓!”腕骨断裂,火折子落地,火光瞬间蔓延。 大虫也被打得翻在地上,顿时惨叫着呼救:“大哥,快来救我!” 他心里又怒又怕,之前雇主说好要护着自己放火,还说这里没有多少人。 可现在自己面对着三人围追,就是再长两条腿也不够用。 “别打,饶命!” 可二瑞早就红了眼,青杠棒雨点一样往下打,全部落在大虫身上,转眼血肉模糊,很快就没了动静。 杜家护院眼见帮手被打死,也是目眦欲裂。 昨天面对七八个村民还能进退自如,只当这些村民就是再多,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可他被小满缠住,根本就腾不出手来救人。 小满此时也是汗水淋漓,他大喊一声:“哥,别管我,救火要紧!” 此时地上火焰已经腾起一人高。 武阳和徐根庆赶紧冲到墙边,提起一直备着的木桶准备去溪中提水,把地上的火焰浇灭。 二瑞赶紧喊道:“这是火油,快用沙子埋。” 在青泉湾,为了防火,除去旁边溪流和后面龙洞有水,江枝还备有沙堆。 救火知识也有培训过,二瑞小满经历过山火,对火有着阴影,江枝说过的话都牢牢记住。 油着火用沙,尤其是现在火还只在地上蔓延。 武阳和徐根庆赶紧去铲沙土掩埋。 火焰、死亡都刺激到了还在拼杀的两人,刚刚算是缠斗,此时成了真正的以命相搏。 强敌当前,小满两眼通红,手中长枪快捷如风,居然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越战越勇。 杜家护院只想杀了对方,再全身而退,刀法刚猛有力却捉襟见肘,应接不暇。 二瑞他们那边的火很快就控制住,三人都围过来想帮小满。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42节 可三人中除二瑞跟小满学了一点皮毛,武阳和徐根庆就只是普通人,眼见场上枪来刀往,根本就靠不到边。 场上双方力竭,杜家护院格挡间出了一个破绽,小满突然暴起,一枪刺在杜家护院的胸口。 杜家护院惨叫一声,向后退了几步,小满趁机向前冲去,用枪杆将对方撞倒在地。 杜家护院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小满用脚踩住他的胸口,将枪尖对着他的喉咙猛然刺去…… 杜家护院惊恐万分,千钧一发之际,手中大刀奋力向小满胸口掼出。 两人此时近在咫尺,求生的本能让这一刀又快又准。 小满枪法再熟练,对敌的经验还是不足,此时想要后退躲开已然来不及了,只能侧身避开要害处。 那一刀还是劈到身上,小满顿时脚下一松,手中长枪也失了准头,擦着对手的脖子扎在地上。 杜家护院死里逃生,捂着胸口就往山谷外面逃去。 两条小狗一直在旁边不停嘴的叫,此时见主人赢了,对方逃跑,立即边跑边叫的跟着追出去。 小满被刀砍伤,瞬间鲜血淋漓,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口,对武阳他们道:“那人受伤了,你们抓活的!” 他要问清楚后面是什么人要对自己下手。 武阳和徐根庆赶紧追向谷口,二瑞留下检查小满的伤。 刚才小满侧身挡刀,最后那一刀是劈到胸肋处,顿时皮开肉绽,豁出一条大口子。 只这一阵,小满就痛得冷汗涔涔。 二瑞看着小满身上的血不要钱似的流,一边手慌脚乱拿来干净的布巾包扎,一边急道:“我送你回村去,我娘在村里!” 小满指指外面:“小心那边还有人……”他感觉自己还能撑住,就担心后面还有人来,而且逃跑那人还需要抓住才行。 话音刚落,就听见又是一声闷响,还有狗子们受惊的惨叫。 马上徐根庆在高喊:“夹住了,夹住了!” 看来提前布置的兽夹将那人夹住了。 从山上带来三个兽夹,除在木桥上摆放一个之外,后面的栅栏边有一个,前面林里也有一个。 大虫他们之前开锁进来走正路没有踩上,这次逃跑时慌不择路穿林子就踩上了。 听到黑影里的惨叫声,武阳和徐根庆也不敢靠近。 生怕对方再摸出一个武器把自己伤了,两人两狗就这样远远站着。 那人没有谁管,现在小满受伤,需要赶紧送回村里。 小满的伤口在肋间,不敢背也不敢抱,三人拆了门板,丢下一死一伤的青泉湾药坊,抬着小满就往村里跑。 一进村,犬声此起彼伏,江枝也被叫起,很快赶到仓房来,入眼就是躺着的小满。 此时,小满半个身子都被血染红了! 江枝一看,脑袋顿时嗡的一声,小满这命还真是得替男主死,留在家乡一样逃不过。 旁边,原本伤了肩膀就连脚都没法动,哼哼唧唧已经躺一天的李老实急得上窜下跳的拿药拿布。 他的裤衩子自然是用不上,这里有村人送来的干净布巾。 江枝压住心里急躁,先检查小满的伤势。 第344章 小满受伤 在青泉湾时,二瑞就用布压着伤口止血,起了一些作用。 现在小满没有气紧胸痛,按压伤口周围,也没有疼痛加剧。 江枝大大松一口气,小满是侧身挡刀,所以伤口大,流血多,没有伤到内脏。 而且凭外表观察没有发现肋骨断开错位,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再打开包扎的布巾,巴掌长的伤口暴露出来,翻转的皮肉就像张开的嘴巴,原本滴滴哒哒的鲜血也一下就冒出来。 哪怕没有伤到脏器,就这血流量也坚持不了多久,翻开的皮肉需要马上缝合止血,还需要消毒。 江枝问李老实:“我的酒精呢?” 在蒸馏精华露时,江枝把酒水也蒸馏过一次。 李老实赶紧把酒精从他的房间里找出来。 江枝瞪他:“这是应该放仓房的,怎么到你房间里?” 李老实扭扭捏捏:“怕人偷,我就放到自己房里了!” 他原本是想偷喝的,可这“酒精”太烈,喝一口就像被火烧着一样,不敢再动。 此时,田贵几人在得知青泉湾那边也进了坏人,小满受伤严重时,急得不行。 一些人往青泉湾跑,去抓强盗,一些人去梨花镇报告宋里正和张军头。 之前张军头说村里只是口角纠纷不好处理,现在一死两伤,够摆上台面。 村里人都赶过来了,又聚在晾棚外观望着。 李老实一阵好言将人劝开。 刘氏和几个妇人帮忙把小满身上脱下来的血衣拿出去清洗,又生火煮鸡蛋熬米粥。 刘氏心疼得掉眼泪:“这孩子真是命苦啊!从小没有爹娘,现在好不容易长大,又遇到这些不是东西的坏人。” 田桃和桃儿娘是跟着江枝过来的。 田桃儿看着差点成血人的小满,强忍着眼泪没有哭出来,只管低着头帮师傅煮针线。 桃儿娘拿着血衣,已经哭得止不住。 她跟田贵一直就喜欢小满,这几个月来更是当女婿看待,看着孩子受苦,恨不得自己替他承受。 此时听到刘氏说小满命苦,忍不住也道:“年少吃苦不怕,以后娶了好媳妇,就多些照顾他的人。” 刘氏点头:“我也这样说,年前我想把我娘家侄儿媳妇的妹子搭一个媒,小满说还不想成亲,没想的遇到这种事。” 桃儿娘心里一紧:“你去年就跟小满说过亲了?” 刘氏毫无察觉道:“小满是个好的,这样踏实能干的谁嫁了都好! 唉,去年要是成亲了,现在身边也有个端茶倒水的人。” 屋里,二瑞掌灯,田桃儿在帮忙递针剪线打下手。 巧云也想来做事。 可她嗅觉敏感,平时在山上调香很好用,现在可闻不得这些血腥味。 而且一看见这样多的血就干呕,江枝怕万一晕血更添麻烦,赶紧让她离开。 毕竟这种血淋淋的场面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承受的。 田桃年纪小,反而镇定很多,她也是亲眼看过自家亲娘生小四,那惊心动魄的场面。 现在看见小满的血,除去脸色发白,其他并无异常。 撇开众人,江枝把针线煮过,从赶鸭子上架当过妇产科医生后,又开始当外科医生。 好在是外伤,方便拆线,而不是必须用需要组织吸收的羊肠线。 缝得不好也无妨,小满一个男孩子会不在乎……江枝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事情匆忙,没有能止疼的麻药,只能生缝。 其实这时候的小满已经是半昏迷状态,疼痛对他来说感受不到。 还是先止血要紧。 随着一针一针缝合,昏迷的小满还是疼得直接醒过来,再咬牙坚持。 田桃给他拿了帕子咬在口中,再细心替小满擦去额上疼出来的汗水。 长长的一共缝了十几针,还缝得歪歪扭扭。 这显然是不符合外科医生的要求,以后也会留下一道不美观的伤疤,但伤口没有再冒血就算成功了。 缝过针,为了保险江枝又上了药,然后再包扎固定。 剩下的就是护理,拆线,换药,只要不感染发烧,这一关才算真正的熬过去。 小满的安置稍微有点麻烦。 现在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回山的,伤得这样重,不能随便搬动,而且万一需要再请郎中还得去镇上。 江枝就准备让小满跟李老实这里住着,再去别家煮饭。 她觉得还是需要赶紧修房子! 以前随便在村里住一两晚还不觉得什么,所以让别人先修,自己推迟一年也不怕。 现在遇上小满这事,才感觉急需建房,还是自己的房子方便。 看来这事一过,不管夏天雨大雨小,这房都得马上修。 江枝这里还没有定好,桃儿娘已经拉着她到旁边说:“江村长,就让小满住我家去,我家房子宽,小泉一人就住一间屋子。 我平时又在家带孩子,正好管着小满吃喝!” 去年集体村里修房,谁家都不想吃亏,不拘房型,默契都是十间八间的,想让谁腾一间空房很容易。 桃儿娘这样说的确合适,可江枝知道,桃儿娘生的小四还不到一周岁。 带一个吃奶的孩子,家里养着鸡兔牛,她的事也不少,每天忙忙碌碌的。 再让她照顾一个伤患更累。 再说小满现在就住田家去,是不是有点不方便? 还不等江枝把这话说出来,桃儿娘又道:“这孩子没娘,我就把他当自己孩子养,你放心吧,一定能照顾好,这事我不提,田贵也要让我来送饭菜的。” 是的,田贵肯定会让家里人给小满送饭。 虽然跑腿的是小泉或者小溪两个孩子,最终还是桃儿娘在操心。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43节 既然这样,江枝也没话说了,能让丈母娘多费心吧! 只是等天亮在上山报信时,需要跟小满爷和春凤说一声,他们要下山来就把吃的东西带上。 既然说好这样做,江枝就让二瑞几人过来,把喝了一碗米粥睡过去的小满抬到田家去。 这里刚收拾好,张军头就来了,不过在来村里之前,他已经到青泉湾看过。 张军头告诉江枝,在青泉湾行凶者都死了,不是一个,是两个。 当晚进湾的两个黑衣人全部死了。 试图点火的被二瑞三人直接用青杠棒打死,而逃跑的那人被兽夹夹断腿,再加上枪尖扎破胸口。 田贵他们到青泉湾时也看见了他,但担心还要伤人,又有张军头说先围住别动手,于是就没有人过去查看。 等到张军头带人过去,早已经流血过多一命呜呼。 听到一个活口都没有留,江枝觉得有点可惜。 不过也仅此而已,反正这事跟徐小兰脱不了干系。 现在她最担心的还是小满爷奶听到小满受伤的消息,会不会被气倒! 就在天色刚刚放亮时,二瑞跟李老实拉着老骡子赶往山上去了。 第345章 佩奇受委屈了 二瑞和李老实一路上山,走得匆匆忙忙。 平时李老实爱说爱笑,遇到这种情况,免不了说几句自己带伤还要爬山的抱怨话。 可今天小满受伤,他也没心情装疯卖傻,只想接下来怎么办。 其实大家都不是第一次见死人,早已经不怕了。 兵乱时李老实还曾经带着流民闯山,眼睁睁看着一群人被砍下脑袋。 可那时候是被逼无奈,现在的日子不同了。 人一旦有了软肋,也有了盔甲,梭边边的人也能在关键时刻顶上去,他不想现在生活被打乱。 二瑞更是心不在焉,没有想自己亲手打死一个人,反而满脑子怎么跟小满家里开口,说小满是代替自己和小天受伤,现在还悬着一线。 此时天刚亮,山林中浓雾弥漫,晨间鸟鸣幽长。 除去两人登山的喘息声,就只有老骡子踢着石子滚落的沙沙声,没有察觉到半点异样。 刚行半程,突然一个黑影从雾气里窜出来,对着这边急奔。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把两人吓了一跳,就连老骡子都惊得脚下乱踏,险些没有拉住。 抬眼看去,却是野猪佩奇,浑身树叶满是露水,还有几条暗红伤口,只是裹着泥土看不出轻重。 一看就知道又是在外面过夜,而且还跟其他野猪打过架才回来。 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长大的佩奇没少在外面打架,带伤挂彩是常事。 一跑到二瑞身边,佩奇就使劲拱他的手围着打转,甩着小尾巴寻安慰。 换成平时见佩奇这样狼狈,二瑞可能还要去哄哄它。 可才经过一夜打斗担惊受怕,还牵挂着小满伤情,现在的二瑞早已经精疲力尽,哪里有心情去哄一头猪。 见到佩奇还在调皮吓人,忍不住抬脚踹在野猪身上:“走开,我没空跟你玩!” 这只是平时打闹时习惯动作,野猪却瞬间呆住,站在原地不动,像是生气等人来哄。 可二瑞头也不回的继续回家。 李老实摇摇头,对调皮捣蛋的佩奇道:“今天我们没空管你,自个玩去吧!别烦人,要招打!”说完他也走了! 见两人都走了,佩奇气得直哼哼。 低头使劲在地上拱起一大蓬土,扬得到处都是,又对着旁边的矮树发泄愤怒,把树叶撞得七零八落这才停下。 它也不回家去,转身就钻进旁边林子,消失在茫茫雾气当中。 此时山上一家人已经起床,各自在忙活着。 公鸡拍打着翅膀站在树枝引颈高歌,下面一群母鸡在咯咯唱个不停。 妮妮还在睡觉,狗子熊小妹很无聊,独自趴在地上卖力啃木棒玩。 饥饿的猪在圈里扯着嗓子叫喊,把圈栏敲得“邦邦”响,催促主人赶紧来喂自己。 早上是最忙的,大柱和春凤忙得团团转。 小满奶已经生火煮饭,袅袅炊烟混着浓淡白雾,天地混沌不开。 这平淡无奇的场景,本是二瑞早已经习惯的农家生活。 可此时入眼,他仿佛又从地狱爬回来,心情瞬间感觉到平和安静。 老骡子比人先到家,惯例是先到院里转一圈,再走到自己的食槽边找吃。 院里扫地的小满爷诧异,脸色也严肃起来。 老骡子回来得太早了! 二瑞一家都在村里,不应该这样早就回来,难道是村里出了什么事? 他顾不得给老骡子添料,急步就往路口走。 肯定是出事了! 路口上,二瑞突然看见迎过来的小满爷,一时间张口结舌。 就在这时,旁边李老实一见到小满爷,都不等二瑞开口说话,先就扑通一声跪下,带着哭腔喊:“老爷子!你差点就看不见我了!” 此时他还吊着膀子,一头的乱发,论狼狈样,比起半道拦路的佩奇不差上下。 小满爷原本想到是村里出事,没想的只是李老实跟人斗嘴那一场。 他提起来的心又放下去:“老实,你这是在干啥?听说你昨天被人扎了,伤得严重不?” 李老实此时的伤口“好像”又重了,垮着膀子硬撑:“老爷子,我这不重,就只是被扎了一个口子!” “哦,有伤还是该养着,你这上来干啥?” 小满爷听到不重,可见他挣扎几下都起不来,忙过来扶他。 二瑞感觉到李老实在背后戳自己,知道他是有话单独跟小满爷讲,心里顿时大大松一口气,赶紧道:“我先找大柱哥去!” 小满的事还是先告诉大柱哥和春凤嫂子。 在鸡棚边,二瑞找到正拌鸡食的徐大柱,把山下发生的事三言两语就说了。 最后又道:“现在小满已经送到田家去,先由田家人照顾着,我娘也在村里。小满只要拆了线不发烧就没事了!” 听到小满受伤严重,徐大柱手中鸡食也不拌了,一叠声的喊春凤:“春凤,快,抓鸡,捡最肥的那几只抓,还有鸡蛋……” 春凤正在鸡窝边用篮子捡昨天下的鸡蛋,闻声急步过来,一看见二瑞就问:“真出事了?” 她们在山上待着,知道有人会对婶子一家不利,这一天一夜提着心,就连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这时候看见二瑞,心放下一半,可听到抓鸡又紧张了。 徐大柱沉声道:“是小满受伤了,很重!” “啊!”春凤大惊失色,手中的篮子差点丢了。 她是大嫂,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小叔子在家里的份量。 两个老人口中对小满嫌弃得紧,心里就是命根子。 不是说要靠小满养活,而是这一家老小指望着他撑起门户。 有什么事大柱和自己不方便出头露面,需要小满办。 就是等以后妮妮成家,身边有一个亲叔叔照护,她也无人敢欺。 “春凤,你先绑几只鸡,还有蛋,菌子,小满最喜欢的烟熏兔都收拾出来,一会去村里,我回去看爷奶,别把他们急着了!”徐大柱说完,撑着小凳子就一步一步往回“走”。 二瑞一把将他背起:“大柱哥,我背你过去!” 换成平时,大柱是不要人背自己的,此时他点头趴到二瑞背上:“好,我们赶快回去!爷还好说,我就担心奶奶受不了!” 此时屋里,正如大柱所担心的。 李老实把话说得委婉,那边小满爷已经得知青泉湾遇贼,小满受伤也还平静。 偏偏小满奶刚走出灶间,听到一句“我走时小满还没有醒……”顿时就脸色苍白,瘫坐在地。 第346章 坚强的老人 人生最怕白头送黑发。 小满奶膝下本就子嗣单薄,已经亲手送走儿子儿媳,又遇大孙子摔伤,现在再听到小孙子受伤昏迷,她瞬间就承受不了。 李老实和小满爷赶紧将她扶起,好在大柱已经赶到,他还在二瑞背上就大喊道:“奶,小满没事,还等你熬鸡汤给他补,春凤已经在抓鸡了!” 二瑞也道:“别急别急,小满是累着睡着的,我娘一直在旁边守着,镇上郎中也请了。” 李老实知道是自己一惊一乍演过头,那一句话被小满奶听岔了,也忙一通解释。 终于,小满奶听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满在青泉湾被人误认成小天了! 她忍不住就跳脚骂道:“放屁,我亲自给小满剪的脐带,我一手养大的孩子,差点被人害了!” 那黑衣人跟小满动手时说“十八年前就该死”,当时二瑞和徐根庆他们在旁边也是听着的。 小满是村里土生土长本家人,大家都记得小满娘怀孕生子的事,怎么会冒出来一个十八年前就该死。 十八年前小满还在他娘肚子里。 对方是专门过来杀人的,而且认定小满下手。 若不是小满这两年多勤学苦练,身体也养得结实,还真就难逃一死。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44节 最后那两个闯进青泉湾药坊的人都死了,但小满还是受了伤,血流太多,吃过饭就睡觉,李老实上山时还没醒。 小满爷和小满奶本来一直担着心,可提起放下几次,已经被李老实弄得酝酿不起情绪来。 这时候知道小满受伤,伤口已经被二瑞娘处理过,而且送到田家精心照顾,丢命的可能性不大,也能平静了。 担心归担心,小满奶缓过神,也一下就振作起来。 经历过太多苦难的老人,有常人难想象的坚强。 小满奶不怕苦,不怕累,只要有希望就有动力。 现在小满能活着,哪怕伤了残了,自己一样能养活。 “春凤,抓鸡,把那几只下蛋的肥鸡抓了!” 缓过劲来的小满奶开始风风火火的抓鸡,她要下山看孙子去。 屋里,李老实和二瑞把所有事情都给小满爷交代清楚。 二瑞道:“我娘说,这事她会给小满找到指使行凶的人,只是不能急在这一时,还得等小满养好伤,能放心离床才行。” 小满是在自家药坊出事,娘也说过把小满当自家人,这事肯定不会随便过去。 他只担心小满爷要马上去城里找兰小姑。 小满爷眉头紧皱,说不心疼自己孙子是假的,但他也无法要求马上出去找人报仇。 自家没一个能上阵干仗的,要是自己一把老骨头硬去城里,也是在逼二瑞娘。 现在二瑞给了解释,他自然要答应:“是,还得麻烦你娘多费心!不过到时候我要亲自去问她!” 二瑞道:“叔爷,你就放心吧,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 要下山看孙子,小满奶在山上收拾了一大堆东西。 衣服没有带,小满现在住在青泉湾,衣服也都在那里,田贵会去帮忙取。 春凤和小满奶抓了几只鸡,还有几十个蛋,另外就是几只烟熏兔。 二瑞用背篓装好,再绑到骡背上。 徐大柱行动不方便,就只能和春凤妮妮留下看家。 心里挂念着孙子,小满爷和小满奶收拾好东西着急忙慌的就要走。 大柱却有话要说:“爷奶,你们下山别着急回来,就在村里多住几天,多陪陪小满。” 春凤拿出五两银子:“爷、奶,你们若是见田家姑娘好,再问问小满的意见,他们两人同意的话,就把这婚事给定下来!” “要是觉得不合适,这钱也是人家照顾小满的费用。” 小满住在田家,借这个机会小满奶也能看看这个孙媳妇好不好。 要是好,就把婚事挑明定下来,有这层关系在,人家姑娘好照顾,以后也不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要是不好,那就是花钱请人在照顾,以后小满再相亲也不得罪人。 春凤是大嫂,也是这家的当家人,想得也宽。 她现在对田桃这个妯娌不了解,只听江婶子说不错,爷爷也说田家父母的人品不错。 虽然相信婶子和爷爷的眼光,田家人品行都不错。 但以后是要成一家人的,过的是鸡毛蒜皮的日子,光靠人品还不够。 还是奶奶亲自去看才能知道脾气性格。 小满爷和小满奶也是一时急迷糊了,听春凤这样一提醒,才反应过来,点头道:“你说得对,是要把小满的事说个明白。” 从二月时田家主动提了婚事,虽然才过去三个多月,小满和田桃却是天天相处的,脾气性格究竟好不好也该知道了! 从兵乱起,时隔两年多小满奶才第一次下山来。 当初上山时慌张逃命,这时候一样的慌乱不安。 虽然山路已经修过,可崎岖不平,两个老人走得很慢,一路上连骡背都不敢骑,生怕被晃下山去。 就这样走走停停,一直挨到中午,李老实和二瑞才终于把小满的爷奶带下山。 此时村里已经恢复正常,该下地的人下地,该干活的在干活。 江枝把小满送去田家后,就让徐根宝和王小菊去镇上买来四套被褥枕席,还有两张木床。 两套是小满在田家用。 田家的房子有多的,随便收拾就能腾出来。 床也好办,几根木头一个竹蔑芭,再铺一捆草就能搭一张床。 被褥席子单子却没有多的,而且粘血带药的容易脏,自己准备好了换洗方便。 其余的是自己用。 她已经跟王小菊商量好了,要租她两间房子,等自己的房修好再搬走。 王小菊的房子也空。 家里只有她夫妻俩带一个孩子,一但出门弹棉花,房子就锁着。 刘氏每天还要专门过来打开通通风,现在江枝要租两间房自然没问题。 买现成的东西很快,等到小满爷奶到村里时,床已经买回来,巧云也铺整好了。 一见到小满爷,巧云就道:“叔爷,奶,我娘这时候在驿站跟宋亭长和张巡检他们说话。 她说要是你们到了,想歇就在这歇一会。若要想看小满,我就带你们过去。” 这时候恰巧江枝有事走开,巧云就来跑腿。 小满爷奶下山来已经很累,可不见到孙子平安,两人也坐不住,坚持先去田家。 于是,巧云抱上小彩霞,就带着他们往田家去了。 第347章 查案 问猪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瓢冷水浇猪头! 二瑞一行人从山路走过,无人发现在不远处的山崖上,早上被一脚踹开的佩奇正无聊的拱土。 抬眼看着下方走过的背影,大野猪的鼻端上下翘着,发出不满的哼唧。 等人走得不见影子也听不到声音,大野猪这才转身,悄无声息穿过几片山林,重新出现在另外一个山头的崖边。 在这里,有一条被野草完全覆盖的小路,是昔日采菇人曾经走过的。 不过此时那些野草断裂,地面凌乱不堪。 新鲜的土石翻起,露出下面一片片已经浸入草根,色泽暗黑的血迹。 大野猪在地上的血迹处嗅了嗅,把一柄断刀拱进草里,又探头往崖下乱石里看看,再次无声无息钻进林子。 野猪会经常洗泥澡,做皮肤护理,今天的佩奇也要做。 它受伤了,没有人上药,野生动物的习性告诉它,松脂和泥壳可以保护身上的伤口,不会引来山林里吸血的虫子叮咬。 野猪走了,山风吹动几根断掉枯萎的草茎,落在地上的血迹处。 相信过不了多久,只需要雨水一淋,这些血迹也就消失不见,草叶重新生长,一切又将被大自然恢复成最初的样子,无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当然也只是无“人”知道,因为还有一头野猪知道。 驿站里,江枝几人也在讨论这个问题。 “老宋!”张军头敲着桌子,对已经任亭长小半年的老宋秀才大声道: “我昨日就让你将镇上的外来人口查一下,你是怎么办的事?现在出了这样大的篓子,你该当何罪?” 宋俊衡从里正爬上亭长一职,职位上涨,脾气倒见小,也平易近人起来。 此时被张军头拍着桌子吼,他也不动怒,反而赔礼:“张巡检别生气,我认真查过,可这两日过节,各处走动的人多,家家都有亲戚来往,一时失误了。” 他这也是实话,这两日是端阳节,梨花镇上自然也有各处女婿们来去送礼。 江枝阴沉着脸:“老宋,你一句失误,差点就让匪徒火烧药坊,章县令还等着我半年交税。 这一停工,我伤人伤钱,损失惨重,至少要年底才能补上缺口,税金这一块是给不起了,还希望你自己看怎么办。” 自己正想赖账,这就有理由来了! 面对江枝这个牙尖嘴利的泼妇,老宋也没有形象可保留,呲牙瞪眼道:“那你想怎么办?” 江枝瞪回去:“你要亲自书写一份证明,跟章县令解释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停工不是我的错!还要把这盗贼的来历上报官府追查清楚!” 张军头也感觉头疼:“老宋,刚才你说这歹徒是在镇上勾结几个闲汉,现在找到一个,还有三人此时在何处?” 青泉湾中,两个匪徒都死了,没有留下活口问话。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小小梨花镇,也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地,自然有各种小团体。 青泉湾要建药坊的事,老宋早跟镇上那些“大哥”打过招呼,要他们管好自己的人,所以无人来骚扰,没想还是出事。 于是立即找了镇上的几个帮头老大来认尸。 跟小满动手那个人谁也不认识,但想纵火而被乱棒打死的却被人认出来。 此人外号叫“大虫””,实际姓毛,真实姓名不清楚。 没有妻儿,平时在镇上帮人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比如说来徐家村帮王小菊“搬家”。 其中一个帮头透露,大虫说找到一个好事能挣笔大钱,还有三个也不差,同着能小发一笔,现在那三个人还没有看见影子! 江枝心里着急,跟小满动手之人已经确信来自兰小姑,可剩下三人此时在什么地方? 不在青泉湾! 不在村里! 这些人会不会去了山上? 毕竟自己跟二瑞能住的就这三个地方。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45节 唉,还是该把小满爷一家都接下山来。 现在二瑞和李老实上山还没有回来,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心里挂念山上坐立不安,她却走不开。 此事还需要老宋写下公文递交官府查办。 有镇上递交的一纸公文,可比自己以后用嘴巴讲一百遍管用,等官府找到徐小姑和她的帮凶。 以后聂繁天回来,才知道想杀他的人是谁,才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他的苦难来自何处。 替亲娘报仇,就能明白原身不仅养他一场,还是救他小命的恩人,也不让小满白挨这一刀。 江枝能往山上猜,老宋却不能想到那么远,被张军头逼问,他只能道:“我天没亮就已经在派人四下寻找,一旦得知消息就立即告知,现在只能等。” 张军头又开始拍桌子:“只等能等到什么时候?最多三日,三日没有消息,我就要进镇剿匪!” 他是巡检,做的是剿匪和道路纠察,不管这些民事案件,要他插手,那就是这里有匪。 老宋嘴角疯狂抽动:自己才任半年亭长就整出匪患,那就别当了。 他立即对张军头连连保证:“两天之内必定有消息。另外青泉湾药坊一案今天就报知县衙,请县衙追查那个主犯来历。” 这边的事还没完,江枝就听到去山上接人的二瑞和李老实回来,小满爷他们也去了田家。 得到这个消息,她心里顿时一松,山上没有出事就好,至于那三个人……实在找不到也没办法,只是大家以后出门需要小心。 况且山上有佩奇,那样大的野猪还是有威慑力的,尤其是有“野猪精”的传说。 自从两年前,那对想上山白吃白喝的耀祖父子被佩奇扒了衣服,徐家村就有一个传言,说山上有“野猪精”,还是会扒人衣服的那种。 再加上村里人上山捡蘑菇、青冈子时,偶尔也会看见一头野猪在山林间健步飞奔。 这野猪不近人,也不怕人,总是神出鬼没,有时候身上还有几朵花,很难不让人想到山精妖怪。 徐根生就问过几次李老实,江婶子她们住山上,有没有遇到过野猪精? 李老实一脸神秘,只说“不可说!既然是野猪精,肯定不能随便拿在嘴上说,这是对精怪的不尊重,万一被它知道了,会报复的。” 有他这半真半假的说法,有“野猪精”的说法就被坐实了。 人们也有意避着会遇到野猪精的地方,不往那些远处高处的山林子去。 第348章 无事忙的佩奇 野猪精现在还真的是精了。 现在圈里的小母猪已经怀崽,佩奇不再当痴汉,重新恢复它清高独身浪荡子的行为。 白天不是在自己的小木屋里闷头睡大觉,就是在外面闲逛。 公鸡们不打架,它都根本不到猪圈这边来看一眼。 可是经常会趁着春凤不注意,身轻如燕的跃过半人高圈栏,把母猪食槽没有吃完的残渣舔得水洗一样干净再溜走。 等到春凤来喂猪,就会发现食槽空了。 担心小母猪怀孕后食量增加会饿着,就会又加量,还一天比一天多。 可无论她加多少,食槽次次都是水洗干净,小母猪依然早早就敲圈栏讨食。 直到有一天春凤打扫卫生时,看见轻松在圈栏内外飞来飞去的佩奇,这才知道它已经混到偷吃的地步,就对它严防死守。 每天佩奇有一大盆煮过的青菜米糠糊糊和青杠子,吃饱喝足就撵它出去,不许回来舔槽。 佩奇每天过得很无聊,别的野猪在忙忙碌碌寻食填肚子求生存。 它有吃有喝,只管每天在山林里闲逛找快乐,没想到还真让它找到一个大乐子。 晚上,那条无人问津的道路鬼鬼祟祟出现三个人,还见面就想用刀扎自己。 本来只打算将人吓回去的野猪精怒了,一场恶战把三人咬得皮开肉绽,然后全都撞下崖去,它也被刀划了几道口子。 若是二瑞他们当时细心看,自然能辨出刀伤和以前野猪打架时的牙伤不同。 可在慌乱之时,无人留心这些小细节。 江枝此时在村里,就更不知道。 她在驿站跟老宋、张军头就这凶杀一事开过碰头会后,又赶紧去田家来看小满的情况,也要问问山上发生什么事了。 小满爷奶到田家时,小满睡了半天,已经清醒过去了,可流了太多血,人是蔫蔫的没精神。 看见爷奶到了,也是吃惊得很,想要坐起来伤口处却痛得厉害。 大家慌忙让他躺好别动。 此时小满爷奶看到小满,见人还好好活着,一颗心才终于放进肚里,顾不得休息立即就想杀鸡。 桃儿娘和田贵忙拦住:“小满他奶,我早上已经杀鸡炖了,小满刚喝上,你这就别杀,天热等吃完再弄,下山走累了先歇着。” 小满奶见田家真的已经把鸡炖在锅里,知道不是客气话。 她就让巧云帮忙把那几只鸡放到田家鸡圈里:“那行吧,这些先养着,这就辛苦你跟桃儿了。” 田桃扶她进屋坐:“奶奶,你歇着别动,要是我们做得不好的,你只管吩咐。” 小满奶依言坐下,环顾四周,见田家收拾得干净利落,桃儿虽然年纪小,也是做事体贴入微,她心里满意。 旁边一个不满周岁的小孩子正躺在草箩窝里睡觉,忍不住就家长里短的问起来。 小彩霞下月才两岁,长得白嫩嫩胖嘟嘟,十岁的田小溪见到这样的小娃娃稀罕得紧,立即找出自己的小布猴子给她玩。 旁边,田贵也跟小满爷说起自家当流民的原因。 两家人坐下开始闲话家常。 江枝到时,看见的就是这副温馨场景,之前在驿站还在担心的腥风血雨完全不存在。 难道那三个没有上山去,而是中途而废? 念头只在她脑中这样一转,就被否定,五十两银子足够人卖命。 现在的事还多,江枝忙了一夜,知道山上平安,小满又有亲人在旁边,她熬到现在终于是撑不住要退场休息,巧云带着孩子也跟着婆婆走了,留下小满爷奶在田家。 江枝暂时能休息,村里有人却没办法休息,徐根生急得团团转。 他的媳妇皮氏跟着大爷爷徐长明,还有堂伯堂叔和另外两个徐家人进城去找徐小姑,已经走了两天两夜还没有回来。 之前他还能稳坐着等消息,村里商量蚊香作坊时,还能开玩笑说这些人是在喝酒。 可看到青泉湾抬出去的死人,他坐不住了。 现在村里人都知道,那人去青泉湾其实是要杀小天,小满只是当了替死鬼。 人家都是要杀人的人,大爷爷皮氏他们就是喝酒,恐怕也是毒酒。 他想找江枝,可被巧云拦住。 自家婆婆和二瑞一晚上担惊受怕没吃没睡的,好不容易才躺下,再去城里找人,就是铁打的也扛不住。 巧云对徐根生道:“长明爷他们进城去找人,现在镇上和张巡检也在找人,你一起去,自然有官府章县令作主。” 这句话提醒了徐根生,他立即就去了镇上,找到宋亭长,说自家媳妇和家人去城里两天还没见人回来。 老宋正要到县衙去递公文,顺便就将他带上了。 村里乌泱泱、乱哄哄一天就这样过去。 第二天李老实和二瑞又去了一趟山上,见山上一切好好的,没有丢一只鸡,没有丢一棵葱。 天渐渐热起来,大野猪依然白天在它的小木屋里睡一整天的觉,等到傍晚吃饱喝足再出门晃悠去。 二瑞把当天还有三个人收钱要找麻烦,但人消失不见的事说了:“那三人没有回镇上,娘担心是冲着山上来的。 现在只有你们两个和孩子在山上,不如也进村住几天。” 春凤一听就摇头:“你带妮妮下山去吧,我跟大柱不走。 屋里住不得,我们就住到旁边林子里去,这样大的山想躲两个人很容易的,你让婶子别为我们担心。” 见这两个人真的不走,二瑞和李老实也不再勉强,于是带着妮妮下山,跟小彩霞在一起。 江枝本来打算让春凤夫妻俩回村住几天。 但想想满山的鸡猪,对农家人来说丢下牲口就等同丢自己的命,能猜到春凤和徐大柱会舍不得走,现在能带走妮妮也好。 第二天徐长明和徐根生他们都没有回来,江枝也没有去城里。 人活着总是自己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徐长明是活到老的人,带着几个人进城找事,自己就要承担失败的后果。 她这个村长不是千手观音,需要样样到位,还得负责村民事事如意。 于是,一边等老宋在城里追查的消息,一边组织人手搭建蚊香作坊的工棚。 药坊那边死了人,虽然尸体已经抬走,场地还是需要冷处理几天,暂时不能开工。 而且小满还躺着没有度过危险期,自己也不能离开村子,这时间不能浪费了,先把这边建起来。 于是,村人一边讨论着凶徒杀人的残暴,一边讨论着未来可期的生活,又开始新一轮的基建。 第349章 一无所获的徐长明 蚊香作坊没有修在官道这边,而是修在隔着田地的山脚下,那里距离各家有五百米距离。 不近,而且还是一尺宽的田坎路,要是下雨来回显然不够方便。 但这是村人集体要求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需要保密! 这可是村里大家的东西,守护也得大家都用心。 靠着官道太近,万一有腿快的溜达着进来,一不留神就看见了,现在隔着地,谁也别想偷窥。 江枝觉得也行,蚊香作坊离居民区远一点,也避免灰尘太大扰民。 这几天村里人手被抽调得七零八落的,留下的没几个青壮。 好在搭棚子不用大料,二瑞和徐根庆,还有田贵、徐根有几人,再带上一群女人孩子就开始动工。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46节 就在旁边山林砍树,各家共筹来稻草。 挖土铺出地基,垒出半截墙,上面是木条,镂空方便通风。 揉泥的石台,做挤条用的打孔竹筒,成排晾架,晾棚。 只用两天,一个占地面积两百平米的作坊就出来了。 里面有十个操作台,压蚊香盘是需要至少三人合作的,若是想做得更快,还能添加人。 能保证三十个人同时上工,每天村里人轮流过来做几个时辰,不误庄稼活,也能挣钱。 这挣钱的事是大人孩子都急着想做的。 在作坊修好的第三天,二瑞和巧云才教会大家怎么和药泥,怎么压盘晾干,立即就开始了生产。 全部都是生手,搅拌草粉和炭粉什么的状况百出,不是干就是稀,要不然就散盘。 好在这蚊香粉可以无限次返工,多做几次就好。 这边忙得不可开交,江枝也终于等回来徐长明他们一行人,还有官府对行凶主犯的追查。 依然借用驿站的议事堂,宋亭长拿着一纸回签:“那行凶之人的身份目前没有查到,现在户籍混乱,有人尚是黑户,不过县衙已经登记在册,继续查访。 你之前说的那户杜姓人家我们也过去看过,那户人家的确是姓杜,夫人却不是你徐家村人,也不知道什么小天,跟这事无关!” 江枝都听愣了,到青泉湾行凶的人查不到,这还是有原因的,不可能连徐小兰一个大活人都查不到:“你说那户人家姓杜,夫人怎么又不是徐家的?” 宋亭长抖抖衣袍,一脸严肃道:“章县令让衙役传了那户人家上堂过问,还去宅里搜查过,没有你说那夫人。 若你不相信,大可问你村里的徐长明,他在县城里待了几天,应该比谁都清楚!” “至于你是药坊税金的事,章县令说可以推迟到秋收时一并交付。” 梨花镇出了人命案,若只是寻常打斗,他这个亭长就可以慢慢处理,然后上报即可。 可这药坊连章县令都知道,他这几天也是白天晚上都在奔走,到头来啥也没有得到,还被章县令斥责:办事不力! 谁愿意过个节都不安生,他的女儿女婿也回娘家来,自己还没空团聚。 江枝料到徐长明要吃瘪。 没想的是,那“上门女婿”会如此滑头。 没有徐姓夫人,连家都挪了窝,来一个“查无此人”,看样子这事要办成无头公案了。 当然,这法子能应付的只是循规蹈矩的官府,遇上开挂男主……哼哼! 江枝也佩服徐小兰。 对生她养她的娘家一通糟蹋就丢下几十年不管,冒一个头惹出事来,又可以继续潜水。 江枝这时候也没有考虑好具体对策,还需要问徐长明一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知道下一步怎么办。 人跟人斗真难,她情愿去挖两亩地,也不愿意跟这些坏人纠缠不清,多考虑三秒就要死一大堆脑细胞。 回到村里,江枝还没有去找徐长明,就看见早等着自己的皮氏。 皮氏是跟着徐长明一起去找人的。 平川县城里的饭就是养人,才三四天不见,皮氏的脸就长胖了,只是这胖有些不对劲,看着像是肿! 不等江枝开口问,皮氏就捂着脸嚎啕大哭:“江婶子,我……我不该贪心去城里的!” 这是在王小菊的房子,刘氏和王小菊已经听过一次,现在陪着在旁边安慰。 见皮氏哭得伤心话也说不明白,王小菊就主动代言:“江婶子,这次长明爷他们找到那杜家……” 王小菊说着,刘氏在旁边补充,江枝很快就弄明白事情的全部经过。 在那个凶徒进村冒充认亲后,徐长明跟村人说要找到徐小兰,于是当天就带着皮氏几人冒雨赶去城里。 雨中路不好走,进城后天已经黑了,几个人浑身泥泞,饥渴难忍,徐长明不等休息,立即催着皮氏带路去找杜家。 平川县城街道对徐家几个人来说并不陌生。 他们在徐家村活了几十年,每年也是要进城走几次的,尤其是每个冬天走街串巷的卖青杠炭,那些大户人家的住宅大概在哪里也知道。 杜家在青柳巷,几人一合计就直奔过来。 皮氏到了青柳巷,很快指着一扇大门道:“大爷爷,这就是上次江婶子带我们来的杜家。” 徐长明对自己的两个儿子一挥手:“你们两个去敲门,小兰也是你们的妹妹。” 徐长明的两个儿子是本分人,平时也是老爹当家的时候多,这时候听到认亲,立即就上前敲门。 敲了很久门房才打开,开口问来者何人,。 徐长明刚报上家门:“我是你家夫人的娘家……” “砰!”大门在徐长明面前合上,差点碰扁他的鼻子。 徐长明又惊又怒,抬脚对着大门踹去:“开门,我可是你夫人的娘家叔伯,你们快开门!” 他把门踢得“咚咚”响。 这一次,直到宵禁的锣声响起,杜家大门都没有打开。 徐长明一行人又累又饿,可也不敢再敲门。 宵禁后不许人停留在外面,否则就要关到牢里。 徐长明可不想进牢,就让皮氏带路,要去之前江枝找到的第一个院子:“我们也到那个废院住一晚,明天早上在过来,反正现在天已经暖和,随便凑合过一夜就是。” 江氏几个女人都可以在废院过夜,自己也能,不用住客栈花钱。 于是,几个人又急忙忙去王小菊弹棉花的废弃小院。 这一次他们的运气不错,院子还在,就连门都没有关,之前被江枝砸锁留下的痕迹还在。 可推开虚掩的院门,最先进去的人立即捂着鼻子跑出来:“里面都是啥玩意,你们还敢在里面住?” 此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借着月光,其余人走到门边探头一看,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里面摆放着几口棺材,棺材前烛火微闪,居然在停灵! 第350章 狡猾的杜老爷 听到王小菊压着尖细嗓子说出“棺材”二字,江枝都听得毛骨悚然,心里又感觉诧异:“怎么回事,什么棺材?” “唉,那地方是别人家的,说是老宅,老人过世就送回老宅来停灵。”刘氏在旁边搓着手臂道。 她的汗毛也立起来了,想想自己还在那样的老宅里住一晚,心顿时后怕不已。 江枝不相信:“你们没有找周围人打听?”当时自己是找人打听来的消息才找到徐小兰。 皮氏道:“我们当然问过了,可别人都说那里就是人家老宅。 送回来的也不是尸体,是之前流民死在外面的人,如今送回骨头需要下葬。 我们还找那个话多的妇人,可满街都找不到,没人知道她去哪了!” 剧情改了? 江枝陷入沉思:这是杜老爷的手笔,还是连载文的原因? 作者是天,自己的世界自然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只要合乎逻辑。 还是因为涉及男主身世? 亲人祭天法力无边,谁帮他,得他一点好处谁倒霉。 自己只是打一顿徐小姑,拿了五十两封口银子回来,就带来一场祸事。 龙傲天男主的世界自成一派规则,属于他的东西旁人别碰,包括仇人,要不然会影响他装逼! 自己现在要是清理干净了,男主以后回来没打脸显示愤怒的素材? 江枝这边在胡乱琢磨,皮氏和王小菊还在继续说这几天发生的事。 皮氏他们去城里的第一天日子不好过,像是在杜家的大门口吃了闭门羹,然后又被那个停灵的院子吓到。 宵禁后不敢乱走,最后还是在巷角躲着坐了一晚,把那一条街的蚊子都喂饱了。 幸好才是端阳节,晚上蚊子不算多,就是半夜时下雨,把几人淋得贴着墙站到天亮。 天亮后,精疲力尽的几人简单吃了些早食就又去了青柳巷杜家。 这一次还算成功,门房开了,还请他们进院,也见到主人杜老爷。 说到这,皮氏疑惑道:“婶子,里面变了,不光是门房换了人,院子里面也不是最初的样,我拉垮掉的花架不在了,换成一堵花墙,上面摆满花。” 她跟两个浆洗妇对战时,手中没有武器就扯翻竹制花架,王小菊还砸了好些花罐,现在那里是一堵花墙,扯不了! 在前院的明堂,皮氏见到了宅子主人,是个四十左右,风度翩翩的男人。 此人的确姓杜,但他说自己早就丧妻,家里并没有妻子。 说起来,徐小姑究竟嫁的是何人,徐家村的人一个也没有见过,徐长明同样如此。 此时杜老爷开口就说不知道什么徐家村,不认识什么徐小兰,更不是徐家女婿。 只说他们是认错人,记错事,一推三千里,皮氏等人真是半点证据都没有。 不过这个杜老爷脾气非常好,就连被人误认也是和和气气的,不仅让人端了茶水来,还询问失踪了什么人,要找什么人,需不需要帮忙报官? 可又说经过一场乱,官府衙门被乱兵流民搜过,户籍资料很多已经损坏。 若要想找人找事,找官府还不如他们这样人脉广的人,杜老爷说自己手中有几支商队, 这一些话听得徐家村人心里忐忑不安,更不敢怀疑对方。 于是徐长明就从徐小姑十八年前送回来一个孩子说起。 说那孩子在乡下如何辛苦,村里人如何照顾着长大,一直说到小天两年前随村人逃乱,不愿回乡,已经在渝州府入了新军至今生死不知。 那杜老爷听到“入伍生死不知”,面上虽然神情不变,可眼睛里却露出一丝意外。 徐长明继续说到江枝来找小姑子得到伍十两银子,后来有人冒充亲戚进村生事…… 杜老爷眉头微蹙道:“你们莫不是遇到狐仙了。 我这房子就只有几个下人在这住着,可没有什么姓徐的夫人,更不知道徐家村。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47节 若我是你家姑爷,你们可有人证物证,可有三媒六聘? 如今平川县官清民安,你们不能随便拉人认亲的! 还有你们之前说的小院停灵又是怎么回事?那处跟我可没有关系!” 于是,进院只喝完一盏茶,徐家一群人就被人客客气气的请出来。 站在紧闭的大门外,徐家寻亲队所有人都没有了主意。 徐长明盯着皮氏:“根生媳妇,这里只有你来过,究竟是不是,总得说一句话。” 皮氏也急,宅子格局没变,但里面的摆设变了,人也没一个面熟的:“大爷爷,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天天吃白食的啊!那么大的活人就没有看到,你们上次怎么去的,这次也怎么弄!” 徐长明气得吹胡子瞪眼,若皮氏不是自己的侄孙媳妇,他就要用拐杖打了。 皮氏还真没招,当时江婶子带着自己几个打上门来,也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几人在外面一通闹,然后毫不费劲就见到徐小兰。 自己只管掐架,没有费过心思脑子,这时候要找个人,还真是为难。 皮氏并不是个机灵人,她心里一急,直接道:“大爷爷就学江婶子的方法吧……打上门去,江婶子是在后院找到人的。” 打…… 徐长明看看紧闭的大门,还有门口站着几个腿长手长的护院,心里突突了两下:自己这把老骨头去跟人打,恐怕还没打进去,就得横着丢出来! 他看看自己身边的儿子和族人,打架这话还是说不出来:“我们就在这等……徐小兰总要出来的。” 徐长明选择的居然是耍赖! 王小菊和皮氏你说罢我再说,两人终于说到这里,江枝也感觉意外了:“你们就在青柳巷等了这几天,没有找其他地方问?” 皮氏摸着自己浮肿的脸,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婶子,你别提我们有多狼狈了,我当天就找向差爷,请他帮忙问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向差爷也帮忙打听过,说那人的确姓杜,是一个商家!” “不过那宅子是租的,刚刚已经退租。” 完美! 江枝都快替那“女婿”鼓掌了,做事真是滴水不漏,不留一点把柄。 这样有头脑有演技的人物,难怪聂氏完全没有防备,为之丢命。 不过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向德金是知道小天身世的。 现在徐家村出事,他虽然不是捕头,但也不会没有一点提示。 果然,皮氏继续道:“向差爷说这事已经在官府存案,会继续追查,那个杜老爷今天已经回錦城。” 江枝听明白了,章县令会查,但需要时间,而且杜老爷也走了。 青泉湾歹徒全死没有证据,徐小姑的身份也没有摆明,如果从十八年前聂氏的死查起更棘手,还需要錦城府衙配合…… 第351章 温情 这一次莫名其妙的较量,江枝和徐小兰算是两败俱伤。 徐小姑把自己招惹来,挨了一顿饱打,恐怕是一辈子的阴影。 杜老爷失一手下,退回锦城。 青泉湾药坊停工,小满受伤。 江枝暗道:天道是公平的,两个反派角色对局,各打五十大板。 小满虽然无辜受牵连,但也逃出必死之路了。 不管官府要怎么处理,她还是决定在小满的伤势稍微恢复后,就亲自去城里一趟,看看青柳巷和那处废院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事情还需要收拾后续。 跟宋亭长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县衙差役,青泉湾那边还需要记录一下。 只是那人是先到梨花镇,还需要先交接完那边的事务才来做勘察报告。 一天里,江枝见过老宋,又听皮氏哭述跟着徐长明蹲街边喂了蚊子,咬得脸都肿了一圈,若不是徐根生找来,几人还憨憨的守着。 听完苦水又跟衙差去青泉湾,忙得脚不沾地。 虽然案发的第二天江枝就已经来看过,现在看到依然触目惊心。 火油烧过的痕迹还在,黑黑的一块地皮。 除去黑烟就是血迹,暗黑的血洒在小路上,已经不太明显了。 二瑞口述,那衙差在纸上将案件记录在册,然后又是同样的话,县衙会尽快查办,缉拿主谋归案。 江枝已经知道内情,这时候也只是听着而已。 不过仓库里堆放的成品药不能再搁了。 二瑞又跑了一趟梨花镇的百草堂,让霍彦杰把冲剂药和一部分蚊香、驱蚊水清点数量拉走。 在青泉湾出事的第二天,梨花镇就传遍了,霍小掌柜就过来问过情况。 那时候江枝就想把药送走。 但当时歹徒不明,封了药坊不方便出入,现在就让百草堂装完。 这忙忙碌碌的又是两天过去,终于把这场飞来横祸处理出一个结果,小满那边又出状况了。 受伤的小满有点低烧,伤口没有出现感染,只是身体正常的炎症反应,鸡汤鸡肉就别喝多了。 可小满奶和桃儿娘和田桃很紧张,有伤口最怕的就是发烧,哪怕江枝说很这正常,三个女人还是不放心。 没想的还琢磨出一个养伤的好偏方。 等江枝从巧云听到桃儿娘要小满喝人奶时,也是惊了! 田家小四是去年割稻后出生的,现在还不到一岁,桃儿娘就准备给他断奶,把奶挤在碗里让给小满吃。 小四吃不了米粥,哇哇哭着,小泉和小溪背着抱着哭半天都哄不住。 江枝赶到田家,就听到小四饿得哭。 另一边,小满也不愿意喝碗里的人奶,正被逼得面红耳赤。 一看见江枝到来,就好像看见救星,强忍着痛,忙忙的喊:“婶子,我喝药水,你给我扯些草药喝吧!我不怕苦!” 他本来就有伤低烧,这一急脸就更红了。 旁边,桃儿娘着急地说:“小满,你现在伤口这么严重,需要赶紧的养起来,这碗奶是婶子专门为你挤的,你就喝了吧。” 小满还是不愿意,他说:“我知道婶子是为我好,我这伤好得快,用不了多久就好了。小四他还小,不能没有奶吃。” 桃儿娘听了,眼泪差点儿流出来,却只有叹口气。 她知道小满是个倔强的孩子,一旦他决定了的事情,就很难改变:“你也是个懂事的,唉!小四都大了,他少吃点不打紧。” 这话说得江枝都笑了:“小四大了,小满更大了。” 喝奶的确有利于伤口恢复,人奶就更好了,可现在小满能吃饭,他自己也不愿意跟一个孩子抢奶喝,总不好强迫他喝。 桃儿娘却道:“小满流了那么多血,本就该补回来。小四现在喝米粥就行,哭两天就不哭了!” 小满奶在旁边不方便说话,她在村里已经住三四天,看明白田家是真的对小满好。 农家孩子为了好养活,奶水喂到两三岁的都有,更舍不得才七八个月大的孩子就断奶的。 江枝也知道桃儿娘想让小满早些好,也想让老人放心。 于是道:“孩子小,奶还得喝着。不如那些鸡汤鱼汤桃儿娘也多吃些,奶水足先喂小四,有余再挤了给小满。” 人乳养伤当然好,可奶娃娃也需要奶水,只能让桃儿娘再坐一个月子,多些奶水养两个娃。 这个主意皆大欢喜,桃儿娘满口答应:“这行,我每天多喝几碗汤!锅里还有鸡,我去喝了来。” 现在小满发烧不能喝汤吃肉,可把她急坏了。 若不能吃鸡可以喝奶,也是一样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小满也点了点头,他看着桃儿娘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从小就没了娘,虽然有爷奶呵护着长大,这浓浓的母爱还是久违了。 还有田家兄弟姐妹多,他也感觉喜欢。 尤其是兵乱之初,他天天都希望自己能多一个兄弟姐妹。 等田家人走开,趁着江枝也在这,小满奶才问小满:“小满,我昨天问你的话,你想好没有?” 昨天,小满奶见到田桃端水过来给小满洗脸,洗脚,照顾得细心周到。 知道这姑娘年纪虽然小,却是能过日子的。 再想到春凤提醒的话,也就想把这事跟小满说清楚,若是好就定下来。 一听奶奶又提婚事,小满刚刚才褪下羞红的脸,顿时就烧得红到耳根:“奶,你现在说这些还早吧!桃子才十四岁!” 小满奶道:“又不是说马上成亲,你要觉得田桃那女子脾气性格好,以后能一起过日子,我跟你爷就把事定下来,等两年再办酒席。” 小满脸红成猴屁股,连连摇头:“我还没有想好。再说,再说桃子人家怎么想的,我……我都是拿她当妹妹看。” 小满奶又想催,江枝怕把小满逼急了,忙道:“伯娘,你别急,小满现在还受着伤,等他养好再说不迟!” 这种事情提一提就是,总要让小满自己想好,再说他现在还有伤在身,催着影响心情。 小满奶见小孙子害羞,呵呵笑道:“行吧,反正我跟你爷这几天也看了,这家是好的,田桃也是能知冷知热的。 我们不图亲家有多富贵,大家都是农家人,就这踏踏实实过日子就行。” “要是你觉得不合适,我们就把田桃认成干孙女,以后给她添嫁妆。” 此时,小满奶也说不出婚事不成,就给田家拿钱照顾的话了。 桃儿娘拿奶养小满,说钱就见外,以后就让小满认一个妹子。 小满虽然还是满脸通红,但认真点头:“奶,让我想一想。” 在药坊跟田桃相处几个月,从刚开始叫田桃,再到桃子,慢慢亲近。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48节 现在受伤住到田家,他心里早就明白,还是想问过桃子的意思! 第352章 俩俩相好 因为刀砍在左侧肋间,小满这些天都只能躺着,吃饭也得要人喂。 今天晚上吃的是面条,细细的挂面放着猪油,里面有煎得金黄的蛋饼,另外就是翠绿的菜芯,小葱。 这是专门给小满做的伤号饭。 田桃把面条夹在筷子上缠成一团,然后再喂给小满吃。 两人以前虽然每天从早到晚都在一起,说话做事都很自然。 小满刚受伤时,田桃给他擦汗时心情紧张还不觉得,现在喂饭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小满也不好意思,尤其是奶奶说了那些话后,他一看见田桃就心砰砰跳。 田桃现在还不到十四岁,在徐家村养了一年多,小姑娘身高长起来了,可就这样也只到小满肩头。 如今在药坊干活,田桃每天都穿着洗得发白,缝补得板正的衣衫过去,再换上药坊的工作服。 哪怕没有胭脂水粉,小姑娘头上小辫髻总是插着一朵随手掐的小野花,让这个青涩少女像春天一样灿烂。 “桃子,我有话想跟你说!” 小满性子急,三两口吃了面,他就想把话问了。 田桃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忙把手中的面碗放下,另外端起一个碗,顺手放一根竹管:“你先把这碗喝了再说,趁着刚才那蛋腥味还在嘴里,不然你要吐。” 这碗就是桃儿娘挤出来的奶。 小满虽然答应喝奶,可到底还是别扭:“桃子,你给你娘说说,我这每天都是白面白米,还是不喝了吧!” 田桃摇头,小脸微红:“你答应了我~娘的,要喝,我们都希望你赶紧好起来!”说着把竹管塞进小满嘴里。 唉~~~~ 小满躺着没办法动,只能把那点奶喝了,他也把话说出来: “桃子,我、我比你大五岁,以后让我一直照顾你行不行?照顾你一辈子!” 小满可真是使出吃奶的劲,才把这句话说出来,顿时人就轻松不少。 他话是说出来了,可田桃搓着衣角,低垂着头没出声。 当初还在老家时,爷奶就说要让自己去当童养媳,其实就是卖了换钱,爹娘不答应,闹过一场也没能改变爷奶和叔伯们的想法。 就在这时候遇到兵乱,全家逃荒躲去府城外。 想到回去依然是做不完的活,吃不饱的饭,还有几个孩子的婚事肯定也不顺利,于是爹娘才在徐家村这里定居。 现在日子越来越好,甚至自己还能进药坊当学徒,还能跟小满哥一起干活。 对这个徐家大哥哥,她很喜欢,可不敢说出来。 可没多久有一次爹娘晚上说的话,让田桃听到了。 娘说要是爷奶叔伯们找过来了怎么办,想办法先让自己定亲。 村里小满就样样都好,以后要是老家再找过来,自己也可以留在徐家村。 田桃听得心差点跳出来,她到那时候才知道,爹娘早就看上小满哥,只是自己年纪小…… 她觉得小满哥打拳特别威武霸气,尤其是能打死那闯入药坊的歹徒。 现在小满哥还说要“照顾”自己一辈子! 田桃低头不答复,小满一下就急了:“行不行你倒是说话啊! 我说过就算话,你只要答应这婚事,我保证照顾你一辈子,不让人欺负你,反正家里的钱也让你管。 要是不答应也没事,我奶说就认你当干孙女,我就是你干哥哥……” 田桃抬起头,已经是满脸通红:“我不要干哥哥!” “那你要什么?你又不说答不答应!”小满还在追问。 他心里纳闷,平时田桃也不是这样扭扭捏捏的,这答应不答应就一句话的事,还用得着想这样久? 田桃脸更红了:“不要干哥哥,你说还能是什么哥哥!” 小满咧嘴笑:“老实叔说,还有情哥哥! 嘿嘿,嘿嘿!我知道了,你是答应了?这是答应了吧!” 小满终于反应过来,顿时眉开眼笑,可伤口痛,笑两声就疼得龇牙咧嘴:“哎呦,痛得厉害!” “痛”字才出口,门突然被人推开,桃儿娘和田贵还有小满奶都挤在门口…… 这有些尴尬,但门已经开了,三人神情各异的迈步进来。 田贵绷着脸:“小满疼得厉害就再喝一碗药!” 桃儿娘笑眯眯道:“小满那碗面够不,不够婶子就再去煮一碗。” 小满奶站在一边,心里想着一会就给小满他爷和二瑞娘说,可以准备提亲定亲的行头了。 这突然进来的三个人让小满和田桃顿时脸通红,两人恨不得钻了地缝。 小满忍不住哎呦着掩盖过去。 很快,江枝就知道了这婚事可以定下来。 于是,在青泉湾的血腥味刚淡去,徐家村就有了这一件喜事。 因为小满伤没好还起不得身,这订亲就暂时推后,准备等卖完青粮,选一个黄道吉日来办,但消息还是传开了。 蚊香作坊里,几十个人聚在一起手不停,嘴也不停。 皮氏在外面累了几天,满肚子的话需要倾诉,混在这里如鱼得水。 她已经把自己跟江婶子是怎么霸气,跟着大爷爷出去如何憋气全抖出来,没说十遍也有八遍,。 现在村里人全都知道徐长明被人轰出来丢脸,也对徐小兰又突然失踪议论纷纷。 毕竟十八岁前她就是这样,突然出现又突然失踪,送回来一个小孩子。 都在猜测:上次是哥哥茂万去找她被打伤,不知道这次二瑞会不会再去找她? 可皮氏已经回来两天,二瑞和江婶子都没有反应,看样子是不打算去找她了。 猜不到江村长的意图,现在话题又可以说小满婚事。 有人道:“之前田家把那小女娃子送去上工,我就看出不对劲,肯定想着好嫁人,还把人接到家里,现在可就攀上小满了!” 那人话酸溜溜的。 江枝已经放了话,这次护药坊的几人都有奖励。 小满受伤十两银子,武阳和徐根庆每人五两,一下就将药坊三个月盈利给贴进三分之一。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银子真是下了血本,村里人眼红心动的不少。 这嫉妒话才一说出来,立即就有人道:“想攀小满也行。你当时怎么没想把小满接到家里去养伤,别说你家没房子!” 现在家家都有空房,不接小满,还不是怕血腥晦气。 回话的是秦氏,这几天药坊停工,有徐根庆在家,她有空就到作坊干活。 此时听到有林家媳妇在说小满和田桃,立即不满的怼回去。 小满和根庆他们拿的银子多,那可是用命换回来了。 第353章 按特长分工 秦氏的嘴也是不饶人的,这些日子在村里更是仰着脸走路的人物。 她一出声,那几个嘀嘀咕咕的女人就闭嘴了。 刘氏听到这事,先是惊讶,没想到田家不动声色就把桃儿说了亲,她之前还想给自己大孙子说的。 不过定的是小满,她也没有什么可谈的。 撇开私心不提,小满可比自己那大孙子好多了。 而且才出这提刀拼命的事,徐强就是再过十年都不敢做。 田家没靠山,这就找到一个能撑腰的好靠山。 她对跟自己一起做蚊香的王小菊道:“这两个孩子倒是般配,都在药坊上工,以后做事更方便了。” 王小菊在摆弄着蚊香条,心不在焉的道:“娘,你说他们俩以后都在药坊上工,一个月至少都有二两银子吧!” 刘氏摇头:“桃儿是学徒,三年没薪水,就小满有一两银子,也够养家糊口了! 现在有十两,成亲修房都够,就是以后大柱和他爷奶要他照顾,到那时累。” 王小菊没听她婆婆的碎碎念,转头问正抱着蚊香泥过来的徐根宝:“根宝,你说我们辛苦跑到城里弹棉花,一个月也就挣这么多钱,还不如就留在村里。 做做农活,弹弹棉花,还可以在作坊上挣点零用钱。” 她刚才盘算过,蚊香作坊是计件。 自己和根宝不停,一天也能压六十文的活。 要是隔三差五能在村里弹弹棉花,一个月也有一两多银子,不比在外面跑着差。 刘氏原本就对夫妻俩在外面没日没夜讨生活有意见,晚上磊子想娘总要哭一阵。 此时自然是希望夫妻俩安稳下来,带着磊子种地,最好赶紧再生几个孩子。 立即对徐根宝道:“我觉得小菊说得对,你们就留在村里,钱少点就省着用,一家人平平顺顺在一起才是要紧的。” 从端阳节前到端阳节后,徐小姑这一起又一起的事,可把刘氏给吓到了。 她生怕小菊和根宝去城里找活被人盯上,最好全都在自己眼皮底下才放心。 徐根宝也有些心动,他已经听大哥徐根有说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49节 虽然现在还不到六月,但村里有两茬苞米,马上就要到卖青粮的时间。 现在驿站那边传出消息,时不时就有人在村里来问嫩苞米的事。 这边也需要人打理,平时都是二瑞把几处揽着。 如今村里几个年纪相当的本家兄弟,根庆在药坊,根生在负责收购药材,自家大哥更是管了江婶子的几十亩地,以后是要分粮的。 他们都有自己的活计做,要是自己也能跟着江婶子做,多少都能挣钱。 还有,江婶子已经在准备砖石木料,要准备在村里修房了。 一修就是两套青砖瓦房,一套小满的,一套二瑞的。 在村里杂工好请,跑腿领事的人手肯定不够。 徐根宝想到这里,心里也火热起来,现在人人都在说,江婶子是当家的好手,这一件一件的都是活。 只要踏实跟着做,做都做不完。 徐根生管着蚊香作坊,可他却开心不起来。 他不识字,村里开着夜校也只当听趣,跟着乐呵,对二瑞和巧云天天学习还打趣取笑过。 现在接手蚊香作坊,顿时就急得焦头烂额的,天天守着夏秀才学记账。 作坊上工是流水轮班制,来多少人,做多久的活要记。 谁做药粉,谁压条,多少药粉多少粘粉这些数量要记,还不能出错。 作坊才开始五天,就快成糊涂账了,而且夏秀才天天都要对账,对得徐根生一个头两个大,叫苦连天:“这数人头比去地里挖红薯还难啊!” 他还是愿意去乡场上收药草,跟人讨价还价磨嘴皮子才是自己的特长。 一说起出门挣钱,徐根生心里就来气。 大爷爷徐长明带着人去城里拿钱,还让皮氏带路。 谁知道在街边蹲几天,一张脸被蚊子咬得肿一圈,又晒那么久,现在还起疹脱皮。 先是自己扯了艾草熬水洗,没有效果。 又把江婶子给小孩子治黄水疮的也洗过,还是在痒,只能要自己赶紧买些药膏回来擦。 百草堂的药膏是最便宜的,一瓶也要一百文,真是贵得咬人。 现在皮氏脖子下巴都是疹,要花钱了,大爷爷却什么都不管,只知道天天窝在家里不出门,就怕遇到江婶子被嘲笑。 其实,徐长明还真是想多了,江枝这段时间忙得飞起,连山上都没有回去过,根本就没时间跟他计较这些东西。 此时,她就在驿站跟人扯皮。 扯皮的对象又是老宋和张军头。 青泉湾血案时,跟大虫一起的混混“失踪”三个。 刚开始以为是潜藏在哪里等着悄悄出手。 可那三个混混就像千年老鳖藏得太紧,时间过去这么几天了,居然都没有露出水面冒泡。 镇上跟几人熟悉的人也说没有看见回来,宋亭长道:“江氏,这三人应该是离家去了其他镇,你那药坊再过几天就开了吧!” 章县令说过,药坊要交的税可以推迟两月,以后再出什么篓子就要他这个亭长负责。 现在他就只能来催江枝开工。 江枝也想开工,可那地方死人还不到十天,谁愿意去。 而且小满的伤口还没有拆线,至少还等三天。 头面部或颈部的伤口愈合较快,一般在术后7天可以拆线; 后背部、腰部、臀部等部位通常需要7-9天时间愈合,伤口愈合后才能拆线。 小满伤在腰肋处,伤口大,江枝打算等完全痊愈后再拆。 旁边,张军头敲着桌子不吭声。 药坊何时开工他不管,出事他也有脱不开的干系。 自己白天才接下蚊香干股,信誓旦旦说要庇护安全,晚上就让青泉湾出事。 尤其是现在蚊香作坊已经开工,自己还有三个混混没有找到。 打脸啊! 好在他已经拉到一个蚊香客户,脸上要好看一点。 此时,二瑞也正在外面跟过往客商说卖青粮的事,已经约好三家客户下月过来参加拍卖,到时候全部掰下来再统一出售。 经过这小半月的宣传,徐家村要卖青粮的消息已经在这条道上传开。 江枝准备在卖青粮的同时,还卖蚊香,一带二,二带三,把徐家村的产品推出去。 第354章 石家大姐 小满的伤养了十天就拆线,有田家照顾,伤口长得很好。 从一个血人又开始活蹦乱跳的,接下来就等慢慢恢复正常。 他不愿意再躺着让人伺候,尤其是被逼着喝奶。 虽然只喝了两次。 这边线一拆,小满立即就跑回青泉湾,死活不再留在田家。 桃儿娘也没想到,她那奔腾的母爱把小满吓跑了。 小满回药坊,不单是躲那人奶,也因为青泉湾需要开工。 不过在这之前,丢下两条人命的药坊还会处理一下。 这事是宋亭长来办的,他找道士在青泉湾开坛作法,祭出三清铃、桃木剑,办了三天法场才开工。 从出事后封了药坊,两只小狗也被带回村子,跟其他小花大黄疯玩了十天,现在又重新上岗。 百草堂送来药材,徐根庆和武阳回到药坊,装锅上药,两边七星灶又烧起来。 小满有伤不能干活,就每天帮田桃看着锅里,要滗药水时,还得是徐根庆和武阳来。 一切还算顺利,可才两天,负责烧火的李二嫂子就要辞工不干。 她说怕鬼,不愿意再到药坊来。 其实江枝知道,因为药坊的工钱是固定的,每天只有十几文的钱,比不上做蚊香。 在蚊香作坊里,只要手脚麻溜,一天能挣几十文。 原本是香饽饽的药坊工作,一下就不吸引人了。 人总是想要好的,李二嫂子想挣高钱,江枝对此没有什么意见。 药坊钱少是常年班,还有员工福利。 蚊香作坊是季节性的工作,干活抢的是时间,两者各有利弊。 只是对药坊火工的人选需要重新挑选一个了。 做这事不用动多少脑筋,只需要按吩咐添柴。 另外就是需要耐着性子守着灶门,再热也不能离开。 江枝还没有想好选谁,石猴子就领了一个人到她面前来。 对石家这个聪明孩子,江枝一直都很同情宽容,太难得啊,他才十一岁,就想拖着这几个脑残过日子。 石猴子带来的是他的大堂姐,也就是武阳的未婚妻,才十四岁的石大春。 石大春的父母是表兄妹成婚。 这在世俗间的“亲上加亲”很正常,这孩子不可避免就智力不好。 憨人有憨福,喝凉水都要长肉。 家里缺吃少穿偏偏长得不错,身体结实,就是面上表情呆呆的,一双眼睛也木楞愣的没有灵气。 十四岁的姑娘被弟弟牵着站在江枝面前,可能是没有见过什么生人,整个人局促不安。 低垂着头,一双手不停摸自己的脸、抓头发,把原本梳过的发髻弄得散乱。 “啪!” 石猴子一把将她又想扯衣服的手打开,对江枝道:“江村长,我大姐可以烧火,她听话,能做事,干活不偷懒的!” 江枝有点担心。 她不是对残疾人有歧视,只担心就这副痴呆模样怎么管得了十几口灶的火。 万一脑子里想着自己的世界,把那么多药熬废了怎么办? 不过江枝还是愿意给石大姐一个机会:“大春,你会烧火煮饭吗?” 石大姐不出声,石猴子急了,使劲推她一下:“你快说话呀,你平时在家都会煮饭的,快告诉江村长能烧火,以后就可以跟武阳哥一起去上工了!” 听到武阳,石大姐更扭捏了,用蚊子一样的声音道:“我会煮饭!爹要吃硬的米锅巴,娘和妹妹吃粥。” 她从小要做一大家子饭,脑子笨做不好就要挨打,虽然学得慢,但简单的吃食还是会煮的,就连家里每个人怎么吃怎么分她也知道。 江枝点头,能煮饭就行。 在药坊里不需要多聪明,只要懂得按要求执行任务:“那行,石猴子,你就把大春带到田桃那里去,先把衣服头发收拾干净,再教会怎么管火。” 药坊做事第一条就是要讲究个人卫生,虽然进药坊就要戴帽穿工作服,但员工平时洗头洗澡换衣服也得有规矩。 哪怕武阳和徐根庆在药坊是干劈柴、碾药的脏活累活,也要每天从里到外从头到脚洗得干净,跟村里那些庄稼汉明显有区别。 石大姐是个女孩子,交给田桃打理最合适。 石猴子见自家大姐能收下,顿时大喜:“嗯,我们这就到桃儿姐那里去。” 说完,他转身就往田家跑,就连自己的堂姐都顾不上。 这事又成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50节 应该告诉小泉去,还幸好有小泉给自己说。 在石猴子身后,石大姐也面露欢喜的跟着跑。 她不知道弟弟在高兴什么,只要弟弟高兴,她就高兴。 石猴子从小是自己背着长大的,只要弟弟哭,自己就要挨打。 但堂弟跟自己也是最亲,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偷偷拿给自己吃。 送走石猴子姐弟,江枝还没有来得及坐下喝水,又被王小菊和徐根宝找上。 “婶子,我们想留在村里!”王小菊快人快语,她不能再等了。 江枝诧异:“你们不出门挣钱了?弹花行头还在城里呢!” 她其实心里隐隐有这个计划,那就是把村里年轻人都留下。 农家本来识字的就少,上年纪的脑子又不够灵活,只有年轻人能教出来。 不过这种事情还是需要人家自愿,江枝就没主动留人的习惯。 其实从割麦之前,几个女人去城里打了徐小姑开始,王小菊两人就没有再进城弹花,这一耽搁就是一个月。 现在村里有作坊,两人更想留下。 王小菊道:“我也不瞒着婶子,在作坊干活跟我们在外面差不多,还能天天看着孩子。 在外面看人脸色还担惊受怕,做完活拿不到钱的时候也有。” 江枝自然清楚在外面挣钱的辛苦,见王小菊来说,于是点头道:“反正作坊里的活是计件,你们觉得行就留下,该领钱就找徐根生和李老实。” 一边说,她一边往蚊香作坊走。 蚊香作坊里的活计是随时来随时走,有人做得多,有人做得少。 刚开始几天还好,可时间一长,有人守着做一天不挪窝,其他人就不乐意了,已经开始打架。 虽然还只是小小的拉扯,但频频发生,干活都乱了,这两天李老实都在跟人扯筋,她要过去看看。 王小菊来找江婶子的真正意思并不是上工,见她要去蚊香作坊,忙一拉徐根宝,跟着就去了。 第355章 王小菊的考核 蚊香作坊又出事了,江枝还隔着几块田,就已经听到吵架声。 而且一听就是秦氏的声音最大:“那可不行,你们一做就是一整天,做得又慢,这边简直就被你家霸占了,人家想干活也干不了,没这种事。” 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出现:“那又怎么,我就是要做,要用,你管好自己就是,别又管不住手脚被江村长打。 一天天的又凶又恶还不许人说,要说称霸,你才是村里的霸王。” 秦氏显然是吃亏,她抢莲花钱的事就是一个黑历史,随时都被人拿出来戳肋巴骨。 此时被人提起,她顿时暴跳起来:“姓林的,你这是要跟我对着来了!” “秦菱!”江枝一声呵斥。 棚里抓起木杠子就要跟人干架的秦氏也被周围人拉住。 江枝没有马上训斥,只环视四周:“大家是不是闲下来了?不想做就换下一批,你们的花生种了?棉花种了?” 做完作坊的事还有农活,干不完的事,就没有闲下来看打架的。 “不闲、不闲!” 看见江村长来了,乱糟糟的作坊立即散开,各自围着自己的操作台忙活,可一双双耳朵就立起来了。 江枝看向气得满脸通红的秦氏,再看看跟秦氏起冲突的男人。 那人姓林,是留在村里的流民家庭,平时跟着大家干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江枝坐到一旁的木架子上,取出自己随身带的竹筒,里面装着熬的凉白水,淡淡道:“闹什么闹,李老实他们又到哪里去了?” 做完的蚊香盘是需要晾干后质检才登记入库,李老实就负责最后一关,这时候却跑不见了。 听到问李老实,秦氏扭扭脖子:“李老实说他伤口还疼,我让他回去歇着了!” 江枝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那日歹徒冒充自己侄儿来寻亲时,跟村里人打起来,李老实被戳了一匕首。 看着血流了不少,其实只有一厘米长的口子,第三天就愈合了,还骗了秦氏两个大肉包吃。 没想到现在还在骗秦氏…… 秦氏就是一个天真的纸老虎,没什么心眼,整天看着凶巴巴的,其实轻易就被人骗着了。 不过此时人多,江枝也不方便多说,只能继续道:“说说吧,你们这是在争吵啥事?” 秦氏一指对面的男人和他旁边的操作台,气愤道:“他林家把这台子霸占了两天,别人想做做不了。” 这话江枝还没有进棚就已经听到了,又是争台子,这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那林姓男人见秦氏说自己家抢台子,也有些惊慌赶紧解释:“江村长,我们不是霸占,又没规定谁做着必须让,我媳妇,老娘和孩子们也是要干活的。” 的确,做蚊香没有限定谁来了就需要让谁。 因为计件,有人就长时间的做,就连饭都送过来吃。 其他人等几天也抢不上。 秦氏一听顿时就不依起来:“这是全村的作坊,不是你家!” 有人要抢饭碗,林家人也不答应的,两边立即又吵吵起来。 吵来吵去,江枝就听明白具体事件了。 做蚊香需要拌药泥,林虎是一个壮劳力,自然干的是揉药泥,其他人需要压蚊香盘就需要从他手中分原料。 有这一便利,他就让家人占了一个操作台,而且一占就是连续两天。 其实这已经不是个例,无论是用台还是拿泥,负责和泥的人都会让自家占便宜。 这样一做就是一家上,几天就成了默契。 只不过林家用的时间太长,手脚做得也慢,看在别人眼里就是故意在霸占。 秦氏之前在村里气焰嚣张,别人惹不起。 现在做蚊香,她没有儿子儿媳在旁边,抢不过别人一家子就受排挤。 连着跑几次过来都没有空位,顿时就炸了。 在现代江枝没有做过计件活,只听有些人说在厂里干活需要抢货,还需要讨好什么管理员。 具体什么情况她也不清楚,怎么处理她也不清楚。 但如今当了村长,再来处理就很容易,让谁做就是一句话。 不过,她不打算这样做…… 二瑞是自己家人,以后这些东西都是他要打理的,管事容易管人难,不能大事小情都靠他一个人处理。 这时候二瑞还在联系五天后的拍卖,以及两套房屋的修建材料也没空。 巧云的性格不适合管人,而且她在提纯药液,那是奢侈品的秘方技术。 夏秀才的所有账本也有备份,全部都在巧云那里。 巧云心细,跟春凤、徐大柱三人把村里每笔开支都做了总账,这才是江枝身边最核心的人员。 村里蚊香作坊开工,巧云就带着孩子跟小满爷回山了。 小满管了药坊,腾不出手来。 管理人员急需培养,自己的帮手也需要补充进来。 江枝抬头看向旁边的王小菊:“小菊,根宝,你们说这事该怎么处理?” 王小菊和徐根宝就在旁边站着,该听的都听到了,而且还是想留在作坊干活的,对这里的情况该清楚。 王小菊没有出声,先捅捅身边的徐根宝,让他说话。 徐根宝挠挠头:“秦婶子,你家里有人在药坊干活,手中钱宽裕些。林家没钱,家里有老有小,就让林家多做点时间也没啥。” 秦氏一听就不答应,指着徐根宝吼道:“你也是姓徐的,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 我有钱也是我儿用命换的,为了救火,根庆眉毛头发都烧糊了。 林家有老有小就该多做,其他家有老有小也该多做,人少就不该做,你说的都是屁话。” 其他人也开始出声:“根宝,照你这样说,人多就该用,人少的就没份了。” “是呀,要是按人头分时间,这里就十个台子,老实哥这样的光棍就没资格用了。” 徐根宝被喷得张口结舌。 作坊是村里人共有,每个人都有资格挣钱,可不是按人头分的。 江枝微微一笑,小满爷曾经说过,徐根宝是个没心眼子的软性子,还真的是。 王小菊在旁边皱眉,看着徐根宝叹气,这不是解决问题,是在越添越乱了。 江枝不打算浪费时间,直接问王小菊:“小菊,你怎么想?” 王小菊道:“既然是村里的作坊,就应该大家一样的用,我觉得应该有计时。 每做完一段时间就必须让下一轮,不管能做多少,只有这时间里才是自己的。 而且还要抓阄排队,不能想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做,不到上台时间就下地干活去!” “好!”江枝鼓掌,王小菊这主意不错,公平公正,不偏袒谁。 棚子里其他人也觉得这样好,就跟当初修房子一样排队,说不定自己那时候有空,还可以跟别人做搭子换工。 第356章 王小菊当卷王 怎么计时?用什么计?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51节 这成了一个关键问题! 在药坊,江枝准备有沙漏计时器,是在城里买的。 那是一个小巧的铜漏斗,利用沙子下漏,露出内壁刻度来计算时辰。 这样才能控制药液熬制时间,一个铜沙漏做工精细、价值不菲,江枝不可能在蚊香作坊这里让人使用。 王小菊说得容易,抬手一指棚外挑水用的木桶道:“只需要把木桶扎一个眼,等水漏出来,一桶水一轮,漏光就必须下台,这样就能计时了。” 水漏也是一个计时器,但有缺陷。 前期还能匀速,随着水量减少,压力变小流速发生变化,计时就不准确了,而要准确报时的器具又太贵。 若是王小菊只用漏光一桶水来限时,不用刻意算几个时辰,这也行得通。 棚里其余人都面面相觑,一桶水能有多久,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自己再占着不走好像不行了! 不过更多的人是喜欢的。 以前一家人占台子,慢慢悠悠的做,别人还催不得。 一催就是我们在用,大有用到天荒地老,占为己有的感觉。 眼看十个台子就占了五个,剩下的也要被瓜分。 现在好了,每一轮做完就必须走,想做再排队。 家里的小孩子都可以来挣几文钱,再不用在这里跟人吵架争抢了。 江枝笑道:“小菊这法子不错,就这样办吧!先凿一个木桶试试效果!” 资本家都是这样来的,把时间卷得起飞,这些人想边聊天边干活的事不再有了。 鉴于徐根生天天叫苦,江枝就把蚊香作坊交给王小菊,这可是现成的管理员。 王小菊是又惊又喜,她也没有料到自己一句话就管了作坊,立即保证能把作坊打理起来。 江枝也没有想到自己选了一个“卷王”,从此开启了夺命生产线的大门。 “一桶水”,成了徐家村的计时单位,也成了王小菊这个卷王的代名词。 只要“一桶水”在,就意味着手抽筋和跑断气。 而且这个计时器还延伸到其他地方,栽秧打谷割麦旁边也有一个漏水的桶。 大家统一干活,人人不许偷懒。 统一休息,全部停工,在这个时间里大家是自由的,拉屎拉尿、想回家去喂鸡喂猪都行。 于是对这个规则,有人恨有人爱,李老实这种想偷懒的顿时气得跳脚,踏踏实实做事的就喜欢。 再说此时徐根宝听到小菊当管理,顿时也傻眼了。 自己一句话不对,现在就只能跟着在媳妇儿屁股后面做事。 把作坊交给王小菊,管理员即刻上任,江枝却拉了秦氏到旁边,把李老实的谎话揭穿:“李老实的伤口早就好了,屁事没有,什么事都误不了,你别听他的!” 秦氏一脸的不相信:“江嫂子,你才不知道。 我今天还看到老实那膀子上红红的肿着,是真的没有好。你给小满用那什么酒,也给老实用用吧!” 江枝那一小点酒精用给小满消毒,现在基本上没剩多少了。 秦氏觉得就是那酒治好的小满。 小满流那么血,就只低烧了一天多,肿都没有肿。 李老实的伤现在还红红的,一定是江枝没有用好药…… 江枝:“……好吧!自己去看看这是什么伤!” 她只替秦氏感叹,这个傻傻的恐怕就要被李老实诓骗了。 自己还是先去抓那个满身心眼的李老实吧! 丢下蚊香作坊,江枝就直奔仓房。 果然,在仓房里抓住正乘凉透闲的李老实。 说偷懒也不算,此时李老实正坐在角落里,用节节草在打磨什么。 “李老实!”江枝一声喊,把正专心致志的李老实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手中的东西丢下。 李老实一边回头,一边飞快将那东西塞进怀里,江枝只看见是一个树枝。 “哎呀,江嫂子喊啥,脚头声都没有,吓我一跳!”李老实抱怨道。 江枝看看自己的脚:自己正常走动,怎么就没声了! 不过……看看李老实那惊魂未定的样子,不像是吓到了,倒像做贼心虚! “李老实,你那伤口是怎么回事?小满已经可以干活了,你还不能用力!”江枝瞟一眼他的胳膊直截了当道。 李老实心虚的扯扯挽起来的衣袖,挤出苦笑道:“小满身体好,我哪能跟他比,他是童子娃儿!他是黄花菜,我、我就一老菜帮!” “说实话,要不然我就要给秦菱说你在骗她!”江枝才不给他撒谎的机会。 这一下,李老实真的苦笑了:“别,你可别说,我这伤早好了。就是秦嫂子若知道我在骗她,肯定要掐我几块肉!” 江枝好奇道:“你骗她做啥了?” 秦氏真的上当了? 李老实不好意思的瞥几眼旁边:“其实也没啥,就是我说手膀子痛,秦嫂子帮着我收拾了一下屋子!” “帮你收拾你那狗窝!”江枝真的笑了。 李老实一个单身汉,洗洗涮涮的不行,一个房间也是胡乱堆东西。 平时门关着别人不知道,这次受伤,秦氏就进屋子,还帮忙收拾东西。 江枝也不想跟李老实废话,直接道:“你这一天天的撩拨秦氏,是不是想娶媳妇了? 要是行就踏踏实实给人家说,别弄得像花脚乌龟一样,让人说闲话。” 徐家村人少,也是上百张嘴,这些大嘴小嘴连在一起就可以吞人。 李老实脸皮厚不怕人说,可秦氏不同。 秦氏看着凶巴巴的,心里却很脆弱,要不然也不会几十年馋那口肉,丢了钱躲在青泉湾那里要死要活。 现在秦氏是要当奶奶的人,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人家只会笑话秦氏。 听到说自己撩拨秦氏,李老实好一通挤眉弄眼才憋出话来:“我啥没有,以后怎么养一家人?人家也看不上。” 江枝听出他的意思,那就是想成家,可这懒劲和穷是入骨了,心里没底气。 立即替他鼓劲:“没啥就多挣点钱,村里谁家都一样的从白瓦片开始。 你比别人还强一些,只要你想做事,我就让你多挣钱。” 以前是想挣钱没有门路,现在只要肯干活就有钱,李老实脑子灵活,就是懒。 李老实听得心动,又一阵烦恼,自己存不住啊! 每月除去粮,江嫂子还会给自己五百文,一年就是六两银子。 现在一年多时间过去,他身上只有二两银子,其他的钱都是被东一些,西一些的用了。 现在要是修房啥的……没钱! 第357章 中年人的爱情 李老实只要想挣钱肯定是有方法的。 村里人可以在药坊和作坊上工挣钱,李老实一样可以做。 而且,自己还能给其他事做。 李老实自然也想到这点,眨眨眼:“江嫂子你能让我挣大钱?” 江枝没直接回答,而是道:“你先说说你对秦菱是不是真的有意思?你看上她啥了?” 过年时自己还问过,李老实信誓旦旦说没这想法,现在就春心萌动。 不过这是好事,江枝都顾不上取笑他,就想弄明白有没有这想法。 李老实这人聪明,只要有奔头就是野马拴上笼头,自己也好赋予重任。 听到要自己说对秦嫂子有没有意思,李老实立即低头看着自己脚尖,颤着腿,抖着腰做出羞羞答答的样子道:“哎呀,这咋个说呢? 我也没那意思,就是……平时想多说几句话,多看几眼。唉呀妈呀!我说不出口!” 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捏着嗓子做娇羞状,江枝真是汗毛都竖起来了,立即搓着手臂道:“哎呀,你还是快闭嘴,我想吐!” 看样子这两人是爱情未到的中年人暧昧期。 被江枝一句话撕了这酸腐,李老实也再不害羞,把话说出来道:“秦嫂子已经是见子见孙的人,我要是张口说,肯定是不行的,她那牛高马大的儿子恐怕得捶死我。 再说了,这事传开别人也要笑。 我是撕下脸不要都可以,人家秦嫂子是好好一个人,跟着我,以后不光要让人骂,根庆也抬不起头。” 李老实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含糊道:“秦嫂子之前过得苦,她那男人就没把她当媳妇疼过……唉,娶回家就该好好待人家。 “可是我又做不到,做不到就不该招惹!” 李老实说着说着就唉声叹气起来,只感觉自己情路坎坷。 跑了一个小娇妻,现在一个秦嫂子又不敢吐露身心。 江枝扯扯嘴角,唉,这事别人还真不好帮忙。 而且现在莲花怀孕八个月,秦氏一门心思都在家里。 此时一有风吹草动,都要影响到莲花,若有意外直接让秦氏炸毛。 中年人比不得桃儿小满他们小年轻,年轻人的爱情是春暖花开,可以直接了当的说出来。 中年人的爱情就是腥风血雨,四面冰霜,要想表示,先得穿上铜盔铁甲。 当然也不是绝对的。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52节 什么事都有解决办法,只要人齐心,办法总比困难多……这就需要时间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枝道:“你也别想太多,秦菱有没这心还不知道呢!你该挣钱就挣,以后总有用上的时候。” 李老实故作坚强的笑笑:“江嫂子还是别管我的事,管管你的野猪吧! 我昨天上山去驮蚊香液下来,又被佩奇拦住,差点把老骡子吓得跌下山。 那家伙现在脾气大得很,谁都不敢管,你回去还得好好收拾一下。” 江枝想想,自己从村里李老实受伤到现在,已经十多天没有回去过了。 大野猪现在成年,脾气暴躁也是有可能,人根本就管不住。 若是佩奇实在控制不住,还得想办法引它回归老林子里去。 那今天晚上就回去一趟,趁着还有三四天卖嫩苞米,不如先掰几棒回去给大家尝尝,也让小满爷他们知道小满的情况。 “老实,现在蚊香作坊交给王小菊管理,你去镇上买点零食,再到地里挑几个好苞米,我今天晚上回山一趟!”江枝道。 徐玉仙和杜家已经潜藏起来,这些天村里也没有那些混混的消息。 自己卖完嫩苞米就要进城交付普通蚊香盘和上品蚊香,另外就是驱蚊液,顺带找章县令问问这事是怎么处理的。 李老实也尴尬提自己的感情戏,听到安排自己去镇上买东西,立即答应下来。 到下午,李老实把该买的零食,还是一篓嫩苞米掰好。 江枝等到从药坊回来的二瑞,两人牵上老骡子一起上山去。 此时六月里,天气已经热起来,但走在山林里还算凉爽。 二瑞一手拉着骡子,一手拿着用彩纸做的风车架。 斑竹骨架,上面固定着一排大小不同,五颜六色的风车,山风吹着,大风车连同小车车都在滴溜溜转。 这是在镇上买回去的。 因为彩霞两岁生日,小孩子虽然不过生,哄孩子开心的礼物还是要有。 不光是彩霞有玩具,妮妮也有一朵绸花,是小满给侄女买的。 走在半路,江枝不停四下打量着:“李老实说佩奇现在脾气不好,你发现有啥问题没有?” 二瑞回来过几趟,见过佩奇,他想了想:“跟以前一样的,在外面打架,打得满身是血,我忙得很没管它,过两天就好了。 佩奇是脾气怪,现在天天进圈舍里偷吃,把圈里的母猪吓得不行,春凤嫂子撵也撵不出来。” 江枝笑:“别看它现在偷吃,再等两天,不等母猪下崽,佩奇就要被撵得不敢再进去了。” 护崽的母猪是不会认亲的,所有公猪一律都是敌人,直到母猪再次发情才能靠近。 两人说着话也是归心似箭,一直快看见房子也没有遇到野猪。 想想现在江枝回家已经不定时,野猪等不着渐渐的就习惯不等了。 人声传来,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正在院边玩耍的熊小妹,一边跑一边叫。 只不过狗子的形象有些惨,脖子被一些叶子草绳缠着,一跑就要踩到绳,弄得四只脚不知道踩什么地方,一路跌跌撞撞。 “这是在干嘛呢?”江枝诧异。 狗子说不出话,只知道翻着肚子扑腾。 听到狗子叫,正埋头在用竹片刀“切菜”过家家的妮妮和彩霞立即笑着迎过来:“奶奶!” 亲腻几句,两个孩子就抓了风车去旁边玩。 江枝看看佩奇的空木房,好奇问出来的巧云:“佩奇现在又不回家了?” 巧云也看看四周:“应该要回来吃东西的!”每天傍晚时佩奇都会回家吃饭。 果然,她话音刚落,就看见从山坡下晃晃悠悠走回来一个黑褐色的家伙。 江枝喊了一声:“五花肉!” 野猪瞬间僵住,马上史无前例的发出高声嚎叫,那声音又长又尖,如同拉响气笛,四条短腿飞奔,贴着地就冲过来了。 第358章 佩奇有伤 野猪精要疯了! 一看佩奇那疯狂奔跑的架势,在场所有人都惊呆。 江枝更害怕了! 现在的佩奇已经整整两岁,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年野猪。 小满爷用手量过,预估体重足有三百斤,比它在野外的同类多出一百斤。 现在三百斤的肉旋风对着自己冲来,哪怕自己是能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也扛不住它这一撞,肯定要骨折。 二瑞大惊失色,丢下刚卸的背篓就赶紧拦在自家娘面前:“走开!你疯了佩奇!” 巧云也拿着手中的木盆跺脚挥舞:“呔!呔!呔!”想让野猪停下来。 江枝连连后退,想要站到木柱后面去,先躲过激动的野猪再说。 就连狗子熊小妹都看出不对,转身就跑。 就在大家慌忙应对来自佩奇的热烈迎接时,距离不到一丈远,佩奇来了一个急刹车。 然后歪着身子,就像一只狗子,四脚落地蹦哒着过来……砸得地上咚咚作响! 说真的,小时候的佩奇是呆萌可爱,现在就跟可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长嘴立耳,全身乱糟糟的长毛,颜色也是不黑不棕的灰不溜秋,就好像一个刚下运动场,满身臭汗的体训生。 不过刚刚看过油腻的李老实,现在看见佩奇这糙汉形象,江枝觉得顺眼。 佩奇跑到江枝身边,不靠近也不拱人,没有化身嘤嘤怪,而是进化成喇叭怪,还是高音喇叭。 那声音简直就是魔音贯耳,扎得江枝手慌脚乱,伸手想捏猪嘴! “别叫,别叫,你一个大小伙子叫起来不好听!”江枝捏着猪嘴,可佩奇依然在拉高腔。 见这招无效,江枝赶紧翻背篓。 零食,甜饼子,嫩苞米全往佩奇嘴里塞都不影响它高声尖叫。 最后把小满爷和小满奶都引出来,就因为这叫声太凄惨…… 小满爷道:“这野猪也太缠你了!现在谁都不亲近。” 长大的野猪不跟人亲近,哪怕家里人天天喂食也就在旁边转悠,只有二瑞娘才可以摸。 江枝拍拍猪头,摸摸它还藏在嘴唇里面的獠牙:“好了好了,吃也吃了,也才隔十几天没回来,没这样矫情的。” 之前筹备青泉湾药坊时,江枝也在外面十天半月没回来,佩奇虽然也叫着,但只给一个糖饼子就哄住了。 今天好像有点哄不住。 野猪吃了东西,又被拍几巴掌,终于不再叫,只吧唧嘴吃着昂贵的嫩苞米,嚼得嫩浆从嘴角溢出。 小满爷心疼道:“佩奇有口福了,这可是难得的嫩苞米,人都舍不得吃!” 此时已经天黑,大家进了屋里。 小满爷奶问着小满的伤口恢复得怎样。 当时下山看见的小满虽然有伤,但恢复得快,他们也放心。 药坊一直有灶,几个人自己做饭吃。 每天田桃都会从家里带些炖好的鸡蛋鸡肉给小满,调养方面没有问题。 知道小满没事,小满爷奶免不了再骂几句徐小兰。 彩霞和妮妮也围过来拿吃食,满屋喧闹,佩奇的饭食也倒进食槽,于是缠人的野猪就乖乖走开了。 两家人也要吃晚饭,巧云先把那些嫩苞米全部煮给两家人尝鲜。 今年的苞米有提前授粉,苞米棒上颗粒长得饱满,只用清水煮过吃起来香糯弹牙。 人吃完苞米粒,还剩苞米芯。 江枝坐在门槛边,一边将嫩芯用刀子切成小段喂给外面的佩奇,一边跟春凤他们说话,问这段时间山上可有什么异常的。 青泉湾被袭那一夜还有三个混混失踪,时间虽然过去快半个月,那三人一直没有再出现。 张军头他们在路上排查,老宋也在镇上找过,像篦子一样梳理几次,那三人就像凭空消失一样不见了。 徐大柱道:“从你们走后,我们在山上有留意着,白天就站在山头四下看,晚上睡觉插着门,那几处陷阱也一直都没有动静。” 春凤也道:“是啊,婶子,你们说的那些人恐怕没有上山。 现在佩奇在老云崖,这边的野猪就全部被撵到其他山头。或者那三人半路遇到野猪群被吓回去了。” 江枝想了想,野猪有领地意识,说不定是佩奇吓回去的。 佩奇占了老云崖,现在就没有其他野猪再来糟蹋粮食。 就连徐家村都知道山上有野猪精,没人到这片山来,说不定那几人真是被佩奇吓跑了。 她笑着摸摸佩奇的毛脑袋:“佩奇,你知道那些人在哪里吗?” 野猪头也不抬的嚼着苞米芯,只“嗯嗯”个不停。 巧云也笑:“佩奇每天就知道偷吃,哪里知道什么,昨天还被小母猪从猪圈里撵出来了。” 还有这事?江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佩奇此时也不知道羞,依然自顾自吃个不停。 一夜平静过去。 山林从来都没有幽静过,晚上的山中鸟鸣鸡叫,还间杂着各种野兽的声音,江枝却睡得格外的沉。 一觉醒来已经是天光微亮,满身的疲倦一扫而空。 浓云低垂,湿雾成雨,露水滴滴答答,有一种荡尽世俗凡尘的清冷。 巧云在做早饭,孩子们都在睡觉。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53节 江枝背上背篓,去给老骡子割草,看看那些陷阱,也看看自己的药草长得怎么样。 她才出门,一直安静趴在小木屋里的佩奇立即跟上。 走进雾里,白茫茫再看不见其他人,江枝站住脚,招呼佩奇到自己身边来:“佩奇过来!” 野猪眨着眼走过来。 江枝扒开野猪头上的鬃毛在里面仔细寻找。 佩奇身上有毛,还有树脂泥壳,不扒开猪毛,不摸着是看不见皮肤的。 江枝扒开,果然在下面看见一道伤口,她赶紧找身体其他地方,又发现好几处刀伤。 时间过去小半月,这些伤口几乎已经愈合,但有一处感染长了蝇蛆! “佩奇,你真的遇上那些人了!” 昨天晚上回来时很快就天黑,光线不好,江枝当时随便摸了几下野猪,只感觉手下不对。 小满爷他们都说山上没有异常,事情不明,江枝也不方便看野猪。 此时天亮才仔细查看,果然见野猪身上有刀伤。 佩奇再聪明也是不能说话的哑巴。 江枝给它挠痒痒,野猪舒服得翻倒在地直哼哼,却说不出自己身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江枝数了数,佩奇身上大小有七八处刀伤。 好在野猪皮是两层,自带防御,刀伤多但不深,现在基本结痂。 最深一处在前腋下,得让野猪躺下抬腿才能看见,就是那里长出蛆虫了。 第359章 发现端倪 此时发现佩奇身上有伤,江枝也不再去看草药了,她带着野猪赶紧回来。 二瑞他们已经在开始早上的农活。 “二瑞,你别扫地,先拿些棉布和酒出来,还有药粉!”江枝放下背篓吩咐着。 二瑞丢下扫帚过来:“娘,你受伤了?” 他见江枝刚刚走出去,没一会儿就要棉布药粉,顿时有些急。 江枝指指自己脚边的野猪:“佩奇身上有伤,我要给它处理一下!” 佩奇?佩奇? 佩奇有伤! 听到野猪莫名有伤,两家人都围过来了。 江枝拎了桶水过来,先给野猪的肚皮挠几下,佩奇就又轰的倒下,哼哼唧唧的讨挠痒。 “你们看,这里有刀伤,这里也有……”江枝把猪腿翻开给二瑞春凤他们看。 仔细看,刀伤跟野猪打架的伤口不一样。 不过平时佩奇不让人靠近,自然也发现不了。 此时见果然有刀伤,几个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看这伤势是早就有了。 “这……应该是什么时候的事?”小满爷伸手按了按猪肚子上那道结痂的伤口,脸色很难看。 他之前就知道在青泉湾进歹徒的那一晚,镇上还有三人失踪,而且还是冲着二瑞母子俩的。 只是不敢相信是上山来了,自己几个人还以为山上最安全,不知不觉就在刀口下走了一圈。 江枝用水把伤口处的泥洗干净,准备上药。 野猪都是这样用泥疗伤,是真正的生死由命,现在跟着人类,自然不用佩奇冒险。 洗去野猪身上的泥土,露出伤口,已经结痂的几处不动,那些感染的需要处理。 几个人都来帮忙,挠痒的挠痒,清理的清理。 佩奇难得的配合,瘫在地上任人随便摸,简直就是爽翻了! 先把伤口里的蛆虫冲洗干净,再用棉布粘着酒擦过。 野猪感觉到痛,哼哼唧唧的想起身,又被酥入骨头的挠痒哄回去。 江枝把伤口消毒后再撒上药粉,包就不用包了,就这样敞开着。 现在每个人都没有心情再吃饭了。 知道佩奇受伤,但不知道何时何地受伤,找到案发地最重要。 “佩奇,你在什么地方受伤的?”江枝扯着猪耳朵问。 野猪翻白眼:不懂你在哇哇叫什么! 猪听不懂,没办法只能自己去找,几个人分散开,先找家附近。 此时浓雾弥漫,能见度不足十米,一大早上也就找遍整个老云崖,没有发现问题。 江枝拍着佩奇的背有些着急:“佩奇,你是在哪里受伤的?带我们去看看!” 佩奇依然不懂。 江枝气得戳它几下,畜生就是畜生,讨吃是本能,再聪明也听不了太多人话。 既然不能问佩奇,几个人就准备用笨办法走远一点寻找了。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样大的事不找到心里不安。 二瑞和小满爷道:“我们一人走一处山头,先找找布着陷阱的地方!” 老云崖周围布着陷阱,还教佩奇不要踩踏,虽然这些天小满爷经常都要检查陷阱,此时还是要再去看看。 江枝没有动,她摸着佩奇思考。 到老云崖的主路只有一条,但只要人熟悉地形,还可以绕道上来。 虽然路不好走,至少也有路。 若是不熟悉地形,就很容易走到其他地方去。 前一年在山上采药找葛根,江枝基本上走遍附近的几座山头,哪里有路都知道,除非是兵乱前就荒废。 看看茫茫大雾,想象一下那晚上虽然月色明亮,但夜晚的山林里是无法辨别方向的…… 于是,她开始低头,离开道路,貌似随意的踏入雾中。 平时江枝出门都有固定路线,去看草药、看庄稼、看梯田、看蘑菇,今天就胡乱走,还尽挑高崖险沟去。 佩奇刚开始还寸步不离跟着,走着走着就跑到前面,最后开始拦住路不让走。 推推搡搡间,佩奇阻拦的意图越来越明显,甚至有一下直接把江枝推倒在地。 “佩奇,是前面有危险吗?”感觉出佩奇的暴躁,江枝不敢再往前走。 这里已经远离老云崖,雾气也浓,除去脚下的地皮,根本看不清周围环境。 有野猪阻拦,江枝不走了,装着在附近找草药。 见她不走,野猪也安静下来,就在旁边拱土陪着。 此时是六月,各种山花开得最灿烂,还有牛马骡子最欢喜吃的金丝草也开花了。 这草也能全草入药,添加金银花和桑叶煮水喝可以预防上火中暑,能降血糖,但久服伤肾。 江枝一边从腰间抽出随身带的镰刀割草,一边等着早上的雾气散开。 这草不光是牛马喜欢吃,晒干也是顶好的引火柴,烧起来“噼啪”作响,徐家村人习惯叫别拉子草。 终于,在太阳渐渐升起,二瑞他们也陆续找过来了。 “娘,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这边有些偏僻,又在另外一处山头,若不是江枝一边走,一边在走过的地方打上草结标识方向,二瑞和春凤也找不到。 江枝看着不远处的那些崖壁道:“我们大家都来找找,佩奇在这里很不对劲。” 不用江枝解释,大家都看出佩奇的不对劲,这里的地皮几乎都快被拱翻面了。 野猪几天里持续不断的翻拱,把土石造出一个大坑,沙土还被推下山崖去,好像想填埋什么。 最主要的还有臭! 随着雾气散开,隐隐约约有一股味道飘过来。 那是一种刻入脑髓的印象。 二瑞的脸一下就白了! 春凤和小满爷还想走过去,被他拉住:“我们别过去!”。 刚说完就哇的吐出来,好在他还没有吃早饭,只能阵阵干呕, 经历过山火,还有赵家埋尸的事,小满爷就想到小满那一晚回来后,吐得昏天黑地的场景。 他顿时就明白了:那崖下有死人! 此时,大家都看向还在无知无觉拱土玩的佩奇,早上还翻着肚皮求摸摸的大可爱,真正成了一头猛兽。 小满爷对众人摆摆手,低声道:“这事就这样吧……可能是天黑失足跌下去的,大家都当没有发生一样,该干啥就干啥!” 几个人默不作声转身就走,江枝拍拍跟过来的野猪:回去就给野猪煮一大锅面条吃,辛苦这家伙了! 第360章 巧云再孕 原本计划第二日就下山准备卖苞米的事,现在佩奇有伤,还发现那三人踪迹,江枝留下多待几天。 她要多陪陪佩奇,还需要再给伤口多换几次药。 在这一天,佩奇吃上最丰盛的一顿大餐,也是它最欢喜的“面条菜糊糊”。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54节 一大盆子糊糊吃完再添,吃得肚子鼓鼓,实在塞不进才算完。 又好好享受了一下梳背。 把放在角落里吃灰的小竹刷子找出来,从鼻尖到猪尾巴都刷到了,爽得野猪哼哼个不停。 上午时没有看崖下,但也不能就这样真正不管。 绕着路,小满爷和江枝、春凤三人,还是去了另外一处崖头。 在这里远远的能够看到佩奇待过的那个山头。 还得感谢这里没有近视眼,也没有空气污染,隔着几十米的距离还能一览无余。 山风刮的方向也合适,闻不到臭味,避免再想起那不堪回首往事。 佩奇掀土的崖壁不算特别高,只有二十多米,而且山壁上的石缝中还长有灌木。 下面也有乱草乱石,还有灌木丛,自然没有看见什么尸体。 但有一群野狗一样的动物正在打架,互相还撕扯着什么。 这片山林有人出没,没有凶猛的大型动物,豺狗狐狸之类的不少,另外就是山鸡野猪蛇。 此时远远看着那些进食的动物,江枝又想吐。 春凤捂着嘴,忍着恶心道:“按理来说那边的崖壁摔不死人,怎么就……佩奇怎么就受伤了?” 有灌木丛遮挡,不会跌下去,除非本就死了。 这也是江枝疑惑的。 之前她只以为是那些人走岔道,结果小满爷说,那边也有小路,只是不怎么走。 三人能从小道摸来,显然还是比较了解路径,但没有想到遇上野猪,或者说没有想到遇上佩奇。 山上的野猪虽然凶猛,实际上都会刻意躲着人,只要不是有威胁就不愿意跟人起冲突。 在野外,动物受伤是要致命的。 就好像佩奇那样的小伤,生了蝇虫不管,伤口一直存在,就会一直腐烂下去,最后将动物的身体拖垮,死在营养不良上。 普通野猪遇到人会逃,佩奇不会,因为那就是它的地盘。 而且从小跟着人类长大,佩奇对人没有畏惧感,只知道人有好坏之分。 好人就是给吃给喝的,坏人就是来偷东西的。 一般情况,佩奇不会主动攻击人。 小满爷皱巴巴的脸上都是释然:“肯定是仗着人多势众,还带着刀,想欺负佩奇了! 哼,也不看看佩奇是什么人养出来的。” 只要把野猪吓走,他们就能到老云崖,也就可以找到两家人住的林子。 没想的这猪不是普通野猪出来寻食,而是出来消食,吓不走反而被激怒。 此时,那头消食的野猪没有跟过来,正躺在家里呼呼大睡。 江枝想了想:“还是再寻几只狗子养着吧!” 这次准备在村里修房,江枝问过春凤,需要在村里修一套房子吗? 春凤说不需要,她想住在山上,上面好养鸡养猪,也好制草药。 她在山上住两年已经习惯,这里什么地方堆柴,什么地方堆东西随便自己,进村养几只鸡都撒不开。 不过江枝准备给小满修院子时,还是要给春凤修几间房。 妮妮现在已经五岁,明年也进村启蒙认字,到时候才有她的立足之地。 以后山上人越发少,还得再多养几条狗护家。 看过那崖边的情况,江枝三人回来就告诉徐大柱,但没有给巧云和小满奶细说。 因为,巧云又怀孕了,听不得这恶心的事,只需要告诉她安全便可。 这次回来,巧云当晚就告诉江枝和二瑞,她好像又有孕,而且已经两个多月。 二瑞激动得不行,当初巧云怀上彩霞时,他才十九岁,还懵懵懂懂的不明白当父亲是什么意思。 现在知道了,懂事了,也有责任感了:“巧云,我们卖完青粮就修房子,你还是进村来,我也好照顾你。” 他虽然可以每天回家来,但还是想多做些事。 江枝也很高兴。 虽然生孩子有风险,但独生女的风险更大,巧云还是多生几个孩子好。 她忘不了二瑞那天趴在小草坟上痛哭的情景。 高兴之余,江枝又担心不已,把巧云狠狠说了一通。 怀孕也不早说。 算下时间,端阳节时就已经怀上了,小满受伤,她还跟着在村里乱跑,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 上次怀孕时正好是兵乱,那时候在山上生孩子是迫不得已,这次说什么也得到村里去。 “二瑞,卖完青粮就赶紧动工修房,下雨麻烦点就麻烦点,用青砖不在乎!”江枝训过巧云,又赶紧给二瑞安排。 前几天二瑞已经在联系砖瓦,这下就要抓紧请砖工和木工,村里那些只会筑土墙的人就用不上了。 巧云只笑眯眯看婆婆和丈夫紧锣密鼓的安排着生活。 彩霞两岁,也该添弟弟妹妹了! 这事很快又告诉了春凤他们,大家跟江枝一样的反应,高兴之余就怨巧云不说。 怀孕三个月不到,胎还不稳,这几天一直在林子里爬上爬下的撵鸡。 江枝在山上待了三天,佩奇的伤口也开始结痂,她就需要下山去卖青粮,再赶紧修房子。 跟着一起下山的还有小满爷,他也需要再去看看小孙子。 老骡子驮着一大筐奢侈品蚊香、驱蚊水,这也是巧云春凤他们在山上做的,需要送去城里。 佩奇被好吃好喝伺候了几天,心情也舒畅了,又跟着把人送到村外,等江枝走远才甩着尾巴回林子。 卖青粮的时间是早就约好的,一共来了五家。 此时已经等在驿站,而且还在二瑞的陪同下,考察过苞米地。 今年因为种了十亩麦冬,种粮的面积少了,但徐根有他们种二茬已经有了经验,这一年的嫩苞米长得漂亮。 其他地方的苞米才两尺多高,这里已经可以吃了。 在没有反季节蔬菜的时代,这可是惊为天物,只需要送进城里就能卖个好价。 拍卖会在驿站举行,曹驿丞帮忙主持。 江枝这个主家带着二瑞,还有带伤也硬撑着过来观摩学习的小满。 另一边是准备出价的五个客商。 公然卖青粮少见,跟一个农妇谈生意更少见。 不过每个人都只在心里计较,面上波澜不惊,还互相调侃着生意如何。 在江枝身后,李老实抱着一个裱好的牌匾站着,那上面是平川县章县令的手书“厚德载物”。 看到几个客商那故作镇定的样子,江枝心里好笑。 各种销售都需要名人宣传,自己有章县令站台,足够给面子,也让客商们少了后顾之忧。 第361章 拍卖青粮 去年卖青粮需要二瑞他们雨夜赶路,还差点入大牢。 虽然在向德金他们的帮助下卖了一点钱,可这辛苦劳累,担惊受怕真是伤不起。 今年不同了,可以坐下慢慢讨价还价。 “各位老板,我们家的苞米今天开始竞价拍卖啦!” “今日诸位齐聚,话就不多说,徐家村有青粮出售,应该是巴郡今年最早的嫩苞米。价格上,江村长已经标示出来,大家可以斟酌购买。” 随着曹驿丞的话,这个看起来小小,实际上早已经在较劲的拍卖会就开始了。 江枝先对着前来的五位商贩介绍道:“这些苞米都是我们家自己种的,品质绝对有保证。 按照长势,我们分成了三等,分别是十文一斤、五文一斤和三文一斤。 每种样品都摆在面前,大家可以随意挑选,价高者得!” 江枝的话刚落音,五位商贩就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们都是提前就知道竞价拍卖的消息,还打听到去年徐家村就卖过青粮。 当时是在地边包地购买,那价格也才四文一斤。 今年几人本来打算用同样的方法包地,没想的分了等级,价格不同品质不同,想占便宜占不上了。 而且嫩苞米还在地里长着,想像其他地方那样摘下来再压价也行不通。 “我看这苞米也不怎么样啊,还要十文一斤,太贵了!”一个商贩摇了摇头,面露失望。 在寻常的粮店,一斤干苞米面才五文,这嫩苞米就是十文一斤,太贵! 买家挑剔货品是正常的。 “孙老板,嫩苞米可不能跟普通苞米一般比较。” “而且我们家的苞米都是特殊种植的,绝对第一家。” “特殊种植我信,这第一家是不是太过夸张了。”另一个商贩皱起了眉头,想继续贬低。 “税老板能到这里坐着,自然已经在别处打听过,可有其他地方种植?”江枝耐心解释。 “别处自然是有的,只不过……”有人插话,但他说一半就不再说了。 现在能吃上嫩苞米的只有周王府,也只是在温泉边少量种植,根本不到寻常家,也流入不了市场。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55节 “嗯,听起来好像还不错。”那个商贩点了点头,“不过,就算这样,这价格也太贵了。能不能再便宜点?” “这已经是最低价了。”江枝坚定地说道,“如果你真心购买,以后再有徐家村的产品,我们可以给你优惠。” “优惠?怎么优惠?”那个商贩问道。 “这也需要你购买时再细说了。”江枝不打算说得太多,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卖青粮。 看过样品,竞价开始! 无论嘴巴怎么贬低,身体都是诚实的,举牌加价一点不含糊,谁也不会跟真金白银过不去,这些嫩苞米带回去就是翻倍。 先卖优等品,起价十文! 随着代替钱数的签筹一根根摆出来,优等品的价格迅速升到二十文,最终停在二十五文上。 “江村长,我以二十五文买下,以后徐家村的产品我要第一个拿!” 这是刚才最早提优惠的客商,话里还带着别的意思。 江枝欣然同意,她的心理价位原本是二十文,现在能多出五文,实在是不错。 旁边,二瑞和小满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虽然坐着不说话,心里已经是欢欣鼓舞。 虽然去年送去城里最高卖到三十文一棒,实际上损失不少,后面也减价,真正算下来没有三十文。 而且还辛苦通夜,要是以后都如现在这样,那就太轻松了。 定下优等品,接下来就是二等和三等的价格。 有了二十五文开头,剩下两种等级都以十文和八文被另外两家购下。 这边的苞米价一定下来,二瑞立即道:“三位老板,我这就进村让人掰苞米,还得麻烦你们的伙计赶紧准备骡车,最多一个时辰就可以装车出发。” 这里没有冷琏运输,大热天的不容易,能多保鲜一阵是一阵。 听到现在就准备骡车,刚才拍下优等品的老板疑惑道:“你有多少人手,敢说二十多亩地的苞米只需要一个时辰掰下来还要分好?” 最大的农庄,佃户人数也只有七八家,要想掰这么多苞米,至少需要小半天时间。 他这一句话,让曹驿丞和江枝都笑起来。 曹驿丞是听说过徐家村修房子的,那样速度早已经被服徭役的人传遍四里八乡,说得徐家村好像人人都长了八只手。 江枝是清楚如今徐家村人的速度,那还真就是长了八只手。 有王小菊的“一桶水”鞭法,个个干活像开了挂,那盘蚊香的手都差点快出残影,现在全村人掰苞米,那还不跟玩似的。 果然,很快徐家村就让几个商户大开眼界。 此时刚入六月已经是烈阳高照,全村老少都进地掰苞米。 每个人拿着称手的工具,背篓、箩筐和小篮子。 女人熟练的把苞米从杆子上掰下来,小孩子和老人就坐在地边分等级,各种规格分开放置。 男人们则用箩筐把不同等级的苞米送到商家的骡车边,数数登记,一层一层做得行云流水。 这些活是二瑞和李老实验收,王小菊,徐根生则在监督。 王小菊还是第一次监督这么多人一起干活,跑前跑后热得汗水长流。 见她这样负责,皮氏等女人都在开玩笑:“小菊,你这样卖力气,江婶子肯定会给你翻倍的工钱!” 王小菊在蚊香作坊负责监管,工钱是由作坊开支,每天是三十文,可把其他人眼红坏了。 可见蚊香作坊这几天再无人吵架,又对王小菊不得不服,这时候见她又这样卖力,忍不住就要调侃几句。 王小菊嘿嘿一乐:“我就喜欢这样子,自在!” 驿站这边,拍卖会还没有结束,压轴的还在后面。 只有三个人买下青粮显然还不够,江枝把蚊香盘摆了出来。 “这蚊香盘还需要我给大家介绍吗?”江枝故意问。 刚刚才拍到青粮的孙老板道:“实不相瞒,我早就听张巡检说了蚊香之事,所以这次就专门过来!” 孙家商行也是大商行,听到徐家村不光是青粮稀罕,还有一种蚊香也是特别得很。 其余人纷纷点头:“是的,江村长,这蚊香盘的价格不会再拍卖了吧!” 江枝笑道:“青粮实在是不易种植才以拍卖销售,蚊香盘自然是定价为准了。” 以嫩苞米搭台,蚊香盘和驱蚊液唱戏,这是什么都不落下了。 第362章 人人欢喜 之前江枝说今年的青粮量少,并没有谦虚。 这次的早茬嫩苞米不足二十亩地,产量比去年少一半。 制约农业粮食产量的因素很多,其中最关键的是品种和肥料农药。 江枝已经开始给苞米人工授粉,尽量保证不出现缺粒的情况。 一方面提高品质,另一方面还需要保证肥力。 这里没有化肥,土地本来也不算肥沃,前一年的两茬庄稼消耗掉大部分营养。 如果再来一次两茬庄稼加四季不停种植,土地渐渐就要贫瘠,哪怕用上腐熟的农家肥也跟不上。 江枝还知道,在专门种植业里,那些看似寻常堆放的腐殖质里面需要充填大量碳铵磷肥之类。 普通农家的堆肥也满足不了几十亩地的疯狂需肥要求。 所以,原本的亩数减少,只种了一小半土地,需要进行轮种。 空出来的面积也是简单种植。 徐根有和田贵已经把一部分种上花生和棉苗,剩下的部分是第二茬的苞米、红薯。 产量减少,但今年的销售比江枝去年的银子真却是赚翻了。 今年,张军头得了蚊香作坊的干股,于是卖青粮他就没有分嫩苞米自己吃,而是让江枝全部卖成钱。 另外,去年为了让村民度过饥荒,江枝卖的只是精品苞米,把品相稍微差点的苞米全部分给大家吃。 就连卖出的银子也买成粮食补贴给村民,这才让徐家村安稳的度过第一年。 今年不再分发给村民,所有苞米全部出售,银子也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流水线的工作没有一个闲人,就连石家七人也被石猴子拉出来了,只是石大姐在药坊。 石老大石老二下气力挑箩筐,几个女人用背篓帮忙搬,他们虽然做得慢,总比不出工好,弄得以后村里谁都见不得。 现在,一家人磕磕碰碰就在石猴子的带领下干活。 全村一百多人分散在各个地块,比的就是速度。 正如二瑞说的那样,一个时辰过去,二十多亩地的嫩苞米就放到几个商家面前了。 幸好现在有驿站,商家带来的骡车都停放在这里,每家都带了七八辆车全部装满,除去嫩苞米,还有蚊香盘。 最后一结算,去年江枝除去成本,才得几两银子的收获,今年就是纯赚,光是青粮就卖出八十九两银子。 除去实在拿不出手的光棒子,无论是“缺牙巴”还是“稀毛癞”全部卖出去了。 鲜活带壳的青粮压称,每一棒都要十几文。 送走商家,徐家村立即就开始分钱,都不用等算账,因为这账早就算好了。 你家几十斤,他家几百斤,各是各的价。 算账分钱的是一群孩子,村民们已经习以为常。 之前还让几个来买东西的商家很是惊讶。 徐家村卖青粮真是怪事连连。 在驿站,一个女村长先搬出一个县令手书的牌匾,让几个商家毫无顾忌的买嫩苞米。 接着就是全村老小出动掰苞米,没有谁打着骂着撵着,一个个都是跑着干活,比自家的还勤快卖力。 最让商家奇怪的还在后面,拿着石板在各处记录的全部都是孩子,基本上都是十岁上下的男孩女孩。 徐家村集体做事都有记录,每个人要打卡。 那就是自己每次做过活,就要在记录册子的名字后面按指印。 一个指印就是十文到五十文不等的钱。 按指印时,每个人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 看完自己的还要看别人的,生怕别人多按了、自己少按了。 一年下来再笨的都把村里人名认得七七八八。 村里人也习惯了记账。 田小泉、田小溪和石猴子、徐黑子、林小虎他们跟着夏秀才学的就是算账。 这也是江枝要求的,要村里孩子们每天识字的同时,还要学会记数。 科举当官太遥远,鸡零狗碎、柴米油盐才在眼前。 只要能算账就不会吃亏,以后做啥脑子都会多想一想。 于是,一个村里突然冒出来五六个帐房。 掰苞米时,几个孩子就拿着石板在各处田边地角记账。 这些账简单好记,只写各家户名和苞米的等级斤两。 最后再过来归拢总账,这样一来哪怕出错金额也不大,而且还能找到谁出错了。 此时,孩子们就把还没有捂热乎的钱分发下来。 见到钱,跟着江村长一起种青粮的村民笑得合不拢嘴。 秦氏喜滋滋把钱袋系在裤腰上。 根庆在药坊挣的钱交给莲花管,家里卖粮的钱、做工分的钱就归自己管。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56节 她的小罐子里已经存着好几十文,现在又要添上一些碎银了。 等有了孙子,自己就能拿银子去给孩子打一副“走马圈”和长命锁戴。 她这边正欢喜,却被人重重碰一下,都不用看人先就嚷起来:“谁这样莽,别把钱给我碰掉了!” 秦氏捏住钱袋,抬头看谁这样鲁莽,见是这人,不禁气恼道:“你又要干啥?” 李老实揉揉鼻子,低声道:“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秦氏眉毛一立,瞪眼道:“哼,要不是江嫂子提醒,我现在都还当你伤没好!你这个骗子!” 李老实挤出笑:“哎呀哎呀,就只骗你帮我收拾一下屋嘛!又没骗其他……” 秦氏啐他一口:“你还敢说骗其他,看我不扒了你的皮!走开,好狗不挡道!” 说着,一肩头把李老实撞开,咚咚咚的就走了。 李老实跟在后面哎哎两声,懊恼的一抹脸:哎呀,这叫个什么事! 他骗秦氏自己伤没好,秦氏到底不是傻的,被江枝那一句话点过,她也留意观察起李老实来。 见他做其他事屁事没有,一到自己面前就哎呀连天的叫疼,顿时明白自己是被骗了。 已经好几天没有搭理李老实,此时更是没一个好脸。 李老实摸摸怀里的东西,再看看已经走远的秦氏,悻悻回到人堆里。 另一边,徐长明捏着分下来的二两多银子没有开心,而是一脸惆怅。 他之前带着一群人兴冲冲跑去城里,想讨出钱,结果喂了几天蚊子,回来脸都丢尽了,一直不敢出门来,现在…… 唉,不中用了,以后还是别强出头! 第363章 再次进城 江枝对这次销售很满意,除去嫩苞米卖上高价,最主要的还有蚊香。 全村人忙到现在,就连晚上都有人上工。 普通蚊香依然是每盘两文的价格,一次卖出八两多银子。 卖出货,就有工钱拿了。 这十几天没有白辛苦,人手多、干活快的人家能有上百文钱,少的也有几十文。 蚊香粉还需要单独碾碎,这是苦力活,固定有几人轮流着干,工钱也就拿得高。 另外王小菊,徐根生都是三十文一天。 这些银子除去每个人的工钱成本和张军头的分红,虽然剩下的余额所剩无几,但没有亏。 肉烂了都在锅里,这蚊香作坊本来就是给每家每户赚钱机会的。 如今只是作坊销售的第一批蚊香,以后可以保证货源不断,财源滚滚。 卖完青粮,江枝终于要进城了。 从端阳节的袭击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天。 小满的外伤基本痊愈,药坊照样开工,一切均为正常反应,但大家心里已经落下阴影。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徐小兰这一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 江枝明着说这事就这样过去,可心里就过不去。 自己在明敌人在暗,这感觉很不爽。 虽然只要自己和二瑞不出村,甚至不出镇就没有危险,江枝还是想把自己的地盘踩大一些,亲自去看看那个老奸巨猾的反派。 而且对那句已经退房走了,江枝还不怎么相信。 徐小兰突然回平川县住了大半年,还说什么准备嫁妆,总不是无缘无故的。 村里的普通蚊香盘销售给几个商户,山上的奢侈品藏春香并没有拿出来拍卖,这是跟霍家签了合同的。 卖完青粮的第二日,江枝带上几篮专门选出来的嫩苞米,然后在驿站包租下一辆马车,装好两篓包装好的藏春香,带上二瑞还有皮氏一起进城。 短短一月时间,皮氏已经是第三次进城了,真是一次比一次刺激。 此时她坐立不安,时不时看向旁边的江枝。 进城了,又进城了,江婶子还问自己在大街上能不能认出那杜老爷。 能认,当然能认了,就是化成灰都认识。 杜老爷相貌堂堂、风度翩翩,是在乡下翻遍红薯沟都找不出来的好看。 可这样一个人怎么不做人事,娶了徐家女当媳妇,还丢下一个孩子不管…… 啧啧啧,就好像夏秀才以前讲过的一个词,叫什么来着,好像是“衣冠禽兽”。 皮氏天天去听课只为感觉热闹,时间长了也懂几个成语。 只是要去杜老爷问理,就自己这三人是不是太少,至少要把秦氏和小菊叫上。 虽然自己也能打两三个丫鬟婆子,二瑞也能跟那些护院对上。 剩下江婶子一人哪怕能抵千军万马,还是不够呀! 皮氏已经想到自己一会是抄门杠还是用大扫把打架了,江枝就没有皮氏想的那么多,她带皮氏可不为打架。 只因为自己不认识那个杜女婿,村里人方便跟着自己出行,又见过杜宝林的只有皮氏。 虽然皮氏已经描述过杜老爷的相貌,江枝还是把她带上。 有皮氏在,自己不至于面对面都不认识,被人摸到鼻子下还不知道。 旁边,二瑞跟驾车的马夫和进城的驿兵在一起,正闲扯着驿站又来了什么住住客。 进城后,江枝请驿站的马车先把自己送到霍家药行,然后再取出银钱交给驿卒和车夫。 那两人接过钱,笑眯眯说了回去的时间,这才分开。 皮氏看江枝出手就是一把铜钱,忍不住心疼道:“江婶子,你进城一次就要百文钱,一年多走几次就要花好几两,还不如自己添一辆车,哪怕用老骡子走慢点一样的可以拉。” 驿站的车不是白坐,是需要花钱的,而且花大钱。 就像秀才娘子和夏母偶尔进城,她们每次也都是花百文。 虽然到梨花镇一样可以买东西,可城里更热闹,要是江婶子有车,村里人进城也就方便。 听到皮氏建议自己添置车,江枝笑笑:“骡马不好养,还是驿站的方便。” 江枝没有忽悠皮氏,她现在没有自购置马车的意愿,的确就是因为驿站的马车用着方便。 自家的老骡子要给山上运送物资,那些粮食药粉都是一趟一趟驮上去又驮下来。 要是再拉车跑县城还是供全村人用,哪怕收几文钱,早早就要累死,自己这个主家还不好说什么。 梨花镇能购物,自己走着就可以去,分文不花。 若想进城就掏钱在驿站雇车,待遇优厚。 现在驿站每辆车配有马夫,不用自己伺候马匹的草料,而且还能跟需要进城的驿卒同路。 不仅路上安全,最主要的还是有驿站标识的车马进城不用检查。 就像今天,原本禁止售卖的青粮随便就带进城里了。 在霍家药行,江枝没有见到已经出门在外行商的霍二小姐。 年前霍二小姐说要出门去各地采买药材见世面,还真就去了。 战乱时代车马难行,恐怕没有三年五载回不来。 江枝虽然没有见到霍二小姐,但有人接待她,正是当初到徐家村签下板蓝根制剂的霍管事。 因为两家早有合同在,此时按上面办事就行。 只是一交完货,霍管事就问道:“江村长,药坊现在问题不大吧?” 二十天前青泉湾药坊遇到凶杀霍家是知道的,霍彦杰还来查看过。 合作伙伴遇到问题,此时霍家自然要询问。 霍管事道:“我们霍家的药坊也会遇到同行使坏,总有人见不到别人的好,你以后需要小心点。” 青泉湾的事内情只有徐家村人知道,秉着家丑不可外扬的说法,对外说的都是盗贼抢劫不成行凶伤人。 此时,霍管事也就当是抢劫,但他霍家经营多年,怎么可能相信有人在药坊抢劫放火,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同行在搞破坏! 江枝也不用解释,只道:“霍管事别担心,药坊已经开工,不会影响制药的,以后会加强提防。” 霍管事摇头:“江村长才涉及此行,有些东西不懂,不怕你多心,我就以行内人说一句。” 能听到内行指点很是难得,江枝谦虚道:“我不懂这些经营上的事,还请霍管事指点一二!” 霍管事也知道江枝不懂,直接道:“你的药坊光用本村人还不够,制药用人不仅需要信得过的,还需要死心塌地的,最好是买下身契那种。” 卖身契! 第364章 找到兔尾巴 听到买人,江枝跟坐在旁边的二瑞对视一眼。 这话跟两人在家里商量的应证上了。 买人,自家是真的要买人! 自从出了青泉湾杀人和山上差点被人偷袭的事,江枝就感觉到人手严重不足。 当然不是指干活的民工,而是能真正属于自己的人。 难怪在生产力不发达的时代,多子才是多福。 就是要乌泱泱一群有血缘关系的簇拥在一起,才有安全感。 这次山上还全靠野猪躲过一劫,也不能一直靠野猪。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57节 佩奇只是碰巧而已,若是它正好在别处闲逛没有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青泉湾白天有小满、田桃、武阳、徐根庆和石大姐,以前晚上就只有小满守夜,现在才加上武阳。 一般情况下,有张军头和宋亭长在地面上打过招呼,没有人来找不自在。 但是,万事……就怕一个万一。 万一遇上蓄意下手的,那就防无可防。 买卖人口在这里不是稀罕事,但也不是寻常百姓家能接受的。 小天在徐家养了这么多年没有被卖,除去有二瑞爹护着,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一般情况不能随便卖人。 所有人都知道,卖身为奴就是别人家的财产。 打骂由人,生死有天,不是走投无路是不能当奴。 田贵夫妻在家忍那么多年也过了,可在田桃要被卖时,立即就断亲离家。 而家里卖人更被谈论,当奴婢会受苦,谁家卖亲人就是丧尽天良,要被人戳脊梁骨。 江枝和二瑞虽然想到买人,可一个是现代人瓤子、一个是泥腿子土著,要买人还是需要做心理建设,现在有别人劝说自己就可以接受。 以前是没能力多养几张嘴,现在不同了,再养活十个八个人没问题。 在药行交完货,江枝和二瑞就出了办事房,此时皮氏还看着那些嫩苞米等在外面。 “走,我们去向德金那里,把这些青粮送去!” 江枝在去县衙和牙行之前,先去找向德金,这些事情自己不懂,二瑞不懂,还是找一个懂的来问。 到了向德金家,没想的遇到一个惊喜:德金媳妇素青有孕了,算日子跟巧云差不多。 看到江枝送来的嫩苞米,小媳妇乐得合不拢嘴:“婶子,你可是救了我的命,这些时日我什么都吃不下,就想有点新奇的。” 江枝笑道:“你现在怀孕到是有福了,什么果木子都有,只要想吃向德金总能找来!” 现在六月里,是巴郡各种水果陆续成熟的时候,从桑葚到桃、梨、李,杏,还有枇杷果,品种多样。 德金媳妇住在县城,街上买着方便。 江枝这样说也是有原因的,巧云这次怀孕挑食,虽然吃着山上的野果解馋,还是天天念着想吃花红。 花红又叫沙果,林檎,平时大家习惯叫小苹果,在巴郡不算多,因为口感酸甜脆让巧云惦记着。 可是花红是秋果,现在才落花,距离能吃还早,镇上能买到桃李,江枝就想看看能不能买点其他果子回去。 德金媳妇知道巧云也有孕,立即道:“今天德金才找了一篮子沙杏,听说是外地品种,吃着肉厚软糯,婶子回去时就带走,正好给弟妹尝尝。” 江枝笑着答应。 两人说话几句,德金媳妇知道江婶子不是能闲逛的,而且前不久才出了事,必定有话要说。 于是就问:“婶子有什么事?今天德金当值中午不回来,若是有急事我就让人去知会一声,让他回来一趟也不妨事。” 江枝也不客气,就说有事要跟向德金商量。 很快,向德金就赶回来。 一见江枝,向德金就问小满的伤和村里情况。 上次徐根生进城来找皮氏,也过来找向德金查找杜宝林。 当时徐根生被江枝叮嘱过,不要把小满的伤说得太严重,所以向德金只知道药坊出事。 此时,见到江婶子,向德金自然要细细问过,江枝就把小满差点就丢命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 尽管知道小满已经痊愈,向德金还是后怕不已:“你们真的确信是那人派过去灭口的?” 他虽然在县衙已经一年多,经历过的事情也不少,可这毒父要杀亲儿之事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江枝道:“事情究竟为什么还不知道,但那人对小满下手时说了一句:十八年前就该死!小天比小满大半岁,他肯定是认错人。” “而且,你也知道,那杜老爷一听是小满受伤,寄养我家的小天已经入伍,立即就将徐家人赶走不认,他也搬家离开,这就是做贼心虚!” 向德金对小天的事清楚,不过在听到杜老爷搬家时,他赶紧道:“我已经着人打听过,杜老爷的妻女住在青柳巷,是因为他女儿杜金樱,哦!也就是你说的杜云烟出嫁需要回老家。 宅子虽然是租的,但在这里置办了几个铺子,如今还是杜金樱的房契。 这还是那位夫人办的,恐怕杜老爷都不知道。” 杜老爷使了金蝉脱壳,可向德金也不是吃素的。 当时没有证据,但这些天他找人慢慢打听,知道了那个待嫁小姐的名字,又在衙门户房的档案里找到杜金樱的户契。 江枝惊讶道:“杜金樱、杜云烟、徐小兰、徐玉仙? 真是狡猾啊!为了藏身,这名字也是一明一暗的用,若不是你打听到真名,必定是找不到人了。” 向德金道:“那名字也是无意知道的,谁会想到杜家会用女儿的名字置办,婶子是想把这些铺子怎么办?” 砸了?抄了? 随便找一个理由把这些铺子生意搅黄,把杜老爷再引出来? 江枝赶紧摇头:“不,事关那几个铺子,就当我们不知道。任由开着,等她什么时候要过户变卖再出手不迟!” 能找到这几个铺子,江枝真是意外惊喜。 杜宝林跑得快,可能也没有想到平川县城里还留有尾巴,以后顺着这店铺就能找到徐小兰母女。 江枝需要把这线索保留下来,给聂繁天送一份大礼,也能让他们一家人团聚时有话题,不至于冷场。 自己这样贴心,男主应该开心满意了! 这只是一方面的准备,江枝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宅斗不是她的强项,还是考虑现在怎么保命要紧,别让徐小兰那个疯狗咬了。 那就是买人! 向德金支持:“婶子如今银钱充裕,是需要买几个下人。 弟媳有孕,需要好好照顾着,多给二瑞兄弟生几个孩子。” 第365章 寻找包打听 向德金对江枝想买人倒不是太过意外。 现在江婶子开着作坊,银钱上稍微宽裕,是需要添置人手。 除去药坊需要自己人,就连宅子里也需要添置下人。 都说无权财大,家贫妻美,父穷子慧这些意味着悲事。 江婶子现在生意蒸蒸日上,家里若是人口稀少、子嗣单薄时间长了会保不住财的。 既然决定好要买人,向德金却说不急。 他先让江枝三人在家里住下:“章县令今天在外面安置流民,江婶子先休息一天,等明日章县令回衙,再去找他要人!” 江枝皱眉:“现在流民还有很多?” 她进城时已经习惯看见城外流民,还以为是以前的那些人。 向德金点头:“战势不停,流民不止,现在很多流民过来,这说明新军占着胜局,否则流民就会逃到别处。 增加人口对巴郡是一个好事,只是如何妥善安置让章县令头疼。” 江枝觉得,不是章县令头疼,而是章县令想把越来越多的流民安置好。 对刚刚恢复秩序,还等着秋收征粮的平川县来说有点为难。 否则在四季有收的巴郡,随便往哪处一丢都可以生存下去,只是那生活质量就差了。 另外江枝听出向德金话里的意思,男主他们打得不错,一切还是龙傲天的剧情。 如此就好! 既然今天不回去,江枝让二瑞去跟驿站的马车告诉一声,自己则带着皮氏开始逛街。 上次带皮氏上街来是打架,虽然得了银子但很狼狈,就连街上都没有好好走一圈。 可是从上街时皮氏还很开心,到了向德金家,她就闷闷不乐了,此时跟着江枝走在街上也是无精打采。 好在没一会她又恢复正常,两人边走边说话,不知不觉就来到巧针坊。 上次,江枝寻找青柳巷就是在这里找到那个消息灵通的“包打听”,可皮氏他们再来就不见人,这一次也只是想碰碰运气。 在巧针坊,江枝问那个胖胖的老板娘。 原本还笑容满面的老板娘一听问人,也认出江枝等人,她的脸色呼的就变了,左看右看等店里的无人才道:“上次福嫂子跟你们出去吃过酒菜回来,没几天她家就招贼了。 东西没有偷多少,就是福嫂子撞到那贼,被打了一顿,头被打破差点瞎了一只眼,幸好有人看见才救回来,现在回乡下养伤去了。” 江枝微微皱眉,什么盗贼,这就是徐小兰他们查出来源了。 自己问一下话,福嫂子遭殃,还是无妄之灾。 她摸出一个小钱袋放在老板娘面前:“那嫂子是个热心肠的,怎么就招了贼人,真是倒霉。老板娘,我这里有一百文钱,还麻烦你帮我送给她家人。” 胖掌柜连连摆手:“不用麻烦我,福嫂子可能是不会回来了。 说句实话,这事肯定有蹊跷,她这一天天的闲话,出事也是迟早,之前就经常有人堵门骂她的,这次被人教训也不知道是招惹到谁了。” 老板娘说得巧妙,福嫂子一天天的东家长西家短,得罪的人不少,究竟是谁恐吓她也不得而知。 从巧针坊得到消息,江枝再次确认徐小兰和她的帮凶真是心狠手辣。 那个福嫂子定是被杜宝林派人打的,就好比青泉湾的歹徒,都是一回事。 此时,买人之事迫在眉睫,不图能帮多少忙,至少身边可以多几双眼睛。 离开巧针坊,皮氏突然对江枝扭捏道:“江婶子,能不能陪我去看看郎中?” “怎么了?”江枝回神。 皮氏一改平时的大大咧咧,苦着脸道:“不瞒婶子说,我和根生成亲已经五年了,肚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看小菊的磊子四岁,莲花快生了,巧云有二胎,现在就连素青都怀上孩子……我,我!”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58节 她说不下去了,刚成亲时年纪还小,有没有孩子无所谓,兵乱时更不能要孩子,可现在房子修好半年,家里渐渐好过起来。 最主要的是,原本病得不轻的爷,在搬进新房后就好转了,天天念叨的都是根生还没孩子,想看到重孙子出生。 但也只好了两三个月,现在又一天不如一天,看重孙子是来不及了。 夫妻俩这才发现有问题。 从搬新房就自由自在无人打扰,就连徐根生钻别人家窝棚说话的时间都少了。 两个人没少造人,可半年过去还是没怀孕,是不是真的不能生! 自愿不生孩子和不能生孩子是有区别的,夫妻俩是有些慌了。 “婶子,我听素青说,她找了县里一个唐郎中吃药,这就有孕的。我也想去吃几副药。” 皮氏难得进城,听到有这样的郎中,立即就想去给自己看看。 江枝此时也无所事事,本来就打算在街上闲逛,看能不能找到藏起来的徐小兰,现在皮氏要看病,正好合适! 可看病,拿药,整个过程都风平浪静,没有那么多的奇遇。 看病出来的皮氏心情就好多了,拿着一大包药走。 那老郎中说她身体很好,只需要喝药调养调养,以后定能有孩子。 江枝心情却不好了,这样一来不能生的多半就是徐根生。 还得想办法让徐根生看病,无论是什么时代,这都有点麻烦。 三人在城里住了一晚,第二日,江枝就见到章县令。 先是汇报工作,把徐家村售卖青粮和药坊开工的事说了。 听到徐家村青粮卖出几十两银子,而且没有影响到下一茬庄稼,章县令满是疲惫的脸上忽然就有了精神:“徐家村有你这个江村长真是幸事。不知你那种青粮的方法可以愿意教授他人?” 江枝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答应下来:“传授经验也可以,章县令可有什么奖励吗?” 农业技术推广责任重大,自己藏私没有意义,别人想学就能打听。 江枝不希望一家独大,只希望家家户户都能填饱肚子,衣食无忧。 大家先谈生存再谈生活,人人家里有粮,兜里有钱,自己才能做生意。 不过面对擅长“大挪移”的章县令,自己总得先换一个实惠的东西。 还有……哪怕是打白条,那个周王的手书也该提一下了。 章县令显然已经有了应对:“徐家村以后可以进城卖青粮!” 江枝对这个不感兴趣,自己只有那么多土地,就是进城卖青粮每年也只有这么一次。 要说好处也有,以后村民再卖嫩花生,嫩豆角就不怕了。 第366章 章县令是npc 见江枝不满意,知道还惦记手书,章县令也没有再跟她绕圈子。 接下来的话就说得清楚:“江氏,本官有一句话想要直说。 你之前捐的青冈子救济灾民之法固然有功,但跟现在药坊和农耕技术比起来,还是微末了些。 周王身边能人无数,多的是纵横之材,区区一个方法并不能入眼,若是现在你只要手书,太没了你的才能。” 江枝眉毛蹙起,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章县令说得很对。 实际上当时没有青冈粉救灾民,苦的只有百姓,并不影响到战况,能不能拿到周王手书还是未知。 那些承诺只是章县令的宽慰才拖延下来:“章县令,你的意思是周王手书不着数了?” 章县令微微一笑:“世上没有千古明君,但有千古名人。一封手书怎么比得起十里牌坊,百年碑文!” 江枝呆住,她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游戏npc,自己就是来领任务升级的。 都说男频文的宗旨是打游戏,升一级又一级,越打越强。 女频文的宗旨是打小三,打完这一个还有下一个,越打越多。 眼前这个老官油子是他自己想传世流芳,就在这画大饼升级呢! 可是…… 江枝不得不承认,打怪升级比打小三有趣。 那什么牌坊的确比一纸手书的诱惑力大。 功德牌坊前,文人下轿,武人下马,别说周王手书,就是周王本人都需要态度好点…… 牌坊不是随便立的,牌坊主要用于表彰功勋、科第、德政以及忠孝节义等人物或事件。 立在祠堂用于昭示家族先人的高尚美德和丰功伟绩,并具有祭祖的功能。 若真如此,自己一个小配角苟在乡村,连县城都不进,远离王府皇宫,不沾权势也能熠熠生辉。 旁边,二瑞听不明白什么是千古明君,什么是名人,但他能听懂牌坊和碑文。 那都是有大名气的人才能做的,不由心情激动:“娘,梨花镇现在还没有一座牌坊。” 别说梨花镇,就连平川县也只有一座孝坊。 那还是八十前遇天旱,天干物燥家里失火,孝子不愿意独自逃生,陪病母同葬火海,孝心撼天动地引来雨水,民众为感谢他而修建。 江枝一咬牙,这是鸟枪换炮,当然干了。 不过还得要点好处:“多谢章县令指点,我身处乡下,眼光是短浅了些。 可是想做好也难,开一个药坊都被歹徒纵火,差点就烧毁了,这安全都无法保证,做啥都白费。” 章县令是知道青泉湾夜袭的,也一直在让人追查。 只是时间太长,丢失的证据太多,更何况那嫌疑人如今不在平川县。 江枝也不愿意自己去跟反派斗个两败俱伤,只要有这个线索和备案就够了。 “既然要让你传授技术,自然会让宋亭长保证一方平安。 另外现在两年过去,徐家村里那几十亩地就全部给你吧,你随时可以来过户。 反正你需要买人,就带几户人家回村。” 按照之前的规定,流民两年不返,房契和地契作废,现在就直接给江枝。 章县令把江枝手中那几十亩地做了顺水人情,还不忘记推销流民。 直接给三十亩地,这可是下血本了! 这一次,江枝答应了,不光要买人,还需要带些流民回村。 平川县城里是不许流民进入,那些逃避战乱来的人都被聚在离城三里的一处村里。 章县令让江枝自己去挑,买人就是救命,如果能多领一些人安置到徐家村就更好。 时隔一年多,江枝又看见那些离家逃荒的流民。 六月里,巴郡已经炎热,但这里还有上百人聚在村中一片空地搭建窝棚,蚊虫叮咬,臭水横流。 这些流民不停安置,又不停的来,他们逃过战乱,但苦难还没有结束。 不是人人逃荒都能入京城做生意,发家致富,绝大多数人都是随便寻一处安全的村舍入户。 比起田贵他们都是巴郡本地人不同,田贵他们只是兵乱带来的惊慌和饥饿,靠着医棚一有吃住就安定下来了。 现在的流民多为外地,千里奔波精疲力尽,初到巴郡,语言不通,饮食不同,就连气候都无法适应。 巴郡的湿气和闷热让流民里处处都是生病之人。 虽然有县衙熬的大锅药和一些善人捐助的稀粥,这些流民的日子还是不好过。 陪同江枝过来的皮氏和二瑞神情各异。 皮氏激动得指手画脚道:“哎呀,比我们在渝州府外还难。 我们当初走到渝州城外至少还有米有粮,大家都在一起住着,还可以进城买卖东西。就是后来……后来打起来了!” 两年前皮氏跟着全村人到渝州府城外,也不过才几百里,不仅熟人聚团安全,而且还有男主光环罩着,没有吃太多苦。 只是后来渝州府成战场她们散了,病死,乱跑死了一批人。 二瑞没有再对流民随便表现出同情:正如娘说的一样,无论走留都是逃命。 自己跟娘虽然留在原地,也是几经波折,差点就死了。 他现在只担心一件事:“娘,这些人病的病,伤的伤,我们带回去也不能干活怎么办?” 皮氏也担心:“江婶子,这些人会不会带回去就死了?” 她对江枝要买人刚开始是惊讶,后来就感觉应该的。 江婶子的药坊是得添人,万一再被坏人惦记上,小满一个人打不赢,那实在太凶险了。 徐根生如今在收购药坊和蚊香两处药草,那也是在给江婶子干活做事的,拿着工钱,自然希望江婶子的生意越多越好。 见到江枝来挑人,负责看守流民的小吏是大力支持:“这些流民能远道而来,别看着病,底子还是很好的,你们这些村长就应该每村分着安排。” 江枝笑笑:“我们村子现在已经半数为流民,以前的房舍全部被烧,不好再安排其他流民了!” 她知道章县令是想让县城附近的村子收容流民。 因为这里稍微富裕一点,也好管理。 人家远远的来,肯定不愿意住去高山穷沟,在那些地方人生地不熟,不是饿死也会被欺压。 所以江枝哭穷时,章县令并没有硬行安排流民给徐家村。 现在要带多少流民也让江枝自己决定。 “管事老爷,我们是要买人!”二瑞主动搭话。 小吏听到买人,一下就高兴起来:买人就更好了,官府还能抽税!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59节 第367章 买人 很快,流民营地里就知道有大户人家来买人。 人群骚动起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买人,之前就有人牙子来挑过。 那些相貌出色的,五官端正的小孩子最抢手,其次就是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女,可以干粗活重活,而上了年纪的人一般都不要。 为了活命,有些家庭就只能卖孩子,此时见又有来买人,大概是想起伤心事,窝棚里顿时哭声骂声四起。 江枝没有去那些窝棚里打听,只在阴凉处等着。 管事小吏领着一户人家过来:“江村长,这户人家愿意卖孩子!” 那是一个瘸腿男人,手中牵着五六岁大的女孩走到江枝跟前:“这位夫人,我愿意把女儿卖给你。” 他口音很重,勉强能听懂,此时说着卖孩子,还使劲用衣袖擦着孩子脸上的污垢,想让孩子好看一些。 那孩子大热天的汗水长流,再混着此时惊恐的眼泪,一张脸像是小花猫。 牙行都喜欢要年纪小的孩子好管教,可江枝买人,并不是需要小孩子当婢女,而是能做事的。 她看着小女孩摇头道:“这孩子太小,我不要!” 那男人一听江枝不要,顿时就急了,拎起小女孩的胳膊一阵摇晃:“这孩子六岁了,六岁,可以干活的,洗衣做饭都干。” 那孩子瘦瘦小小的很是单薄,不过流民里也没有胖的。 江枝想到家里妮妮五岁,现在天天的逗猪遛狗,最多就是割些兔草,小满奶根本就不会让她洗衣服做饭。 同情归同情,以后的妮妮有春凤他们疼着,生活上定要当成娇小姐养。 这孩子年纪相当心中难免计较,不合适! 更主要的是家里还没有奢侈到需要婢女伺候,需要的是能看家干活的劳力。 “孩子太小,我家是乡下,活多又重做不了!”江枝说得客气。 见主家真的不要,那男子只能拉着孩子转身就走,一路推推搡搡:“没用的东西,卖都卖不掉,每天只知道吃。” 小女孩哇哇大哭着。 此时旁边又站着几个人,手中牵着孩子,想来都是要卖的,一家人哭哭啼啼好不悲哀。 皮氏看着不停感叹:“唉,真是可怜啊!” 江枝却异常平静,就连二瑞也只是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娘说,同情心是最廉价无用的,要帮就帮,不帮就别说出来。 况且当初流民冲上山来,刀棍相向时,谁都不值得可怜。 果然,皮氏就被人缠上,一个老妇人扑过来抱住她的腿:“好心人,救救我们吧!孩子要饿死了,我们连出去讨食都不能。” 另一个男人上前对皮氏拉拉扯扯:“买我们吧!只要三十两银子,我们能干活!” 皮氏顿时吓得尖叫:“我没钱,不买人,不买!” 旁边立即有人呵斥着把两个流民打开。 皮氏心惊胆战道:“哎呀,我们当初可没有这样做过。” 江枝要买的人很快就出现了。 一个跟田贵年纪相当的男人站过来,自愿卖身五年签活契,希望能拿到二十两银子。 他的银钱不算高,年纪也正是出力是时候,二十两可以买下,但只卖五年就有苛刻了。 若是用得合适,五年时间正顺手人就要走,主家不好安排。 若是不合适,二十两就贵了,人家还不如买十几岁的小孩子,养几年也一样可以用上。 皮氏呦呦两声:“你能干什么活,只愿意签五年,管你吃了用了,恐怕也挣不够二十两银子吧!” 寻常人一月工钱最多能挣一两银子上下,还得管吃管用,一年能存下四五两就不错。 这人张口二十两…… 那人听到皮氏的讽刺,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客气回道:“我以前是一家护院,懂驾车和拳脚,二十两银子虽然多,五年内若有意外身亡,家人不得再找主家。” 这二十两银子实际上是抚恤金。 江枝和二瑞还没有出声,皮氏已经又惊道:“哎呀,你懂拳脚功夫啊?你功夫怎样,能不能打赢两三个人?” 皮氏跟徐根生不愧是一个被窝里的,这话就是多。 不过有她问,倒让江枝少说话了。 那人却不搭理皮氏,只看向江枝:“不知道夫人能不能答应我提的要求?” 江枝没想到自己只是想多找点人手,却送来了一个死士。 其实说他是死士也不太准确,因为江枝曾经问过向德金牙行买卖人口的价格,小孩子多少银子,成人多少银子。 对卖人,江枝是没有经验的,但知道各个时代的价格不一样,最贵的大概是宋朝。 |东汉|奴:10000钱|《后汉书·五行志一》 |唐|婢:4000文《唐律疏议·户婚》 |宋|妾:100贯|《水浒传》 |明|婢:15两银子|《醒世姻缘传》 |清|婢:10两银子|《红楼梦》 用二十两银子买命肯定不够。 二瑞如今也学得沉稳,虽然听到会拳脚顿时激动,还是压着嗓子道:“我家是村里农户,不跟人打架拼命,就问你能不能干农活,就是耕地犁田挑粪?” 那人显然有些意外,有人会花钱买人挑粪? 自己要的那那二十两银子都够雇人挑十年粪了。 可现在主家在问,他想想家里妻儿父母还等着银钱,低头道:“回主家话,我可以学!” 只要能学就行,江枝问:“你叫什么名字,祖籍何处,家里还有什么人跟你一起来的?” “在下马关,家里上有父母双亲,下有妻儿,因为战乱逃来巴郡。”马关对这种问题早已经熟稔,回答起来都不用考虑。 江枝心里放心了些,能带着父母妻孩从战乱中平安跑到平川县,身手和头脑都不错才行。 而且不提祖籍,手中应该还有命案,不愿意提起。 不过只要想想就明白了,这一路要顺利,只能杀人。 她继续问:“你若是签契,这五年怎么安置家人?” 马关精神一振:“有这二十两银子,我就在城里租下房子,只要省吃俭用可以过五年。” 江枝挑挑眉:“若是我愿意跟你签下五年活契,给你家人银钱十两,以后你每月三百文月钱,但你需要让全家住进村里,你可愿意?” 第368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马关迟疑着,对他来说十两买命银有些低了。 但想到家人就在身边,五年后还能脱身,于是就答应下来。 马关家中人口倒是简单,父母五十岁,妻子龚氏二十七八左右,一对双胞胎儿子十岁年纪,另外还有一个一岁多的女儿。 全家人看起来精神不错,住在窝棚里头发衣服也还是尽量打理过,倒也齐整。 要带着这样一家子赶路,马关的确有本事,想养活这样一家人,更需要本事。 听到主家跟儿子签下五年生死契,允许带着家人一起安置,马家也接受这个事实,立即回窝棚收拾他们那些东西准备跟着主家走。 这边签下马家的事很快传开,流民营地里又沸腾了。 卖一个人带一家人,有银子还能安置,这可是好事情。 有人带头,立即又有人来。 是一个男人拉着女人过来,那女人怯生生低着头。 江枝还没有开口,话多的皮氏就好像面试的hr,学着江枝刚才那几句话开始发问:“你家是哪里的?你又有什么本事?你对以后的生活有什么安排?” 皮氏话多是个大嘴巴,对什么事都好奇,跟她那杠精男人的挑刺不同,这几句话问得有模有样,颇能唬人。 那男人呆了呆,把女人推在前面:“我们是逃难来的,想知道就问这里的吏爷,他们都有写着。” “夫人看我媳妇怎么样,我媳妇饭吃得少,活干得多。白天可以伺候主家茶饭,晚上洗衣做鞋,平时还能下地翻土插秧! 卖五年活契只要十两银子,我一家也都可以随她住在村里!” 男人说得轻松,好像很给面子。 皮氏眼睛都瞪大了:“搞半天你是卖媳妇,不是卖自己啊! 你媳妇白天伺候茶饭,晚上洗衣做鞋,平时还要下地? 我告诉你,我们村李老实养的老骡子都不这样使唤的。” 江枝家的老骡子是干半天歇半天,李老实隔一天就要上山运一趟东西。 他生怕骡子累着不干活,到时候要自己背蚊香粉上山,平时伺候得小心翼翼。 男人一听主家宽和,脸上更加欢喜,立即道:“那就是我媳妇的运气好,遇到好主家了。你们若是觉得她能干,平时多给一些月银就是!” 皮氏看向江枝,她作不了主,只感觉这个女人是可怜得很。 江枝看到女人怯懦的样子,再看看站在旁边不停张望的一大家人,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摆手拒绝:“不要!” 自己不是做冤大头来的,买进来一个女人,后面跟着一群吸血虫,只要稍微心软一点同情半分,就要死死缠上。 一听不要自己,那女人扑通跪在地上,身体蜷缩着,脖子都快缩在胸腔里,颤着声音道:“夫人,我、我什么活都可以干,有力气,求你买我吧!” 江枝板着脸,一点眼色都不给:“你太瘦弱,我看不上!” “啊!我……”那女人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自己天天干活没饭吃,胖不了。 那男人显然也没有想到因为媳妇瘦被嫌弃,连忙道:“她以前也胖,这是逃难饿的,你们买回去多给一碗饭就胖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60节 二瑞看着他道:“逃难饿瘦的?我看你没有少吃吧!” 那男人虽然不胖,但比女人健康多了,就连脸色都是红润的。 听到二瑞的话,男人不以为然道:“我们这些大男人多吃点东西是应该的。” 二瑞“呲”了一声,他想说佩奇的脸皮够厚吧,也不敢这样明晃晃的抢食。 不过他不是牙尖嘴利的,只压着嗓子道:“你是你,我是我,这种事我做不出来!你的人我们不买。” 被直接拒绝,那人骂骂咧咧只能带着哭泣不止的女人离开。 这时候,又有一个十五岁的男孩和一个十二岁的女孩被领过来。 两人都是各自家里过得艰难,两家同意,自愿卖成死契。 讲好两人的身价均为十五两,在官吏的见证下写了身契,以后就是江枝的下人。 等两个孩子拜别家人,江枝就取了钱让二瑞到管事小吏那里找两套干净衣服,再拿来吃食先吃着。 两个孩子刚刚还惨白着脸魂不守舍,见到吃食,迅速就安静下来。 就连原本哭哭啼啼的家人也露出笑容,对江枝感激不尽:孩子遇到好主家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听话干活。 紧接着又是一家四口,夫妻俩带一儿一女,孩子是八九岁。 身世简单:夫妻俩以前就是农户,在逃难路上被路匪抢劫,所以跟其他亲戚走散到了巴郡。 什么活都能干,什么苦都能吃,只希望能找一个地方落脚,以后孩子长大能找一个好人家婚配。 见这夫妻俩不是奸滑之人,江枝也给了宽松报酬:全家签契十年,每月两人分别有一百文,做农家杂事管吃管住,没有卖身银,等孩子大了,十年期满可以自行离开,若到时候还想留下再签契。 这可是夫妻俩没有想到的喜事,赶紧就答应下来。 虽然十年没有自由,也没有卖身银,但有吃住,还有月钱,孩子可以自己婚配,这就比什么都强。 说不定到时候战乱已平,一家人还可以返乡。 连着四家都欢天喜地的签契,之前要卖媳妇的那男人远远看着有些着急了。 卖死契能得十五两银子,不卖人也能管吃管住有月银拿,以后还能回家,这种事情真是难得遇到,可是人家看不上自家这个天天哭丧着脸的丧门星。 在他旁边,一个老婆子凉幽幽道:“没用的东西,生不出儿子的赔钱货,就连当奴婢别人都不要。 老三,我说你还是把那两个丫头卖了,以后再娶一房媳妇生儿子!” 男人摸摸脑袋,有点可惜道:“娘,那俩丫头再过两年就可以嫁人,到时候一人能要二三十两聘礼……” 他想卖多点钱,旁边又有人插话:“老三,不是当大嫂子的说话不好听,你那俩闺女长得一点都不像你,只像她娘,长得跟大马猴似的,肯定不是你的种,还是早些卖了好。” “早知道会逃难避到这里,当初还不如在路上就卖了!”又一个看上去年纪稍大的男人道。 原本哭泣的女人猛的抬头,对着这几个人跪下求道:“别卖我女儿,就卖我吧!是我没用!” 那个大嫂撇嘴:“当然没用了,谁叫你生不出儿子,想让老三绝后!” 第369章 皮氏的小心思 流民营地里哭闹的人多的是,每一个窝棚外都有抹眼泪的人。 江枝根本没有在意这边动静,她签下几家人,感觉差不多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自己家底子还养不住太多的嘴巴。 而且徐家村有句土话:人多打死捱,狗多睡倒咬,这意思跟“三个和尚抬水吃”差不多,但更加形象贴切。 江枝觉得把人用得好才是真的好。 现在只需要接管几户流民就结束,这也是答应章县令的事。 若说刚才卖人还又哭又笑有些激情难过,此时要安置流民就没什么动静了。 因为江枝之前就公开说过,自己所在的徐家村是一个小山村,位于山沟中,没大街没小巷,只是在田边地角分散着二十户人家。 田地也是山地,随时需要爬坡上坎,没有平地。 干活也是背着挑着,就连各家各户的吃水也需要每天挑。 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就这条件有人愿意签契卖身就收下,也让愿意到这里安家落户的流民自己选择。 话是这么说了,效果就明显了。 这批流民基本上都来自巴郡之外,他们的家乡是平原大坝,也正因为如此才成了兵家必争之地,战事不断,民众颠沛流离。 此时一听干活需要肩挑背磨,连手推车都到不了地边,顿时摇头。 辛苦这么久,谁愿意丢下县城附近的坝子,跑去穷山恶水之地安家。 而且迁户移民是何等重要的事,居然交给两个妇人和一个年轻人来做。 都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更何况还是妇人在抛头露面操持,那个村不知道破败成什么样了。 安家不易,自己不能拿以后一辈子的事冒险。 现在有平川县的县令在各村安置,只要等一等总有好的。 也有人熬不住想赶紧找一个地方落脚。 既然这位夫人在买家奴,肯定是什么大户人家,他们还是想办法找当地人打听是不是富庶。 问在这里值勤的守兵,说不知道徐家村这个名字,太小了。 有人知道,那也是两年前被灭村的事。 传言都是半真半假。 灭村虽然不存在,但死人是真的,大火焚烧也是真的。 灭村啊! 这些流民本就是逃避战乱兵灾,一听到被灭过村,只觉得骨头缝里都发寒,立即打消这念头。 面对这样的误会,江枝没有解释,二瑞自然也没有解释。 两人一旁候着,等签契的马关他们几户人收拾完东西,告别乡邻就走。 在这时代车马难行,以后也是各奔生路,此一别再难相见,多说几句多留点时间。 在这悲哀的气氛中,话多的皮氏依然话多,还一反常态的四处溜达。 一遇有人过来打听,她都会皱着脸道:“我们村的地只有巴掌大一块一块的,干活不光是要背着挑着,一不小心就掉进沟里。 白天要拔草守秧水,就连晚上都要被喊起来干活,边做边打瞌睡,不做就没得吃,苦啊!” “哎,你是问江婶子,她当然要买人了。 唉,你还不知道,她的地都种到山巅巅上了,要人爬山去干活的,天天背着东西上山下山。 去一趟要走半天,晚上都没法回来,那山上有野猪精,专门扒人衣服……” 皮氏说得痛苦,可她进城的前一天轮到晚上做蚊香盘,手舞得像风车,眼睛瞪得像铜铃,哪里有打瞌睡! 而那些流民不知道啊,听这样辛苦纷纷打起退堂鼓,得白天干活,晚上干活才有饭吃? 还有土地种在山尖上,还有野猪精……住在那种地方怎么让人活得下去,还不如饿死。 见把这些流民吓住,皮氏暗暗得意,同时心里又把那个“高”县令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幸好自己在大年初二时没有请他吃饭,吃了也是白吃。 江婶子跑一趟什么好处没有捞到,现在还要贴起本钱安置流民。 皮氏对江枝买下人没有意见,但对流民进村就意见大了。 可她知道自己没有发言权,说多了会让江婶子讨厌,只能暗中想办法。 来了流民就要修房占地,更重要的还是那个蚊香作坊! 这个蚊香作坊是徐家小姑赔款建的,而且还是徐家基金,以后村里的媳妇小姑生孩子都可以领鸡领米。 田贵他们那些外来户外姓人,因为一年来共同修房干活,同拿工分,早已经从行为和言语上被强行捏在一起。 但这些流民不一样,来了就会挤占做蚊香盘的时间位置,没门! 江枝没有去管皮氏跟人的嘀嘀咕咕,看那表情就知道没好话,是走是留,一切都是流民们自己决定选择。 如果没有人去也无所谓,只要章县令那里可以交差。 此时,二瑞也没有闲着,他跟看守流民营地的官差役卒们闲聊打听流民的事,对这里的人稍微有点了解。 知道哪几户恶霸经常欺负人,哪几户软弱经常被人欺负,回来他就说给自己娘听。 两人正说着话,马关带着一大家子过来了:“夫人,我家已经准备好了!” 他家人多、东西也有点多,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大包裹。 江枝道:“还有一户人家会跟我们走,你们有空就过去帮忙一下!” 签契十年的夫妻姓黄,这时还在忙乱,之前卖下死契的男孩女孩已经过去帮忙了,江枝让马关再去催催。 马关应声就准备过去,却见那对夫妻已经来了。 除去他们自己,还带着另外一家人,说是平时还算交好,想到徐家村落户。 这家人情况跟黄家差不多,好处是孩子大些能干活。 逃荒在外,半大小子天天的饿得不行。 当父母就想着徐家村再苦再累,别人能活自己也能活,还得先活下去要紧。 而且有熟人在大户帮工,以后总有一个照应。 有这种想法太正常,江枝表示支持,立即把人留下,那户人也欢天喜地去收拾窝棚。 此时,江枝还不知道,因为有皮氏的卖力宣传,流民营地悄悄传出一句话:这个村有吃人的熊精,现在带流民去是准备祭山喂熊的。 哎呀,太吓人了,丧尽天良啊! 于是,一直等江枝准备离开,都无人来询问流民安置的事,就连管事小吏怒斥也无人答应。 不过卖人的反而重新出现了,还是那个要卖媳妇的男人。 这一次他带来三个,除去懦弱妇人,还有两个瘦成一把骨头的小女孩子。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61节 第370章 癞皮杨老三 看到拦住自己的四个人,江枝皱皱眉,身为护院的马关立即上岗:“夫人,需要把他们赶开吗?” 跟了新主家,他需要展示自己才能的机会。 江枝摆摆手,已经是第二次找来,还是听听他要说什么。 那男人先是羡慕的看一圈跟在江枝身后的人,的确是一圈,大大小小几十个,而且也没有谁哭哭啼啼,心里顿时瘙痒难耐。 不过面对带着下人的阔夫人,那男人不由心生自卑,压低声音讨好道:“夫人真是财大气粗,一下买了这么多人!拔根汗毛都比我们这些人的腰粗……” 他说话有口音,江枝听不怎么清楚,但不妨碍沟通:“我刚才已经说了不买你家的人,太瘦,还有病!” 刚才那妇人只是看起来瘦弱,现在两个女孩不仅瘦,还带病,身量跟面容不符,江枝都分辨不出年纪是十岁还是几岁。 高点的孩子衣衫褴褛,脸色暗黄,头发又黄又少。 矮点的有严重的皮肤病,脖子和脸上是大片斑驳的皮屑。 因为太瘦的原因,两个孩子原本是圆脸的骨架凸显出来,露出高颧骨,再加上两颊深凹进去很是不好看。 而且刚才二瑞已经打听过了,这家人嫌弃老三媳妇生了两个女孩,住在流民营地里也天天打骂。 之前还卖过几次,但因为容貌丑没有人买。 江枝只大概看了一下外貌,她留意的还是三人眼神。 生活在畸形家庭里长大的人,很难有健康的心态,童年阴影会伴随一生,最可怕的还容易养出反社会人格。 才把原身养大的狼崽子送走,江枝不想再带狼崽子回去。 此时妇人的眼神是可怜巴巴的哀求,她在第一次过来就这样的。 或许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在哀求中度过每一天。 高点的女孩一直低垂着头避着人的视线,目光闪躲偷窥着周围的一切,如同受惊的小动物随时逃跑。 矮些的小女孩则眼里满都是茫然无措,只紧紧抓住旁边的姐姐。 江枝垂下眼帘:果然有问题,好在没有看到狠毒,还可以调教出来。 只是买人容易,就怕母女三个生性懦弱,以后这一家子找上门来,又拉扯不清,后患无穷,必须想法子让女人和孩子断了念想、死了心才行。 她没有出声,那男人着急了:“夫人,你就做好事买下吧,看这三个都是能干活的,牙口又好,买回去不吃亏。” 皮氏插嘴:“我们是买人又不是买牲口,还说啥牙口!你还是不是人了!” 她本来看到这娘仨可怜就心里火起,这时候还被当成牛马买卖气就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对那男人就骂起来。 那男人却不恼,反而涎皮赖脸道:“这位小嫂子说的好,你要是可怜她们,当成牛马买回去也行!” 江枝一扯还想还嘴的皮氏,冷冷说了一句:“不买!”抬脚就走。 皮氏哎哎跟过来:“婶子,那母女三人好可怜,真的不买了?” 江枝心里已经决定要买下这苦命母女三人,若丢下不管,这三人的命活不久,可不能随便买,还得费一番功夫。 此时皮氏要问,江枝故意道:“三个病殃子,买来也干不了活,说不定还会死在手中,我的银子就白废了!” 妇人一听不买自己,顿时放声大哭,哀求着道:“夫人,求你买了我们吧!我们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两个小女孩也跟着哭起来,场面凄惨非常。 那男人见江枝依然不买人,立即掐着妇人的手臂极力推销:“夫人,这三个命贱得很,死不了,你买回去,随便给口汤水就能活。” 二瑞站住脚,怒道:“这是你的媳妇孩子,你就这样忍心糟蹋!” 那男人不觉羞,反而道:“我这是给她们寻一条活路,她们这辈子还得记着我的好,哪里是糟蹋了。 你要真的心善就买回去,别在这当假好人只会说好话。 我也不要你多的钱,一个人只需要二十两,三个人六十两。” 见他无耻,徐二瑞气得捏着拳头就要打,却被皮氏拉住:“二瑞兄弟,别上当,这种烂人你碰一下他就得倒在地上耍癞!” 皮氏是打过架的,看出这男人就是在故意挑衅二瑞想讹钱。 虽然江婶子现在不怕打架,也不能让人讹钱呀。 马关也上前拦住二瑞:“现在有马某在,主子不用亲自动手!” 看这乱糟糟的,江枝叹气。 原本还想把男人熬上一阵,可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那女人还只知道抱着孩子哭,连一句硬气话都没有。 男人又毫无羞耻,以后买下也是清净不得。 这事就别拖下去了,于是江枝道:“要我买下也行,我只问你三个问题,你若是照实答了,我再考虑银子。” 男人听到银子,立即来了精神:“你问,我保证说实话!说好给钱六十两,要不然你就是假善人。” 此时,已经有很多流民聚过来,马关更是警惕盯着周围举动。 人群骚动着。 管事小吏过来,让兵卒把男人用棒子打开:“杨老三,你再敢生事就滚出巴郡。江村长,你们也别买人了,走吧!” 江枝没有走,自己走了这母女三个就活不成。 但钱也不能给,原本她想给几两买断了事,现在是一文也不想付。 与其把钱交给这种狼心狗肺的用,还不如留下给母女三人买成白米白面好好调养。 她盯着那男人道:“我问你,这妇人是你结发妻子吗?这俩孩子是你的亲生骨肉吗?” 那男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回答:“当然是了,这跟你买人有什么关系?” 旁边,一个冷脸老婆子挤过来道:“这是我儿花钱娶回来的,买来的媳妇当牛马,想怎么就怎么。” 哦,是这男人的亲娘,后面还有一对鬼鬼祟祟的夫妻,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江枝没搭理老婆子,问了第二个问题:“你当初为什么舍得花钱娶她当媳妇?你要说实话!” 那男人稍微迟疑一下,又大大咧咧道:“当时看她勤快能干活,腰细屁股大,买回来当然就是生儿子的!” 人群里,那母女三人还在抱着哭。 江枝笑了笑:“那你生出儿子了吗?”这是她的第三个问题。 第371章 先和离再签契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男人的命门,他勃然大怒:“就是这个丧门星生不出儿子,我才卖了她!” “对,这个丧门星进了我家就只生赔钱货,害我老三绝后!”老婆子也气势汹汹的喊着。 江枝点点头:“知道,你家如今连祖坟都丢了,这也是她没生出儿子的原因。” “是,就是怪这丧门星!”男人和老婆子仿佛找到理由,连声说着。 “既然她们三人是灾星,我为什么又要花钱买呢,你是想故意害我!”江枝沉下脸。 那男人惊觉自己失言,连忙想改口已经迟了,只得嚷道:“那我不管,反正你刚才已经答应买人了,给钱!” 他准备耍癞,那老婆子也嚷嚷:“对,这三个丧门星值六十两。” 江枝伸出一根手指:“别说六十两,就是一百两也行,要我买人就还有一个条件!” 那男人心里发慌,生怕江枝不买,连忙应到:“只要买人,你说的我都答应!” “那好,你先写一封休书,连孩子一并写进去,承认这三个灾星跟你无关系,你不是在故意害我,我才买人! 否则……你就将人带回去,我也落一个清净。”江枝一脸认真道,然后让二瑞准备走。 见这夫人真不买人,杨老三大急。 想着写下休书就有银子,又心里火热,连忙道:“写,我写休书。” 杨家的人都激动起来,催着杨老三赶快写休书。 此时流民早已经被驱散,这里只有江枝的人和管事小吏。 管事小吏早就厌恶杨家,此时要写休书,话不多说立即执笔,洋洋洒洒就将夫妻关系扯断。 休书里重点写明因为夫妻情绝,两个女儿随娘离家,永不再是杨家人。 休书一式三份,分别由杨家和妇人谭氏,还有中人江枝拿着。 从说休妻,到休书写成,谭氏一直呆呆傻傻,就连喊她在自己名字按上油泥也没有回神,还是杨老三抓住她的手按了花押。 杨老三把休书塞进谭氏手中,换了嘴脸挤出一丝笑道:“谭氏,你跟着我十年不亏,现在我还给你寻了一个好去处。以后可别忘念我的好,等孩子该许人家时我再来看你们!” 说着还伸手想摸两个孩子的头,俨然一副慈父模样。 谭氏白着脸神情恍惚,眼泪汪汪,对杨老三的话仿佛没有听到,口中只喃喃道:“休了,休了,以后我跟孩子能到哪去?” 皮氏轻啧一声:“这男人都想卖你,你还有啥舍不得的!休不休你都要干活,休了还少养几张嘴巴。” 她口中念着,心里却是不屑,只等回村就跟王小菊她们说了听。 跟着江婶子出来就是好,什么热闹都能看见。 杨老三则忙着表示父爱,可两个孩子惊恐的躲着他,生怕被那手碰到。 江枝只在旁边默默看着,随手将休书折好,提醒失魂般的妇人道:“谭氏,该写卖身契了!” 原本被驱赶到一边的杨家老婆子和一直躲在后面的那对男女顿时激动,不顾棍棒威胁立即冲过来:“老三,快写卖身契!” 前面已经看过三张卖身契,这次就是江枝亲自握笔写: “立出舍书。 流民谭氏滞留平川县,身无依靠,口食难肚,将自己连同两女,杨大丫年九岁,生于十一月廿八日,辰时建生。二女杨二丫七岁,生于十月初七子时。 三人自愿卖与徐家江氏为奴。立契之后,任凭教训。 倘若遇不测,各从天命,如有逃跑拐带,寻回送官入狱,或罚卖他人。 两边情愿,各无悔,永远存照,并批付身价银钱共计五两。恐后无凭,立此为证。”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62节 写完,江枝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真是作孽啊,这一年多,她装着也学字,写过几篇。 现在一口气写两张卖身契,手抖得跟筛糠似的,差点就写不完了。 她在写契书,管事小吏和二瑞都在旁边看着,越看越不对劲,两人却没有出声。 杨家人还喜滋滋等在旁边,见江枝放笔,立即就想收银。 可江枝没让杨老三拿卖身契,只叫谭氏过来落印。 刚才手上的印泥还在,这时候又要花押,谭氏拉着两个孩子,肿着眼睛一脸懵的不可置信:“夫人,你、你愿意买下我们了?” 江枝把卖身契点了点:“这是卖身死契,你还得按了指印花了押才着数。 要是你不想卖身为奴也可以,反正你已经脱离杨家,想怎么活都随你。” 她没有提卖身银子,谭氏想签契就签,不签不勉强。 说实话,想要江枝花高价买这三个病人,她很是不愿意。 谭氏眼泪又流出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我在这什么亲人都没有,我带着孩子该怎么活?” 旁边,等着拿钱的杨老三瞪着眼睛吼道:“你真是个蠢猪,夫人说了买下你们三个,你就跟着去,以后有吃有喝的时候别忘了我就行。” 他提醒谭氏自己这个“丈夫”的存在,浑然忘了刚刚才写下的休书。 或者他相信谭氏不敢违背自己的话,现在得了卖身银子,以后还有娘仨的月例银子可以用,想想都美滋滋。 在多年淫威之下,谭氏胆子早就没有了,被吼得浑身发抖:“我签,签!” 什么卖身银她也不在乎,只要听话才不挨打。 谭氏很快按了指印,把自己和两个女儿的性命就此交在江枝手中。 另外一边,心情激动的杨老三就美不起来了。 他恶狠狠盯着江枝,气得浑身发抖:“五两银子,三个人你就只给五两银子!你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富人,就知道欺男霸女,欺压百姓。” 杨老三要气死了,自己要江枝给六十两银子,卖身契上写的是五两,而且还不是给自己的,只给谭氏。 自己是上当了! 江枝也翻了脸,自己既然是为富不仁的反派,欺男霸女才是常规操作,凭什么给银子。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休书在此,你跟谭氏母女没有关系,一个不相干的人有多远滚多远,别惹我扇你!” 看见刚刚还温和的主子瞬间放刁,马关和黄家所有人都吓到了:自己这是跟了一个什么主家? “我不休妻了!”杨老三气急败坏。 江枝笑盈盈:“你在放屁!” 第372章 福利 在杨家哭天喊地的骂声中,在流民众说纷纭的议论中,江枝这个恶霸头子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走了。 杨老三捏着拳头,双目喷火,怒瞪着裹挟在人群里畏畏缩缩的娘仨,却不敢靠近。 江枝警告过他,人是自愿签契、自愿花押。 以后胆敢踏进徐家村来找事,进左腿砍右腿,伸右手就砍左肩,别想囫囵着离开。 那个杜宝林是巴郡本地人可以躲回錦城,一个小小流民家庭能跑到哪里去……哼! 以前的江枝可能要稍微紧张一下,现在人多势众,拥护者一大群的她根本就不带怕的。 杨老三连地皮还没有踩上,给他十个胆子都翻不起浪来,而且接下来的日子他也不会好过。 章县令是最仁慈的,一贯以人为本,不会随便罚人动刑。 但他也是最喜欢实干安分的老百姓,这批嫌弃徐家村不好的流民,肯定会被强制安排去偏远山村,就自求多福了。 江枝走了,带走几十个人。 她以为自己除去签下马家和黄家,再买下谭氏母女和那两个大孩子,就只有一户流民安置。 可没有想到的是,她明晃晃耍无赖坑杨老三的行为没有招来恨,临走时又有两家人要跟着落户。 那两户人说,这个村长护短不欺弱,村人的日子肯定不会难过,至少自己这些外来流民跟着不会被欺负。 自愿跟来的当然要收,有人口就有生产力。 于是,江枝的队伍又增加了十几个人。 带着一众人回城第一件事,就是在县衙给每个人落了户籍,那些买卖契书也分别入档。 看到江枝不负所望收下这么多流民,章县令很是开心。 还对黄家、谢家等流民表示安慰,让他们把这里当成家乡好好生活,有什么难处就让江村长转告县衙。 他的平易近人、和蔼可亲,让流民们感动得痛哭流涕。 直呼平川县令是个好人,居然能关心到村民,还问徐家村的房子又修了几间。 他们哪里知道,徐家村这个直辖村是特例,章县令再勤于公务也只能顾上县城周边的村舍,管不到六十里外的小村。 江枝第二件事就是在县城里偏僻地方,花三十文钱包下一个简陋茶馆。 这里有桌椅板凳,可以坐下来吃饼子喝点开水。 还有洗脸洗手的地方,让这群人把卫生搞一下,简单冲洗干净。 这么多人饥肠辘辘衣服不整,不方便直接带回村。 趁着他们清理卫生之时,江枝又让二瑞去找一个郎中来,给这些人检查一下谁有病,别把病带进村里。 在流民营地里上吐下泻的人不少,江枝担心有痢疾,准备回村后还要把这些人观察几天。 另外,江枝让皮氏给谭氏母女仨人,还有刚买的两个大孩子分别买几套换洗的衣服和鞋袜。 当时从流民营地走时,杨家死活不想放人,那个老婆子和大嫂还想过来抢,被营地管事几鞭子抽过就安分了。 谭氏母女的衣服自然是一件也不许拿的。 江枝不稀罕。 现在三人签了死契归自己,那五两银子还在江枝身上没有给呢,正好羊毛用在羊身上,给母女仨人买些日常生活用品。 两个大孩子虽然在营地里已经换过衣服,但没有多余的备用,还得添置。 担心皮氏一个人看不住谭氏母女,两个大孩子也跟着去了。 还有黄家夫妻预支一月工钱两百文,也带着孩子去买东西。 马家有十两银子的安家费,那自然买买买! 这些是签卖身契的家奴才有的福利,想安置定居的流民就没用。 他们只能眼巴巴看到这几家人逛街购物,完全不用担心接下来的生活。 江枝安排几家分头做事,几句话下来井井有条,本来乌泱泱乱哄哄的一大群人就各有事做。 流民们虽然没有福利,江枝还是请茶馆老板给他们买来一大筐饼子。 一人一个饼,这也是对他们入住徐家村表示欢迎,其他东西就别惦记了。 每个人暂时解了饥渴,马关那一岁多的女儿还吃上软和的黄糖发糕,让众人越发信任眼前这个村妇。 很快郎中来了,给所有人检查身体,结果发现这一群流民里,有七个胃肠不好的,有两个还在低烧。 绝大多数还是逃荒路上吃了生水和不干净食物造成的。 在流民营地里虽然条件不好,喝着汤药清粥还是稍微养好了些,现在勉强可以行动。 向德金跟吴洪茂几人下差,听到江婶子已经买了下人,也都赶过来。 大家看看人,认认脸,以后免得相见不相识,有事找不到人。 马关看着一群穿着公服的衙役围着主家问长问短,又对自己和其余几家敲打几句,心里顿时明白主子这个村长……不是普通人。 向德金还提来一篮子沙杏,这是他媳妇说送给巧云的,担心江婶子忘记拿了。 二瑞接下谢过。 等皮氏带着人买完东西回来,再检查过身体,时间已经是暮色降临。 这么多人是不可能在城里住宿的,必须连夜赶路回去。 这一队人里面有老有小,要夜行几十里恐怕是不行。 二瑞雇来两架骡车,人不能全坐下,就是让小孩子坐,另外拉行李,其他人走累了再轮流上去休息一会。 有骡车能休息,又吃过饼子,众人借着星辉开始赶路。 夜晚穿行山林,野兽嚎叫,鬼火飘飞山道弯弯曲曲。 走在半夜又突然下起雨来。 好在雇来的骡车上一直备有雨布让大家使用。 这种夜雨时间不长,窸窸窣窣一阵风过就停了,这种事情是巴郡山民早已经习惯的气候,也是这些流民以后必须适应的。 人多走得就慢,直到晨光微露才远远看见驿站。 江婶子带回来这么多人,在徐家村顿时引起轰动,全部都过来看来了什么人! 马关他们早就愣了。 此时晨雾里房屋崭新整齐划一,处处炊烟袅袅,鸡鸣悠扬,还有田坎上结队的狗子们对着陌生人狂吠着。 “江村长,徐家村每户人家都是这种新房子?”来落户的流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赶夜路的疲倦一扫而空。 不是说这是曾经灭村吗? 不是说这是一个很小的村子吗? 还有这些迎过来的村民个个带笑,他们天天都这样开心吗? 第373章 安置新生活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63节 这次来徐家村的人很多,江枝顾不上休息,就把李老实和田贵、徐根生、徐根有,夏秀才,小满、武阳等八人组叫过来开一个短会。 二瑞先把带回来的人群身份给八人组大致介绍一下。 里面一部分是江枝家的下人,首先是马关一家七口,其中只有马关一人签下护院活契。 虽然是活契,因为风险高还是付出十两银子,家人没有签契但需要住在村里。 小满听到马关是懂拳脚的护院,立即来了精神。 那一晚跟歹徒打一场,是他真正意义上的个人第一战。 初生牛犊不怕虎,靠的就是不怕死的莽劲,受伤后在阎王殿门口闪一下,明白自己只是侥幸赢过。 现在要是有人能经常切磋,肯定不会再犯傻。 “小满,你把药坊的房间收拾一下,留给马家人居住,以后晚上你就回村。” 江枝在路上已经跟马关父母和妻子谈过,现在就安排这家的住宿。 以后马关一家就住在青泉湾,全家人白天在药坊干活,晚上马关回家又能守着药坊安全。 小满白天在药坊上班,晚上回家就住村里,也有空随时上山看望爷奶,两人一换班全都顾上了。 小满点头:“好的,就是两间房子会不会太挤了?” “多腾一间就是!” 青泉湾那里本来就有三户人家的房子,现在一处是制药间,一处是仓库,一处是员工休息区,堆着杂物。 马关一家住着非常合适。 马家安排下去,还有签下十年活契的黄家。 “根有,田贵!这黄家是农户,以后就跟着你们干活!” 江枝几十亩地一直都是田贵和徐根有在管,虽然也有其他人偶尔做几天,主要还是靠两人出力。 这两天江枝卖完青粮拍拍屁股就走,田贵两人都忙疯了,不光是要赶紧砍苞米杆腾空地。 还需要每天下地捏卷芯虫,棉铃虫,花生地里的草又在疯长,锄一遍草,锄二遍草。 田里秧苗也需要管理,这几天日头大,需要天天放水进田。 就他们两人整天下地都干不过来,现在听到增加人手,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行,这下不慌了!” 可说起签下死契的谭氏母女和两个大孩子,八人组都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都没有呼奴唤婢的经历,也不知道这种奴婢在乡下能做什么。 徐根生在外面买药草半年,已经知道嘴巴上锁,但本性难移,话还是多。 又是他小心翼翼问:“江婶子,以后你还下地干活吗?” 此时在他的脑子里出现一幅画面,江婶子下地割谷,旁边一个人端茶、一个人打扇…… 江枝疲倦的摸摸额头,她赶了一夜路,虽有坐车,还是累得不行,可这些事还得交代下去才能休息。 此时听到徐根生这莫名其妙的话,有些无奈道:“根生,你在外面跑了这些时日,怎么还喜欢说废话,有什么事就直说。” 徐根生嘿嘿干笑:“我是想她们也下地干活不?是只养在家里、呃、做饭绣花?” 那就不是奴婢,是买回来的千金大小姐了! 江枝摆摆手:“这些人我自有安排,现在说出来只是让你们知道她们的身份,别当客人也别欺负了。” 徐根生又嘿嘿笑:“婶子家的人怎么会欺负,哪怕一只狗也是好的。” 这小子嘴巴越来越会说了。 除去这些人,跟来的都是需要安置的流民,如何处理他们才是开会重点。 愿意在徐家村落户的流民一共三户,最早来的谢家跟黄家成员一样的四口,家里是两个半大儿子。 最后要跟来的两家分别是五口和八口,有老有小也是一大家子人,因为害怕被人欺负才跟到徐家村来的。 江枝直接道:“给这次来的三户流民先找空房子住下,然后给他们拨一块宅基地自己搭窝棚。 老实,还是你会说话,明天给他们讲一下村里的工分和换工!” 李老实连连点头,保证传达到位。 徐根生在旁边瞪眼:婶子又嫌自己话多了! “土地上现在没有空的,田贵,他们要是想跟你们一起干活,记下他们的工时,到时候补成粗粮。” 江枝暗暗腹诽,徐家村的地已经全部有主。 章县令真是老狐狸,只说安置流民,土地却没有多的了,以后流民不开荒就得当佃农。 “他们现在要吃粮可以找村民借,另外吃的菜……就让村里各家每天送一点,几棵菜不值钱。” 这些流民眼下的生活就这样安排,想包吃包住是没有的,但只要不懒就能吃饱肚子,要过什么日子还得靠他们自己。 田贵再次应下,这事好办,现在什么地方都可以种菜。 若是不嫌麻烦,那些河边山脚都能僻出一两分菜地来。 徐根生刚才问了话,又在抓耳挠腮,江枝看他一眼:“想问啥就问,看不憋死你!” 徐根生这次没有再拐弯抹角:“婶子,这些流民不是我们徐家人,那蚊香作坊不能有他们的活。” 这话一出,徐根有,田贵几人的眼睛都立即瞪大了。 之前皮氏担心的,就是他们担心的。 两天前卖了蚊香,每家都拿到工钱,村里家家都吃肉,真是喜庆了一番。 这是摇钱树,村里为多干活抢得差点打架。 流民种几棵菜修几间房问题不大,要是再来几户人家在作坊争位置,这事就搁不平。 不用徐根生提,江枝也不会打乱目前蚊香作坊的排序。 这可是动全村人的蛋糕,强行压下去只会落下埋怨。 江枝还没有大公无私到把自己架在火堆上烤的程度。 “蚊香作坊不会让他们进的,你们放心吧!其他地方还有事可以让人做!” 自己家马上就要修房子,一些细碎活计需要人做,管上饭再挣几文钱,流民就能买粮度日了。 江枝话一说完,明显感觉到八人组松弛下来。 就连一直沉默寡言的武阳也露出笑容,他家人也在作坊里做活。 虽然只挣了二十文,还是在梨花镇买了一块肥膘熬油,够吃两三个月。 八人组会议很快结束,江枝揉着眉心。 此时,远道而来的流民全部坐在凉棚下,正被村民们围着七嘴八舌的问话。 老好人刘氏带着徐根宝、徐根庆在给流民倒水喝,口中都是宽慰:“只要到我们徐家村,你们只管放心,没有人欺负。” 旁边皮氏仿佛不知道累,迫不及待的拉着王小菊和秦氏嘀嘀咕咕,一边说一边瞟着晾棚下跟孩子抱在一起的谭氏。 王小菊听得眉毛倒竖:“那种人也配活着,只要敢来,看我不把他脸皮给撕下来。” 秦氏一拍大腿,激动道:“来了就干翻!” 第374章 藿香,牵牛,大茴,小茴 江枝开完会,就把烂摊子丢给村里人,自顾自去租在王小菊家的房子休息,还没忘喊上新买来的婢女合香,跟自己一起走。 那个男孩牵牛就跟二瑞去了。 这次签卖身契买下两个大孩子,江枝走夜路无聊时,已经给两人换了名字。 十二岁女孩子取名合香,十五岁男孩取名牵牛。 合香就是藿香草,牵牛子也是牵牛花。 这名字可把皮氏给笑傻了,直说怎么给女孩取草名,男孩子是花名。 江枝白她一眼道:“你只知道藿香是野草,还不知道这草很香,可以吃可以治病,牵牛子是花却能杀人。” 皮氏顿时就懵了,她只知道一个是草,一个是花。 江枝这样取自然是有原因的,这些都是药,自己经营药业,以后都跟药打交道,下人伙计都得起艺名。 而且名字还得是大家最熟悉的。 只要是农家出身基本上都认识藿香,暑天时当菜凉拌能防夜盲,泡鲜叶喝水,可以用于受暑腹胀呕吐。 衔一片叶子在嘴里清新口气,防口臭。 让男孩叫牵牛就更简单了,牵牛花爬篱笆,是养花人的入门花,农家也常见得很。 况且男孩在家里就是每天放牛的,这名字更合适他。 合香草,牵牛花都算是平时见过的杂草,两个孩子熟悉。 熟悉的事物总能产生亲切感,自然对新名字也接受了。 合香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没有什么,只说喜欢,她自己也认识霍香草。 可男孩听到自己的名字又叫丑牛。 丑牛还有“白丑、黑丑”之分。 江枝说其中白丑是宫中贵人才用的美白药粉,他只能是黑丑时,一张黑脸顿时憋红,把大家都逗乐了。 小小愉快能冲淡离家的悲哀,孩子们用草名就是田间野草,很快就能在新土地上扎根。 给两个大孩子取过名,江枝也给谭氏的大丫二丫换了名字。 以前的名字不能用了,现在就叫茴香。 不过大丫是大茴香,二丫是小茴香,这两种药既是香料也是药物,都有温中散寒的作用。 以药为名,好记,也希望她们内心能温暖起来。 这一次买下四个孩子,本来江枝对孩子们都一视同仁。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64节 在县城就让皮氏带着分别去买了衣服鞋子和布料。 但这一次开会时江枝安排了所有人,独独留下谭氏母女没有说。 被一个人欺负可能是对方原因,被一群人欺负就需要找找自己的原因了。 江枝知道谭氏懦弱,还是低估了这懦弱程度,恐怕就是一条狗对她汪几声她都会觉得狗对。 在路上说好轮流坐车,年纪小的身体弱的可以多坐一会。 谭氏是完全不坐,说自己能走路不用坐。 她也不让两个孩子坐,说孩子能走,让别人坐。 最后还是江枝强行让孩子上车。 就连取名字这事,谭氏也是惶恐不安,可怜巴巴的说女孩子不用这样好的名字,两个孩子也是畏畏缩缩没有一丝高兴。 她的这种软弱真是害自己又害孩子,让江枝看得肚里一阵阵火起。 自己买下三人就是救命,要养活三张嘴也并不难,但没有空闲再去当心理医生哄孩子。 还是那句话:掉进泥坑时只等着别人救是救不出来的,还得自己内心想出来,还需要先伸手。 江枝是俗人一个,喜欢看的是笑脸,喜欢听的是笑声,而且她的事情还很多。 于是这娘仨进村她就没有多费心,先观察一下再说,随便将人丢给村民。 现在也不知道是被秦氏还是皮氏领走了。 希望谭氏以后在村里时间长了,跟这些泼辣婆娘混在一起,能开窍直起腰来。 开会时,徐根生从江枝这里套到话,知道徐家村的利益不会外流,顿时就有了底气。 他悄悄给村里各家说,作坊不会让这几户人插一脚,一切没有变化。 没有利益冲突就不是敌人,等江枝休息好,那些流民已经全部被村民安排好了。 李老实跑前跑后,让几户人家腾地方。 田贵他们熬了菜糊糊,一户人家凑一碗饭,于是几十个人很快在陌生地方吃饱肚子安顿下来。 另一边,马家人也被小满带去青泉湾,看着这里花草繁茂,几溜小菜园长得正好。 小满指着那一栋员工休息区道:“马大哥,婶子说这里就让你家先住着,有锅灶做饭,缺什么可以去镇上买。 药坊前面还有一些地,要是想种点啥也行。” 马关家人本来以为会住在窝棚里,没想到一来就是崭新的房子,还有地有粮。 马关的十岁双胞胎儿子看见碾房好奇不已,直接就去碾房看水车。 又房前屋后的转着,不停问自家人:“爷爷,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再不走了吗?” “娘,快看小溪,你以后洗衣服方便了!” 只有一岁多的小女娃害怕汪汪叫的熊大熊二,抱着马关媳妇不敢下地。 青泉湾又一次充满孩子们清脆童音。 马关对这里很喜欢,老夫妻俩更是满意。 因为江村长说,他们可以在药坊上工,能挣多少就看做什么活,一个月至少有三四百文。 有住有吃还有钱挣,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乱糟糟一团忙到下午,江枝休息好了,再把各处看过。 见大家基本上都满意,此事就这样撂开,她和二瑞要回山上去了。 在城里时,德金媳妇送给巧云一篮子沙杏,得赶紧拿回去,再放两天就全软烂了。 这一次不只是两个人回山,还有合香和牵牛,小满也要跟着回家看看。 他受伤后徐大柱没法下山看望,只能听旁人说,知道没有生命危险,可心里总还是惦记着。 一行人回到山上,江枝把合香和牵牛带给小满爷看:“长庚伯,以后小满不在家,就把牵牛留下给你使唤!” 牵牛现在十五岁,跟刚上山时的小满一般大小。 小满爷笑着道:“我的腿脚现在还行,哪能留着白耽误人,让这孩子跟着二瑞干活,现在村里缺人手呢!” 这次回来,江枝就是跟小满爷商量修房子的事。 去年冬天没时间修房,本来准备挪到今年冬天,可现在实在感觉自己得有房,还是提前建起来。 第375章 佩奇野猪精 小满爷对现在修房也是支持的,等开工他也要住在村里守着。 虽然夏天雨水多,修房做事麻烦点,只要多搭些雨棚也不耽误。 而且小满和田桃儿定亲的事,两家现在只是挑明放出话,还没有真正办一场。 小满爷就想修好房,贺房和定亲酒一起做,双喜临门。 江枝跟小满爷奶说着修房的事,另一边,小满解了衣服给哥嫂看自己的伤口。 他从药坊开工就没有回来过,结果现在回来就是伤。 巴掌长一道歪歪扭扭的刀疤斜在肋部,上面缝的针脚清晰可见。 徐大柱看得摇头,用手摸摸伤口附近的皮肤:“还真是凶险啊!要不是婶子用鞋底线给你缝上,这样大的一个口子,你人的血都要流干。” 江枝不是外科专业人士,能缝这几针很不容易了,幸好没有感染。 就是这缝针的确很难看,以后小满腰上不可避免会留下一个消不掉的大疤痕。 春凤看到刀口很担心:“小满,你这还痛吗?上山累不累?” 小满做出轻松的样子挥了挥手臂:“早就不疼了,你们看,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 这种外伤恢复起来快,小满身体底子也养得不错,拆线后回药坊养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天,生活中的行动没有影响。 见他的确没有留下伤残,徐大柱心里终于放下心。 小满一边穿回衣服,一边道:“哥,嫂子,我准备这就动工在村里修房,你们以后也住下来。幸好这次山上没出事……” 之前听到二瑞说,失踪那几个人可能曾经跟佩奇斗过,小满也是吓出一身汗来。 现在村里越来越好,他就动了把哥嫂爷奶接到村里一起生活的心思。 徐大柱没有立即回答,只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现在伤才刚好,修房可别累着了!” 小满嘿嘿一乐:“不用我累,婶子这次带的人里面有懂修房的砖工泥瓦匠,能省下一大笔钱!” 这次江枝随意带回来的人里面,那黄家男人是懂砌砖的。 另外两家流民有人是石匠,也懂砖工,这样一来,人工这一块就省钱了。 只要把青砖运回来就可以开工。 说起江婶子带回来的流民,徐大柱和春凤也来了兴趣,对着小满不停问这问那。 另一处江枝家里,巧云此时正忙着吃沙杏:“二瑞,你尝尝,这沙杏就是好吃,甜的。”说着把一个杏子放到二瑞嘴边。 二瑞慌忙躲开:“这酸得倒牙,你还说甜!你喜欢就多吃点!” 在城里听娘和素青嫂子说沙杏好吃,他就偷偷尝过,一口咬下去酸得他打颤。 这时候看见那一篮黄澄澄的沙杏,只感觉嘴里冒清水。 巧云见二瑞躲,也不再劝,哈哈笑着把杏子放进自己嘴里。 她发现自己突然就自私起来,这样好吃的东西简直舍不得给别人。 屋外的山林子里,牵牛在喂骡子,合香则陪着妮妮和彩霞玩。 第一次上山,合香看什么都是新奇的。 看暮色下,从山凹升腾起的雾气渐渐笼罩向山头,听山林夜鸟归巢时的喧嚣。 她跟两个孩子在一起玩闹,渐渐忘记离家的惶恐。 而此时,在外面当山溜子两天没回家的佩奇回来了,还是嘴里叼着一根带着几个野果的树枝,晃晃悠悠回来的。 它今天心情不错,只需要吃上一顿饱饭,就连夜宵都有了。 可就在佩奇从灌木丛中那条专用猪道冒出头来,正好遇到带着彩霞、妮妮玩的合香。 四目相对,佩奇瞬间就炸毛了! 自己不在家,家里来了陌生人,这还了得! 背脊上猪鬃毛根根立起,口中树枝一丢,埋着头对着合香就小跑过来。 在上山前,江枝给两人说过山上有野猪,是家养的叫佩奇,看见了就喊名字,别害怕。 可合香一个十二岁的平原小姑娘,哪里见过真正的野猪,更何况是这样大的野猪。 惊吓中她忘了江枝说的话,只想起她签下卖身契后听到徐家村有野猪精的传言,顿时吓得尖叫一声:“有野猪精!你们快跑!” 她一边尖叫一边推妮妮和彩霞,想带着两个小孩子跑,可是腿软得走不动,直接就坐在地上。 不远处的牵牛也听到了,抬头就看见大野猪,吓得啊一声,丢下手中装豆子的撮箕就往这边跑:“快跑快跑,有野猪,有野猪!” 豆子撒了一地…… 老骡子一扯撮箕,头也不抬开始捡豆子吃。 佩奇气势汹汹,已经跑到正在地上爬的合香身边。 就在合香吓得脸色苍白,四肢无力,以为自己要被野猪咬伤时,妮妮抬手一巴掌呼过去,大声训斥:“佩奇,你吓到人了。” 大野猪条件反射的扬头一闪就躲过巴掌,不过也停足立定,对合香翻着白眼发出不满的哼哼威胁声,转身就对上奔过来的牵牛。 此时,两家人在房子里也听到合香的叫声。 江枝猛的反应过来,道了一声“糟了,是佩奇!”赶紧就往外跑。 她今天上山到现在还没有看到野猪,巧云说这两三天没有看见影子。 野猪一直在外面的时间多了,回来也是不定时出现,几天十天不等。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65节 这时候合香喊野猪精,那就是佩奇回来了。 佩奇以前就见不得陌生人,而且因为上次受伤,对陌生人有仇恨,合香和牵牛是第一次来,万一碰上…… 江枝这边着急忙慌往发声的地方赶,二瑞和小满也急奔出来了。 江枝喊着:“佩奇过来,过来,别伤人!” 野猪听不懂太多的话,但对喊“过来”是最清楚的。 平时只要自己喊一声“过来”,立即在第一时间就会屁颠屁颠的找过来。 可是,江枝喊了,这次没有看见野猪的身影。 他们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拍,刚跑进林子,就看见牵牛被野猪一头撞飞起来,重重摔在地上。 野猪还想往前冲,江枝大喊:“五花肉,老子数到三,滚过来!” 野猪听到这声音,已经开始猩红的眼睛瞬间清明,转身就“嘤嘤嘤”的跑过来了。 江枝一把捏住猪耳朵骂道:“我已经喊停你还伤人,是不是没挨打皮痒了?” 野猪一脸的不解:你又在哇哇叫! 旁边二瑞和小满已经把惊魂未定的牵牛扶住,看他身上有没有伤,毕竟现在野猪獠牙长出来了。 第376章 挣钱要紧 此时,原本已经被吓跑的熊小妹冲过来,对着佩奇疯狂的叫…… 它很是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力表现了。 牵牛被野猪这一撞,伤不重,就是吓得不轻,当然也还是救得快。 因为野猪伤人都是连续撞击,追着连咬带撞,让人没有逃跑机会。 牵牛只被撞一下,佩奇就被叫停了。 江枝扯住猪耳朵拉到一边,对佩奇教育半天,让它记住合香和牵牛,以后不能伤人了。 佩奇一边吃喂东西,一边哼哼唧唧个不停,也不知道究竟听懂没听懂。 江枝让合香和牵牛过来摸摸野猪,大家相互认识,就不再担心误会。 看着刚才那样凶猛的野猪已经变得温顺,合香还是不敢过来。 只有牵牛大着胆子上前来,让猪闻了闻气味,喂点豆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 江枝要修房,这是大事,比不得村民那急忙忙的夯土房。 而且一修就是两家,小满爷这个长辈要下山去管着才放心。 于是两家人又在山上多待了一天,先清算一下家里有多少钱。 春凤取出十两银子,当初小满受伤时她拿了五两出来,说要是婚事不合适,就给田家照顾小满的辛苦费。 现在两家要定亲,田家自然是没有收钱就带回来了。 小满在药坊做了半年,白天上班,晚上保安,只月银就该有六七两,这次受伤江枝又补贴有十两银子。 拢账过来就是二十多两,要修青砖房是足够了。 江枝这边钱也足够修房。 巧云拿了账本报账,这次送进城除去冲剂,还有奢侈品藏春香,再加上卖青粮的银子,收入共计一百二十多两。 再减去买下合香和牵牛,签下马关和其他零碎开支,一来一回,手中还剩下银子六十三两。 听到六十多两,江枝眉头皱起,这钱修房是没问题的,还能修一栋奢侈的大宅子。 可还要交税还要打造好生活,需要养一大群人。 更主要的是趁着章县令的直辖特权,要让徐家村赶紧成富裕村,这才能离那功德碑更近一步。 现在村里已经接近二百人,想办法把人全部用起来,让这些生产力变成财富。 终于要修房子了。 二瑞、小满爷,徐大柱春凤几人兴高采烈的说着房子的建设。 是要小天井,还是小阁楼,修下来会有几间房…… 江枝则不参与修房的商量,花钱的事别人管,她只管挣钱。 脑子里琢磨怎么才能增加产业,赚更多的钱。 不光是自己家能富,还要让村民也富起来,不至于自己吃点肉吃点蛋都需要藏着掖着。 趁着二瑞、小满还有牵牛都在山上,花一天时间把山上种的草药收一批。 再把几次山洪冲塌的边角修砌过,忙到天黑。 把山上暂时安排好,江枝、二瑞、小满和小满爷进村去,合香跟牵牛就留在山上。 本来江枝也会留在山上,但村里的事情还需要交待一下,那几户流民和买来的谭氏也需要问一句。 这几天合香就跟巧云在一起。 巧云现在是怀孕初期,行动上还没有不便,若有一个女孩在旁边,大家更放心。 牵牛就住在小满的房间里,两家有什么事都得听着。 进村后,二瑞和小满爷开始规划早就看好的屋基,江枝第一件事就跟小满去药坊。 挣钱的事还是要紧。 此时,马关一家在青泉湾已经住了两天,也开始动手布置自己的家园。 江枝到时,马父正用锄头在空地开土,看样子是准备种些瓜果蔬菜。 几个孩子逗狗玩,马母和儿媳蹲溪边洗衣服,很有田园风格。 只是旁边被单独隔离开的制药间上空冒着黑烟,显示着这里的不同寻常。 马关这两天没有跟着上山去,江枝让他休息一下。 这时候他在帮徐根庆碾药,看见江枝和小满来了,马关赶紧过来:“江婶子!小满!” 江枝点点头:“休息得怎样了?这里住着习惯吗?” 他原本是喊夫人,江枝说住在乡下,不用讲究这些,入乡随俗就是。 于是他就在家叫婶子,出门在外面才叫夫人。 马关道:“我父母说,没想到能有这样一个地方住下,他们很喜欢。婶子,我已经休息好了,还是安排做事吧!” 拿人钱财,不能白养。 虽然说五年期从签契就算开始,但现在什么都没有安排下来,白耗着心里还是有点慌。 江枝笑着道:“正要跟你家说呢。” 马父和马母都是五十多岁的年纪,马父叫马继程,马母姓陈。 因为逃难奔波,两人的面容看上去比现在的小满爷小满奶还苍老,养了两天精神头才好些。 看见主家过来,两人忙给江枝端凳递水。 江枝笑着关心几句,要他们好好养一段时间身体,等身体好了,再说做事。 马继程赶紧道:“江村长是好人,我们都是劳碌命,歇不得,想有点事做心里踏实。” 旁边马母也道:“以前我们俩是给人家做粗活的,身子骨还硬朗,江村长若不嫌弃就让我们做事吧!” 不怪马家人这样说,因为青泉湾现在时不时就有各种草药淀粉之类的送来,免不了有外人进出。 为了防止有人误入制药间,小满他们就又起了一道栅栏,把休息区,制药间和仓库等三处跟外面山谷隔开。 没有江枝吩咐,田桃他们没让马家人乱走,更没有让做事。 看着制药间那边的田桃几人忙得跑来跑去的,马家人闲坐一天就有些坐不住了。 现在马家人想干活,江枝却不急,制药总得讲卫生,观察隔离几天还是要的。 她笑了笑道:“马大哥你们别急,我就是来跟你们说这事。 你们已经看到了,我这里是制药,一要口风紧,该说不该说的都少说。” 马家老夫妻连连点头:“江村长,以前我们夫妻俩就是在院里做下人,知道大宅门规矩,也知道这些作坊规矩,不会传出去。” 知道规矩就好。 当初马关签契时说过,父母是在大户人家外院做粗活的下人,江枝就想到可以在药坊这边来。 这时候马父再说一遍,江枝点点头:“我这里是制药,口风第一,第二就是讲究干净。 你们先再养三天,顺带给自己做两套衣服上工时穿,三天后具体做什么听田桃安排就是。” 马家父母欣然接受。 第377章 准备当资本家 交代清楚马家父母,江枝又对马关道:“你以前是护院,要管的只有一处院子一家人。 现在要管的就大了,要村里盯着,遇上什么不长眼的人直接动手逮了再说。” 马关说是江枝雇来的护院,实际上要看顾的是整个徐家村。 上次杜家护院在村里一通闹腾,若当时起杀心,李老实这些提着锄头扁担的农户可不是对手,肯定轮不到小满那一场。 让马关护住全村,一方面需要防着杜宝林徐小姑发癫再来惹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村里安全。 因为卖青粮、卖蚊香,徐家村的人个个出手阔绰,在梨花镇买肉买布很是扎眼,已经引来不少闲人进村来“寻亲戚”。 除去熟人,还有不少沾亲带故,全是徐姓几家人的亲戚,真不好驱赶。 好在蚊香作坊修建时就远离住宅区,隔着几块田地窥视不到,也不许人过去。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66节 但这总不能长久,现在有马关这个专业人士盯着,就有办法了。 马关明白自己的职责范围,立即应下,这就进村去。 把马家人安排好,江枝这才换衣服,罩好头发进制药间。 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来了。 此时制药间里蒸气弥漫,本来就热的天气更是增加了闷。 田桃年纪虽然小,但做事真的不错,几个月下来熬药已经是熟手,一个人就守着十几口锅不出差错。 只有在大量滗药水时,才需要喊徐根庆和小满他们进来帮忙。 因为每次换药需要用大桶盛水往灶上倒。 田桃现在才十三岁,做事机灵,力气还不足,滚烫的药水很容易伤人。 旁边,石家傻大姐汗水淋漓的看着炉火,田桃是闷热,她就是炙烤。 这孩子老实,让看炉火就一步不离的守着,连到门口的水缸边凉快一下都不肯。 脑子不聪明,只能做些简单的事。 从村里到青泉湾三里路,她走几天还找不着方向,有一次差点丢在林子里。 听小满说,现在每天上下工都由武阳带着。 田桃也有好几天没有见到江枝,赶紧问:“师傅,这次还熬益母草颗粒吗?仓库里益母草不多,根生哥他们没有买回来。” 没有固定药源,现在药坊熬什么药得看买回来什么药草。 江枝一边检查着锅里的药汤,一边道:“不,换一种,我让买的那几种草药可有了?” 前几个月都是熬益母草,江枝说到夏天可以加上夏枯草冲剂,金钱草冲剂……把药品种类慢慢增加起来。 这些药草都在收购存储中,江枝想做其他药了。 现在只有四个时辰的生产时间,再加上起锅生火,每天能熬的只有一锅药水。 如果增加人手,江枝就可以白班夜班连轴转,她要学资本家当一下血汗工厂,增加收入。 问起那些草药,田桃点头:“买了,根庆哥说这草多,梨花镇才赶两次集就买到百多斤,已经放在库房。” 江枝微皱眉头:“百多斤太少,还需要多收,长期收,这次我教你做片剂!” 在流民营地里见到那些腹泻的病患,还有熬制的大锅药水,江枝就找到一个再次为青泉湾药坊打开门路的机会。 制药只是第一步,能把产品推销出去,能被病患接受才是关键。 现在跟霍家药行卖冲剂是利,这次要为名。 江枝准备制出复方地锦草片,跟章县令交换一些资源。 这是腹泻痢疾用药,非常适合现在流民的时疫。 原材料也正是季节上,地錦草,辣蓼草,车前草都长得正好。 这些都是寻常可见的野草,在乡下,劳动力又最廉价,田边地角随便就能割一背篓,晒干后价格上比喂猪的红薯藤还便宜。 除此之外江枝还准备做抗炎片。 药物为蒲公英、紫花地丁、黄芩、野菊花四种,可用在上呼吸道感染的发热、肺炎、咳嗽。 这些草药徐根生一直都有采购,就连去年的野菊花也有农户拿出来卖。 田桃一听要学新的制药,顿时眼睛都亮了:“师傅,这次要做什么药?” 江枝让她先把锅里的这批药水熬制好,明天就开始制片剂。 两人正说着,小满提着一大桶药水进来:“桃儿,这药水已经过滤好,还有啥事?” 他一到药坊就在帮着弄药水。 田桃迎过来,指挥他往一口空出来的沙锅里倒,准备第二次浓缩,一看满满一桶药水,立即低声道:“怎么又提这么满,小心伤口给抻着!” 小满嘿嘿笑:“伤早好了,不妨事。”说着又要去提药水。 江枝喊住他:“小满,你把徐根庆叫到库房那边去,我有话要说!” 小满应声就去了。 要想增加制药量,原材料还需要加大收购力度,需要重新安排一下了。 在专门的仓库里,已经堆满用竹筐捆扎结实的各种草药,都是各种能收到的草药。 还有一筐筐让人加工出来的竹管。 徐家村的人已经不怎么做竹管了,有空就忙着盘蚊香。 现在装药的竹管是找其他篾匠专门定制的,虽然贵点,但做工更好,产量也能保证供应上。 徐根庆放下碾房过来,虽然碾房架在水上,但山沟里没风,大热天只穿着短褂也是汗水长流。 江枝一见他就道:“根庆,这收购草药的事谁合适做?” 对药坊要添什么人,江枝选得慎重,现在添了马家人,购药的人也要添一个。 徐根庆在药坊做几个月,江枝对他已经了解,知道这人性子直,有话直说,摸清脾气也是好相处的。 尤其是自己知道徐根庆和莲花那点秘密,还帮忙化解跟老娘秦氏的矛盾,小夫妻对自己是信任无比,说话也不遮掩。 可今天只简单一句话,徐根庆就急了:“婶子是觉得根生哪里做得不好?他现在每天都要去镇上收药,干得不错。” 江婶子突然带回来一群外地流民,还有签下卖身契的,村里人多少都有些心虚。 虽然江婶子说过蚊香作坊不会安插流民,可药坊却是她一家的,想要谁干活其他人拦不住。 现在徐根庆一听换人,立即就认为是徐根生话多被嫌弃了,同为本家兄弟,他自然要帮着说话。 江枝见他误会,笑着道:“我没说根生不好,是说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想再一个购药的。” “哦,是再加一个啊!”徐根庆知道自己误会,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根宝也能帮忙买药,让根生带他几天就行。” 江枝想了想也是,徐根宝弹过棉花跑过生意,只要教教也能用。 徐根庆说过话就又要去碾药,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婶子,你买回来的那母女仨人……你还是看看去吧!” 第378章 助人无力的秦氏 买回来的母女就是谭氏,江枝的确也要见见她们。 才一踏上秦氏的院子,江枝就看见已经洗头换衣的谭氏母女三人在梯坎边沿蹲着理菜。 理菜很正常,可是…… 谭氏是带着两个孩子把菜筐拿到太阳底下摘菜,晒得汗流浃背,满脸通红。 而在三人不远处,秦氏和皮氏坐在竹林边的竹椅竹桌边摇扇纳凉,还表情丰富的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莲花挺着肚子在旁边站着,一脸焦急时不时转身看一眼,又扭过去。 五黄六月的中午,也是巴郡最热的时候,这太阳毒着呢,会把人晒病。 江枝顿时就火冒三丈,快步走上台阶来到秦氏和皮氏跟前,压着声音道:“秦菱,你现在有长进了啊!还学会这样磋磨人了,要人家在太阳底下晒着。” 自己坐在树阴下,让别人在太阳底下干活,没看见这时候连狗都躲起来了吗? 还有,莲花现在怀孕八个多月也站在旁边,都没有让人坐下来。 秦氏和皮氏突然看见江枝来了,也吓一跳,正准备站起来就听到说自己折腾人。 两人顿时一愣。 皮氏忙摆手:“婶子,我们没磋磨她,是她自己要这样做的。” 秦氏听明白这话,瞪着眼睛跟江枝吼起来:“少冤枉我,哪个在磋磨她了!” 江枝指指不远处低头干活的谭氏:“这个怎么说?” 别看现在秦氏是好婆婆的样,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难道旧病复发,又拿谭氏立规矩了。 看一眼谭氏,秦氏头一扬:“她这样,她是自找的,关我什么事。” 旁边莲花道:“婶子,你先坐下说话!” 江枝看着她:“你娘又折腾你了!让你站着。” 莲花笑道:“婶子想错了,我娘对我好着呢,没折腾!” “没折腾就好!” 看莲花的表情,江枝感觉自己想错了。 旁边秦氏不满道:“江嫂子,你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莲花好好的,我干啥去折腾她,这时候她要站着,是她想站,我难道还把人按下来坐。” 现在的秦氏要种地还要做蚊香,晚上还在夜课时听点稀奇古怪的故事,没那么多精力天天折腾人。 “好好好,冤枉你了,我给你道歉!”江枝道歉也敷衍,嘴巴在赔礼,眼睛到处看。 她们两个人在斗嘴,皮氏麻利的跑到谭氏身边:“你还是别摘了,要摘也到阴凉处摘,别人看见说我们欺负了你。” 谭氏抬起晒得通红的脸:“不妨事,我就在这做,别弄脏地。” 旁边两个孩子头都不抬,只忙着把细细的豆芽摘去根须和上面的豆瓣子! 江枝已经走过来,一把拉起两个孩子:“这样晒着做啥,你们不知道热吗?” 谭氏可怜巴巴的站起身:“不热、不热,女孩子晒一下没事。” “嗡”的一声,江枝只感觉自己头顶在冒烟,心里火气翻涌。 之前在路上让孩子坐车,谭氏也是这样推来推去说不用。 她的声音瞬间就大了:“让你走就走,不许废话!” 谭氏依然是可怜兮兮的样子:“去阴凉地会把地弄脏,就这方便!” 这里是院坎边的渣子凼,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坑,专门用来沤堆灶灰和树叶之类的垃圾,这样的大热天都能看见冒臭烟了。 谭氏就带着孩子在这里闻着臭气,顶着太阳摘豆芽脚。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67节 “拿过去摘,地脏了扫干净就是,你把自己晒病了怎么办,怎么分不清轻重呢?”江枝训斥。 她不相信谭氏不懂什么是重要,还带着孩子这样晒。 见江枝发怒谭氏就听话了,于是端着豆芽菜到竹阴边缘,不坐凳子,带着孩子三个人蹲下又开始摘。 皮氏摇头:谭氏到村里已经三天,自己跟秦婶子话说了几箩筐,让她放开心好好过。 可总是这样子跟低人一等似的,搞得别人都怪别扭的! 她看看脸色越来越黑的江婶子,还有旁边等着看好戏的秦婶子,顿时激灵一下:“两个婶子慢慢聊,我还熬着药没喝,走了走了!” 就连热闹也不看,说完脚板抹油,直接找王小菊去了。 秦氏还在生着闷气,瞥一眼谭氏,对江枝道:“你来了正好,快带回去吧! 真没见过这样蹲下一堆,拎起一坨,跟烂泥似的戳三下都没反应的人。” 江枝听得差点笑出来,顿时一点火气都没有了:“你把她们带回来,不就是想教成你这样的吗?” 以前的秦氏也是小满奶口中的“本份人”,等到多年媳妇熬成婆就成恶婆婆了。 现在把这母女三人带回来,定是觉得谭氏软弱,就跟她自己以前一样可怜,于是想拯救弱小。 秦氏气得直哼哼,她瞪一眼莲花:“那豆芽子不掐根,不掐豆瓣就要卡死人啊!这些年就是这样吃的,也没看见死几个!快让她别掐了!” 莲花忍着笑,走去让谭氏母女别掐豆芽,赶快去洗洗脸,喝些水。 这次谭氏听话,赶紧收拾好东西走了。 等人走完,江枝拉过一把竹椅坐下道:“你们这是在搞什么鬼,你啥时候也讲究起来了,要掐豆芽儿脚脚,掐豆芽儿瓣瓣?” 秦氏显然是憋坏了,把蒲扇一丢就开始吐苦水:“哪里是我要这样吃,就是莲花也不这样吃,是谭氏说以前她的婆婆一家就是这样吃。 别人家要这样吃本来也没啥,可谭氏非要掐,说这样好吃。 那也没啥,掐就掐嘛,放到桌子上来大家一起掐,我也好尝尝掐过的味道是不是真的好吃。 结果她非要顶着太阳,带着孩子到渣渣坑边去掐。 说起又不听,唉,气死我了!” 江枝严肃道:“你说这是为啥?” 她不能理解,原身是彪悍的,虽然因为跋扈没有落下好名声,但也没有人欺负。 秦氏同病相怜,应该能理解原因:明明可以让自己舒服一点,为什么非要到太阳底下晒着干活? 秦氏翻了一个白眼:“为啥,因为她觉得自己不配。” “不配?不配啥?”江枝不解。 “你也有傻的时候!”见江枝真的不懂,秦氏很得意。 “是不配舒服!谭氏不光觉得她自己不配,就连孩子也不配! 她就是要把自己变得很可怜才舒服,让别人觉得她可怜才舒服。” 江枝懵了:“既然她觉得自己不配过得好,怎么连孩子们也不配?” 第379章 大香香和小香香 这一下算是打开了秦氏的话匣子,虽然谭氏才住在她家两天,她的话简直就是两年那么多,立即碎碎念着跟江枝诉起苦来。 “这事我得给你从头说起,我跟你说啊,这女人真的勤快。 到我家里就从早上天不亮开始干活,一直到天黑都不歇着,一个人做的活比李老实加上老骡子还做得多。”秦氏用了一个夸张的比喻手法。 江枝自动忽略李老实这个名字,追问道:“勤快点还不好吗?你还是说她为什么不配!” 她没有想到秦氏会把话扯到李老实身上,赶紧给带回来说主题。 秦氏气哼哼道:“谭氏做事是多,来一天就开始扯草,今天又扯草。 可这做活吧……怎么说呢,就跟你刚才看见的一样,总让人感觉哪里不对劲,你要我说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出,反正尽在折腾自己。” 秦氏说得激动,浑然不觉得人家才来一天就干活有什么不对。 江枝皱皱眉头:“谭氏要干活就干,这跟孩子们有什么关系?又有什么不配的。” 提起孩子,秦氏更是火大。 可此时谭氏已经带着孩子从房里出来,正往这边走,她忙低声道:“大香香和小香香跟着她这个娘真是可怜,不光是什么时候都一步不离的跟着,还连说一句话都不行。” 谭氏的两个女儿原本叫大丫二丫,江枝给改成大茴香和小茴香。 皮氏她们觉得这名字不好听,越过江枝这个主家,直接就叫大香香和小香香。 听到谭氏不许孩子离开身边,又不许孩子说话,江枝心中顿时就罩上一层阴影。 除了在流民营地的哭泣,那两个孩子的确很少听到声音。 不过此时谭氏已经带着孩子走到身边,再继续追问有点不合适,江枝对拘束的母女三人招手道:“你们过来,在这边长凳上坐吧!” 谭氏牵着孩子过来:“夫、夫人!”又催促孩子,“快叫夫人!” 两个孩子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喊了一声。 三人没有坐,江枝也没有再勉强。 当着孩子的面她缓和神情:“你们这几天吃饭习惯吗?有什么缺的,想要啥就给我说。” 谭氏的回答自然又是否认:“没有缺的,我们很好,能吃饱!” 两个孩子一声不吭。 江枝招手让大茴香到自己身边来:“大香,走近点,让我看看你!” 女孩紧张万分,被谭氏推着站过来,江枝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大香香的头发黄黄的就好像一把枯草,是典型的营养不良。 江枝仔细摸着,就好像在摸佩奇…… 在她指尖下感觉到几处凹凸不平。 江枝拨开发髻果然看见几道疤痕,头顶还有一个深深的凹陷,看时间有点长了。 谭氏神情紧张,不停道:“不妨事的,是孩子小,她自己摔的!早就好了。” 江枝瞥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我要问这个?” 谭氏扭着手指不知道怎么回答。 江枝又撩开大香香的衣袖,细麻杆一样的手臂上满是青紫色,甚至变成黑色的淤痕。 再翻开孩子衣服,腰背上同样也是斑斑点点的淤青,有淡有深。 “这些又是摔了的吗?”江枝问。 谭氏这次没有说摔,而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开始打自己的脸:“都怪我不好,没有生出儿子!” 大香香和小香香吓得瑟瑟发抖,一下扑过来将她抱住大喊: “娘!” “娘!” 江枝快气死了,厉声道:“住手,谭氏,你的命是我的,只有我才有资格打你们,就连你自己也不行!” 谭氏被突然爆脾气的江枝吓住,停手抱住孩子边哭边说:“是她爹打的!说不是儿子,天天拿大丫撒气!” 江枝嘴角动了动,谭氏在撒谎,里面有新痕,看起来就这一两天的事,怎么可能是那杨老三留下的。 她看看哭泣的谭氏母女,压住火气道:“好了,这是别人的家里,你在这哭哭啼啼招晦气,别哭了闭嘴!” 谭氏抹着眼泪渐渐歇声。 江枝继续查看小香香的身体,大概是有姐姐和母亲护着,小香香比姐姐的状态要好些,虽然也有伤痕,但最近的没有。 让江枝揪心的是小香香脖子上一圈皮炎,长得很吓人。 不过身体营养不良也会有皮炎,还是先吃几天饱饭再处理。 江枝把两个孩子看过,又对谭氏道:“家里多的是草药,你哪里不舒服也可以用药。” 谭氏连连摆手:“夫人,我没病,我能干活。” 江枝闭了闭眼,让又翻涌的心情平复一下。 其实在路上时谭氏就这样,总让人感觉不舒服。 想着谭氏是刚离开杨家,被欺压太久不习惯别人的善意,江枝也没有训斥她,想着没有人打骂了,慢慢恢复正常。 可谭氏不让孩子说话,还对孩子施暴,这就是不允许的了,先把孩子跟谭氏分开才是关键。 江枝道:“既然你身体已经养好,明天我那边要开始修房,你就过去帮忙做饭。” 谭氏点头答应。 “大香和小香就不去了,孩子小做不了什么,修房子到处乱糟糟的不安全,就在竹林里捡笋壳。” 竹笋掉下来的外壳能做鞋底,也是引火的好柴,农家孩子做饭前都会先去竹林捡一背篓回家。 这事也是最轻松最好玩的,用一根树枝对着展开的笋皮扎下去,最后扎成一串很减压。 江枝这样想,谭氏就不这样想,一听孩子不跟自己在一起,顿时惊恐道:“夫人,大丫二丫也能干活,她们可以烧锅做饭,能做很多事情。修房子也不怕,只要眼睛看着路就行!” 江枝现在已经不气了,她发现自己跟护崽的谭氏思想不在一个纬度。 不管谭氏有没有偷偷虐待孩子,必须承认一点,那就是谭氏非常的爱孩子。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孩子,哪怕那方法是错误的。 杨家嫌弃女孩,谭氏就让孩子多干活,少说话,尽量活得卑微一些。 把孩子禁锢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不让她们受到伤害。 不过,现在到徐家村,已经不需要她这样畸形的保护。 自己是主家,有三人的决定权。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68节 第380章 谭氏安排 干活才能让谭氏安心。 等谭氏带着孩子进屋去煮饭时,江枝和秦氏这两个村霸却面面相觑。 谭氏这种人打不得骂不得,她已经卑微到泥里了,若再打骂真下不了手。 这可是老中医遇到新问题,摸不到脉了! 江枝解下自己腰间挂着的竹筒茶,拧开塞子喝一口,然后才对秦氏道:“你说说该怎么办?你有经验!” 原身一直都彪悍,虽然吃苦受累,但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倒是秦氏以前当了十几年的乖乖,应该知道谭氏在想些什么。 秦氏拿起蒲扇猛扇,沉默片刻道:“你别把谭氏跟我比,我以前没这样老实过。” 说到这里,她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实话告诉你吧!以前每次让我煮饭,我先把我和根庆的饭舀起来,然后再往锅里吐口水。 嘿嘿!看着他们把那一锅饭吃下去,我心里比啥都开心!” 江枝喷茶,指着秦氏的手指抖了好一阵才说出三个字:“我服你!” 小满奶以前还夸过秦氏是本分老实人,没想到居然有这骚操作。 不过秦氏一直都有点小孩子心性,能做的也就这些。 秦氏面带得意,撇撇嘴道:“谭氏就没这本事,她自己不敢,还把孩子也教成气包卵,啥都不敢做!” 江枝无言以对:也没几个人能跟你比。 当媳妇时是往饭锅里吐口水,当婆婆就跟媳妇作对,一把年纪还搞不清楚怎么生孩子,净干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来。 不过现在想想,秦氏脑子真是单纯。 幸好莲花是个脾气好的,现在也不跟秦氏计较。 徐根庆也是能顶住事,把秦氏当孩子哄着,一家人如今还算太平。 秦氏继续道:“谭氏不光是自己软起一坨,她还管着孩子。 昨天我给孩子拿麦面粑吃,大香香正要接,她说不要,大香香就不敢接,我硬给才拿了一个麦粑。 谭氏就把那麦粑分开给两个孩子吃,她自己说不饿,一口没动!” 江枝:“……厉害!” 谭氏能忍住不吃东西,还真是忍者神龟。 这个年代饮食缺少油水,平时都是重体力,就没有谁说自己不饿的。 无论男女都跟大肚罗汉一样,喝粥用大碗,解开裤带随便喝一坛盖钵,只有吃不饱就没有吃不下的。 从内心讲,虽然有卖身契,江枝之前还是没把谭氏当自己的财产。 因为自己是把人从杨老三手中骗出来的,签卖身契的五两银子到现在也没有给。 这点虽然有点缺德冒烟,但也给了谭氏一条活路机会。 不过现在决定权在手,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谭氏既然没有自立精神,现在奴婢身份就很适合她。 至于两个孩子…… “明天我那边要开工建房,谭氏得过去做饭,她没时间再管着孩子。这两个孩子让根生媳妇带着,你这里不能留了!” 秦氏没反应过来,一听不要孩子留在自家,立即直着脖子道:“你是不是还在怀疑我,我说了没有磋磨人。谭氏走了有俩孩子跟莲花搭伴,我也好腾出手来帮你家修房子!” 江枝诧异看她:“你还真的勤快了?我没要村里帮忙,没工分!” 自己是砌砖墙,需要的只有砖工泥瓦匠和木匠,用不着太多人挑土夯土。 而且村里人要种地做蚊香,江枝就没有把村人计划上。 三户流民上工需要的是现钱现粮,自然用不上工分。 现在秦氏说要帮忙,也就推拒了。 听到江枝说没工分,秦氏犹豫一下还是道:“没工分我也来帮你煮饭,你跟谭氏忙不过来。” 江枝笑着道:“有人跟谭氏一起煮!”三户流民和自己雇下的黄家都有人能煮饭,哪里需要自己再动手。 秦氏惊讶道:“你该不会让李老实也帮忙买菜煮饭吧!那个人肯定做不了!” 江枝抽了抽嘴角,她想起自己问李老实的话,是不是跟秦氏有那意思,有就提出来。 可李老实扭扭捏捏的说,他有那心没那胆,怕被徐根庆打…… 而秦氏也没表露出有这意思,还是不能乱说乱想。 江枝随意道:“李老实当然不煮饭,他的事不少,那些跑腿喊人的杂活都是他的。说实话,李老实一天天看着没做事,其实比搬砖还累。” 秦氏平静听着,手却下意识捻着衣角上一根纱线。 江枝的话点到即止:“哦,对了,我不让你去煮饭,不是说你不好。 现在莲花眼看着就怀九个月,身子重,你也别天天想挣钱,多在家看着才合适。 那两个孩子人小,脾气性格也不了解,就不留在你家了,我让根生媳妇带过去几天!” 现在要把谭氏母女强行分开,万一孩子一时间接受不了起什么误会,再留在莲花身边弄出事来可就糟了,等以后把孩子养熟再提安置。 见真的不要自己去帮忙做饭,秦氏也悻悻没再提。 江枝修房没有用村里人,二瑞之前通过驿站在砖场定下青砖正陆续送来,掌墨木匠师傅也把一些木料帮忙买好。 小满爷去镇上找一个阴阳先生定下宜家宜室的好时辰,两家修房的事就在夏天开始了。 这次修房人手非常充足,除请来四个修房师傅,签下十年契的黄安良会砖工,三家流民有人会石匠。 男人们帮忙抬石搬砖,女人们则打杂做饭,谭氏自然在其中,两个孩子也真的没有跟过来。 因为皮氏带走了大香小香! 在流民营地出来,皮氏就跟两个孩子熟悉了。 为了安全留在秦氏家不方便,现在她带着就合适,该干活就干活,该吃饭就吃饭。 也不知道皮氏跟王小菊是怎么商量的,王小菊又是怎么跟村民沟通好的。 或者是谭氏带孩子有问题在村民里早就传开,两个孩子也不挣钱,于是大香香和小香香姐妹俩进了蚊香作坊。 她们两个刚开始帮皮氏干活做蚊香,皮氏没轮班就帮别家干活。 这两个孩子虽然一个七岁一个九岁,身体单薄瘦弱,但勤快不多话。 做蚊香盘手脚麻溜比主家还快,再加上可怜遭遇,立即让村民们同情喜欢,家家都要姐妹俩帮忙。 没有谭氏阻拦着,两个孩子也渐渐习惯帮人做事。 然后就每天吃了上家吃下家,吃了东家吃西家,帮谁做蚊香就在谁家吃饭。 如今每家都刚收了麦子,又卖了青粮和蚊香,给两个孩子一口麦糊吃没问题。 遇上谁家打牙祭,大方点的还把俩孩子喊过去粘点油荤。 第381章 忙而不乱的徐家村 去年冬天徐家村基本上都修过房,只有江枝家和小满家没有动工。 一是没有时间,全村人没日没夜忙一个月,不能再继续坚持了。 二是没有好的宅基地,这也是最主要的原因。 徐家村原本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现在修建二十户人家。 剩下部分宅基地被张军头的医棚,后来改成巡检营占去。 有了驿站后,巡检营迁回梨花镇,被占去的地皮也终于归还给徐家村。 如今就成了两家人的宅基地。 有了宽裕地皮,手中银钱也充裕,青砖瓦房就能修出规格。 小满爷毕生愿望就是能有一个宽敞的院子,看着子孙满堂。 现在最小的孙子也要准备房子定亲,他再累都开心。 江枝对修什么房子没有特殊要求,在她看来,这些房怎么都比住在盒子一样的高楼上舒服。 巴郡村舍大部分都是散居,房屋分散在各个田块之间。 徐家村大部分为单门独户,房子、周围的竹树林、院坝形成一个单独的住宅单位,也有的几户挨着形成大院子。 小满爷和二瑞的房子选择修建“四水归堂”。 这是构造紧密的四合院,而且两家靠在一起,有屋檐甬道相通。 有这两年多的经历,两家人早已经视同一家,这样的房屋相互来去都不用踩泥。 修建这样的房子自然需要时间和金钱,从地基石开始就要精心打制。 两套“四水归堂”同时进行,工匠和杂工十几个,二瑞和小满爷天天守在工地上。 江枝没有管修房,她的心思在药坊上。 因为要熬制新药,田桃已经按照提前吩咐,把地锦草、辣蓼草,车钱草从仓库取出来,称出固定比例的份量,一半药材碾成细粉,一半用提取法熬成浓膏液。 再把药粉混合进药液,收汁成了面团,最后压成药片。 【具体操作流程请回看第120章 ,制药:地锦片!此处不再水字数】 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做,江枝把一些微小却又关键的细节经验教给田桃。 忙而不乱的一天过去,这一晚药坊没有停火,石大姐困得坐在灶边打瞌睡。 碾房的徐根庆下班走了。 武阳却没有走,熬药的事他其实帮不上忙,没走的原因是石大姐没有走。 石大姐人有点傻,在家里天天盯着弟弟石猴子,石猴子在哪里她就在哪里,必须让她知道。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69节 现在出门在外面,她就天天跟着武阳。 要是长时间没有看见武阳,石大姐就要着急到哭起来。 江枝听到这事只感叹了一句:这才是黏人精,傻人有傻福好像也不是坏事! 江枝在药坊一共教了五天,暂时做了两种药。 后两天,马家老夫妻的隔离期结束也上工了。 有这两人进入,田桃的工作量大减,她监督制药,管理仓库,掌握制药配方和配方比例。 而且药坊也延长上下班时间。 有住在药坊的马家人每天提前一个时辰起火,推后一个时辰闭火,可以多熬一锅药。 ………… 大夏天修房,每个人都是汗水长流。 身为江枝的奴婢,谭氏现在不光是要煮饭,还要给二瑞小满爷他们洗衣。 晚上就睡在临时搭建的灶间,她没空离开,更没有理由再去找孩子。 因为大香小香姐妹俩每天会过来一趟跟她见面。 修房人多,在众目睽睽之下,谭氏只能简单问几句饿着累着,叮嘱孩子别随便吃人家的东西,勤快干活,不要说话。 姐妹俩很听话,果然每次都是一言不发的听她说完就走,留下一脸茫然无措的谭氏。 相比之下,大香香和小香香更喜欢待在蚊香作坊里,跟那些叔叔婶子和同龄孩子在一起,听他们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开心。 每次吃饭时,虽然要去各家吃,但没有谁再瞪眼骂人,还吃上肉了。 就连名字都好听,每个人都叫自己香香,不是赔钱货和丑鬼。 村长家修房没有用村里人,引起一点议论,也很快就过去。 田贵想来帮工也被二瑞劝回去:“田叔,现在地里活重。 因为我家修房,原本说让谢家黄家跟着你们干活也没去成,还得让你和根有叔多累着。” 田贵很有歉意,每家修房时都是互帮互助了,可到了江村长这反而一家都没出工,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这话村里几户人家都来说过,他们也的确抽不开身。 今年热得早,气温比往年高,蚊香作坊需要赶工,田地里也需要干农活,家家都忙不过来,对村长修房也有心无力起来。 秦氏虽然没有来帮厨,但时不时就在工地上来溜达一圈,看到那个偷懒的李老实果然忙得脚不沾地。 一会这边要水,那边要绳子杠子,别人随手放的东西他都能找出来,成了谁都离不得的人物。 村民没办法来修房,的确是蚊香作坊在赶工。 现在晚上也是排班满满当当的,轮到一台,家里只要能动的老小齐上。 因为在前几天,那五个在卖青粮时才刚买走蚊香的客商又回来下了订单,数量还不少。 只是订单来了,原材料却明显供应不上。 做蚊香需要大量艾草,樟树叶,榆树皮和木炭,只在梨花镇上收,靠周边村民送来有些不够用了。 有徐根庆推荐,江枝就授权负责蚊香作坊的王小菊,让她把自己男人徐根宝,徐根生,连同另外一个人派出去收购草药。 坐等别人送货上门太被动,销售人员还是需要下基层去。 徐根宝没有留在镇上等,他有进山村弹棉花的经验。 在山里几个月,多少有熟人在,索性直接带人进偏远山村,准备狂收一把。 这些事情江枝并没有亲自过问,她已经选出得力助手,不用事事亲自处理。 修房的事有二瑞,小满爷,自己家的房子自己住,两人有商有量的办。 而且还多了一个热心人。 徐长明跟小满爷是同族兄弟,没有江枝这个要扎心的侄儿媳妇在,他就来了精神。 每天都来工地上盯着那些杂工干活,比小满爷还像监工。 药坊交给小满和田桃打理,有现成的规章制度和操作流程,只需要按部就班就好。 蚊香作坊是村集体的资产,由王小菊,徐根生他们管理。 丢下村里又忙又乱的事不再管,江枝回到山上,继续做自己的精华液,高级蚊香藏春香。 二瑞不回山,她也要陪陪怀孕的巧云。 这一次江枝要在山上久住,最开心的恐怕还得是佩奇。 第382章 隐旱 回到山上,江枝想清闲自在几天……那只是梦想而已。 在农家睡懒觉是不可能的,早上天才蒙蒙亮,人还没有醒,就被鸡叫,鸟叫,猪叫吵醒。 两家人全部起床,各做各的事。 忙到两家坐到一起吃早饭,才有休息时间。 春凤说想卖一些鸡。 山上养的鸡有五六十只,养多了管不过来。 这一个月巧云有孕,没办法随时守着鸡,野猪又不是一直在家,狗子还小,已经有野兽过来偷鸡。 昨天下午大白天就丢了一只公鸡,几个人将老云崖周围都找过,把巧云心疼得不行。 江枝觉得也对,现在村里养鸡的人多了,想吃鸡吃鸡蛋也方便买,山上就不用养太多。 两家人有十几只鸡就够了,这样方便圈养也不费粮。 小满奶把剥干净的蛋放到妮妮和彩霞碗里道:“你爷说今年肯定要天旱一段时间,能少种的就少种,鸡也少养。 有白鸡蛋就给孩子吃,坛子里泡的咸蛋就我们大人吃。” 原本江枝打算把制种坚持下去,但今年不得不停。 因为小满爷说,春天的雨水不够,恐怕要天旱。 所以三月时,梯田里没有种稻子,只有一些麦子。 现在就全部种苞米和一些红薯,坡地放弃部分面积,都是种的花生棉花。 现在才六月,已经有旱象出现,从收小麦开始,本来每晚上都有的夜雨过少,热得也比往年早。 这点不光是小满爷看出来了,村里几个上年纪的都看出来了。 天旱这在巴郡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年年都要旱一阵的。 三天不下雨就是小旱,五天无雨就是大旱。 当初长冬一个月没雨,周王就找到去京城“亲君侧”的理由出兵。 田贵他们早就把堰口堵住蓄水,去年抢修出来的堰塘也有水,小旱问题不大,大旱……大旱也就这样熬。 村里有一口百年老井,再旱也没有枯过。 但山上就不一样,除人要吃泉水,庄稼还是靠蓄雨水。 如今已经六月,彩霞两岁,梯田上方的水渠里到现在还只有半渠水,江枝和春凤是不能再露天沐浴了。 徐大柱坐在给他特制的高椅子上开口道:“奶,春凤不喜欢咸蛋白,以后给她也吃白蛋。” 他把自己面前的咸蛋剥出一个洞,夹出蛋黄放到春凤碗里。 再把春凤手中的蛋壳接过来,用筷子熟练掏出里面的蛋白,搅和在自己的糊糊中。 小满奶嗔他一眼:“我说孩子吃白蛋,当然也有春凤,她长多少岁,我看着都是孩子。” 虽然有天旱的风险,但什么大灾大难都经历过,小满奶现在一点都不慌。 不慌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家中那些坛子里装满粮食。 村里马上就要有房子,山上若是真的住不了,可以搬下山去。 江枝自然也不慌,只笑着看眼前几个人说鸡蛋。 吃过饭,合香拎水准备洗衣服,巧云在给彩霞精心梳小辫子,妮妮正拎着狗腿,耐心教熊小妹走路。 春凤跟江枝到崖上的老棚屋里看精华液和早就做好的藏春香。 看着一排用黄泥密封的坛子,还有两筐做好只需要最后喷液的盘香,江枝非常满意:“春凤,你们现在做这些越来越快了!” 在卖青粮时才送进城一批藏春线香,现在又已经有两筐了,看来自己在药坊这几天,徐大柱和春凤就没有停过。 这两口子管着鸡猪,还要抽空时间做线香,真是实在人。 春凤道:“今年庄稼做得少,早上喂了鸡猪,下午没事我们就做蚊香。 就连蒸馏精华液都是几个人做,现在又有牵牛跟合香,做这些不费事的。 这次再送药进城时,正好一批带走。” 虽然这半年江枝和二瑞在山上的时间越来越少,但徐大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 地里活少,他又不方便走动,大多数时间都在和香泥做线香。 而且这五天里牵牛一直跟大柱在一起,做着做着就学会了。 江枝急着上山来,除去巧云有孕需要陪伴,另外也是为了准备赶一批香送进城。 有春凤大柱他们当后援,江枝简直太轻松不过了。 若没有这些人帮忙,自己一个人就是长八只手也没用。 不需要急着做线香,江枝也真正放松一下心情。 这一阵阵的事不断,她再是铁打的,也感觉心累。 等药坊把新药制成一批,自己还需要再往城里去一趟,把药送去县衙。 趁着有几天空闲,江枝叫上牵牛,现在是捡菌子,摘野果的时候,正好带牵牛熟悉一下周围山林。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70节 他是男孩子,是两家人腿脚最快的,还需要把周围山路全部摸清楚,遇到事情才能应对。 这些本来该是小满二瑞的事,可现在两人都在村里忙,只有江枝受累了。 见要出门,牵牛很开心,他上山已经快十天,还只在房子周围打转,连老云崖都没有离开过。 开心的不只是牵牛一个人,还有一头猪。 江枝才背好背篓,原本还瘫在坑里拱土的佩奇就出现在她面前。 “佩奇,走吧!我们先去看看水沟在哪里?”江枝拍拍猪脑袋。 牵牛也过来,却不敢再摸野猪。 自从那天伤人被教育后,现在佩奇不伤合香和牵牛,但也不给面子,除了喂食,其他时间不许摸它。 太阳晒在头顶,山林里却是凉快,两人一猪走进林子。 既然只是带牵牛熟悉山林道路,江枝走的就是平时常走的地方。 这些地方佩奇也熟悉,江枝指指方向,它就明白到哪里。 这一次,江枝想看看山顶那条杀过野猪的山水沟,如果那里的水少了,就需要考虑找水的事。 听到水沟,佩奇小跑着就往那两座山峰凹陷处去。 盛夏的山林枝叶繁茂,各种草叶刺藤横七竖八生长着,已经完全看不见路。 对江枝来说,只需要观察旁边草叶的方向,就知道脚下路在什么位置,但牵牛第一次走在这样的环境,紧张得不行。 看不清楚路,空中还有一张张蛛网,时不时就会蒙在人脸上。 顾上就顾不着下,还没有爬上一段坡,牵牛汗水就出来了。 看他实在难,江枝提醒道:“牵牛,你用树枝拨开草,跟着佩奇的痕迹走。” 前面皮糙肉厚的野猪不怕刺藤,还把草叶挤开一条道,可它跑得太快,一眨眼就不见影。 第383章 佩奇的黑历史 牵牛走得磕磕碰碰,佩奇则是一边玩一边走,好不容易走到了水沟边。 这里依然是草木茂盛,江枝这两月在山上的时间少了,就采药的时间也少。 今天见到这里长着一大片辣蓼草,直接就开始割,还不忘招呼那个东张西望的孩子:“牵牛,你别随便往里去,小心踩到蛇!” “啊!”牵牛吓得赶紧退回。 此时佩奇已经进了水沟,正躺在稀泥噗噗打滚。 牵牛见主家割猪草,他也割,这是他在老家时喂牛的。 这次出来主要是认路,江枝随意割些草药,指着已经被草遮挡大半的水沟道:“这条沟通后面的山梁,你不要随便过去,后面有一个大的野猪群,是佩奇的老家,现在也是佩奇的仇敌。” “佩奇的老家?夫人,佩奇怎么会跟人生活在一起的,怎么会又成仇敌了?”牵牛看着正在泥水里撒欢的大野猪,非常好奇。 他对这个大野猪又好奇又害怕,第一次见到佩奇就被顶。 他现在还记得,野猪一头撞过来时,自己根本躲不过,一下就飞起来了。 江枝欲言又止,她不忍心当着佩奇的面,把自己在这沟里猎杀野猪群,才出生几天的小野猪吓到蛇口中差点丧命的事说出来。 那是佩奇真正的黑暗历史! 可面对好奇的牵牛,江枝考虑一下才道:“佩奇是走丢的,长大后回去找过它娘,结果被咬得浑身是伤的逃出来,就成了仇敌,现在遇上也要打架。” 牵牛怜悯之心油然而生,看向佩奇的目光带上同情:又是一个离家不能回去的。 可此时那个可怜猪正玩得像三百斤重的孩子,挑开沟里的石头在找螃蟹。 山沟里的铁螃蟹可不是吃素的,直接就夹住佩奇鼻尖。 佩奇尖叫一声,猛的甩开螃蟹,对着江枝就冲来。 “爬开,疯了!”江枝一脚将它踹开。 真是越来越疯了,不提这浑身的泥水,就它那重量自己也承受不住一碰。 皮厚的佩奇也不觉得自己被踹有什么不对,又蹦蹦跳跳的冲进水沟,扑腾得水花四溅。 佩奇发癫,牵牛吓得躲得远远的跑开,他生怕自己再被撞飞。 撵走打闹的佩奇,江枝这才仔细观察沟里的水,比往年的确要少些,但还在汩汩往下流。 上山第一年,为了给大柱疗伤,自己来这里摸过螃蟹捣烂敷过。 这一年要忙山下,大柱看着能坐能移动,平时炖汤用药的多,大家都没有以前用心了。 “牵牛,我们抓点螃蟹回去!” 江枝招呼牵牛进沟,两人也学着野猪翻起石块来。 大家一起抓螃蟹,佩奇更兴奋了! 这一抓就抓到七八只,又挑选出几株酸酸草和猪鬃草再敷一回。 从水沟出来,江枝又带着牵牛到自己的坡地。 现在种的是棉花和花生,一些缝隙处也种下红薯藤。 只是这几天没有大雨,太阳底下叶子都是蔫蔫的。 “牵牛,这是山火烧过留下的土地,现在可以种庄稼了!” 牵牛的老家是平原,他看着这种连人站直都困难的土地,一时无语。 换成以前,他是无论如何也相信不到会有这样条件艰苦的环境。 更没有想到自己离开家乡,会卖身在这种地方当奴,顿时眼睛都红了。 江枝在旁边看着,微垂双眸。 见过谭氏母女的病态思想,她才想到合香和牵牛是否心里也有什么问题,早早发现也早早开解。 牵牛被自己买下来十天,大孩子懂得隐忍,表面上看已经接受现实,可能内心还需要一个过程,自己索性让他看见真正的巴郡农家。 第384章 半夏、胡颓子 看牵牛脸色不对,江枝平静道:“当初我们这里也有乱兵流匪,村里被烧完重新修成现在的样子。 这片山被烧过,现在种上庄稼。 日子都没有顺畅的,就看个人怎么把苦日子过好过甜。 你来这里也不是特别坏的事,你受委屈,家人至少有能安家的资金。 再说你家人就在平川县,只要你踏实做事,你跟家里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牵牛的家人会安置在平川县,时间长了,以后总有见面的时候。 说实话,跟现代人离开家乡打工,数十年不能回家没什么区别。 打工人的婚丧嫁娶一样要看老板心情,看能不能给假就是一句话。 江枝这些话说得明白,也是实话,作为主家答应以后跟家人有见面,这就是宽厚了。 牵牛抹去眼泪,点点头:“夫人,我知道的,我爹娘爷爷都说不管怎样要忠心。” 说出这句话,他就不哭了。 夫人家虽然在山上,可每天能吃饱,也没有娘担心的受主家打骂。 自己好好干活,以后好见家人。 来都来了,就劳动一阵,两人赶紧在地里锄草,花生地里最容易长草,但有一种草江枝有意留下来了。 那就是“麻芋子”,这也是农家眼中最不好清理,最讨厌的杂草之一。 因为半夏的根茎形状颜色都跟带泥的独子花生非常相似,一不小心误咬一口,定要麻得清涎长流。 之所以不好清理干净,是因为半夏一般一熟,但在温暖湿润的南方夏秋两季都有半夏收获。 春天长出来的嫩苗在花茎里结出种子,落地就再次发芽生长。 两个月就是一代,仲夏一收,秋季一收。 在现代,全国大部分地区都有生长,但以四川的半夏为上品。 牵牛听到这些野草都是药材,就跟其他人一样惊讶,说的最多的只有一句话:“这也是药!能治病?” 只是他每次说话大声表示惊讶时,一旁闲躺的佩奇就会发出哼哼的威胁声,好像嫌吵着自己睡觉了。 这一天,江枝带着牵牛和佩奇把周围的山林都走了一次,捡菌子、木耳、挖草药、还给家里大的小的带了零食回去。 这也是佩奇的功劳,在它的带领下,江枝在一片山坡上找到一大丛羊奶奶树。 此时小小的野果子长得正好,成串的密密麻麻。 佩奇绕着两人打转,哼哼唧唧催着快摘。 此时,鸟雀儿正成群结队的啄食着,它馋死了。 羊奶树又叫胡颓子,是常绿直立灌木,最高可达3-4米,佩奇的小短腿不给力,空有一身蛮劲也吃不到。 江枝也高兴极了,这可是宝贝,不仅果实、根、叶都可以入药,而且果实含有丰富的营养物质。 多种维生素、胡萝卜素,还含钙、磷,粗蛋白、脂肪、总糖、总酸、含17种氨基酸。 根能祛风利湿,行瘀止血,用于跌打损伤。 叶能止咳平喘,果能消食止痢。用于肠炎,痢疾,食欲不振。 当然这些都比不上酸甜口感诱人,就好像现在的野猪,一个劲的去拱牵牛,要他赶紧爬上细细的灌木摘果子。 有猪大哥的命令,牵牛不敢不从。 可灌木是不能爬的。 于是牵牛把枝条拉下来压着,江枝从细枝摘果子往背篓里装。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71节 佩奇没有口袋也不闲着,甩开大嘴狂吃,还是装进自己肚子里稳当。 第385章 川牛膝 把羊奶果摘一大捧,再砍几大枝扛上,这才回去。 两个小孩子连同巧云都喜欢吃羊奶果。 上次那沙杏就是三人分的,别人都没有份。 现在野果多,不光是妮妮她们吃,合香和牵牛也在吃,反正吃完再去摘。 佩奇最是节俭持家,哪怕在外面就吃了不少,此时依然耐心站在旁边,等着大家把那些不够熟,不漂亮,被鸟啄过虫啃过带有瑕疵的果子丢出来,它再全部捡着吃完,一颗都不放过。 这次抓回螃蟹,江枝又检查了一下徐大柱的腰伤。 从上山后吃各种药材开始,时间过去三年多,徐大柱身体已经恢复正常男子的肌肉量。 能坐稳,扶着专门训练的木栏杆也可以站立,只是不能迈步行走。 但每个人都对恢复充满希望,哪怕不能行走,这也是大家都满意的结果。 江枝把螃蟹捣碎掺入草药又给徐大柱敷在腰上,回头就吩咐春凤:“今天把牛膝根加小牛肋巴草,金毛狗脊熬了给大柱服用。” 春凤点头:“这些时日我一直都挖了狗脊给柱子哥吃,柱子哥自己也觉得好多了。” 幸好有这些大山可以采药,挖金毛狗脊也没有人管。 在这些草药里,小牛肋巴草又叫舒筋草,用于关节屈伸不利,瘫痪。 金毛狗脊补肝肾强筋骨,而牛膝就特殊了。 跟其他活血化瘀药一样,牛膝可以治疗风湿关节炎和跌打损伤。 它还是引经药,就是前面开导航带路的,把所有配方药效带到指定位置。 中药配方里除去君臣佐使之外,还有引经药。 牛膝引药下行,肚脐以下的都归它管,除一般的疾病,也是男科用药的引经药。 牛膝又分川牛膝和怀牛膝,在具体效果上有很大区别。 川牛膝产地为四川天全县,偏破血力强,药力凶猛,气虚体弱不能用,是武将。 怀牛膝产地在河南焦作怀庆府,偏补肝肾,为文臣。 脑部疾病的引经药是川芎,也是四川特产。 现在徐大柱的身体底子恢复,可以开始用猛药了。 江枝在山上待着,不光是佩奇缠着她,妮妮和彩霞也黏着她:“奶,再讲一个猴子捞月亮!” 作为一个经常在县城来去的人,江枝已经不再隐藏自己会认字的事,别人问起就是自己学的,在县衙听的。 无人对这个有怀疑,二瑞巧云春凤他们根本就不敢提。 几人只认为江枝是天赋异禀,同时学习自己怎么学都比不过。 江枝可以随便教孩子,读书识字讲故事,她一回家马上大大小小的都聚过来,两家人都格外热闹。 可才五天过去,小满晚上带着老骡子回来了,提醒她又该下山。 “婶子,两种药已经做好,可以送去县衙了。” “这样快?”江枝惊讶,在她预计应该还需要三天时间才够。 小满说,有马家人参加制药,这几天的产量翻倍提升。 不过小满也瘦了,受伤才被田家养胖点,现在又精瘦。 因为马家刚学熬药,田桃和小满不敢放松。 徐根庆和武阳可以轮流值班,小满两人就一步不离的守了这五天,白天黑夜火不停,把预计的八天缩短成五天。 第386章 献方 小满在山上住一晚,春凤几人则忙了小半夜,把提前做好的线香用竹筒喷足精华液,再用蜡纸包装密封住。 等到第二天下山时,坛装的驱蚊液和藏春香就绑上骡背。 江枝走了,佩奇恋恋不舍的送出一段距离。 可等人走远,它立即回来拱牵牛。 牵牛不懂啥意思,被连拱带撞,弄得在地上翻跟头,吓得他喊着救命:“太婆,小夫人,快救命啊!佩奇要撞死我了!” 春凤和巧云赶紧过来,牵牛已经被推出老远。 春凤拦住野猪:“佩奇,你这是要发啥疯!” 佩奇却是不理她,还是跟牵牛纠缠。 直到牵牛被猪咬着衣服拖走,大家才明白是要跟着走。 这一明白不打紧,牵牛就被佩奇霸占了,家里活一样做不上。 每天佩奇跟带小弟一样,带着牵牛爬山找东西。 不过还是有好处,这一下野猪有吃的,家里所有人都有吃的,牵牛背着篓子带回来各种吃食。 遇到春凤需要牵牛帮忙做什么,得先从佩奇嘴下抢人。 ………… 再说药坊里。 药片已经用拳头大小瓷罐装好,每五百片一罐用蜡纸封口。 为了好区分开,药片做了不同形状,有圆型和菱形,瓷罐也做了标识,一切都是她提前吩咐的方式。 也知道这次药做得快原因,原来马家不光是老夫妻熬药,马关那两个十岁的儿子也一样做事,此时已经熬不住睡觉去了。 江枝:……幸好是在这里。 要是换成现代,自己不仅买卖人口,还使用童工,包办婚姻,罪大恶极。 不但要罚得裤子都莫得穿,就连牢底都要坐穿。 不过想到农家孩子都是小小年纪就要干活,能在作坊上工,还是比用稚嫩肩膀背柴背草轻松。 只是这样……总归不是长久之计,还得另外想办法了。 把药品装好筐子,就该往城里送。 “小满,田桃,你俩跟我去城里吧!”江枝对两人道。 小满受伤后,向德金他们都在问,现在也好露一下脸。 另外也需要让小满见点世面,以后他跟二瑞总是要接过这些事情的。 听到这安排,小满毫不犹豫的点头:他也想进城去,自己挨一刀的事还得跟几个大哥说说。 田桃却不想去,原本爽利的小姑娘扭扭捏捏起来:“师傅,我不去,药坊这边缺人。” 江枝看她脸红红的有些害羞,突然就明白了,暗骂了自己一句:年纪大了,真就忘了这些豆蔻少女的心思。 小满和田桃两人还没有定亲,要去见那些义兄弟肯定不好意思的。 “好吧!下次让小满带你去!”江枝也不再勉强。 依然找驿站定下一辆进城的车,再带上从修房工地上脱身的二瑞,三人一同进城。 先把驱蚊液和藏春香送到霍家,驿站的马车就把江枝三人送到县衙。 当章县令看到一箱子药罐时,有些意外。 这次增加制药的事,江枝还没有跟他报备过。 “江村长,你说这就是能治疗腹泻肠炎的药片?” 章县令打开封口的蜡纸,拿出一片褐色药片细细观察。 一年多前,他也是吃过这种药片的,当时是发烧咳嗽。 江枝道:“是,其中有药物车前草……” 她把三种药草直接说出来。 听到药名,章县令脸上先是闪过惊讶,随后没有惊喜反而凝重起来。 他站起身,在厅堂中间踱出几步,看看正襟危坐的二瑞和小满才道:“这等药方珍贵无比,你就不怕泄露出去吗?” 有时候一个有用的药方可以说价值连城,有时候不仅需要用钱,还需要用手段去夺取。 一年多前自己愿意用县衙之名做药,也没说直接夺方,就是因为药方难得。 若是稍有不慎,就会落得强抢民财的名头。 一个小小冲剂制法,霍家药行也是出重金才能购得制药权,现在…… 现在这药方就这样随便交到自己手中了,是何用意? 太过离奇的事让官油子章县令迟疑了,他有些不相信自己将近一个甲子的人生阅历。 江枝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带着一丝苦涩,她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在现代,这些医学知识都是公开透明的,只需在网上轻轻一点,在图书馆随便一查便能找到。 现代人之所以懂得多,不过是站在巨人肩上。 所有经验都是祖先们一代一代累积传承得来的,每一个知识点都是用无数人的性命换来的。 现代人吃的用的,其实都是老祖宗留下的红利。 病患无穷,自己不过是把这些知识反哺而已。 不过,这“大义”也不是白给的,总得换点什么。 没有鱼肉,豆腐也可。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72节 没有金银,铜铁也可。 于是,她高声道:“大人,秘密固然重要,但跟天下苍生的性命相比,就无足轻重了。我江枝愿为天下苍生,舍弃一切!” 说罢,她毅然决然地将药方交予章县令。 章县令看着江枝,脸上闪过一丝钦佩与欣慰,他缓缓地接过药方,感慨道:“好!好!江村长不愧是心怀天下之人。” 江枝轻轻点头,心中涌起一股豪情壮志,感觉胸前红领巾更加鲜艳了…… 咳咳!清醒点,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江枝指指二瑞和小满:“县尊过誉了,民妇说出药方,是自知力微,就是昼夜不停,不休不眠,也无法做出能满足救民于水火的药品。 只希望官府在生产药品时,能给青泉湾药坊一些方便,也给我儿子侄儿一个官身。” 在药坊,江枝看到熬出黑眼圈的几个人,还有累瘫的大马小马两个孩子,瞬间就把增加药品种类、大量生产这个念头打消了。 没有现代化设备,没有原材料基地,想大量生产实在太难。 社会的进步从来都不是某一方成就,而是生产环节上各方面的努力。 自己在药坊增加人手,原材料就成新问题。 若是自己增加收购,一家独大,风头过盛,四处奔波的收购员会有危险。 不如以后以研制新药为名,只卖配方,少量生产,走精品化路线,钱没少挣事还少做…… 张口讨官羞耻吗? 江枝觉得不羞,这只是以物易物。 “捐官”,是士民向国家捐资纳粟以取得官职。 史书记载“秦得天下,始令民纳粟,赐以爵”之,此后到西汉时,就形成制度,代代有传。 自己用“传家宝”给孩子要福利很正常。 听到自家娘开口就要官,二瑞和小满惊得说不出话来,两人立即站起来,一脸紧张的看向章县令。 他们两个实在太意外了,当时在来时只说把做好的药品献给官府,没想的娘会给自己两人讨官。 第387章 捐官 二瑞和小满懵了,章县令也有些懵,不过他很快就答应下来。 乾坤大挪移本来就是他最擅长的招数,况且捐官多为虚衔,只图一个名声而已。 跟自己画的“立牌坊”“竖功德碑”相比,这事更容易办到。 很多事情看着万难,蒙的就是一层窗户纸,只要撕开就什么都不是。 就好像现在江枝明明白白要官身,一番讨价还价,章县令就给了选择。 一是让二瑞入县衙工房,小满入兵房。 县衙是最基层管理机构,被称为叫“土皇帝”是有道理的,内部设置为六房,对应金銮殿上的六部。 其中工房掌管工程、营造、屯田、水利等。 二瑞是农耕出身,没有学识没功名,入工房做一个挂名杂职。 小满同样的情况,没有什么出身,但懂些功夫,入兵房壮班,在巡防营挂职。 江枝不是很满意! 之前向德金在入县衙当衙役时,就邀请过小满和二瑞同在衙门谋一个差事,但被江枝以二瑞小满不够圆滑世故拒绝了。 现在再入,岂不是原地转了一个圈。 “章县尊,能不能再给点实惠?以前俩孩子就差点来县衙,只是因为家里有事没走开。” 江枝把之前自己还有一功提了提,别就这样忘了。 章县令微微皱眉:“若是能到县衙坐班,自然有实惠可用,也有提拔机会,可你只挂职,就有些不好办。 但工房每个农事节气上,各职需要回衙议事,二瑞也是有展露头角的机会。入了公门,自有公门的好处,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跟现代拼命考公务员差不多,公门自有公门的好处,一些福利待遇不能用银两衡量。 章县令把一些细处对三个农家土包子细细道来。 除去上衙门官吏名册,对子孙后代有好处。 其中一个例外特权就是可以用驿站车马,公派! 以前江枝虽然也能在驿站借到车,那是用钱用高价砸,是求人。 现在虽然用车也需要花钱,性质不同了,叫补贴金。 小满能每旬在张军头的巡防营参加壮勇体能集训,还能参与梨花镇的安防。 换句话说,梨花镇的混混得新认识一个大哥。 虽然表面上,二瑞和小满跟向德金他们一样是编外人员,没有官府俸禄。 但带资入组的打工人和应聘入职的打工人还是有区别。 二瑞两人属于白吏,向德金他们是役。 听到这些不起眼,但又是能让生活过得舒畅的好处。 江枝终于是满意了! 求人不如求己,自己的人用着更顺手。 很快,有役工带着二瑞和小满去各房办理入职。 县衙每一个职差都是香饽饽,突然入两个新人,还是县尊亲自安排,一下就在衙门里传开。 本在衙内当差的吴洪茂最先得到消息,拉来几个兄弟候着,只等这边事办完就赶紧去找向大哥喝一台庆祝。 外面欢声笑语,章县令的书房里,江枝正把两个方剂的制法写出来。 看到那些平平无奇的草名,章县令摸着胡须感叹道:“世上只有无用之人,没有无用之草!” 这话说的实在,有些人的确不如草,活着一坨肉,还不如草能沤肥。 平川县衙里,江枝笑着要在酒楼摆一桌酒给二瑞小满庆祝。 徐家村外的官道上,鬼鬼祟祟出现一个破衣烂衫的男人,一边走还一边打听:“请问老伯,徐家村在哪里?” 正在道边捡粪的徐长明闻言抬头,眼睛一下就瞪大了:“你是什么人?” 第388章 杨老三找来了 大夏天赶路可不是容易事,杨老三满身尘土,挪到树阴下才道:“老人家,我有一个亲戚在徐家村,就问这里是不是?” 徐长明放下提着的狗屎鸳篼,眯着眼凑过来把杨老三看了又看,满脸疑惑道:“你不是我们本地人?” 杨老三猛点头,挤出一丝笑可怜道:“我家乡遭了兵灾,现在落在平川县安户!” “那你就赶紧回去好好过日子,别乱跑!”刚刚还只是疑问的老头突然就暴怒了。 手中狗屎鸳篼一甩,就开始赶人。(网上找不到鸳篼图片,巴渝的朋友上一张) 杨老三身手矫健的一闪,可惜他赶路几十里,走得太累没闪过,还是被狗屎鸳篼撞了一下腰,里面晒得干干的狗屎骡粪差点就倒在身上。 “你……你干啥?”杨老三怒道。 他现在又渴又饿正热得心慌,再被这老头一动,简直要暴跳如雷。 徐长明心里也是鬼火直冒:“徐家村不许人进,要找谁就在驿站等着,等你的亲戚来接。” 找亲戚,找亲戚,百八十年不露面的人现在都在找亲戚。 这时候村里的亲戚还没有走呢,又来一个外地的。 全部打出去不见。 前几个月那徐小姑来人就是说找亲戚,结果在村里打伤几个人。 小满还差点丢命,还幸好村里妇人会纳鞋底给缝上了。 现在又来一个……哼,这当徐家村是大街,都来赶场了。 杨老三眼睛都瞪直了:“啥,县城都可以进,一个村还不许进,你这个村藏着啥东西不敢见人!” 徐长明嘴巴一撇:“我们村有什么关你屁事,要你问!” 这话说得硬邦邦的,牛都踩不烂,大有一言不合就打起来的架势。 徐长明此时火气是真的大。 村里亲戚来了,不是别人家的,还是自家的。 他媳妇娘家的侄儿带着孩子来的。 自己媳妇已经死了十几年,这个侄儿也十几年没有登门,就连逃难都没有过问一句,现在上门了。 带着大包礼物,一进屋就先跪着要去姑姑(姑婆)坟头烧纸,又对自己这个姑父请罪。 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是几十年的亲戚,徐长明只能留下吃饭。 可娘家侄儿带的孩子嘴巴会说,口中喊着自己姑老爷,话里话外转着弯的都在问青粮卖了多少钱,田里那棚子在干啥,村里一车一车收来的树皮树叶又在干啥。 这可是村里的秘密,谁也不能说,徐长明虽然不怕死,还是不想自己死了水打沙埋,落不得一个好死,于是找了一个借口就出来捡狗屎。 没想到躲在村外还有人来找,这真是撞在枪口上,一腔怒火无找不到地方发泄,对着杨老三就开喷。 杨老三此时生在别人地头上,不敢耍横,只能忍着气讨好道:“老伯,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不敢说假话。 主要是你们村里那个村长太不讲道理,我这就是来找她理论的!” 一听是找江泼妇,徐长明顿时就来了精神。 他把自己鸳篼里捡的那几坨狗屎往旁边草窝里一倒,再把鸳篼口往地上一戳,拍拍朝上的鸳篼底道:“来,你坐在这里上,给我说说她干啥事了!” 杨老三看看鸳篼屁股,想想刚才还有几坨屎在里面,他再累也坐不下去。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73节 没逃荒时家里小有家资,自己也是穿绸裹缎的,哪里能坐狗屎鸳篼。 奈何奔波这样久,早已经不顾及那么多了,忍忍心还是坐下去,挤出一丝笑道:“老伯,你跟那个女村长……认识?” 徐长明撇着嘴:“我是她老辈子!” “啥……啥意思?”杨老三不懂。 徐长明没好气道:“她是我侄儿媳妇!” “哎呀,你是族老啊!既然你们村有你这样通情达理的老人,怎么还让一个妇人……唉,出来胡搅蛮缠。” 杨老三现在清醒得很,一下就看出眼前这个老头跟那个女恶霸不对付。 想来也是,谁也受不了那样一个不讲道理使奸计的女人当村长,说不定在村里也是恶霸。 他很是后悔,在流民营地里时被娘和嫂子撺掇着卖人。 这半个月到了安置的新村,还是住窝棚,没人洗衣做饭很不习惯,这才一路打听想办法把人带回去。 至少以后再卖,那钱得拿到自己手中。 被人一夸,郁着一肚子气的徐长明感觉心情好些了,可说江氏胡搅蛮缠的话他不爱听。 刚才自己已经说了是徐家村村长,又是侄儿媳妇,你还当着自己的面说她胡搅蛮缠。 那不就跟指着和尚骂秃驴,矮子里面挑高个,直接扇脸差不多了! 可这话徐长明又不好说,只能岔开话道:“你先说说找她啥事,要是她在外面惹事了,我这个老辈子就要主持公道!” 杨老三立即把自己家乡现在正打仗,两边兵不是砍人头充军功,就是拉人当壮丁的事说了。 家乡待不住,没办法只能逃到巴郡来避难,至少在这里能太平时的找到一口野菜吃。 “我们一大家来到平川县全家腹泻,官府的药吃了无效,实在是没钱治病,只好把媳妇孩子典当出去,换几两银子买药。 家里老母病重等不住,又说好签五年我才答应卖妻女。 可江村长欺我用钱心急,使诈骗我签下卖身契书,连银子都没有给!” 杨老三越说越惨,声泪俱下,一张脸上灰泥交杂,不堪入目。 “我想孩子,想来见面,你能不能让她们来看看我?” 徐长明本来还想要主持一下公道,刚开始听到流民凄惨还深有同感,感叹几句表示理解同情。 可听到江枝使诈买来的下人,顿时明白眼前就是卖谭氏母女的那家找来了! 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有皮氏宣传,村里每个人几乎把杨家对谭氏母女的行为知道得一清二楚。 皮氏说当天杨家老婆子跳得最高,还一口一个买来的媳妇当牛马,可没有病重要死的样子。 秦氏这些婆娘更是天天要撕人,现在人来了…… 想起自己端午节进城里抓人吃瘪,被秦氏好一通嘲笑,这次一定要找回面子! 徐长明咳嗽一声,清清嗓子,不动声色道:“你怎么不早说,我是徐家村老辈子,这点事肯定给你出头,走,跟我进村去!” 杨老三大喜,连忙跟在徐长明身后就往里走,迫不及待想见到谭氏。 第389章 主持公道 此时正是中午,修房工地还没有停工休息,几个木匠正在阴凉处凿着木柱,其他人也分散着各干各的。 谭氏在灶台前后忙碌着,跟她搭手的黄家妇人用刀切着瓜菜准备烧汤。 突然,不远处的道上走来两人,直奔这边来。 黄家妇人抬头看一眼,用家乡话嘀咕道:“徐老爷子带谁来了?怎么眼熟得很!” 谭氏把蒸着的米饭盖好,这才抬头看过来,入眼顿时一惊:“黄家嫂子,我、我肚子不舒服,上趟茅房去!” 她不等黄家嫂子反应过来,丢下锅勺,回头就往旁边的窝棚跑。 黄家妇人笑着道:“平时做事慢慢悠悠,这时候倒麻利了,快去吧,别拉裤子里了!” 她手中没停,再等一会工匠们就要休息吃饭,自己这锅汤得赶紧烧好。 就这一会,徐长明已经带着杨老三过来了,不过他没有踏进工地,只站在外面喊:“长庚哥!” 小满爷抬头看一眼,没好气道:“你丢下你的侄孙跑了,人家都找到这来了,今天不走的,看你晚上躲到哪去。” 徐长明黑着脸:“爱走不走!” 他在说话,旁边杨老三的眼睛已经在工地上打转,不停的问:“徐老伯,江氏在哪里?” 徐长明回头怒吼一声:“江氏也是你这个灾瘟喊的。” 杨老三一愣:这老头刚才可不是这态度,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有徐长明这一嗓子,小满爷也看向杨老三,见这人陌生就道:“徐长明,你又带的什么人来?年纪大了都不消停,一天天的事不少!” 徐长明嘿嘿一声,不再说话。 杨老三见小满爷敢训人,更是有话语权的族老,赶紧道:“这位老丈,我是来寻江村长,想求她放我媳妇孩子回去的。” “谁?”小满爷丢开手中正绑的木头,立即走过来。 徐长明已经换了一个嘴脸,笑着道:“长庚哥,是茂万媳妇买回来的那个奴婢,她男人找来了!” 小满爷把杨老三上下打量一番,冷冷道:“你找江村长要人,赎身钱准备好了吗?” 杨老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跟媳妇是被骗着写下契书的,现在我们夫妻分离,连孩子都见不到! 还求二位族老能深明大义主持公道,替我一家团聚作主!” 旁边黄家媳妇听不下去,直接道:“杨老三,你别胡说,你们一家子嫌弃人家生不出儿子,每天打打骂骂,还要卖人,哪里还有夫妻情义。” 杨老三被揭破假话,却丝毫不慌,拍拍膝盖站起身,对小满爷道:“绝无此事,我们夫妻十年,能逃出兵荒到这里,自然是情深义重。 这次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老母亲生病急需要银钱,本来想让谭氏当几年奴婢就回去,可、可江氏诡计多端害我夫妻分离。 老母亲没有了儿媳妇和孙女,也病倒活不长久。 如今我反正已经是家破人亡,只有破命一条,不找回妻儿,誓不罢休!” 他说得咬牙切齿,要是江枝这个恶霸就在眼前,定要同归于尽! 第390章 蚊香作坊 此时的徐家村看似普通山村,太阳暴晒下鸡狗都在荫凉处睡觉休息,可有一处却是热闹非常。 蚊香作坊里,十个搓泥揉灰的台子周围都坐满人。 老的小的男的女的,手不停,嘴也不停,边说边做、嘻嘻哈哈。 虽然说的都是镇上乡里的见闻,上年纪的就说祖辈传下的老话,外来户们说着各地趣事,反正一派其乐融融。 人群里,大香香和小香香闷头干活,两只耳朵却竖着,听到开心处,唇角微弯,露出一丝笑意。 两个孩子虽然还是瘦,但衣服穿得干净,也同周围人一样戴着蓝花小布巾包住头发,显得干净利落,已经看不见十几天前那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的影子。 就在这时,也不知道谁提了一句莲花怀孕,人群里的秦氏大声道:“生什么都是我名下的孩子,我不嫌弃。” 那人还不死心,笑着追问:“你家根庆是独儿,莲花还是生个儿子才行,只有男的才能挣钱养家扛起事。” 秦氏轻啧一声:“我当然希望根庆多子多福,但你说男的才能挣钱养家扛事那就是屁话了。 那是以前的事,你得站到牛屁股后面,摸着犁耙说,坐在这说不行。 你一个男的现在怎么跟我做一样的活,拿一样的钱,不说多的,你还没大香香挣的多。” 做蚊香比的是手快,不比年纪和性别,莲花生男生女都好,最好多生几个,家里才人多的,才多多的挣钱挣工分。 现在家里有几个孩子的人家都被人羡慕着,小孩子不吃闲饭,跟大人一样的能挣钱。 被人拿来做比较的大香香低着头不说话,可眼睛亮晶晶的。 到徐家村这些天里,她已经被夸了无数次。 这些在杨家从来没有听过的话,她现在是怎么听都听不够。 旁边,小香香用胳膊肘悄悄碰了碰姐姐,两人对视,都抿嘴眨眨眼。 而那个被秦氏怼的男人也不恼,知道再跟秦氏比嘴巴自己要输,立即转头又跟其他人说话去了。 周围一群女人嘻嘻哈哈都在调侃他连小孩子都比不过。 这已经是常事,从上次卖蚊香挣到钱,这些女人们的腰就直了,说话也硬气。 每天坐下就说今天能做多少盘,能挣多少钱,又能给家里添油买盐,能给孩子买布做衣服。 往常,这些事情都得等着一年里卖猪、卖蛋、卖粮食才能见钱,攥在手心里都快捏出水来才舍得用。 秦氏一边把黑糊糊的香泥摔得噼噼响,一边跟旁边的人说笑着:“现在可好了,生孩子都能吃鸡肉。鸡肉多好吃啊!你们都多生,村里给鸡给米,不怕只喝鸡汤。” 蚊香作坊里话声不断,从一个话头很快就扯到另外一个话头。 突然,旁边苞米地里钻出一个人来,把众人吓一跳。 谭氏冲进作坊大棚就奔大香小香喊:“快跑,快跑,你爹来抓我们了!” 她满脸惊恐,手脚都在发抖,拉住两个孩子就四下找寻可以躲藏的地方,口中还喃喃道:“来了,来了,藏起来!” 作坊里众人都停下手中的活看过来。 秦氏嚷嚷道:“什么事啊,怎么谭氏跑这来了?王小菊,王小菊你管不管?” 蚊香作坊外面的路口扎了围栏,只能本村的人来,其他人一律拦在外面。 这谭氏怎么能从地里过来? 负责管理的王小菊一直都在角落里,她要记每家人的那桶水还能流多长时间,好去通知下一家来接班。 此时看见谭氏疯疯癫癫的样子,王小菊大声道:“谭氏,你跑过来做啥?”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74节 第391章 徐家村的娘子军 工地上,杨老三已经被几个男人围住。 小满爷皱巴巴的脸上都是怒火:“你是休妻,休了就跟你没关系,跟江村长买人也没有关系! 上当受骗的话不是嘴巴一张就可以说的,你拿出真凭实据来!” 杨老三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受骗。 知道村里人多,他不敢动粗,只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翻来覆去就说一句话:自己夫妻被江氏骗了,不能带谭氏和孩子走,他就死在这里,让家人到县衙去告状打官司,让徐家村惹上命债。 小满爷脸色不好看,不过也只是不好看而已,并无其他喜怒。 旁边徐长明不忘记拱火:“江氏说起自己能干,办事也不行啊!上次还说我进城被人诓了当瓜娃子,你看她……拉完屎都不知道把屁股擦干净,还要我们这些老辈子来捡脚。” 他话还没有说完,小满爷转身就喷他一脸:“你还把自己当猪的事拿出来说,羞不羞人啊,带一群小辈去蹲几天街沿边边。” 徐长明被喷也不服气,眼睛瞪得汤圆大,愤愤道:“那事情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你就搁在我身上说。现在江氏出错就说不得,没见过你这样偏心的。” 两个族里长辈吵架,闻迅赶过来的徐根有他们是一句话都插不上嘴。 负责安保的马关懂得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更是站得远远的,装着没听见,非召唤不得靠近。 小满爷骂过徐长明,转头又找李老实:“老实,老实呢!给我拿根黄荆条子来,我得教训教训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徐长明跳脚:“你敢,你也就比我大半岁,尿都快夹不住了,谁打得过谁还不一定!” 几个工匠和帮工们哈哈大笑。 黄家妇人道:“李老实到镇上买盐去了,还没有回来!” 小满爷看了一圈没见人,叹息一声:“还是老实贴心!” 有李老实在这,哪里要自己喊人,早就给自己端茶递棒了。 徐根有那几个也都没有啥眼力劲的,还在旁边看热闹。 小满爷觉得徐根有他们在看热闹,杨老三却感觉场面过于冷。 他跪坐在地上有些傻眼。 自己已经哭诉过江氏骗人,怎么就没人搭理自己呢! 这一点都没有想象中自己找来后徐家村人的惊怒暴躁,只有两个老头子在你一句我一句的吵架。 吵的还是小时候那些鸡零狗碎的事,就好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这村里的人呢? 看热闹的人呢? 这村里房子修得崭新,怎么比外面官道还冷清? 这里还有天理吗?有法度吗? 人的善心都到哪里去了,听到自家村长犯恶为什么还这样平静? 自己不该进村,要是在驿站这样一闹,说不定还能有几个帮忙说话的! 之前在外面遇到那个捡狗屎的老头,还以为会帮自己说话,可到现在发现就是拿自己当棒槌用,根本就不搭理自己。 还有谭氏和两个赔钱货呢,该见的正主一个都没有见到,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杨老三心里这个气啊! 气一阵没用……喊破天还是没人搭理。 就连刚刚还激动的黄家媳妇都回灶间做饭去了。 饭菜香气飘来,杨老三只感觉腹中饥火翻腾,恶从胆边生……先掀了饭锅再说。 可马关不会给他闹事的机会:“杨老三,你想走就走,别惹我动手!” 同为流民老乡,马关给了杨老三一条退路,现在就赶紧走。 可杨老三没懂。 到了徐家村这样久,这些人虽然不搭理自己,可也没有动手的意思,这让他心里还有侥幸心。 若自己见到谭氏和孩子,那女人肯定会乖乖听话跟自己走。 没让杨老三等多久,他所期待的村人就来了。 从蚊香作坊那边,男的女的乌泱泱来了一群人,大家喊着骂着情绪激动。 走在最前面的女人们撸袖扎腰气势汹汹。 后面是几个男人,一个个却是嬉皮笑脸,懒懒散散、神情轻松。 在这两拨人中间,谭氏把两个孩子紧紧护在怀里,口中喃喃道:“大丫,一会你要护住小丫,别跟你爹顶嘴。 你们别说话,娘会护住你们的。” 换成以前,大香香已经要开始发抖了,只感觉躲进娘怀里才安全。 可今天,她听着娘说过千百次要自己“忍着”的话,目光却看向前面那几个婶子嫂子的背影。 她心里清楚,娘说护住自己,其实根本就护不住。 娘怕爹和奶,每次被打骂时,娘仨都要挨打,娘只能抱着自己和二丫哭。 只能说现在要听话,多干活,等以后长大嫁出去就不挨打了。 而前面那几个婶子不怕爹! 走在队伍前面的秦氏没有去考虑一个小丫头在想什么,她此时只感觉热血沸腾。 今天江嫂子不在村里,自己就是老大。 她回想起上次江嫂子带着自己等人穿过大街小巷,直接砸开杜家大门时的英姿,不由把胸脯挺得更高…… 一行人走过几道田坎,很快就到了修房的工地上。 杨老三看见一群人过来,立即来了精神,大声喊着江氏欺骗自己夫妻分离,骨肉分离,浑然不觉这群女人的神情不善。 秦氏、王小菊等人直接站在杨老三面前:“你就是来找谭氏的杨老三?” 杨老三终于等到人搭理自己,哪怕是不中用的女人! 他头一歪:“我来找我媳妇的!” 秦氏一把将缩在自己身边的谭氏拽出来:“谭氏,你来告诉他,你不是他媳妇,啥都不是,让他滚!” 谭氏本来就怕,突然被推出来顿时吓得拉着孩子往后退:“躲起来,快躲起来!” 杨老三一眼看见谭氏和两个孩子,顿时大骂道:“你这个贱人,伙同外人拐走孩子,你是想找死了!” 谭氏哆嗦着疯狂摇头:“没有、没有,我是被你休了才卖给江村长!” “你胡说,你不孝婆母,不敬丈夫,被休也是活该,把我杨家的孩子还来,跟我回去!” 杨老三上前就想来抓谭氏和两个孩子。 叉腰站着的秦氏鼻子都快气歪了。 杨老三眉毛下面挂的是两个蛋啊,自己几个大活人就杵在这他都看不见,还想拉谭氏走。 要被他再多说一句,等江嫂子回来,自己这些人恐怕跟着挨训,就别想抬头了。 谭氏也是没用的,一句话就吓破胆。 秦氏忍无可忍,上前一把将杨老三推开,大喊一声:“给这不要脸的上锥子!” 王小菊从衣摆里摸出一根竹签子,对后面一挥手:“大家扎!” 一句话出,原本一直站在旁边的小满爷、徐长明,马关几人默契退后一步,还转过身聊起天来。 “长庚哥,这雨还不见下,旱起来咋办哦!” “怕啥,哪年不干过十天半个月的!” 扎锥子是巴郡地区处理家务事的一种私刑。 女儿出嫁后,如果遇上歹毒婆婆,在婆家受到无端的打骂虐待。 娘家人知道实情后,便要集体去兴师问罪,对恶毒婆婆采取“扎锥子”的刑罚。 一般由娘家长辈带队,婶娘、嫂嫂等女性出面实施。 在恶婆婆的屁股大腿肉厚的地方用纳鞋底的锥子扎眼,让人不死但会痛苦很久。 最后婆家还需要摆酒赔礼道歉,答应以后不再虐待媳妇,娘家人才会离开。 第392章 行刑 杨老三还在对谭氏破口大骂,听到“大家扎”都没懂什么意思,便被一群女人围住。 秦氏、王小菊和几个妇人,手中拿着竹签子一拥而上。 匆忙之间拿来的竹签有筷子粗,一端略尖,是用在蚊香作坊里划香泥,比不得纳鞋底的铁锥子锋利,但夏天衣服单薄,稍微用力也能扎破皮肉。 杨老三虽然不知道“扎锥子”是什么意思,但已经明白不是什么好事。 他又惊又怒,抬手就对领头的秦氏扇来:“你这个贱人敢动手……” 秦氏想躲,可距离太近,那巴掌还是打在她脸上。 顿时打得她眼冒金星,怒火也腾的就燃到顶点。 猛的一下扑在杨老三身上,将他扑得趔趄差点跌倒,几乎就在同时,杨老三双手就被两个妇人死死抓住,转眼整个人就完全按在地上。 杨老三怒骂着拼命挣扎,但其他妇人迅速将他的双腿压住,让他动弹不得。 秦氏一巴掌呼在他脑袋瓜上:“狗东西,你打媳妇打惯了,今天也要让你知道痛是什么滋味!” 杨老三侧过脸对着秦氏等人大骂:“你这个该死的婆娘,我要杀了你们!” 秦氏见他嘴硬,啐了一口道:“老娘现在就让你看看怎么杀人!大家动手扎呀!” 瞬间,杨老三的脸就因惊恐而变得苍白,眼睛瞪大,看着秦氏手中的竹签子向自己刺来,猛的扎在手臂上。 杨老三一声大叫,痛苦地扭曲着身体,但无法逃脱。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75节 另一个妇人紧接着向他的大腿扎去,竹签子穿透了他的裤子,扎进了肉里。 顿时杨老三的惨叫声在空中回荡,但妇人们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在杨老三的惊恐和惨叫声中,七八个妇人将他死死压在地上,手中的竹签子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 没有多深,刚好破肉,一扎一个窟窿眼。 每一次扎入,都带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的身体渐渐冒出血点。 杨老三口中的骂声变成哀嚎,最后是撕心裂肺的求饶:“饶命啊!救命啊!我错了,不敢再打人了!” 王小菊一把拉过泪流满面,抖如筛糠的谭氏,将已经扎得失去锐端的竹签塞进她手中:“你也去扎,他以前是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扎回来!” 谭氏抱着孩子使劲摇头:“我不敢,不敢!” 王小菊气坏了,抓住谭氏的双肩使劲摇晃,就好像要把她脑中流不完的眼泪给摇出来。 “你想想自己受的委屈,孩子们的毒打,想想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 若不是江婶子把你们带回来,这时候你跟两个女儿已经死了。 你以为忍气吞声就能得人家的怜悯吗?你认为让孩子闭嘴不说,让孩子讨好那些恶人,他们就能手下留情放过你们吗? 不,就是因为你们不反抗,才让他们肆无忌惮,才让他们有恃无恐,才让他们拿捏得死死的,现在还敢来抓你们回去!” “你难道还想让大香小香过那种生活,等着孩子长大再卖一次!” 王小菊每说一句话,谭氏的脸就白了一分。 到最后已经惨白如纸,拼命摇头,可就是不敢接过那竹签子。 眼看杨老三挣扎得厉害就要起身,秦婶子她们已经快按不住,旁边男人们也在准备绳子绑人。 王小菊顿时着急起来。 只要杨老三起身,叔公们就会把人抓起来送去官府,谭氏想亲手泄愤的机会也就没有了。 她嫌弃的看谭氏一眼,开口骂道:“哭哭哭,你哭了这些年,是把你爹娘哭活了,还是把虐待你的恶人哭死了!卵用莫得!大香香!” 王小菊把竹签塞进大丫手中:“你去替你娘出气!扎那个恶棍!” 从谭氏跑到蚊香作坊,要拉着两个孩子藏起来开始,大香香和小香香就不哭不闹,表现得非常镇定。 只有此时看着杨老三在地上挣扎哀嚎,听到王小菊的话,孩子们才红着眼睛默默流泪。 “大香香,你能不能护住你娘?”王小菊再问一句。 大香香咬紧牙关,伸手接过竹签,推开谭氏抱住她的手臂。 在众人的目光中,在谭氏震惊的呆滞中,一步一步走向地上那个男人! 这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是把自己带进痛苦的恶魔。 没有逃荒时,晚上只要听到娘痛苦低声呻吟,白天就能看见一张青紫浮肿的脸。 她知道,那是爹嫌娘生不出儿子打的。 每天自己跟妹妹还有娘,都有做不完的活,大娘和奶奶一直都说丑丫头卖不到钱,只有当牛做马,做得不好就要挨打。 自己问娘过为什么爹和奶奶会厌恶女孩子? 娘没说为什么厌恶女孩子,只说等以后有亲弟弟就不挨打了,现在别说话,只管多做事,不要出错。 什么时候有弟弟?可能不等弟弟来,自己和妹妹就已经被打死。 地上的杨老三看见大丫拿着竹签走过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又惊又怒,抬着头恶狠狠瞪过来,破口大骂:“小贱货,你这个不孝子敢扎亲爹,雷要劈死你!短命鬼,我以后一定要打死你……” 他话音未落,谭氏像是疯了一样扑过来。 一把夺过大香香手中的竹签,对着杨老三就没头没脑的扎下去,她一边扎一边放声大哭:“是我对不起你,没有生出儿子,你再怎么打我……我都认了。 可女儿是你亲生的,你还口口声声要她们的命! 你不要孩子们活,我就杀了你,我杀了你!” 杨老三满眼的不可置信,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谭氏般,口中喃喃道:“你还真的敢下手啊!” 竹签尖早已经杵平,可在谭氏的大力之下,依然扎进杨老三的肉里,把签头染上一抹血红色。 杨老三没办法再感慨了,他疼得大声惨叫:“别扎了、别扎了!求求你,媳妇儿,别扎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以前也是用花轿抬你进门的!” 谭氏跪在杨老三身边哭得泣不成声,双手抱着只剩半截的竹签子,哪怕手早已经绵软无力,还往杨老三身上一下一下的砸:“你为什么这样狠心?为什么?刚成亲时对我那么好!” 秦氏等人松开按压杨老三的手。 这时候杨老三浑身血点,不再挣扎,只喘息着,侧头死死盯着谭氏。 盯着这个对自己连大声说话也不敢的女人。 或许谭氏和女儿真敢对自己动手,已经把杨老三心里那点自信击垮。 只要谭氏和大香小香心里放下最后的血脉牵连,他就啥也不是了。 此时,杨老三有些后悔来这一趟。 自己连那个江恶霸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一群女人用筷子夺个半死。 或者不跟那个狗屎老头进村,还能躲过这一劫。 现在晓得已经迟了,这个村太邪门! 第393章 搞笑的李老实 等李老实拎着一包盐、二两酒晃晃悠悠回来时,杨老三已经绑起来关进驿站的马厩,正报往张巡检那里。 此时秦氏等还聚在工地的窝棚边。 一边安慰哭得抽抽噎噎的谭氏,也安慰受到惊吓的大香香和小香香。 秦氏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别哭了,光哭没用,人都是贱皮子。 你流那么多眼泪没让杨老三道歉认错,今天扎那几下,他就跟你跪下了。 你说,他是不是贱?” 李老实贱兮兮的凑过来:“秦嫂子,你们今天又在说啥?” 谭氏来了十几天,村里女人们时不时就要给她讲要伸起腰来做人,别怕这怕那的。 秦氏正说得激动,见到李老实凑过来,习惯性的一啐:“呸,我们说的就是你们这些坏男人!” 李老实没有像平时那般嬉笑着躲开,端端的被秦氏啐了一脸。 秦氏一下愣住,吼道:“你、你呆子啊!都不知道躲!” 李老实没笑,凑得更近,歪着头严肃看她的脸:“你脸是怎么回事?” 秦氏抬手摸了摸,刚才杨老三打的那巴掌不轻,现在脸上还带着印,可她不愿意说,立即板着脸道:“关你啥事,就是被人打了!” “被人打了!谁?”李老实一声怪叫,引得旁边王小菊和没赶上趟的皮氏看过来。 王小菊眨眨眼,皱起眉苦着脸道:“李叔,秦婶子的脸被人打了,会不会留疤呀!” 皮氏瞬间感觉不对劲,转头瞪向王小菊:啥?留疤! 秦婶子的脸挨一巴掌虽然有些肿,跟留疤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吧! 李老实却炸毛了:“啥?留疤! 那赶紧找点药敷上,仓库里有药,我给你拿去!” 王小菊噗嗤一声笑出来,秦氏有些羞恼,对李老实吼道:“这点事要什么药,再说那男人也没落到好。” 李老实也回过神来,讪笑一声:“秦嫂子脸皮厚,是不怕打的哈!” 可话一出感觉又不对,赶紧道:“我是说秦嫂子胆子大,不怕这些小事!” 旁边王小菊笑得前仰后合,皮氏一脸懵的东张西望,不知道王小菊在笑什么。 秦氏憋红脸,咬着牙道:“李老实,你会不会说人话,不会说就去驿站打听消息,有什么事就回来说一声。” 杨老三被小满爷他们带走,具体怎么处理还不知道,自己这些妇人也不好还跟着在外面招摇。 李老实这才知道自己错过一场好戏,而那个打人的杨老三还在驿站,立即起身就往村外走:“你们等着,我马上就去问了给你们回话!” 杨老三只在驿站待了一个时辰,张军头就让人送去县衙:寻衅滋事,拐带人口……反正江村长还在县里没有回来,让她自己看着办吧! 秦氏只感觉自己畅快淋漓的出了一口气,对这种打女人的东西,就该让他也吃吃苦头。 李老实这一天很忙,忙着传递消息,还抽空回到堆放药材的仓库里,翻翻捡捡拿出几种药。 撇开人少的时间送到秦氏面前:“秦嫂子,这药是可以治跌打损伤的。这药是行气的。这药是活血的……” 秦氏一脸惊讶,又满眼崇拜:“老实,你懂得真多!” 李老实嘿嘿一笑:“这点算啥,我懂的可多了,啥时候我教你!” 秦氏又啐一口:“呸,再胡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这些药你拿回去,要是仓库里的药对不上数,小心江嫂子要用黄荆条抽你!” 李老实守库房,里面都是药草和蚊香,王小菊三五天就要对账,可不能出错。 李老实有些得意:“不怕,这些都是我自己采的。呃,是江嫂子教过我记下的。” 秦氏:“那好,我拿去试试!” 她的脸早就没事了,可鬼使神差的还是拿了几种药,哪怕知道自己肯定不会用。 这件事只在徐家村引起小小波澜,很快就被另外一件事给盖过去。 死了几次的徐长其终于死了! 徐长其就是徐根生那个从逃难回来就一直身体不好,在床上躺着大半年的爷爷,也是徐长明的二弟。 本来在年前就几天不进茶水,心心念念的是能躺在堂屋里停棺。 村里疯狂修房,他也住进新房子。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76节 心情一好,身体也就好转了,又多活半年,心心念念又说皮氏和根生还没有孩子! 可惜这次,他的心愿没有达成。 第394章 名利两不误 这一天里,村里接连着出事。 徐根生、徐根宝他们在外收草药不在村里,身处平川县的江枝也不知道。 亡者为大,大夏天不能停灵,需要赶紧下葬。 蚊香作坊停工,帮忙丧事,刘氏、秦氏带着女人们扯孝布,扎纸花。 两年前死在外面乱坟埋葬是不得已,现在就需要操办一下入土为安。 小满爷他们则安排一些人去镇上请阴阳先生看墓地,看日期,挖金坑,其他人则抬出提前准备的棺材,找柏枝松枝。 另外还要赶紧通知徐根生、江村长他们回来! 黄家,谢家他们那些刚来的流民帮不上忙,依然在修房干活。 此时的平川县里,江枝跟章县令交了药方,就跟向德金、吴洪茂他们去酒楼雅间摆酒庆贺。 一是为小满伤愈,二是为两人能在县衙挂上官职。 本来向德金说不用破费,就自己家准备菜,在院里摆一桌席面就是。 江枝却不同意。 德金媳妇怀着孕,虽然有厨娘准备菜,自己一群人吃喝吵闹酒气熏天也是烦人,还是自个在外面逍遥一些。 酒楼中,知客、伙计一口一个“官爷”,把二瑞、小满喊得面红耳赤,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收过。 他们两个虽然是虚职,但在普通人眼中,以后也是官府之人。 江枝同去,只浅浅吃了些酒菜,就离席把空间留给那些男子们。 她在旁边廊阁喝茶也没有得到清静,突然霍家管事不请自到了。 一见到悠闲喝茶的江枝,霍管事直接坐在旁边座位上就道:“江村长,若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唉,还请直言!” 江枝诧异:“霍管事这是什么话,哪里有什么对不住了?” 霍管事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呵呵,二小姐在家时,江村长送来几样新药,我们两家也算合作得愉快。 可现在……你看二小姐一走,你就把做好的药交到县衙。 唉,江村长若是有不满意的,可以说出来好商量!” 一事不过二主,行业内对这种合作伙伴的突然换人看得极重,总得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江枝挑挑眉,霍家在县衙的人手还是安插到位,这消息才传出来一个时辰,霍管事就找过来了。 对于没有把地锦草片药交给霍家药行,江枝是有自己的想法。 她跟章县令说的那些“大义凛然”话,也是真实存在。 这些时日观察下来,章县令是真正的为民谋利,说来跟自己想要功名是一路人。 霍家毕竟是商,以利为重,只要把新药配方给他们,定会给自己带来一笔不小的银钱。 就好像板蓝根冲剂,益母草冲剂,在这里全部卖给那些小病大养的富人,贵点无所谓。 一支十几文,一天就用去四五十文。 穷人是不会喝冲剂的,他们都是找点偏方,或者小病拖到好,大病拖到死。 夏季腹泻肠炎频发,在缺医少药的环境里,这些有治疗效果的药就不能一心谋利益。 熙熙攘攘皆为利来,见钱不挣就是傻子。 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赚富人钱,救流民命,这钱不烫手。 面对还等自己答案的霍管事,江枝笑了笑:“霍管事多虑了,我们合作得很好,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只是那配方本来是章县令提出,我再想办法做出来,现在做出成品自然要交给县尊处理。” “哦?原来如此!这方来自章县令!” 霍管事心里略松,若配方真出自章县令,自己霍家的确不能过问。 但他还不能确信江氏没有改换门庭。 半个时辰前,县衙里的熟人传话来说,青泉湾药坊的江氏把一些药送给县令。 县太爷就招了江氏带来的两个男子入职,此举可让霍管事担心不已。 江氏若是把药剂制法传给别人,少不得要一番拉扯。 现在藏春香和驱蚊液和几种冲剂卖得正好,他不想节外生枝,但还是得问一句:“江村长以后有什么打算?” 此时旁边的酒席喝得正欢,小满被向德金等人笑着劝酒:“小满,你小子也要定亲了,怎么都没有跟哥哥们提前透点音讯!初二时你小子还一口一个亲事尚早。” 小满不知是酒意还是羞涩,一张脸憋得通红,几颗青春痘更是呼之欲出:“我也是前段时间受伤,桃儿妹妹对我照顾很好。我爷奶觉得这亲合适,我就……我也觉得不错。” 随后就是一阵哄堂大笑声。 江枝侧耳听到这人间喧哗,笑道:“霍管事,无论怎样,人要想活得舒心,挣钱还是首要的事,我以后有能赚钱的新法子,还是要会先考虑霍家。” 霍管事露出满意笑容:“有江村长这句话,霍某就放心了!今日贵公子能得官职,霍某也该去敬上一杯!” 这话说得漂亮,江枝笑着引他进入酒席,添菜添酒,雅间里又是一番恭贺! 时间一晃,日头开始偏西。 向德金家里,江枝跟着厨娘在灶间做醒酒汤。 今天是没办法再回徐家村了,二瑞小满在中午喝得酩酊大醉,此时还在酣睡。 向德金几人中午是带着醉意去当差,过一阵也该下值了。 突然,德金媳妇过来喊她:“婶子,县衙有一个差役找你!” 江枝笑着道:“章县令还真是急性子,这才拿到配方,就又要说事了!” 可是,到了县衙,江枝没有见到章县令,只见到负责平川县治安的县丞,还有一个放在角落浑身污秽,披头散发装进囚笼的人。 “江村长,这人是徐家村送来的,叫杨老三,试图拐走你家奴婢,被村民送来。” 平川县丞是个很严肃板正的人,此时说话也是声音平平。 江枝惊讶:自己当时拐买走谭氏,杨老三就不服,想来至少要过半年一年才能到徐家村找自己要人。 没想到这杨老三是一点不拖沓,时间是一个月不到,他就来找人了。 不过,这样子怎么太过狼狈,就跟掉过粪坑差不多,刚刚被人用水泼过,浑身上下到现在还在淌水。 “县丞大人,这杨老三怎么回事?”江枝抬手掩住口鼻,努力遮挡那一股股恶臭。 县丞不愧是经常面对各种血腥大场面的,对这恶臭也仿佛闻不到,淡淡道:“此獠在徐家村寻事,被扎了针刑,又落了粪坑,刚刚才冲洗过。” 江枝表情僵住:针刑、粪坑!这大夏天若得不到治疗肯定要感染了! 第395章 徐长其的丧葬 江枝是急急忙忙离开县衙的,一回向家,她就马上叫醒二瑞和小满:“快,我们回村了!” 二瑞酒还没有醒,迷迷瞪瞪道:“娘,不是说明天再回去吗?” 江枝催着他赶紧洗脸:“杨老三今天去村里想带走谭氏,被秦氏她们打了。” “哦!” 二瑞靠着床头,眼睛半睁着,心里还是一团迷糊:杨家要来村里找人自有叔公他们在,娘着急着回什么家。 小满喝得最多,哼一声就不动。 江枝道:“我已经请人雇车,杨老三这边交给县丞处理。” 大夏天带伤落粪坑,不死都要丢半条命。 不过想想杨老三在县衙里还口口声声说自己骗走谭氏和两个孩子,他要告状,江枝就感觉活该。 坑骗杨老三是不假,谁叫自己就是个反派,没有高伟正的气质。 想告就告吧,自己这个恶霸是当定了! 买卖契书此时就在县衙存着档,只要杨老三能扛过诬告的板子,扛过满身感染活下去再说,都不用自己多费心思。 江枝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二瑞,小满,你们长其爷死了,得赶紧回去帮忙!” 一听村里有人过世,二瑞和小满顿时酒醒了大半:“谁?谁死了?” “徐长其!根生的爷爷!” 虽然徐长其已经好几次差点死,大家早有心理准备,这时候也必须赶紧回去才行。 很快,二瑞又去雇来骡车,三人匆忙着告别德金媳妇,顶着傍晚依然炙热的太阳赶回徐家村。 这时候,丧事已经开始操办了,村里人都去镇上买回黄草纸送去徐长其家。 徐长明和小满爷坐在角落里,用半圆的铁錾子把厚厚的草纸上打出钱花。 新修的堂屋里,黄纸盖脸的尸体摆在草席上,脚边一盏清油灯晃晃悠悠。 徐长其是兵乱后在建村死的第一人,他总算见到了徐家村的新貌才死的,到了阴间也能给熟人传递一下消息。 可怜村里惊慌逃难,好几个人死在外面,连骨头都没有带回来。 此时此景难免让人伤情,有人在嘤嘤哭泣。 徐长明皱眉环视四周,耐心劝道:“你们要哭就远点哭,别在这哭得亡人不安,上路都走得不放心。” “你们大家都要笑,要开开心心,老二才走得放心落肠!” 大概是担心老人要牵挂后辈子孙,不能顺利离开阳世。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77节 巴郡的丧事上一般不喜欢看见子女痛哭流涕的样子,就是伤心难过也得忍着,避开棺木才能流泪。 更是忌讳到棺木边哭,把眼泪粘到亡人身上,那会让亡灵无法离家去投胎转世。 江枝赶回来时,阴阳师已经找好穴地,写着各种“开路”词。 其他人在准备一些祭品。 半隐居的夏秀才也在帮忙写福纸,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见到江枝,徐长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请人带信给老三一家人,说他二哥死了。 至于能不能回来在于他,反正我要说一声!” 老三一家,就是徐长寿和徐耀祖,还有小宝。 之前是一家人想上山赖上小满爷,被佩奇认为是偷红薯干的贼,拦在半道干了一次,吓得半死。 后又因为在认领田地时,跟王小菊一起故意弄虚作假,想占小满爷好田,结果被张军头送到县衙,如今安置在其他地方,已经两年没有回来过。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兄弟姐妹有今生没来世,要见最后一面,这是人之常情。 只是徐长寿离开两年没来往,徐长明突然说这话,想来他们是知道下落的,或者徐长寿暗中联系过。 这都不是什么事,徐长寿再坏,自己这个村长不可能阻拦亲兄弟来送葬。 况且此时小满爷就在旁边,一直坐着低头默默敲打着纸钱,一句话不说,显然也是默认。 江枝点点头:“长明伯,你觉得该怎么安排都行,我不懂这些。” 徐长明见江枝答应,他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自己虽然跟徐长寿不亲近,可这种事情还是得出面喊他回来。 毕竟三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之前再是关系不好,这种情况也得放下。 老三已经在外面吃了苦头,带信说想回来自己都没有答应。 都是上年纪的人,这次见一面无下次,哪天说死就死,说走就走了! 江枝理解徐长明和小满爷。 人世间的恩怨情仇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所有的爱恨都是起起伏伏,忽而有忽而无,一切都归属于当时的自身需要。 年轻时候的怨恨,年老了也会慢慢翻出感情来。 尤其是在死亡面前,人心最软。 江枝对繁琐的葬礼不懂,有小满爷他们在也不用她费心,二瑞小满很快就安排上活忙去了。 江枝帮小满爷整理草纸,一边询问杨老三找过来具体发生的事。 小满爷此时心情不好,叹口气道:你把谭氏母女带回来,那杨老三不服,他说自己没有拿到银子,想要带人走。 这种买卖已成的事哪里能随便带走,况且谭氏一见他来马上就躲,根本不愿意走。 想他逃荒在外,都是求活路不容易,我跟你长明伯想晾他一阵就放回去。 结果那人看着聪明实际上是傻的,一点儿都看不到水深水浅,看不到糟头。 马关让他走也不走,非要一条路走到黑,根庆娘就带人把他扎了!” 小满爷絮絮叨叨,徐长明时不时补充几句,把所有事情说过。 江枝听过也无语,感叹这消息不灵通就是害人。 徐家村是从一片废墟开始修建的,家家窝棚家家穷,穷得就连混混们都瞧不上,旁边还有一个医棚,也无人来找事。 直到王小菊带人来撬婆家门,光明正大抢粮食,结果那些小混混被打一顿,再送到张军头那里,掏银子才赎出来。 就连王小菊夫妻也挨一顿好打,灰溜溜滚回徐家村,徐家村就成了又穷又恶又不好惹的地方。 徐小姑的人聪明,偷偷摸摸生事也没有讨到好,那人自己死了不打紧,梨花镇上的混混二杆子们都被洗了几遍,更是对徐家村敬而远之。 李老实说过,他去镇上那些混混连说话都不搭理他,让他感觉很是孤独寂寞。 杨老三不知道这些,或许他问过,没有问到实话。 在他心里还是把徐家村当成普通村子。 尤其是有一个女村长指手划脚,下面肯定有不服气的人,自己可以闹上一闹,结果就判断失误了。 第396章 亲戚有点多 江枝一回来,带队立功的秦氏很快就过来求表扬:“嫂子,你没在家,我也没有给你丢脸,这次我带着小菊她们给那龟孙点豆子了!” 江枝瞥一眼不远处,那边是正跟刘氏她们磨豆子准备做豆腐的王小菊,低声道:“你们做得好,不光是把人扎过点豆子,还不忘记浇粪?” 她有点不相信,没人会不知道破皮又粘粪要生病。 秦氏就是一个心思浅只会哇哇叫的莽货,让她打几巴掌,再吐几口口水还有可能,肯定不会这样明晃晃的想要人命。 但王小菊就不可确定。 小菊脑子灵活胆子也大,小心机不少,出这样的毒点子也有可能。 果然,秦氏一脸茫然:“没啊!我们没泼粪!扎过绑了就送去驿站,李老实还去驿站等人送走才回来,也没听说泼过粪,泼粪多脏啊!” 李老实! 江枝突然想起还有这个家伙! 不过李老实是个遇事溜边的人,人已经送去驿站,他就不会主动揽事。 既然杨老三已经打过送走,李老实怎么还会去等着送走才回村,绑起来的人又会掉粪坑? 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想想李老实的脑袋不是秦氏能琢磨的,自己问秦氏也没用,江枝只能暂时丢下不提了。 她又拿出一百文钱交给秦氏,让买成东西分给那几个跟着一起动手的妇人。 秦氏喜得不行,乐滋滋说保证做好。 这一夜徐家村磬乐悠长,徐家本家的人都在忙碌,男人们帮忙装棺,女人们准备饭菜。 白天就有人专门去山里通知,在外面收购草药的人第二日一早就回来了。 徐根生和一起回来的二哥跪在棺前才哭几声,立即就被人劝起:“你们对得起你爷了,该吃的该用的都享受过,现在他走得满意,你们再哭会让他难受!” 吹吹打打、披麻戴孝到第三天,天不见亮棺材送上山,属于一个人的戏台也就此谢幕! 自家爷爷去世,徐根生没有太过难受,他只遗憾的是自己怎么就没能赶紧生下孩子。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徐根生和皮氏就把这事放在首位。 于是两人白天做正事,晚上也做正事…… 这次在丧事上,江枝发现好几个陌生面孔,她找来旁人一问才知道全是村民亲戚,还都是徐家人的。 比如说刘氏的娘家人,徐根生的表哥表姐表姑父,徐长明的远亲。 徐家村这几个月亲戚来往得比往年多,这点江枝知道。 只是这大老远的亲戚专门来送葬,就有些奇怪了。 为此,她还专门找王小菊谈了谈。 王小菊气哄哄道:“我给他们都说了,谁家亲戚要是乱走,“不小心”走到蚊香作坊来,就扣谁家占台时间。” 这些亲戚包括还没有赶回来的徐长寿,徐耀祖。 话已经带出去三天多,想来那边通讯和交通都不那么方便的。 江枝提醒:“早些给各家说明白,别到时候按规矩办事,弄得大家亲戚难为!还有徐长寿,他们也要回来的。” 她不怕有极品亲戚,但其他人家就没这样好说话。 就好像徐长明的那个老岳家五十岁的侄子带着三十岁的侄孙一直没走。 前几天帮忙垒坟搬石,这几天也不提走,口中喊着姑父,姑老爷,勤快得像自家人,摆明了是要有所求的。 还有其他几家的亲戚也留着没有走,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而且徐长寿当初还跟王小菊起过贪心,现在人一回来,看到王小菊在管蚊香作坊,还不知道起什么心。 听到徐长寿,王小菊也想起自己以前那些缺德事,她脸有点红:“婶子,现在有二瑞和小满在村里,没有人敢随便惹事,再说我们还有办法处理。” 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现在正是挣钱时间,谁要是闹出事来,那就一起滚蛋。 王小菊虽然管着作坊,但要起坏心,八人组和其他村民肯定要撕了她。 八人组虽然不能让村民滚出村,但滚出基金会还是能办到的。 说那些亲戚想生事也不容易,现在不光是有马关盯着各处,还有二瑞小满是官身的事村里也全知道了,那就不再用普通人来看。 从江枝把药方交给章县令以后,随着二瑞小满捐了官身的事就在梨花镇的乡绅之间传开,在镇上引来不少议论。 有人笑两个泥腿子上不得台面,也有人主动拉关系。 宋亭长带着七八人来徐家村送贺礼,二瑞就在驿站摆了酒座请人吃喝。 二瑞和小满本来不善交际,但有曹驿丞从中周旋,桌子上气氛融洽。 宋亭长对二瑞、小满赞誉有加,直夸两人是少年英才,以后一定要多多跟大家沟通。 其他乡绅连连称是,话里话外都是要深交的意思,还说以前没有空来徐家村,以后一定常来常往。 幸好在县城里跟向德金他们已经喝过酒,这些话不算陌生,二瑞和小满磕磕绊绊也算应付过来。 一台酒又喝醉几个才散去。 宋亭长走时,拍着小满的肩膀满意道:“年轻人有魄力,以后梨花镇的安危就靠你们了!” 大年初二,章县令亲自到徐家村视察过,当着梨花镇众乡绅对这个流民村是夸了又夸。 若徐家村换成其他村长,单是章县令这一层关系,宋亭长他们就少不得会拉拢一番。 可现在是女村长,在一起吃吃喝喝聊聊显然是不方便。 况且江氏这个泼妇也不是好相与的。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78节 当初还是宋里正时,对江氏拿着黄荆条子打人就没好印象。 现在江氏更是动不动就喊着自己老宋,一点不给人脸子。 还是徐二瑞和徐小满这种小年轻好办,自己只要几句好话,再拍拍肩膀就是好长辈。 走了宋亭长,紧接着,梨花镇又有人陆续送礼,有大小商家,还有百草堂的霍小掌柜,二瑞和小满一一接待。 礼尚往来,也有人给两人办酒宴。 几天里杯盏交错,瞬间朋友遍天下,处处有笑脸。 酒桌上也是大学堂,二瑞小满也更加沉稳。 各人都有各人的事。 王小菊又卖出一批蚊香,小满爷他们修房不停,二瑞他们忙着交际,江枝也忙着赚钱。 药坊那边没有再急急忙忙加夜班,有马家住在里面,还是比以前多两个时辰熬药,产量也能多出三成。 江枝现在不盲目扩大生产,就保持如今发展速度已经满意了。 第397章 泉水 不能增加生产还有一个原因。 这次徐根生他们进山收回来一批草药,暂时解决原材料紧缺问题。 可是平川县从六月开始就雨少,现在大半个月没一次有效降雨,碾房的水车已经停了。 碾房水车用的是两山下来的山溪水,大半月没有雨,溪水见少。 蓄三天的水也只能让碾房工作两个时辰,只能停用。 好在后面龙洞有满满登登一洞水,还往外溢出。 药坊里的一切用水都够,不担心缺水,但是也不敢放出来供水车大量使用。 现在只能靠徐根庆和武阳用人力推石碾,劳力上大大增加消耗,少了夜里碾药,制药效率也低。 目前就保持这样的生产效率,先熬过这段时间再说。 江枝回来还见过谭氏和大香小香。 谭氏情绪低落,跟那天同时签下休书和卖身契差不多。 听秦氏说,谭氏扎了杨老三。 这恐怕是这个女人对杨家难得的反抗行为。 做是做了,心理上到现在还无法接受。 江枝见她这个样子,微微皱眉:“谭氏,你能保护大香小香,做得很好!” 谭氏一听那事,忍不住就打了一个颤:“夫人,我、我……杨老三是不是要坐牢?” 江枝看她一眼,严厉道:“你要记住,如今你是我买下的奴婢,不再是杨家媳妇,那杨老三敢来带你走,就该想到拐带之罪,坐牢是肯定的。” 她没有说杨老三还被丢了粪坑。 谭氏本性懦弱,虽然现在反抗了,但不会忘记曾经夫妻一场。 谭氏眼睛含泪,咬着嘴唇点点头:“吃些苦头也好,以后别再来找我和孩子,我要伤他也是他逼的。” 江枝不去管谭氏是否还念夫妻情,只要她还关心孩子就行。 在蚊香作坊里,江枝见到在干活的大香小香。 比起半个月前的小女孩,现在的大香小香干干净净,虽然还是瘦得可怜,但脸上少了不符合年纪的沧然,多了一些天真神彩。 “大香,你喜欢这里吗?”江枝问。 自己可是听秦氏说过,王小菊让大香动手,大香就动手了。 大香毫不迟疑的点头:“喜欢!” 江枝摸摸她的脑袋,笑着道:“以后大香香就一直留在这里!” 对大香差点亲手弑父的事情,江枝是只字不提。 大香还小,在阴暗的家庭环境里生活,心灵容易扭曲,无法分辨是非善恶。 孩子对父母的感情是最复杂的。 不仅要承受父母的伤害,而每每反抗的刀子,最后都会加倍扎在自己心上。 等她健康长大一些,更能明辨善恶,有安全感时,江枝再告诉她什么是真正的孝顺父母,以及如何看待恶毒的父亲。 江枝又看过小香香的那块皮炎。 皮炎不单纯是真菌感染,营养不良和精神紧张也会这样。 这些天孩子都住在皮氏那里,皮氏督促孩子每天用一些草药熬水洗澡,再加上没有太大的心理压力,皮炎已经开始变色,这是有恢复的迹象。 大概处理完村里的事,江枝就回到山上去。 村里事自有人管,她还需要管自家人。 山上一切都是照旧,又有细微的不同。 从野猪长大成年之后,平时江枝回家,要么在半道上遇到佩奇,要么就是几天不见猪影。 这一次一回来就看见佩奇在家里,而且还老老实实的躺在它的小木屋里睡大觉。 难得见它这样乖,江枝正想夸它一句。 巧云道:“佩奇不是想在家睡觉,它是在守牵牛,只要牵牛一出现,佩奇就要带着他出门!” 啥意思?谁带谁出门?江枝以为自己听错了。 巧云解释:“这些天佩奇带着牵牛在山上采果子,摘蘑菇,每天都在外面逛。 家里要牵牛干活还需要佩奇同意。 这时候牵牛跟春凤嫂子在清洗泉眼才没有出门。” 江枝哭笑不得,这野猪精真是狂出边了,自己买回牵牛他们,可不是给野猪当跑腿。 此时,春凤在清洗泉眼,也就是把泉眼那个池子扩大,希望能多出些水。 老云崖两家人有两处泉眼,一处在崖上江枝家的老棚子旁边。 一处就在小满家的后石壁下。 崖上的泉眼小,流出的水勉强够一家三口用。 小满家石壁下的泉水就大,现在够两户人家吃用,但洗衣服需要上崖去用小泉。 眼看日头一天比一天烈,这样晒着不见雨,春凤就想把小泉的水眼扩大,多蓄些水,万一水少也能撑一段时间。 江枝上了崖,果然看见春凤和牵牛在挖坑搬土。 徐大柱坐在泥水里,正用錾子敲打着泉眼周围的山石,想再找到一个出水的地方。 之前二瑞就把泉眼坑挖大过,现在看来,春凤他们这几天又扩大了一倍,已经露出下面的山石,能清晰看见几条水线从石缝里流出来。 大柱看见江枝回来,立即道:“婶子,这里的泉水是堵住了,我们又清理出一个水点,以后水够用。” 对以后是否下山居住,大柱和春凤还在犹豫不决。 这次村里修房子,小满强行劝哥嫂下山。 还提到前段时间那几个寻上山的混混,山上人少,若不是佩奇立功,就出大事了。 但春凤和大柱有些不舍,这里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两人的新生。 “那行,先看看情况吧!”江枝道,现在谁也无法预测未来,先过眼前再说。 老云崖的泉水没有少,可这大半个月的暴晒,坡地上的花生扛不住了。 开始中午晒蔫,还能早晚回苗,这两天晚上都没有露水了,花生秧的叶片边缘已经开始干枯变黑。 只要这几天不下雨,这花生棉花就没活命了。 见此情景江枝也只能摇头。 自己去县城前还带着牵牛来锄草,才过去四天,这些苗就像火燎过的一样。 三天内下雨还能救一半,否则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全部干成枯草。 农家都是靠天吃饭,山民更是靠天活着。 当初兵乱时,村民都往府城跑,不愿意上山避难,就是因为山里不好求活。 住在山上少良田,开荒很难,各种野兽糟蹋庄稼,另外就是各种灾。 山洪滑坡要毁粮,旱灾更是绝收。 遇到这种还算普通的小旱情,山下村里的庄稼都能扛着。 不仅因为土层厚,而且沟堰塘里有水也能救苗。 而山上坡地土壤浅,最不耐干,又没有水沟水渠等水利,基本上就没救了。 今年梯田没有插秧,那边还有水浇,种的菜和豆子都没事。 第398章 柳条水杨酸 时间进入七月中,太阳一天比一天毒辣,天气也一天比一天热。 山上坡地的花生、黄豆、棉花已经完全枯萎,这里是绝收了。 地皮干得翻沙,就连佩奇都不屑过来拱一下。 前一段时间春凤把养了两年的鸡挑选一大半出来。 每次骡子运药粉上山时就带鸡下山,小满直接在驿站卖给商贩换成钱。 四月配种的两头小母猪也快生崽,春凤索性把猪栏打开,让猪自己出来找食,既能找凉快点的地方待着,也能省些粮食。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79节 被人类一代代驯养过的母猪没有野性,天天见面也熟悉,不攻击佩奇。 于是佩奇又有了事情,不再缠着牵牛,自个每天带两头小母猪出去找食,刨草根、吃浆果,还要洗泥浴,玩饿了再回来讨吃。 山上没农活干了,巧云指点合香、牵牛蒸馏精华液,该采挖的草药要收,该摘的浆果也要摘。 持续一月天旱,坡上开荒地没有收成,换成普通人家就要考虑怎么度饥荒,山上的两户人是一点没有慌,该干啥干啥。 此时的村里,各家各户也在救庄稼。 卖过一茬青粮,现在第二茬苞米杆才半人高,正是拔节生长的时候,急需水肥。 田里的稻子也正是扬花时,不敢缺水,于是每天从早到晚都有人往田里舀水。 的确是舀水。 人站在河道里,用木瓢,用瓜瓢,或者用木制的撮箕把水从低处舀到高处的田里。 靠近水口边的田还好些,只需要换一个高低位置。 若是自己的田远,水还需要从别人田里经过,就需要在田里分隔出一条专门过水的通道。 为了防止漏水,每天还需要检查田坎上是不是有螃蟹、泥鳅钻洞。 为了秋后那几斗谷子,农人不得不顶着烈日在田里劳作。 这是近水的稻田,遇到旱地就没办法舀水了。 看着太阳将苞米叶全部晒得拧成绳索,好像干得一把火就能点燃,每个人都心急如焚。 救苗就是救命,就连作坊里的钱也顾不上挣,一心只在庄稼上。 人就是这样奇怪,明明一月的工钱就够买一年的粮食,可就偏偏舍不得放下地里那些庄稼。 对土地的感情是融入骨髓。 现代人到农忙时,请假开车回去打谷子,累得半死一算账吓一跳,亏了! 于是,徐家村的男人女人齐上阵,各处田坎地埂上,到处都是用木桶挑水的村民,就连小孩子也用背篓背盛水的竹筒到地里。 一株苞米一瓢水,水一倒下去转眼就浸入土里,姑且吊着命。 徐家村每户就三四亩地,勉强还能浇一圈。 江枝的土地最多,不光是庄稼,还有才种下一年的十亩麦冬,这可是跟霍家有协议的,若真旱得厉害,损失也最大。 田贵和徐根有他们早就在浇水救苗,可凭人力挑,累死也救不过来。 江枝放弃山上那些花生棉花,开始全力以赴救这几十亩地的庄稼。 田贵几人种地,那几户流民也用骡子驮水,用鸡公车推水,能浇一点是一点。 除用浇水这一个笨办法,江枝还得想点其他办法。 青泉湾药坊里,江枝让二瑞、小满,徐根庆去割来一大堆柳条,剥下柳树皮捣碎,用温水浸泡出汁液。 穿越女一般都是有空间自带灵泉水。 而且灵泉的作用很大,能种地促进植物生长,能用在人和动物身上疗伤治病。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有金手指,没有空间一样能造出灵泉来。 那就是水杨酸,跟它相关联的药品大家更是熟悉,那就是曾经在某个特殊时期一片难求的解热镇痛药阿司匹林。 (知识来源网络) 水杨酸是一种常见的有机酸,分为天然水杨酸和人造水杨酸两种。 天然水杨酸存在于柳树皮、白藜芦醇等植物中,人造水杨酸则是通过化学合成得到的。 水杨酸的作用也非常广泛。 对植物施用水杨酸,可以增加植物细胞分裂,促进植物根系生长,用作作物扦插时的生根水。 叶片会得到更好的发育,能够使小麦、水稻、玉米等作物的产量提高10%以上。 还能提高植物抗逆性,增强植物的抵抗力和适应性。 例如,在干旱、盐碱和温度变化等环境胁迫下,施用水杨酸能够提高作物的耐受性,使其适应恶劣的环境条件。 水杨酸软膏外用能杀菌,用于皮肤病,也能用于化妆品软化角质层。 浸泡出来的柳皮汁液稀释过送回村里,江枝吩咐全村所有人都可以取用。 不光是用这些液体少量浇根,还需要用喷水筒对所有庄稼进行叶面施肥。 江村长这是要干啥,没有人问,也无人再质疑。 相信的就跟着做,不相信的……也偷偷摸摸跟着做。 这次二瑞四人把徐家村的柳条都割下来,药坊熬煮两天,全村都用稀释过的液体浇灌庄稼。 只是用上柳皮水,庄稼暂时也看不出效果,反正苞米叶子还是蔫得卷成绳子,稻田里依然干出裂缝。 徐长明蹲在地头,看着不见一丝云彩的天空,对卷得连风都吹不动的苞米叶子哀叹:“啥神仙水都不管用,这年又是白忙活了!” 幸好第一茬青粮卖了二两银子,管好田里,以后还能买点粗粮煮菜糊糊吃。 时间才过去三天,有人就看出不同来。 田贵找到在药坊里捣鼓柳皮的江枝:“江村长,我去看过梨花镇其他地方的苞米,他们都干死很多了。” “哦!” 江枝看着自己熬出来一锅浓稠的柳皮水发呆,脑中还想着自己的事。 三千年前中医就知道柳树皮煮水有消炎止痛功用,但用途最广的阿司匹林却是西药。 现在江枝想用土方法也做出类似阿司匹林的片剂。 可是,中药制药和西药制法是不同的。 江枝到底没有带上万通的金手指,就连这伪灵泉对植物都不是立竿见影的效果,她有些没信心研制了。 田贵见江村长今天有些心不在焉,连自己说话都没兴趣,急道:“江村长,我们用过你那些药水后,庄稼虽然还是蔫着,可早晚可以回苗返青,只有中午才卷成筒,一旦下雨立即就活了。 其他地方的苞米已经全部干死,就是下雨也救不过来!” 江枝精神一振:“你的意思是我们那些药水有作用?” 田贵使劲点头,激动道:“是的,有作用,至少苗还在,还能坚持下去,只要雨一来就有收。” 第399章 神仙水和技术员 有苗就不愁长啊! 那还用说什么,赶紧的传出去。 徐家村用药水喷叶片,让庄稼能更抗旱的事很快就让宋亭长知道了。 老宋顶着太阳赶到徐家村,依然是那一座仓库晾棚下,这次江枝给他摆了椅子。 “宋亭长,这里虽然简陋了点,但敞亮通风,凉快!” 江枝看着老宋扣得紧紧的领口,生怕人热晕过去,体贴的给他找一个好位置,还安排李老实在后面给他打扇。 宋亭长此时没空闲聊,他都快急出火星子了,直接道:“听说你有什么神仙水可以让庄稼起死回生?” 这话可夸张了,江枝哪里敢承认,连连摇头:“就是比其他地方耐干一点,不是啥神仙水,也不是起死回生。” 宋亭长皱眉:“我已经听到看到了,你就不要藏着掖着,还是快说一下怎么个用法。” 换成其他人,他少不了要甩几句官腔搬几句道义,可现在对面坐着江泼妇,还是说大白话合适。 宋亭长在进村时已经看过沿途田地,虽然庄稼也干得卷成条,但总体比其他地方要好。 一块地的庄稼比较好,还能跟土壤、浇水相联系,若是每一块地都比较好,那就是有作用的。 宋亭长心急不单单是为了辖下民众,他自己也是有几十亩地的。 徐家村因为卖青粮苞米稍微迟一点,还在拔节生长期,蔫了再活过来就是。 宋亭长的几十亩地苞米就正是孕穗期,只要干着必定绝收。 家里长工白天黑夜不停挑水救苗,一刻也不能停,几个长工都快累死了。 现在有这法子,不管有用无用都得用上。 江枝见他心急,也不再卖关子,直接道:“这是我药坊制的新药,可以兑水浇根浇叶,能增产增收!” 宋亭长虽然有些不信,但还是要试:“好,先给我用百斤。” 江枝点头:“这没问题,我派人到你的地头去教人使用,只是这钱……还得算一下!” 宋亭长一呆:“你还跟我算钱?” 江枝笑道:“制药不易,我可以只收本钱,但大夏天几个长工的辛苦钱,老宋还是要付上几文的。” 又来了,张口就是老宋,这泼妇就是无礼之极! 宋亭长憋着一肚子气,又无法发泄,只能对正一个劲跟自己谄媚扇风的李老实道:“好了,别扇了,别把我扇凉了,我还得给你赏钱。” 有一个宋亭长,就有第二个苏秀才,再来一个什么大掌柜,谁的钱都得给,江枝可不惯着这群人。 虽然柳树皮不值钱,可知识产权费得给。 于是,农技员徐根有跟着装两百斤柳皮浓汁的骡车走了。 江枝跟宋亭长讲好的,看在他是亭长的份上,药钱减半只给五百文,但自己派技术员,需要一天一百文工钱。 听到给自己的“神仙水”是买一送一,宋亭长心里熨帖,这才是一个下属该做的事。 至于给技术员一百文工钱是小事,只需要让自己的长工学会,徐家村的技术员就可以回来了,前后花不了两百文。 走了宋亭长,很快就来了梨花镇另外一个秀才,张口也是百斤浓缩液。 这次江枝要了全价一两银子,苏秀才舍不得,直接就拉了二瑞的官身出来说事:“令公子也是官府之人,需要爱护民众……” 江枝直接就怼回去:“他是官身也需要吃喝拉撒,要爱护民众还得先爱护自己的老婆孩子,再说了他管不了我的事。” 秀才种地不需要交粮税的,这人是一点都不肯付出来。 苏秀才见江泼妇又要耍横,乖乖给钱,但在请技术员时讲价,只愿意付五十文。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80节 江枝也干脆,五十文就五十文,一分钱一分货,她就派了石猴子去。 那苏秀才一见是个半大孩子,顿时就恼了:“我是给钱的,怎么能派个半大孩子来打发人!” 江枝呵呵笑:“你别小看这些孩子,是夏秀才亲自教导出来的,个个识字算账。” 不提夏秀才还好,一提夏秀才,苏秀才顿时就变了脸色。 都说人比人气死人。 正月初二时,驿站客堂里在县尊面前,自己几人都为一把椅子给弄得灰头土脸,只有那夏秀才因为教孩童识字被夸奖。 现在,眼前这个半大孩子就能识字出去当技术员了。 石猴子也是机灵的,他对着苏秀才规规矩矩行礼:“夫子教导过我们,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小子会用神仙水,比其他人懂得多一些,自然可以当师傅。” 苏秀才顿时语塞,取出一两银子:“好吧,石厚志,你去把我要的药水装好。” 石猴子本来没有大名,夏秀才自然不这样叫人,就用他的谐音改了字,石猴子非常喜欢,对外他都以大名称呼。 这次苏秀才没有带车来,只能又雇了村里两个鸡公车,把那些药水运走。 一天里陆续又来了几个人,都是想要药水的,江枝一一满足。 药坊里的熬煮就没停,另一方面田贵已经带人又去砍来柳条,药水源源不断。 虽然今年的柳树莫名遭受飞来横祸,能挽救其他生物性命也是一大功德。 江枝这边忙忙碌碌,小满和武阳不停用推车将药水运进村来,李老实则满村通知谁当技术员。 喊到的人欢天喜地的就去了,没喊到的只能耐心等待,提前把自己家木桶准备好,小心惹得江村长不高兴,一点油汤都吃不上。 这技术员实在太好当了,就是小孩子也会。 只需要用一桶药水兑六桶清水,再用小孩子玩的竹管吸水对着庄稼根部滋一下,叶片多滋几下就完事。 面对这些额外收入,徐家村人为粮食减产而起的担忧也减弱几分,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有人却很不开心。 村里的丧事过去十天,徐长寿父子才得到消息,立即拖家带口的回来奔丧了。 两年没见,再见已经是一抔黄土。 徐长寿在徐老二的坟头上哭得死去活来。 若是不知道的人看见,只当是兄弟情深,难舍难分。 这次回来没有赶上头七,徐长寿直接道,他要给亲亲二哥送完七七四十九天才走。 于是,徐根生刚死了一个爷,又来一个爷,还是一个难缠的。 第400章 讨厌的徐长寿 徐长寿这一次回村是住在徐根生家。 徐长明、徐长寿和刚死去的徐长其是亲兄弟。 徐长其名下子女就是徐根生的爹,独子,另外有两个不常回来的女儿。 到徐根生这一辈有兄弟三个,但大哥没长大就夭折了,留下兄弟俩。 徐根生和皮氏到现在还没有生孩子,家里除去父母,就是二哥和曾经去药坊烧灶的李二嫂,还有两个侄子。 徐根生的爹娘、二哥都是本份老实人,要不然也不会被徐长寿三言两语给诓住,说要住够七七四十九天才走。 现在根生家里虽然修了新房有几大间,但突然住下徐长寿一家还是拥挤。 这边,徐根生正跟皮氏说在山里收购草药的事,徐长寿就溜溜达达凑过来:“根生,你现在出息了,在村里说得上话,给你耀祖小叔也找一个事做吧,别让他白闲着。” 在外面住两年,徐长寿的脾气比以前收敛多了。 其他村比不得徐家村,田贵他们这些外来户可以成江村长的核心成员,徐长寿身为外来户却需要夹起尾巴做人。 现在回到徐家村,看见全部都是新房,家家都能吃上油荤,还有那什么蚊香作坊,在里面玩泥就可以挣钱,都不用去镇上,城里揽活。 徐长寿越看越心热,存下要回到徐家村的心。 自己是这土生土长的,那些流民都收留得,凭啥不能回来。 不过,这些年的苦头没有白吃,他回来就乖多了,先跟小满爷赔礼道歉,又在江枝面前说了几句面子话。 人家是回来送丧,大家也就没有挑剔啥。 只是才待几天,看到村里时不时就安排人做事挣钱,徐长寿就想让徐耀祖也跟着干活。 说起来,徐长寿才刚过五十岁,徐耀祖也是才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干活的时候。 还有一个抱着才三个月奶娃的耀祖媳妇,再加上快七岁的小宝。 一家就这样一天天坐着等吃,他们自己也有些坐不住。 听三爷爷要干活,徐根生不动声色:“山里收的草药要人背出来,小叔去干不?一天三十文!” 这次到山里草药收到不少,但想搬出来就难。 山路弯弯曲曲,上坡过河,穿洞子,进出全凭力气和两条腿。 耀祖小叔想挣钱就可以去背,一天跑一趟,一趟一百五十斤,背出来就给现钱。 别看三十文钱少,山村里那些山民都想干这活。 只要价高点,人家晒干再送来徐家村都行。 徐长寿一听三十文,嘴巴一张就想骂人,不过还是忍住:“根生,这样累才三十文,也太苦了。听你爹说,你是专门在收草药的,肯定要人帮忙看着称什么的,别被人坑重量。 出门在外,身上还带着银钱啥的,山里人野蛮不讲规矩,还是有自家人在旁边放心!” 他这话还说对了,山里没熟人是不好办事。 尤其是外地人带着银钱进去,哪天睡着就醒不过来。 这可跟王小菊夫妻弹棉花以物换物不同的。 所以,江枝让徐根生他们几个只在固定村里落脚设点,其他村的卖草药也只能送到这个村来。 因为那个村就是巡检营军士的老家,当初还带着徐根宝进村弹棉花。 有这层关系在,徐根生他们几个还是比较安全。 此时听到提用自家人放心,徐根生咧嘴一笑:“你家人昨天还翻了我媳妇的枕头,放心啥,放心让耀祖小叔坑我!” 徐长寿出去才两年,好像就离开了二十年,都忘了这个堂孙子嘴巴不饶人还话多。 这时候一句话就噎个半死:“那是小宝孩子家家不懂事,翻一下又没拿你东西!你跟一个娃儿计较啥!” 皮氏在旁边不依起来:“啥叫小宝翻的,明明小婶子就在旁边。” 娘俩一个看人一个动手,就在自己卧房里翻东西,要不是自己的钱匣子收得好,肯定就被偷了。 徐长寿一下羞恼起来:“看看你说的什么话,那是你小婶子和小叔子,是你长辈,进屋坐坐又没少坨肉。” 皮氏现在可不是只大嘴巴,那也是得过几次嘉奖的。 一听进屋偷东西被抓住还有理由,顿时就翻脸:“三爷爷,你们一家子在我家白吃白喝就算了,还手脚不干净,信不信我找江婶子评理去。” 徐长寿气得直哼哼,指着皮氏道:“根生,这就是你的好媳妇,随便污蔑家里长辈,今天不让她给我跪下道歉,我就找你爹娘说理去。” 皮氏还想跳,徐根生把她推出门去:“这没你啥事,根庆没在家,你去他家里多走走,看根庆媳妇有啥做的事你搭把手!” 皮氏出门扭着头还在说:“不许给他们找事,一个个不干净,别带贼娃子在身边。” 根生出门身上至少带三五两银子,还有那些账本拿回来都是有数的,要是对不上就要自己贴钱。 门外,从正屋过来的徐耀祖夫妻听到这句话,两人没有吭声。 小宝娘抱着孩子,挤出一丝笑,委屈道:“根生媳妇,我昨天去你屋里本来是找你说话,你没在,就在你床边坐了一下,没拿东西!就是小宝手贱翻了你枕头。” 她虽然是皮氏的婶子,可就差几岁。 皮氏是个话多的人,自己干活勤快,就见不得这小婶子懒,没少在村里传她是非,所以两人以前就谈不上什么亲热的。 皮氏也不跟她废话:“我忙得很,你别乱进屋!” 说完,头也不扭的走开,有这一家子在,她快要烦死了,还是去找王小菊倾诉倾诉才开心! 等皮氏走后,徐耀祖瞪一眼自己女人:“你一个没用的,啥东西都看到眼睛里就拔不出来,连一个孩子都看不住。 现在好了,根生皮氏两个口口声声说偷东西,连活都不带,就没见过你这种坏事的。” 小宝娘心里憋屈,她看见皮氏屋里有好几块鲜亮的布料,忍不住就拿起来看。 正在自己身上比划时,没注意儿子小宝爬上床去翻被褥枕头,还偏偏被皮氏碰上。 自己啥没有拿到,就落下一个贼名,此时再被徐耀祖一说,顿时就怒道:“你有本事就也过上这种日子,给我买点布做一件衣服。” 这两年住在窝棚里的日子都过够了,每天只能喝稀粥,还没有根生家的猪食煮得稠。 她再看看自己身上补丁叠补丁的衣服,想想皮氏那些布料和香胰子,听说都是根生给她买的,顿时决心留在徐家村不走了。 第401章 三妇辩论 村里人不是在忙着抗旱救苗,就是被江村长派出去当农技员,就连那些小孩子也被二三十文钱租出去好几个。 王小菊的蚊香作坊一下就少了大半人,此时不用限时了,就连工台还有空的。 皮氏到时,就看见王小菊正给大香小香洗脑:“你们长大以后江村长肯定会放你们身契,就在村里找一户人家成家,有你们这两个女儿在,你娘养老的事就不愁了。” 大香小香低着头不说话,可脸红红的,手中还是麻利的盘着蚊香泥。 皮氏喊了一句:“小菊,你有空没?我们去看莲花!” 莲花要生了,产期就这几天,村里妇人都惦记着这事。 之前桃儿娘生孩子不下胎衣可把人吓到,现在莲花又要生孩子,少不得提到桃儿娘那事。 皮氏和王小菊跟莲花是妯娌,更是跑得勤。 王小菊立即站起身:“走,我也有一天没去看她了,也好放秦婶子溜溜腿,她肯定憋坏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81节 莲花快生产了,秦氏这个婆婆也不敢再东跑西跑的。 她之前不回家被江枝教训了,还有些不服,说谁怀着孩子就非得要人跟着守着。 江枝就问了一句:“当年你快生根庆时,是怎么过来的,想不想要人陪着?” 秦氏沉默片刻才道:“我天天都怕,生孩子时是自个在柴房生,他们说别弄脏了床,生完才丢进来一块布包好抱出来的。” 江枝戳了戳她胸口:“用这里想想,你现在心里疼不疼,想不想有人陪着? 以后是不是想让莲花也这样恨你,给你饭里吐口水?” 于是,现在根庆在外面忙着干活,她这个婆婆就在家呆着哪里都不去了。 可是两天没跑出门透气,只听根庆晚上回来说又卖出去多少药水,又有谁谁谁去当技术员挣了几十文钱,就连田家小泉都跑了两家。 这新鲜事可把秦氏憋坏了,此时一看到王小菊和皮氏来,顿时喜道:“快,你们陪莲花说一阵话,我去地里瞧瞧去,那些苞米是不是全枯死了!” 王小菊道:“婶子担心啥,喷过药水的苞米杆都还活着,再扛五天……”她话还没有说完,秦氏已经跑得没影。 皮氏踮起脚尖看向跑远的背影:“秦婶子真是开心啊!” 别人像秦婶子这样大年纪的人都稳稳重重,可秦婶子比自己还要傻乐。 莲花在旁边笑着岔开话道:“难得两个大忙人来看我,桌上有瓜子和茶,你们自己倒!” 皮氏回神,立即坐下就开始吃瓜子,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村里事。 皮氏自然先提徐长寿一家子在自家一言一行:“他家那个小宝也是快七岁的人了,一点不懂规矩,吃饭跟抢似的,炒点带油荤的菜,就要一个人抱在怀里吃,一点没有小菊的磊娃子懂事。” “耀祖叔和小婶子装着没看见,只顾自己吃饭。” “我那公婆面浅,二哥二嫂又是老实人,硬被三疯子压得回不起话,只有我和根生在,那一家子才知道收敛。” 没有外人,皮氏连三爷爷也不叫了,直接就叫“三疯子”。 莲花担忧道:“要是他们以后不走,就这样赖上你家怎么办?还是长明爷聪明,直接就安排到你家来。” 王小菊捡起一颗瓜子,用门牙轻轻一磕,慢悠悠道:“他家是欠收拾,想留下怕还得折腾一番的。” 皮氏轻呲一声:“只要不怕江婶子用黄荆条子抽。” 王小菊瞪她:“你会不会说话了,怎么学得你那男人当杠精。” 自从江枝说过杠精这个词,村里人都知道徐根生说话气人就是“杠精”。 他们也不管对不对,现在谁说话不中听就是杠精,俨然成了流行词。 说起来,村里人中也只有王小菊夫妻和秦氏挨过打,可搞得好像人人都怕了。 听到皮氏揭王小菊的短,莲花在旁边抿嘴直乐。 皮氏也没有放过她:“莲花,你说说你和根庆是怎么怀上孩子的? 前几次我问你,你都是遮遮掩掩的不说。今天你不许再藏,我和小菊都想要孩子,你得教教!” 桃儿娘生孩子时,莲花和自己说起怀孕还是面露难色,可等到村里修房时已经怀上两个多月了。 皮氏偷偷问过几次是怎么怀上的,莲花都支吾着说不知道,就跟以前是一样的,只是次数多点。 这话皮氏相信了,回去和自家男人没少试,可眼看大半年过去,还没有动静。 看着莲花像个坛子的肚皮,皮氏真是眼红,这次拉了王小菊又来问,因为王小菊也想再生孩子。 果然,她话一说出来,王小菊就放下瓜子一脸认真:“莲花,我们是妯娌,我把什么事都说了,你可不能藏私。” 莲花脸憋得通红,她再怎么也不敢说出自己和徐根庆滚红薯藤的事。 江婶子说了,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不好,尤其是面前这两人,皮嫂子是个嘴大话多的,保不齐就会说出去。 王小菊是个胆大不害臊的,以后也会拿这事打趣自己。 她支支吾吾道:“我说的次数多,是、是一天。” “啥!”皮氏瓜子都撒了:“一天就得几次?” 王小菊的眼睛也瞪大了:“莲花,这个事情你得仔细说清楚,夏秀才讲过一天一日……” “咦,夏秀才好像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哎,皮嫂子,你那药不能只自己喝,还得让根生也去看看郎中,别是他有问题!”莲花赶紧对皮氏发难。 “对,你们一人喝一口!”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三个女人疯笑,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夏秀才若是知道自己的课被三个妇人曲解成这个意思,肯定要捶胸顿足,大喊一声:有辱斯文! 此时,正在分装柳条药水的徐根宝一点都不知道,他白天干活,晚上还有苦差事在等着。 徐根生就辛苦了,不仅有苦差事,还有苦药汤要喝。 皮氏走了,他就跟三爷爷徐长寿、小叔徐耀祖和小婶子争辩着。 以他杠精的本事,一人对三也不输,颇有舌战群儒的气势,辩得酣畅淋漓。 “三爷爷,你说这里是老宅你就该有一块地皮,我还在渝州府衙门外撒过尿,我都不敢说那府衙是我的!” 徐长寿气得吹胡子瞪眼:“这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地方,我凭啥不该要,我就要去问江氏要回土地和屋基!” 旁边徐耀祖附和道:“根生,我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过得好,你们面子上也好看些。” 徐根生嘴角翘起:“我跟你们的骨头不连,你们的是贼骨头,我们是穷骨头!” 徐长寿气得转身就走:“我找你爹娘去,看他们教的啥子儿,胳膊肘只晓得往外拐。” 第402章 心病和心结 徐长寿气冲冲走了。 可才走出徐根生的视线,他就放慢脚步,回头看一眼还在跟徐耀祖掰扯不清的两人。 转身就唉声叹气出现在徐根生老爹面前:“茂华啊,我们这次来给你添麻烦了!可怜我二哥死得太早,没有等到我回来。” 徐根生他爹是老实人,心里虽然对三叔一家人住在自己家里又吃又喝很是心疼,但听到这句话还是拉不下脸,赶紧道:“三叔只管住着,自己亲侄子家,不说什么麻烦不麻烦。” 徐长寿等的就是这句话,他都不用谦让:“以前就知道你是有孝心的,现在你爹死了你还是孝顺。 我也是这样想的,你爹是我二哥,我没能见到最后一面,就多陪他段时间。” 仗着辈分,徐长寿这话说得理直气壮,自己说要给死人烧七,没有人能赶自己走。 果然,根生老爹无奈点点头:“三叔难得回来,就多住些日子!” 徐长寿还有些不高兴:“根生两口子现在有出息了,眼睛里也没有我这个三爷爷,我说一句他说三句,以后恐怕是连这门亲都不想认!” 这次,根生爹没接话。 他心里知道,三叔是在自家小儿子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小儿子话本来就多,惹着了要说三天不认输。 不认亲又能怎样,自家现在就根生有出息。 这半年帮村长买草药挣了几两银子,就连他爷的棺材钱都是根生出大头。 他爷临死前说过,让自己以后啥事都顺着根生,能不分家就别分家,不然以后老二两口子没人帮带。 现在根生就对三叔住到家里不高兴,自己要是再去指责他,根生直接翻脸说分家就麻烦了。 见这个侄儿闷闷的不应,徐长寿气得指着他骂:“看你这个没出息样,连自己儿都管不住,一家人里面老的不能当家做主,这家就要垮!” 根生爹终于忍不住抬头:“三叔,你们屋头……又是谁在当家做主,家兴起来没有?” 徐长寿都快过不下去,需要赖在别人家不走,哪里还有家! 不愧能生出徐根生这个杠精,老实人戳死穴还是挺猛的。 徐长寿差点一口气憋死,缓一下才道:“耀祖至少有两个孩子,根生现在一个都没有!还是怪你们当爹娘的不上心!” 根生爹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也回不起话来。 小儿子成亲几年没孩子,这事现在是根生爹娘的心病,就连他爷死前都念叨着徐家出幺房,可不能让根生没孩子。 知道这个侄儿被自己说中了心事,徐长寿顿时眉开眼笑:“茂华,你让你媳妇以后还是催着,年轻人不懂事,你们两个就要上心。 别只喝郎中开的药,还要找点偏方给根生媳妇用,听说让女人喝老母猪尿就要开怀……” 他还要在别人家蹭吃蹭喝,可不能撕破脸了,马上又是一个好人模样。 说到自己儿媳妇生孩子的事,徐茂华这个公爹不好再多说,只能憋红脸道:“这事我让他娘以后多问问去。” ………… 村里晾棚下,江枝正跟马关和李老实交代事情:“那些派出去的孩子们要安排好怎么回来,到哪个村都需要专门记,超过时间马关就要去寻找。” 马关立即应下! 从宋亭长、苏秀才几个大地主来买过药水后,其他农人也开始来买,数量不多,江枝也替他们省钱,就让孩子们去指点怎么用。 用药水简单,这些孩子在村里都是用过药水的,又有江枝亲传,现在出去教人绰绰有余,顺带也练练胆子涨些见识。 只是孩子大小不同,性格也不同,胆大的像田小泉、石猴子是跑了一趟又一趟。 而胆小的徐强、林小虎就完全不愿意出门,放弃机会。 这些孩子东一个,西一个的没固定,江枝就把谁去什么村,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都记录上,超过时间就要马关骑骡子去接。 江枝说完又把几个标有数字的竹片交给李老实:“这些都是登记过的,你交给根宝,要他收拾好别丢了!” 李老实接过,赶紧装进一个小袋子里。 这些竹片子就是卖出的药水数量,到时候根宝他们要按数字对账交钱上来的。 此时江枝在安排事,秦氏捧着水杯在旁边候着。 听着江嫂子安排得明明白白,又是用笔写又是发牌子的,一脸羡慕:自己每天晚上也听课了,怎么就记不住这些字呢,看着这些字都像粪坨扎眼睛。 把手中事交代完,等人都走了,江枝才看向秦氏:“我让你留在家里别乱跑,你到这来干啥?” 秦氏赶紧递上茶:“我、我看你辛苦,来给你倒茶!” 江枝接过自己的竹筒茶杯,瞅一眼那个走得一步三回头的李老实,笑着道:“秦菱,你看我是假,看别人是真吧!”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82节 秦氏眼睛瞪大,脖子一拧:“你胡说,我就是来看你的!” 江枝看她有点羞恼,也不再取笑:“真看我的?我老脸一张闪金光,有什么好看的。” 秦氏堆着笑凑过来:“我就是来问问,你什么时候给根庆放假啊?你以前说过,莲花生孩子就给根庆放那啥产假!” 江枝皱眉道:“产假就十天,你想现在让他回家来?现在休过等莲花生孩子就没假期,别怪我不放人。” 自己是说过,药坊员工福利里除去月假,还有产假。 现在武阳和小满都没有成亲,那产假也就是一个遥遥无期的事。 只有徐根庆能马上享受,但也不是现在就走,现在莲花没有生,熬药水也正需要人。 秦氏皱皱鼻子:“我看着莲花的肚子就感觉心里毛毛的,我害怕呀!” 江枝顿时紧张:“你怕啥,找郎中来看过没有?”有了桃儿娘的事,她也疑神疑鬼起来。 秦氏点头,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我让夏嫂子看过,也找了郎中来看过,都说好得很。 我、我是想到以前了。 唉,以前我生根庆时,那时候啥也不知道!” 说着说着,秦氏抽出帕子开始擦眼角。 江枝都无语了,莲花自己没有事,秦氏这个婆婆却一天天的产前焦虑起来。 第403章 人就要活一个梦想 可是江枝自己没有生过孩子,面对秦氏的焦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能说些宽心话:“你放心吧!夏嫂子有经验,她说没事就没事,桃儿娘那样危险都可以从鬼门关拉回来。” 秦氏搓着帕子:“我也是这样想的,可心里头,心里头就是不舒服。” 这心结是解不开了,徐根庆的爹和奶奶早就烂成骨头,又不能挖出来打一顿。 被江枝天天敲打着,秦氏现在也学会用自己受过的苦,去体贴莲花和根庆,表现得还是不错了。 她不愿意磋磨儿子儿媳妇,这股气就得自己憋着。 憋着就憋着,这事又不能用吃鸡解决,除非再生一个孩子。 秦氏絮叨一阵就回去了,只是临走时又期期艾艾问一句:“江嫂子,那天李老实把杨老三丢进粪坑,真就因为他打了我一巴掌?” 江枝点点头,一脸认真道:“李老实这样说的,我不知道。” “哦,他还真是小心眼!我伤得又不重。” 秦氏喜滋滋走了。 江枝叹气:这两人是真能有点啥的。可现在不是提出来的好时机。 秦氏说起来三十多岁的人了,又好像一个不经事的孩子,对这方面还懵懵懂懂的。 就连王小菊都看出苗头来,就她一副无知状。 不过想想她对男女之事尚且一知半解,更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那李老实惯是一个油嘴滑舌,没一句实话的,以前没少作弄逗趣秦氏。 现在恐怕李老实说什么话,秦氏也只当玩笑。 江枝都替李老实悲哀,平时不老实,嘴巴胡说八道,现在终究是要遭报应了。 而且莲花要生孩子了,秦氏也会很忙。 ………… 火辣辣的日头晒着,两家人的房子还在继续修建。 原本担心下雨的心情,现在是盼雨,这几天夜里稀疏落几颗,连土皮都没有打湿。 经过村里人连续几天的挑水救庄稼,沟堰里的水很快就见了底,每家人都开始在大井里挑水。 徐家村有大水井,足够全村人吃用,但井口位置有限,打水过程就会拥挤。 而且一些人是急着家里吃水,一些是挑水进地。 以前遇上这种情况肯定要为抢水打架。 尤其是一些本地户,一些外来户,那必定是要经历过拳脚较量才能满足每一个人的要求。 可今年徐家村没吵闹,已经有作坊“一桶水”的刻板习惯。 王小菊说每户人必须在早上挑够一天的家庭用水。 然后拈阄排出顺序,按着位次挑水进地。 于是,早上家家户户都挑水回家,剩下时间留给土地。 时间就在每一个人的期盼中又捱了五六天,终于等到天空阴沉沉,凉风阵阵,要下雨了。 所有人都欢天喜地,盼望着赶紧下雨,干了快一个月,庄稼简直扛不住,就是用药水也是半死不活。 此时,村里人无论男女都出门,赶紧将各处堰渠砌好,准备尽可能多的蓄水。 徐长寿站在院坝边对着在田坎上奔走的人群张望着。 他回到村里已经待了十几天,除第一天去给小满爷和江氏跟前卖了一下惨。 其他时间只在大哥和其他徐家走动,没有出来招惹事情。 在外面活两年一直夹起尾巴做人,他早已经习惯了。 徐长寿心里清楚,自己在徐家村是不受待见的人,尤其是在小满这一家子面前。 土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自己想占好地,是彻底得罪人。 现在长庚哥对自己厌恶到骨头里,之所以现在没有搭理自己,那也忙着修房子,以后恐怕还得给自己穿小鞋找坡坡爬。 而且听说长庚哥家的小满是个敢打敢杀的主,现在还混了一个官身,惹不起惹不起! 倒是江婆子能当村长让徐长寿很是意外。 他已经听说了,江氏当村长不是村民选的,是那个打人屁股的张军头强行安排的。 徐长寿这十几天也没有闲着,言谈间把村里情况摸了一个底。 每天种地的是本家侄儿子徐根有,还有几个流民外来户。 蚊香作坊是本家侄儿媳妇打理,那个药坊也是小满、根庆天天忙活。 江婆子只知道这一头那一头的瞎忙活,连镇上的官老爷都不懂结交。 徐长寿用自己的思维方式,努力去揣摩这很不寻常的现象,再给出一个合乎常理的解释。 得出的结论也就是江婆子运气好,会点草药、知道青冈子的吃法,走狗屎运认识的张军头和县令,就得到这天大的机遇。 所以县令把徐家村这样好的地方,交给一个啥都不懂的泼妇管着,就因为早一天认识熟人。 若不是江婆子一把年纪又丑又恶,徐长寿都要考虑是不是那县令眼睛瞎看上这个农妇了。 可惜了!可惜了! 要是自己没有被去其他地方安置,这个村长肯定是自己的,这些蚊香作坊药坊也是自己的。 眼看大好河山白白成为他人的东西,徐长寿想得心潮起伏,又是激动又是懊恼。 他真是悔不当初:怎么就只盯着那半亩水田惹恼张军头,弄丢这些发财的机会。 不行,自己一定要留下来,一定要夺回村长的位置,一定要慢慢谋划。 想想村里那个天天背着大棒,名字叫马关的护院,还有给江氏撑腰的小满一家子,徐长寿压住心里冲动:只能智取,不能蛮干! 在已经规划出自己辉煌人生的徐长寿旁边,徐耀祖蹲在石坎上吹凉风,也望着忙碌的人群发呆。 父子俩都没有去帮忙干活的意思。 看了一阵,徐长寿道:“耀祖,你明天还是跟着进山背草药吧!我们要想留下,总得自己有房子,这得拿钱买木头。” 徐耀祖一听就摇头:“说得好听,每天只背一趟,可这一趟就要翻五座山才挣三十文。 我不去,要去你去,那活就不是人能干的。” 他活到现在快三十岁,从来就没有下过地。 前些年是妹夫姐夫过来干活,也就兵乱之后的这两年摸了几下锄头,那也是逼急了,不干就没粮吃。 现在回到徐家村,有吃有喝怎么可能再干脏活累活,除非像根生一样当管理。 徐长寿看着不争气的儿子,心里叹息:耀祖要是有小满二瑞那样的听话就好了,江氏让干啥就干啥,自己这个儿子喊不动。 懒点也行,能有根生那聪明劲也好,至少能拿着银子进山去当大爷。 第404章 村里有坏人 哗啦啦的雨水从天而降,一天不停歇。 干旱一个月,山洪倾泻而下,带着泥土树叶的洪水充填满已经干涸的沟谷,还有向着两边水田汇集之势。 清凉的雨水浇透土地,也浇垮了不少田坎地边,堵着水沟。 一沟满,水乱跑,农户怕天旱,更怕这种大雨,徐家村各家又顶雨忙着排水防洪。 才保住的庄稼可不能毁了。 修房子的人全部停工,流民也好,外来户也好,无论有没有庄稼地,都参与抢险救灾中去。 若水沟通畅无事,还要检查自己的田里是否漏水。 天旱时田里干出裂缝,还得赶紧用脚将裂缝踩紧,不然水会漏掉。 每户人家都是心想着田里的庄稼,忽略了一处地方。 为了保密,匆忙兴建的蚊香作坊设立在远离屋舍的地块中间,周围只挖了一道浅沟滴屋檐水。 几个月过去,来往的人多,早就把这沟踩平。 此时蚊香作坊里,村里人都走了,大香小香还在独自做蚊香。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83节 等雨停就去莲花嫂子家吃饭,今天她们是在帮秦氏做蚊香。 作坊外面暴雨如注,地里的水来不及渗透,开始四处流淌。 看着泥水从旁边地里流进作坊,在地上积起一层水,还在渐渐加深,两个孩子有些害怕了。 她们在空荡荡的作坊里跑进跑出,想要去村里叫人,可此时雨大,道路上已经汪起水花。 大香退回作坊,先是把一些被人忘记的药粉搬到能避水的台子上。 就在两人准备将把大家坐的各种木桩小板凳也放起来时,从淌水的小路上突然冲进来两个人。 那是两个男人,穿着蓑衣斗笠,裹了头脸,手中拿着锄头。 大香小香吓了一跳,赶紧站到一边去。 冲在前面的男人突然看见这里还有两个孩子,也吓了一跳:“这时候怎么还有人没走?” 后面的人探头一看,低声道:“这种小孩子怕啥,快看看她们在做什么!” 因为下雨,此时的台上,大香小香做的蚊香盘就随意摆在晾架上,而压泥的竹筒也挂在台子上方。 前面那个人冲到压杆旁边,抬手一压,深绿的药泥就缓缓压出来,落在下方螺旋凹槽中。 “啊,爹,你看这就是蚊香!”那人惊喜道。 “我看看!”被喊作爹的男人也靠近过去,不停翻看压筒,能旋转的台盘,还有药粉,药泥。 大香小香缩在角落里,眼睛死死盯着两人的动作。 “快,把那两个丫头抓过来,问清楚这是怎么做的!”那个“爹”激动道。 平时只看见一车车的艾叶,黄荆叶什么奇奇怪怪五花八门的叶子皮子送进来,就是不知道怎么做成细条的。 在徐家村赖着这样久没有走,还天天帮忙干活讨好姑老爷,终于等到机会靠近作坊了。 若是今天自己学到这手艺,以后回去也能做蚊香。 一想到银钱滚滚,父子俩都要快要笑出声来。 “儿子”冲向两个孩子,踏得脚下水花四溅:“你们是哪家的孩子,过来教我们做蚊香好不好?” 看着缩在角落里两个瘦巴巴的小姑娘,担心这是村里哪家的人,闹大了不好收场,那人还尽量压着声音担心吓到。 大香抓妹妹往后退,只要自己出去就没有人敢打人。 小香瑟缩着转身想跑,却被那人一把抓住胳膊:“别怕,只要告诉我这些是怎么做的,我给你钱买糖买花戴!” 大香尖叫一声,一口就咬向那人的胳膊。 那个人疼得“啊”一声,抖手就是一巴掌,把大香打倒在泥水中。 在杨家多年的殴打和娘不许说话的要求,让两个孩子从小习惯沉默。 况且挨巴掌早就是家常便饭,她们两个连哭声都不会发出。 而且以前挨打了还需要马上站起来,不能倒在地上“装死”,否则会挨踢,那比巴掌还疼。 仿佛是条件反射,大香瞬间就站起来,只不过这次她没有再乖乖等着挨第二巴掌。 在小香惊恐的目光中,大香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狗,捏紧一柄划香泥的竹刀子,猛的扑过去狠狠扎在对方大腿上。 王嫂子说过,不能乖乖被人打,要学会反抗。 那男人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挨打都不敢哭的小哑巴会扎自己,而且还是这样连犹豫都没有就扎过来了。 薄薄的裤子瞬间鲜血淋漓,那人痛得抱着大腿“啊啊”惨叫。 大香拉住小香,头也不回的一头冲进大雨中。 此时,徐根有正在田里用稀泥砌低坎蓄水。 田角处垮了一块,田里珍贵的水哗啦啦的流出去,若不现在砌出简易泥坎,等天上雨停,水也流光了。 突然见到小姑娘乱跑,赶紧道:“哎,大香,小香,你们跑哪里去,快找一处地方躲雨。” 徐根有认识这两个小姑娘,有王小菊天天回家说杨家事,而且小香跟自己女儿春喜一般大,他还是对孩子们的遭遇心疼。 大香小香虽然不认识他,但知道是村里人,立即站住脚,一脸焦急的看向作坊方向。 徐根有无奈摇头,他知道这两个孩子不说话的,可这样乱跑很危险。 大雨还在下着,视线不好,到处洪水横流,堰渠都是满的,要是一脚踏空就要出事。 想到这,徐根有道:“你们别乱跑,我送你们回去!” 他走出田,想把两个孩子送回去。 可他人刚站到田坎上,就又看见两人慌慌张张从作坊那边出来。 大香指着两个人尖叫一声:“坏人!”立即拉着小香转身又跑! 现在大家都在顾秧水,怎么还有人做蚊香……等等,徐根有猛的反应过来。 这两人既然是村里人,头脸蒙得很紧,想干啥? 还有大香喊的坏人,徐根有瞬间就想起拐子,村里出了拐带孩子的坏人! 他不由多想,立即对两人拦过去:“你们两个人……哎呦!” 他刚开口,就看见走在前面的那人闷头一锄对自己砸来。 这锄头要是砸在头上可是要打死人的。 徐根有这个老实农民哪里想到在村里还要打架,好在听到大香喊出坏人就已经警觉起来,慌忙往田里一跳:“你们是哪家的?大家快来啊!有坏人啊!” 第405章 吴家父子 大香香扎人时是在蚊香作坊,周围全是苞米地,没有人在附近,雨声轰轰,大喊大叫也无人听到。 现在跑出来就不一样了,徐根有所在的田边就分散着其他人。 他一声喊,顿时引得好几人转身看来。 行凶的人慌了,丢下锄头,转身扶住后面一瘸一拐的人就跑。 吴天力心里又恨又悔,这样好的机会怎么就遇上两个孩子。 其中一个还像野兽般凶残,把自己腿上扎出一个眼,这时候走一步都疼痛难忍。 吴老头扶着儿子只感觉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赶快逃离这个地方。 他们不敢回头,不敢看徐根有一眼,只觉得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就好像回荡在整个徐家村。 此时徐根有一身泥水,还站在田里扯着嗓子大喊:“这有拐子,大家快来呀!” 大白天里有人敢抢人,他简直无法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村里。 很快,无数人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把吴家父子围在当中。 此时两人逃无可逃,更不敢跟村里人动手。 马关走上前,不容分说一棒将人打倒在地,都没有什么反抗就被绳子绑上。 有人上前扯开两人蒙脸的布巾,惊呼:“吴天力,你这是想干啥?” 人很快就带到凉棚下,此时雨依然没停,全村人一个个不顾身上湿漉漉的,全部站在棚下想看一个处理结果。 因为这两人大家都认识,就是徐长明的岳家侄儿父子,前一段时间就来的徐家村。 虽然赖着不走,但两人一直帮忙干活,这次抗旱父子俩也是不余力气。 没想到等的却是这个时机,不仅敢闯进作坊,还对徐根有行凶。 徐长明一张老脸气得铁青,他把手中锄头在地上杵得“咚咚”响,指着吴天力骂道:“我早就知道你心里有鬼,没想的你胆子还这样大,偷进作坊是想做啥,你真是不要命了。” 吴天力腿上被大香扎了一个血窟窿,小孩子力气不够,扎得并不深,自然无人处理。 虽然没有再流血,可也疼得他浑身哆嗦。 此时被徐长明指责,他立即哭喊着叫屈:“没有,姑老爷,我没有想偷东西,只是好奇看看,多问一句话,那个小女娃子就用东西扎我。 姑老爷,你要相信我没有做坏事。” 旁边,吴老爹也对徐长明跪下,连连磕头:“小姑父,看在死去的小姑面上,你就饶了我们吧! 我们真的只是看看,想到就要走了,这次还是小姑托梦我们才来的,以后恐怕再难来了,就想多看些新鲜事回家显摆一下。 我知道那地方不该去,我是怕惹事就慌了,我不是人,不是人!”说着抬手就给自己几嘴巴子。 他说得委屈,却对自己拿着锄头想打徐根有的事只字不提。 吴老头也是快五十的人了,此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嫁给徐长明,刚四十岁就死去的小姑。 他知道小姑跟这个姑父一直感情很好,只要自己提,肯定会念旧情放过自己。 吴老头一哭,吴天力也跟着哭:“小姑婆啊!我都没有见过你,爹和娘天天都说你以前对娘家好,心心念念都是娘家人,现在你死了,娘家也没人管了。” 徐长明气得骂道:“你们小姑就是被吴家拖累死的,还有脸在这哭。” 他的媳妇是吴家幺女,比吴家大哥,也就是吴老头的爹小十多岁,眼前这个侄儿算是跟自家小姑一起长大。 吴家幺女嫁给徐长明后,没少替不懂事的吴家侄儿操心怄气,才四十岁就死了。 徐长明一想起就气。 场中徐长明骂骂咧咧,场外众人也议论纷纷。 都说规矩在那摆着,虽然长明爷本人没有把作坊的事泄露出去,可这人是他家带来的,不能就这样算了。 江枝坐着没有出声,这也是徐家村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吴家父子偷溜进作坊,不仅想逼大香小香说做法,还对拦截的徐根有动手,按规矩自然是送去县衙打板子。 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村里的事先得经过村里处理,还是等村民自己商量出一个章程来,以后也好按照这方法出来。 此时,没有人提一句是不是要找里正、亭长过来。 旁边,小满爷也默不作声。 可能是不愿意给江枝增加麻烦,他不参与村里事务,当然选村长那件事除外。 江枝也不需要小满爷出面,核弹从来都是起威慑作用,小满爷的作用只需要压制徐长明这群想倚老卖老的人就行。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84节 村里事有“八人组”,事关村集体的蚊香作坊,还需要王小菊进入处理。 事情有主事班子,就不是凭一个人的嘴巴能说动的,此事徐长明自己都没有话语权。 八人组七嘴八舌就商量出处理办法,先按村规打了再送官。 王小菊还道:“虽然作坊没有损失,但人是长明爷家带来的亲戚,我得按规矩办事。最轻的处罚是一个月内长明爷家不能再做蚊香了。” 挨打是别人,徐长明可以忽略不计,这句处罚不能做蚊香可是戳了徐长明的腰子。 自家平白损失惨重,还找不到说理的地方。 他恶狠狠道:“打,打完送县衙去,我没有这门亲戚。” 他后悔死了,自己千防万防,平时说话都避着这对父子,还是被连累家里丢了摇钱树。 早知道是这样,就该不看亡妻的情份,当天直接撵走。 徐长明家里还有两儿子,一见自己家一个月做蚊香盘的资格没有了,那可是上百文钱,顿时着急起来:“爹,这损失得找表叔他们赔起。” 徐长明气得直哼哼,赔? 用什么赔,那父子俩都是穷得裤子都没有多的,赖在自家不走的主,说赔也是空事。 人群里,徐长寿和徐耀祖探头探脑的听着。 徐长寿幸灾乐祸的笑,又有些得意自己聪明。 回来这十几天,耀祖提过几次是不是该去作坊看看,好在都被自己拦住。 傻子才去看,那蚊香作坊又不会跑,等在村里落脚就是自己的,随便怎么看都可以。 想到作坊是自己的,徐长寿心里火热,自己还是先露几手建些威信才行。 他分开人群,大摇大摆走到江枝面前,一指吴家父子道:“茂万家的,你当村长就认真点,村里出了这样大的事还躲在旁边,你这个村长当不了就别当!” 江枝愣住,小组和王小菊处理得很好,自己只需要拍板就是,怎么成了不认真,还当不了就别当? 第406章 借题发挥 徐长寿一句话让江枝愣了,凉棚下几十号人都安静下来。 除了雨声就是死寂,每个人都盯着他,仿佛是在看一只突然出现在人群中的两脚怪物。 王小菊最是沉不住气:“长寿爷,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你现在要江婶子解决问题,那就是说我们这几人做得不好了!” 这两人彼此可是太熟悉了。 之前在村里刚分地时,王小菊跟徐长寿为同谋,企图对村里土地进行侵占。 结果徐长寿被逐出村子到现在还没能回来,王小菊也被家里不待见跑去娘家,吃过苦头才重新回村。 这次徐长寿回来,王小菊能避就避,都不跟他见面说话。 可徐长寿好几次找到她,转着弯的想打听些村里事,都被她应付过去。 此时听到王小菊问啥意思,徐长寿语重心长的开始指点众人:“村长,村长,一村之长,村里所有事情都该管。 当村长的坐半天一句话不说,还把事情都推到你们身上,这就是不负责任。 如果实在当不了,让二瑞当也是应该的,听说二瑞现在有出息了,就该担起事。”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村里事多,二瑞一天天的没少累着。 但要二瑞当村长,那是不可能,江婶子的位置无人替代,徐长寿真是吃饱了撑的。 徐长寿见众人都看向二瑞,他就也看过去,却见二瑞黑着脸在看江氏。 而江氏的脸色也不好看。 徐长寿只当自己说得对,顿时心里一喜:能让母子争起来就更有意思,此时自己得再加一把劲。 “你看,人家夏秀才是读书人,本来不该跟我们这些泥腿子混在一起,说啥打打骂骂的事,对不,秀才公?” 夏秀才只抬头看徐长寿一眼,就继续神游天外,对这话就像没听到一般。 自己讨好的话没有起作用,徐长寿讪笑一下,转了话头:“还有你!” 他一指李老实,刚才对夏秀才还是笑脸,此时语气顿时就变了:“你一个外来户,能留在我们村就该老实点,无儿无女的孤人一个,有口吃的就行了,别说三道四的惹人厌。” 李老实眨眨眼,指着自己鼻子,不可置信道:“你说我一个外来户,还是孤人不该出头管事?” 徐长寿板起脸:“我哪句说得不对?” 李老实嘿嘿笑:“说得对,你继续说!” 此时,原本还很是气愤的众人也都露出笑容:哎,盲猜晚上夏秀才的课又有新内容了,不是讲礼义就一定是廉耻! 上次杨老三进村来闹一场,人送去县衙,夏秀才一连三天都是讲仁爱孝道,善待家人。 旁边二瑞听他满嘴胡说八道,气得腾的站起来就要开口反驳,江枝冲他摆摆手:这样难得的机会,徐长寿想说就说个够。 摸摸底,也好把村里所有牛鬼蛇神,连同这些纠缠不清的人一并处置了。 得了娘的暗示,二瑞重新稳住。 只道幸好小满此时在药坊里,没有回村,不然肯定一枪就把徐长寿戳个透心凉。 说了李老实,徐长寿又盯上田贵,可田贵一向口碑不错,做的都是实事,他也只能把田贵外来户的身份挑剔一句。 说完这三人,环视一圈,徐长寿此时才隐隐觉出不对来,怎么没人搭理自己:没人配合接话,自己……自己就不好再说下去啊! 独角戏不好唱,农村里的事从来都是打打闹闹解决,遇上不讲理的妇人还得骂出花来。 可今天晾棚下女人不少,就没有一个大嗓门嚷嚷的。 刚开始还指着吴家父子骂几声,此时最多头挨头嘀咕,还一副那啥看戏的表情…… 村人不搭话,吴家父子却看到希望,吴天力对着徐长寿就喊:“三姑公,你大人大量原谅我们吧!我们只进去看一眼就出来了,没有看见啥。” 他喊冤喊得不亏,趁着大雨摸进去,除了一些那些台子棒子,连药粉都没有看见,更别说各种药粉的配制比例。 徐长寿总算是找到继续发挥的机会,赶紧道:“村里的事就是大事,还是要让几个老辈子说了算,吴家偷进作坊这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大哥,你说是不是,亲戚来了主家肯定要接着。 那亲戚犯错,跟主家有啥关系,要罚也罚犯错的人,我觉得这事不能这样处理!” 他转了一个大圈,终于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了。 利用徐姓长辈身份,直接插手进村里事务! 现在自己帮大哥过了这一关,既然是徐家长辈,以后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回村,就是徐二瑞、徐小满有着官身也阻拦不了。 江氏是村长,更是徐家媳,总不能管到长辈头上去。 被老三徐长寿点到头上,徐长明眉头紧锁。 这个弟弟想干啥他太清楚了,哪里有好处都想踩一脚。 以前是没机会争村长,现在肯定又起了心,拿自己当靶子。 徐长明自然是想从吴家父子的坏事中脱身不受牵连,但这也意味着要跟江氏对着干了。 从选村长到现在还不到两年,徐长明从最初的不相信看不起,到现在已经习惯村民自治。 老三以为是跟一个妇人争村长位置,其实是跟全村作对。 老三啥本事没有,只长着一张挑拨离间的嘴,跟江氏比起来差远了,怎么可能服众,那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 没见村里人此时都在笑吗! 自己只要不包庇吴家,受连累也只是一个月的损失。 要是跟村委会斗随时可以被踢出作坊,所有福利全部清除。 徐长明都不用多想,立即道:“我认罚!” 徐长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哥从来就不服谁,现在怎么能被江氏管着,他高声道:“大哥,我们是徐家长辈,徐家有家规,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一群外来户和小辈说了算……”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只烂草鞋呼在脸上。 小满爷光着一只脚走过来,抬手就打:“你开口长辈,闭口家规,我今天就要教教你怎么个做人!” “啪!”才被一只烂草鞋拍了脸的徐长寿又挨了一巴掌。 小满爷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给你脸不要,你是啥东西,哪里来滚回哪里去,还想在徐家村当长辈,等下辈子去。” 第407章 杀鸡儆猴 被人当着全村人打脸,徐长寿又气又羞,一把抓住小满爷的衣襟就要还手,却被马关捏住胳膊动弹不得。 小满爷啪啪又甩了他两个耳光:“你马上滚,别想在徐家村里留,我一天也不想看见你。” 兵乱前咒自己的大孙子死,逃荒后又抢自己的田,现在还想搞乱村子,这种祸害不打不足以泄愤。 新仇旧恨齐上心来,小满爷手下就不留情面:既然你要当长辈,那就让自己这个本家大哥来打。 徐长寿这次是回来送丧,还说了几句道歉的话。 原本小满爷心里再气,面子上也不得不做得大度不跟他计较。 这才半个月没事,徐长寿的贱骨头就要翻天了。 徐长寿被马关抓住动弹不得,只感觉巴掌扇在脸上火辣辣的疼,气得大叫:“徐长庚,你敢打我,我今天要跟你拼了!” 回答他的又是两耳光! 见徐长寿被打得又喊又叫,站在人堆里的徐耀祖终于是想到那是自己爹,急忙上前救人。 可他才冲进人群就被几只手按住,李老实在旁边指挥着人快拿绳子来绑了。 徐耀祖挣扎不得,转头就对徐根生喊:“根生,你还是不是徐茂华的儿子,是不是徐长其的孙子? 你要记住我们才是一家人,你就眼看着自家人被欺负吗?” 王小菊转头就问徐根生:“根生,你家没给他吃饭啊!怎么把他饿得打胡乱说?”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85节 三爷爷徐长寿一通闹,徐根生本来就不愿意出头。从开始说话他就在忍,不让自己蹦起来。 此时扭着脸,手指捏得嘎嘣响,可王小菊一句话就好像往灶里添的一把柴,顿时就炸了:“这一家子就是狗屎,硬贴过来撵不走,天天吃饭没有够。 他……他居然让我娘给我堂客喝母猪尿,你说他还是不是人,是不是人?若不是我爹再三求我别翻脸,我马上就捶死这狗东西!” 能让徐根生这个杠精闭嘴,他爹不知道怎么个求法,可到现在他是再忍不住了。 话一说出来,晾棚下的男男女女顿时哗然。 一个堂爷爷要堂孙媳妇喝猪尿,这是故意收拾人! 当公爹的都不好管儿媳妇生孩子的事,一个隔房爷爷出馊主意…… 王小菊气得脸都红了,皮氏天天都念着想要孩子,听到这话说不定真要去喝,自己以后还怎么跟她坐一起喝茶嗑瓜子。 她恶狠狠瞪向徐长寿,这人必须马上撵出去! ………… 雨停了,原本半死不活的庄稼吸饱水汽,又展开枝叶恢复生机。 种粮食真是老天爷赏饭吃,一村人辛苦小半月浇地,比不上这一场雨。 下雨旱情缓解,药坊熬制药水也停止,徐根庆他们终于可以休假两天。 小满爷他们又开始修房子,前一天的事已经风平浪静。 按照之前蚊香作坊建立时村民的约定,谁家泄密就要从作坊驱出。 但这次吴家父子是偷溜进去的,徐长明被牵连就只罚了一月。 还是因为吴家父子刚进作坊就被大香发现,蚊香秘密没有泄露出去,这才让徐长明家逃过一劫。 而扎人的大香受到奖励,那就是徐长明家交出五十文钱和五十枚鸡蛋给两个女娃买布改善伙食。 谭氏知道自家女儿动手伤人,又气又怕,偷摸着连连告诫她别跟人吵架,多忍多让,说急了又想掐她。 换成以前,大香只能听着无法反驳,这次她却顶了嘴道:“娘,我得了钱和蛋,没做错,你再掐我要是被其他婶子看见,你要挨骂!” 谭氏不敢再掐了。 大香香和小香香跟村里妇人吃喝洗澡,要是再有伤马上就会发现。 江枝跟谭氏说过,再无缘无故掐孩子,自己这个主家就要动家法。 这次徐长明不光是少了收入,还被罚掏钱出来,气得够呛,心疼得不行,对吴家父子也没有好脸。 有了吴家父子的教训,村里又有了新的规矩,那就是管好自家亲戚。 该说的才说,能走的地方才走,出错两边都要罚,别连累主家弄得亲戚都做不成。 很快,原本还在村里走亲戚的两户人家当天就走了。 再说吴家父子被马关用棒子打了一顿,然后就送到张军头那里的巡检营押送县衙,可很快就被县衙退回来。 章县令的原话是:小题大做,浪费时间! 宋亭长终于看到徐家村的笑话,还乐呵呵亲自押解吴家父子回来。 江枝不懂这些官场的事,其他人比她还不如,不懂以前送去县衙没事,现在怎么退回。 没办法,二瑞小满都太嫩,还需要学习。 “宋亭长,还请你指点迷津!”江枝把几天前抗旱时收老宋的药水钱乖乖退回。 老宋没收,这五百文钱哪里比得上徐家村对自己的友善,以后再有什么好处能记住自己这个老宋就行。 他指着二瑞和小满道:“你家就有两个官身,这种小贼打了就打了,该罚就罚,不过以后有事还是需要告诉本亭长一声。” 江枝恍然,每一个阶层有每一个阶层的生存法则,自己对这个时代还是了解得不够深。 在现代习惯法治体系独立,这里却是皇权不下县,各镇的管理者就是名士乡绅。 说白了,自己和二瑞小满就是一个独立的管理机构,若夏秀才脑子好,同样可以在统治体系中有一席之地。 民是民,官是官,两者天壤之别,身为一方土霸王,只要不出人命,无人能告发。 难怪基层干部一旦欺男霸女,只手遮天,民众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唉,真是捡狗屎都需要一个师傅指点,要不然得跑空趟。 很快,小满带着马关和村里两人将打得皮开肉绽的吴家父子送回家乡,并跟当地里正一番交涉。 第一,吴家父子以后不许再踏出所在乡镇。 第二,小满亮出自己巡防营的身份,提醒吴家里正村长,吴天力父子是犯了偷窃,要是发现有技艺外泄徐家村就要拿他们是问。 吴家村长保证不会泄密,此事才算了结。 吴家父子处理了,徐长寿一家子却是死活不走。 徐长寿将村里本家的每户都找上门去,说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徐家村人,一定要回村居住。 又到徐家祖坟上痛哭流涕,要是江氏不答应,他就一家子死在村里! 第408章 孩子们的工资 徐长寿是不可能留的。 现在无论他如何装疯卖傻,请遍徐家列祖列宗上身也不行,被李老实一盆馊了的隔夜洗脚水就泼跑了。 无儿无女无依靠的外乡人李老实还不满意,特意找了不少活麻杆专门打鬼,这东西比黄荆条子还邪乎,徐长寿愣是不敢再装疯。 二瑞和小满、徐根宝,连带其他几房徐家人全部出动,找了骡车就把他抬上去。 就连徐长寿说要去找嫁出去的三个女儿,江枝都没有答应。 耀祖媳妇不想走,不顾自己是小婶是长辈,跪地拉着皮氏磕头。 说皮氏既然生不出孩子,愿意把自己刚生的小女儿抱养给她,还让已经快七岁的小宝抱着徐根生喊爹。 乱套了,全乱套了,要堂弟喊堂哥为爹,喊堂嫂为娘。 皮氏又气愤又悲哀,跪在地上跟小婶子对拜:“小婶子,你就别让大家都丢人现眼了,我和根生就是没孩子,也不可能领养你家的。” 徐长明黑着脸,对瘫坐地上的徐耀祖道:“这次给你们的粮油米面够吃到秋收,你也是快三十的人了,别懒起一坨,只要把那几亩地种好,也能养活一家四口人。” 毕竟是亲兄弟,这次送走老三,徐家几户人就凑了一些粮食,十几斤苞米白面,半斤油,只要加些菜煮糊糊,够一家子吃到掰苞米打谷子。 当然前提条件是徐耀祖种了苞米水稻,而且这一个月无人管理,庄稼还没有干死。 徐耀祖显然知道自己胡乱种的庄稼是否有收,回去肯定会饿肚子,于是死皮赖脸要粮要钱才愿意走。 连哭带闹折腾了一天,这一家人终于是赶出村去。 二瑞对负责赶车的马关道:“你把人送到他们里正手中才回来,请里正多费心让他家踏实过日子,就说我县衙工房徐二瑞记他一个好!” 马关会意:“东家放心,我把话一定交代得明明白白。” 之前在处理吴家父子时,刚得官身十几天的二瑞小满不懂规则闹了笑话,把犯偷盗罪的吴家父子送去县衙,结果被宋亭长取笑一番才学得其中精髓。 现在二瑞自然要用上这名头,只要当地里正听到县衙官身,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徐长寿一家人以后在当地是受欺压还是得庇护,也就看马关的这一句话怎么说了。 小满负责处理吴家父子,二瑞负责处理徐长寿一家。 江枝就在村里给孩子们发工资。 雨水缓解了旱情,没有人再来买药水,江枝这才有空给村里那些当农技员的孩子分发跑腿辛苦费。 此时,晾棚下聚着一群孩子,各家的长辈在旁边围观。 比起一天前吴家父子在这里的怄气,现在就是喜气。 “石猴子,你有一百文!”江枝把一串钱放在桌面上,李老实招呼矮小的男孩子过来。 石猴子喜滋滋接过钱,对江枝行礼就站到一边。 在他的身后蹲着一排人:他爹和大伯,两个堂姐姐,还有婶子和娘。 一个个眼巴巴盯着石猴子,还有石猴子手中的钱。 石家兄弟俩没有分家,石老大在管着一大家子的银钱和吃穿。 刚才石老大就过来想拿石猴子的工钱,被江枝直接拒绝:“这钱是孩子挣的,得让孩子自己领。”包括石家傻大姐的工钱也得她自己领。 虽然知道那些钱只能在孩子手中停留很短时间,但劳动所得的荣誉还是该有的。 石猴子领完钱,就是田贵家的田小泉。 这孩子机灵给石猴子出了不少主意,这次挣钱也最多,拿到一百五十文。 田小泉拿过钱,也规规矩矩行礼,还笑嘻嘻道:“江村长,我娘说下午得空去家里吃饭。” 药坊休假,田桃也在家要请师傅吃饭。 江枝点头答应下来,既然是师傅,她就要对田桃多关心教导。 接下来又是林小虎和徐家一个孩子,一人也能拿到几十文。 孩子们都欢欢喜喜,这可是自己人生中的第一笔钱。 周围家长们无论有没有钱,都要说些相互夸赞羡慕的话。 刘氏和大儿媳妇田氏也在旁边,看着这些孩子都被夸赞,婆媳俩转身回去。 刘氏叹息道:“强娃子不愿意出门,黑子又太小,我们家的比不过别人家的。” 根有媳妇田氏是个吃得亏的老实人,此时也有些受不了:“还是要强娃晚上跟着学几个字。” 徐根有家有两个男孩,这次一个都没有拿到钱。 大儿徐强连夜校都不愿意参加,他懂怎么喷药却只顾自家田地,没有出门去帮别人。 二儿黑子不到十岁,自然无法挣钱。 刘氏原本不在意大孙子念不念书,只想以后跟着徐根宝学了弹花手艺,能挣几个零用钱就行。 可现在看别人家的孩子说话做事周到顺眼,才觉得跟着先生念过书就是不一样。 这两天里,小小徐家村是乱糟糟的一片,有哭有笑,有喜有乐。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86节 两天里凉棚下的闹剧少了一个人,那就是秦氏。 莲花在家她就不能看热闹,可把秦氏憋坏了。 大雨里听到满村抓贼,她却只能站在院边望着,慌得上蹿下跳。 每天都要等到徐根庆晚上回来,她才可以放风。 下雨后药坊休假,徐根庆也能在家休息了。 饭菜刚端上桌,莲花拿着五个人的筷子过来。 今天家里吃肉,大香香和小香香姐妹也在。 “莲花,你这是夹不住尿了?”徐根庆看着莲花裤子湿了一块,有些诧异道。 莲花也懵懵懂懂:“没啊!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徐根庆愣了片刻,大喊一声:“娘,莲花要生了!” 知道自家娘靠不住,从莲花怀上孩子后,徐根庆就没少找村里那些婶子问些女人生孩子的事。 现在就是莲花要生了。 大香香放下饭碗立即跑去找王小菊、皮氏过来帮忙。 徐根庆去请来夏母和刘氏。 有这些懂生产的婶子和嫂子在,万事大吉! 江枝还坐在旁边田家的饭桌上也被徐根庆叫过来。 她有些哭笑不得,莲花好好的,又有这些懂接生的妇人,把自己叫来干啥? 此时秦氏家里,刘氏和夏母看一下就说没事,莲花命好,怀孩子时没受着苦。 皮氏和王小菊也陪她宽心放松,一屋人和和气气,可是独独不见秦氏踪影。 “江婶子,我娘在那边!”徐根庆一脸愁容的指着自家屋后对江枝道。 江枝疑惑,这个节骨眼上,秦氏这个当婆婆的不在屋里准备东西,跑到屋后干啥? 第409章 李老实求婚 此时的秦氏正埋着头,蹲在房后檐沟里拔鸡毛! 莲花现在还只是有少量羊水,连宫缩都很轻微,秦氏就开始杀鸡…… 江枝走过去:“你找不到正事干了,这时候烧点开水给夏嫂子她们喝,都比你杀鸡强。” 秦氏抬头,满眼泪光道:“是我又做错了吗?那我该做啥?” 她丢开已经抹过脖子的死鸡,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得像一个孩子。 江枝叹气,靠着秦氏蹲下来:“你心里到底在怕啥?” 换成普通人,只会感觉秦氏这个婆婆是在装怪,儿媳妇在生孩子,她在躲着不干正事。 可自从慢慢了解秦氏的过往,江枝对这个女人已经生不起厌恶心。 在现代,女性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人生目标。 可在这里,像秦氏这种女人的生命轨迹都是由别人安排。 出生~长大~嫁人~生孩子~再当奶奶~到老死。 人生分为上半场和下半场。 上半场属于生自己的父母,父母要求怎么做就怎么做。 下半场属于自己生的孩子,孩子需要什么就贡献什么。 没有一分是属于自己的喜乐,而且她们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听到江枝问自己在怕什么,秦氏面露迷茫:“莲花生孩子,我应该高兴的,可我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我是个坏婆婆!” 说到这,秦氏又痛苦的摇摇头:“我不该想以前的事,这不好的,可是……我、我羡慕莲花!” 莲花要生孩子,徐根庆又是抱她上床,又是端饭给她吃,还帮着换洗湿裤子…… 江枝抱住秦氏,低声安慰道:“能说出来就好!能说出来就好!” 秦氏怀孕时年纪十六岁,继女十二岁,继子才四岁,这原本只是三个年纪相当的孩子。 可秦氏连成为妻子这个过程都没有经历,就从一个小姑娘硬按在母亲的位置上。 不仅要承担母亲该有的责任和义务,还要承受所有人指责她做得不对。 人生该有的成长过程都没有,对她来说,她的青春在坐上花轿那一刻就枯萎了。 就在江枝安慰她时,又有脚步声窸窣传来。 江枝回头一看,是一头汗水的李老实鬼鬼祟祟的过来了。 “老实,你怎么找到这来?”江枝奇怪道。 这里是秦氏家的后檐沟,需要从灶间出后门,绕过墙角水缸才能过来,寻常不会发现的。 李老实看到秦氏安然无恙,长舒一口气,扯起袖子扇风道:“我听说秦嫂子家有事,就过来了!” 刚才听到说莲花在生孩子,李老实就想起秦嫂子曾经哭着说的话。 说她的委屈,说根庆爹不是人,说她生孩子的难受痛苦和委屈,现在莲花生孩子,恐怕秦嫂子又要哭闹。 李老实一边说,一边走到两人面前。 见有外人走近,原本靠在江枝身上的秦氏立即坐直身子,胡乱抹了抹脸,低着头就去捡丢在地上的鸡。 江枝看看李老实,又看看秦氏,心里一个念头忽然就冒出来了,于是严肃道:“老实,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平时嬉皮笑脸的李老实也很认真,他蹲在秦氏面前,一字一句道:“秦嫂子,我李老实是个老实人,有啥说啥。今天当着江嫂子的面,我就把心里话说出来。” “我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也说不来那些情情爱爱的话。 你要是跟我过日子,以后只要有我李老实一口饭,就绝少不了你一口吃,我也能当着江嫂子发誓,绝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 秦氏都听傻了,抓紧旁边江枝,一脸茫然道:“嫂子,这人在说啥,我怎么脑子嗡嗡的!” 江枝眨眨眼,李老实还来真的了,还把自己当神仙发誓! 不过这样也好,李老实是有这个心的,成不成直接说,免得长麻吊线的拉扯不清,让旁人知道了说些难听话。 见秦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枝有些好笑,推她一下道:“秦菱,李老实想娶你当媳妇,你愿意不?” 秦氏连连摇头:“我都这样老了,怎么还能嫁人,又不能生孩子,不能嫁的,不能嫁的!老实,你要找就找个年轻的,我不行!” 李老实难得的诚恳道:“秦嫂子,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大三,抱金砖,再说我这个年纪也不想什么孩子。 少时夫妻老来伴,以后我们老了白天一起吃吃饭,你一口汤我一口茶。晚上一起说说话,捶捶腿,捏捏肩。” 秦氏脸涨得通红,转回头吃惊道:“你就不想做点其他的事?” 李老实嘿嘿一笑,刚才的严肃荡然无存,又是贱贱的样子:“秦嫂子想怎样都行!” 江枝脑袋嗡的一声,只感觉一块大红布兜头罩来,顿时眼前一黑:……这对狗男女在说啥,自己现在装聋还来得及不? 秦氏和李老实的话还在继续。 秦氏拒绝:“不嫁,我不嫁。” 她不想嫁人生孩子,可是,李老实说一起吃饭说话捏捏肩的事又特别诱人。 每次看见根庆和莲花在一起说悄悄话时,自己也想有人陪着说话。 秦氏不知道自己该相信李老实的话,还是又在拿自己开玩笑。 不过有江嫂子在旁边,李老实应该是不敢拿自己取乐的。 她低下头,口中喃喃道:“生孩子那事太痛了!不嫁不嫁!” 这一次,江枝脚趾抠地,没办法再待下去了,谁知道两人还要说出什么话。 可又不能让两人单独待在这,不得不提醒言回正题:“老实,你要娶媳妇总要有其他话说吧!” 李老实被秦氏一再拒绝,刚刚才鼓起的勇气泄了一半,顿时底气不足起来。 自己没啥大本事,就连成亲的房子都是江嫂子借住的。 他对秦氏说:“其他话我也不说了,我没本事修房,嫁给我还是得住仓房,但还是那句话,以后我不吃都让你吃,总不能让你饿着。” 李老实原本没有想过娶媳妇生子,也没子孙满堂的雄心,反正只要抱紧江嫂子二瑞的大腿就有房有车、吃喝不愁,月钱够用就成。 听到这些不像吹牛的话,秦氏心里反而是又羞又喜。 她把头埋到江枝背后,再不见泼辣的秦嫂子,羞涩得像小姑娘,支支吾吾道:“你出去,让我想想再说!” 李老实顿时惊喜,赶紧从怀里取出一根被汗浸湿的银簪子:“秦嫂子,这簪子是空心的不值钱,你要不嫌弃就先收下!” 第410章 小组换人 莲花这是第一胎,生的时间长,从破羊水开始,过了一天一夜才顺利生下一个胖嘟嘟的大姑娘。 秦氏抱着孙女左看右看,笑着道:“眉毛像莲花,嘴巴像我儿,以后也是乖巧的。” 夏母帮忙接生得了一个红封。 徐根庆也是一天一夜没合眼,等孩子被人抱走,莲花吃了些东西一睡,他就倒在旁边睡得昏天黑地。 江枝和皮氏几人都来悄悄看过孩子就走了。 刘氏回去小半天,拿着一个竹推车和一个竹篮又过来:“根庆娘,我给你家送一个竹推车,这是根有自己抽空做的。 现在孩子小,先睡篮子,以后就能用竹车。” 巴郡夏天炎热潮湿,不能一直抱着孩子,否则孩子长满痱子又疼又痒,哭闹不休。 孩子小时用高脚竹篮,上面罩上细纱布可以防蚊虫。 等孩子稍大就离不开竹车,平时放在里面可坐可躺,也好带孩子出门走动,真是一车多用。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87节 现在徐根有抽空自己做的竹车车送人,虽然不是篾匠做的那样精致,还是实用又省钱。 秦氏笑着收下:“刘嫂子真是想得周到,睡篮我备着,正说让根庆过些日子去镇上买一个竹车的,有你家送来,我又省事了。” 刘氏看看熟睡的小奶娃,见四下无他人,这才叹息一声:“你现在是见孙的人,以后也要学得稳重懂事些。莲花刚生孩子怄不得气,吃喝上你要让着她,莫争多少。” 这些年里秦氏跟晚辈为一口吃食天天打打闹闹,在村里早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更何况还有年前秦氏抢莲花钱去镇上赶集的事。 平时也就罢了,现在莲花生孩子要坐月,刘氏这个老嫂子不得不来敲打几句。 秦氏笑容僵了僵:“我知道的,莲花不会被亏待着。” 刘氏絮絮叨叨又教了些该怎么伺候月子的事:“莲花身子养得好,才能赶紧生第二胎。根庆是你的独苗,还是要多几个孩子。 老大是女儿也好,先开花后结果,第二胎就是儿,以后有姐姐带着,你们也轻松些。 以后你别跟莲花生事,就踏踏实实跟着孩子们过日子,帮着带好孙女,老了也能得孝心。” 刘氏当了十几年的奶奶,说的都是实话,也是真正在传授秦氏怎么当一个好娘,好婆婆的经验。 两个年纪悬殊快二十岁的妯娌实际就是两代人,她一番好心秦氏得接受。 两人正说着话,小奶娃尿湿哭闹,秦氏手忙脚乱的换尿片子。 刘氏上前帮忙换了尿灰,又教秦氏怎么抱娃,又把莲花叫醒了赶紧喂奶,就是没有奶也得让孩子吸。 见秦氏啥也不懂,刘氏忍不住道:“瞧你这笨手笨脚样,也不知道以前你是怎么养活根庆的!” 秦氏苦笑,她早就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带孩子的,只知道一直很饿。 所以自己不会抱孩子,但现在灶上给莲花炖好鸡,煮好粥,随时都可以吃的。 至于以后是不是老老实实当奶奶……秦氏想起自己放在枕头边的那根空心银簪子,心里一片滚热。 江嫂子说让自己慢慢想清楚,人一辈子不容易,还是要为自己活一回。 等想清楚之后再给李老实一个明确的答复! 夜里,徐家村又一次全部聚在一起开会。 虽然人数还不到两百人,可气氛却是认真又肃穆。 被江枝带回村的那些流民还是第一次参加,更是新奇。 农户人家没什么大事,闹到需要开祠堂的一般都是男女私通,不孝长辈之类的家务事,这种事情族老、村长就可以作主,什么时候要让大家说了? 莲花是村里有基金后第一个生孩子的妇人。 之前江枝有过规定,村里无论是出嫁女还是娶来的媳妇,只要生孩子,前三个月每月有一只鸡和十斤白米,现在要当众兑现了。 由蚊香作坊的账目出钱买来鸡和米,再由徐根庆领回。 当着所有人的面,江枝笑着道:“这可是莲花生孩子的口粮,你要是对莲花好些,莲花会给你分一块鸡肉吃。” 徐根庆知道这是江婶子开玩笑,自己在药坊上工,每月将近一两银子的工钱都在莲花那里,除去家里买肉买油买布,其他钱都存着。 再说自家就养着鸡,给莲花吃上三只也是有的。 不过当着所有人的面,他还是老实道:“这是村里给莲花的,自然是莲花一人吃,我们不敢跟她争。” 听到不争鸡,村里人哄堂大笑,有人高声道:“你不争,你娘要争,可得看紧些,别让你媳妇啥也捞不着。” 徐根庆赶紧道:“我娘对莲花好着呢!” “哈哈,这话谁信!哪个当儿的都会向着自家娘说话的,还得莲花说好才是好!” 李老实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可这些事情又不是他能开口解释的,此时坐着也是心猿意马、东张西望: 唉!时间过去两天了,也不知道秦嫂子考虑得怎样,要是答应了也该来给我回一个信。 唉!也幸好秦嫂子今天没来,听到这些话肯定要难受! 一时间,心挂两端的李老实把什么话都想过了。 开会还在继续,说完村民福利,江枝又宣布了第二条人事变动。 经历过作坊差点泄密出事,八人组的人员需要调整。 这话一出,村里人顿时就来了精神,别的村都是啥事找村长,就自己村弄了一个小组。 虽然平时条条框框多,逼得每个人拿了锄头还要拿笔杆,但真正做啥事还挺方便的,只去年时集体修房一件事就够说几代人。 反正现在每次赶集,别人只要知道是徐家村人都会问修房的事。 翻来覆去说的都是怎么修,为什么就这样听话的? 可是村民们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就听话了。 大家都是说干活就跟着干,干着干着房子就修起来了,工分也欠下了,然后又干活还工分。 说起来每家都欠着账,却是不急不躁的,也没有谁上门讨债。 这次变动里,江枝把原八人组里面的武阳换下来,改成王小菊,其他人还是原位。 如此一来,八人组的工作就更分工明确了。 王小菊和徐根生担任蚊香作坊的管理,徐根有和田贵负责农业,李老实和夏秀才一个人是行政总监,一个是财务总管,二瑞小满是后台压轴的,负责交际应酬,哪里需要贴哪里。 第411章 草台班子 药坊自然是另外一个账本,那是巧云春凤,小满二瑞的事。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徐家村也有自己的草台班子,江枝把自己这个小小村长当成董事长。 说起来,比起在现代当科室主任时手下就三个兵还是要霸气点。 听到王小菊入“八人组”,皮氏欢天喜地,对旁边的刘氏道:“小菊那死女娃子在作坊做得好,江婶子夸过她几次。” 这次徐根宝没有被选上,只有儿媳妇上了,刘氏开心之余又有点难过,要是两个人都能进多好。 虽然根宝现在帮忙收购草药也能挣钱,说起来总没有那啥组好听。 她叹气:“根宝脑子也聪明的,只是嘴笨没小菊会说话。” 另一边,武阳被换下来却没有多丧气。 他以前是八人组的杂工,能做的也是卖苞米时推车干粗活的。 现在自己到药坊上工,村里活做不上,自然得让出来。 而且江婶子还说过,等以后药坊做药多了,要给自己涨工资…… 武阳对自己干什么事不在意,现在他只想攒点钱,等到过年时就好添置几样家具,再办礼物跟石大姐摆酒成亲,早些生孩子。 众人吵吵嚷嚷,最郁闷的还是徐长明。 原本还想以后多露露面表现好点,说不定也蹭些好处,至少两个儿子能找到轻松一点的活计。 可这次吴家父子和徐长寿都是他亲戚,被那两拨人拖累,现在他连话都不敢说,生怕被其他人挖苦一顿。 有他家亲戚的教训,现在其他人家的亲戚来了都得提心吊胆。 安排完人事,江枝就对田贵几人说庄稼的事。 这次也是徐家村的幸运,在卖过第一茬青粮后,再种第二茬苞米就遇上伏旱。 幸好躲过抽穗时,靠药水半死不活挨过来,雨一下就又长得繁茂,产量上不会减少。 “田贵、根有,驿站那边的粪水抓紧时间挑过来腐熟,才能给苞米追肥。” “村里的青储饲料按时间送去,再多挖一个池子准备收红薯藤。” 在第一年卖青粮时,江枝就把那些嫩苞米杆砍成小节,用提前挖下的池子收了青储饲料。 自己只有两头牛显然是吃不了那么多青料。 等到驿站开始使用后,江枝就跟曹驿丞商量,用徐家村的青储饲料换驿站粪水。 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 在徐家村畜牧业还没有建立起来时,还得靠驿站来往的客人们提供肥力。 田贵和徐根有又把几户流民的安排说了。 来徐家村的流民一共四家,除去马家早在药坊,黄家跟江枝签下十年契书,另外还有两户流民需要安置。 这些流民需要土地耕种,需要地基修房。 虽然现在帮江枝家修房能管吃,租住在别人也用不了多少钱,但总不是长久之计。 等收粮后就需要腾地,现在就得计划出来。 江枝问过,这两户人家愿意租地当佃农,不愿意当长工,若有活打短工也行。 这就意味着需要给两户人家分出部分地块。 这不是难事,江枝答应下来,只不过租地一户就两亩,没有多的,勉强够填肚子。 田贵已经把几块地清理出来,等苞米红薯一收就可以交地。 李老实心里有事,听不下去这些琐事,一会给大家倒水,一会又点烟熏蚊子,跑前跑后坐立不安。 第二日,药坊开工,蚊香作坊恢复到以前的排位。 耽搁了几天时间,客商催得紧,人人都在赶工,作坊里的桐油灯没有熄灭。 徐根庆正式休起产假来,也要准备孩子的洗三礼。 莲花生孩子时就通知了娘家,洗三这一天,莲花娘家人来了,而且还是气势汹汹。 其实在徐根庆送端阳节告知莲花有孕后,莲花娘家就有人来过。 凭借秦氏以前的脾气,俩亲家关系自然是谈不上好。 逃难回来一年没有往来,登门自然三言两语就吵了一架。 现在莲花孩子洗三,娘家才是第二次来。 来的是莲花娘和娘家两个嫂子,按规矩娘家送“洗三”礼该有鸡有蛋有米有面,可几人只带来几件半旧的小孩衣服和一小包糖。 因为洗三来了女客人,秦氏也请来夏嫂子、江枝当陪客,算是体面了。 莲花娘是个干巴妇人,话不多,但也没笑脸。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88节 两个嫂子都是二十五六岁,一身粗布衣裙,容貌是精明能干,一人还带来两个孩子,跟猴精似的,一到徐家就上窜下跳。 莲花娘见到莲花就是心肝宝贝的抹泪,旁边两个嫂子也是一通胖了瘦了的议论。 话里话外都是秦氏这个婆婆苛待儿媳妇,让秦氏差点翻脸,还是江枝劝住:“忍一忍,你现在要是闹起来,让莲花难堪!” 不过,两个嫂子在知道江枝就是徐家村村长时,语气就变了。 话题围绕的都是作坊一天能挣多少钱,徐根庆在药坊能挣多少钱,这钱是在莲花手中还是秦氏手中。 江枝对这种话已经见多,自然是胡乱糊弄过去就是,可两个嫂子好像听不懂,一直追着问。 夏母见江枝为难,就岔开话题说到孩子的名字上。 为了孩子有个好名,徐根庆拿礼物请秀才公给取的。 夏秀才给奶娃取名徐南初,是旭日初升之意! 江枝汗颜,同样是早上出生,自己家的孙女叫彩霞,秦氏家的叫南初,看起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夏秀才不愧是读书人,这名字听起来就不一样!”江枝夸赞。 话音刚落,一边莲花二嫂就冷哼一声:“这名字可不好听,女娃娃家叫粗多难听,而且还又难又粗,不知道的还认为莲花生的是木柱子!” 旁边大嫂子嘿嘿笑:“可不是,我家孩子一个叫山杏,一个叫红柳,都是好养活的。” 江枝无语,这也需要争个高低。 名字只要各人喜欢,就是叫猫儿狗儿都是爱称,现在挑这些,摆明了想生事。 结果她才劝住秦氏,自己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还是最懂人情世故的夏母用一句“两位姐儿名字的确好,接地气!”才圆过去。 吃饭时,秦氏使出看家本事做了两荤三素,再摆两个凉菜,菜品不多,在乡下属正常。 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莲花娘还没有说什么,可莲花大嫂摔了筷子。 “我说亲家婶子,我那妹子辛苦给你徐家生下孩子,你就用这点猪食把我们娘家人打发了?” 秦氏可不是能任人搓圆揉扁的主,况且在逃难路上,两家人早就吵过无数次。 这时候听到莲花大嫂的话,秦氏也把筷子一拍:“你要吃就吃,不吃就滚!” 第412章 有人作祟 秦氏一句“不吃就滚”可算是捅着马蜂窝。 莲花两个嫂子大吵大闹,扯起还在桌上抓菜的孩子就走。 莲花娘放下筷子就哭:“莲花是啥命,生女儿就这样被人糟蹋,连我们这些娘家人来吃点饭也撵。” 秦氏气得破口大骂:“你又把那猫尿流起给谁看,我哪里糟蹋莲花了,这饭是你自己不吃的。” 她跟莲花娘俩亲家一个嗓门大,一个动不动就哭,逃难路上两家待在一起就吵架。 屋外,莲花两个嫂子拉着哭哭啼啼的孩子,对闻声出来的各家村民控诉:“莲花嫁过来就被磋磨,现在好不容易生下孩子,卧房里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徐家村现在多数是外来户,自己可得把秦氏以前的事宣扬出去。 田家距离最近,桃儿娘抱着孩子走出门来,听到莲花两个嫂子这样说,连忙道:“每家都刚修房,还欠着钱得还,我们都没有添置家具。” 其他人也这样说:“是呢,我们都忙着,都想等着下年闲下来再添。” 等下年蚊香作坊停工,自己有钱又有闲,才能请木匠来家里打柜子做桌子,现在家家用竹桌竹凳竹床先凑合着。 谁家也不能一下就把什么都置齐,再说夏天用竹器是最正常不过的。 莲花大嫂子不相信,兀自嚷嚷:“你们村能卖青粮,又有作坊,我那妹夫还在药坊上工,一个月怎么也有二两银子,到镇上买现成的就是,这就是抠门,不想给我莲花妹子嚼用。” 桃儿娘见她这样吵吵嚷嚷的不好听,无论谁对谁错,以后莲花和根庆都会觉得丢人。 她立即将莲花的两个嫂子带回自己家:“妹子,这大热天的晒不得,你到我家来坐,喝点水,吃碗饭!” 莲花的两个嫂子也存心想拉人说话,桃儿娘一喊就去了。 再说秦氏堂屋里,莲花娘在跟秦氏吵架,说的都是以前在路上那些鸡毛蒜皮的事。 卧室里,夏母在极力安慰莲花,让她别管外面的事,有江村长在总能解决问题。 一个才生孩子三天的人可不能生气,气极直接就没奶水,苦了孩子也累了当娘的,最怕的还是会出血,那得丢命。 清官难断家务事,江枝也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闹是从哪里来的,她只能先喝住秦氏,让这亲家俩闭嘴。 然后叫了徐根庆在旁边,问莲花娘家到底是想干啥,这可不是亲戚和睦相处的态度。 好好的洗三闹成这样,徐根庆很生气:“莲花两个嫂子一来就问家里钱谁管着,我说我的在莲花那里。 她们又问卖青粮做蚊香的钱,我说那是我娘自己干活挣的,由娘自己收着的。 两个嫂子和丈母娘就有些不高兴了,说家里的钱都该给莲花,我娘贪吃会乱用。” 江枝一听也不高兴了。 她知道徐根庆在药坊的工钱是莲花收管,秦氏自己种地做蚊香也有收入,就留在她身边买点东西方便,还准备给小孩子打手镯子。 秦氏以前自己当儿媳妇时是没有机会掌管钱财,后来是继女当家,等到大儿媳妇进门,她就更是边缘人。 好不容易现在自己挣钱自己能花,又被外人惦记上。 莲花娘家也不富裕,勉强够填肚子,可兵乱一跑,再回来全部空了家底,算是重新白手起家。 但去年莲花家比徐家村还好些,至少家里房子还在,只需要地里种出来就有吃。 徐家村一把火烧得连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大雨一来,秦氏的窝棚都塌了,还站在雨中哭。 穷人是没有亲戚的,一切都要靠自己,两家默契的没有来往。 直到莲花怀孕,徐根庆在药坊上工,秦氏得意洋洋给莲花娘家送端阳节礼,这关系才又走动。 现在莲花顺利生下孩子,本该和气开心,可莲花娘家又开始闹鬼。 江枝沉下脸问徐根庆:“你和莲花是啥意思?” 这种事情为难的都是小两口。 徐根庆两手一摊:“江婶子,不怕你笑话,我心里清楚得很。 莲花娘和嫂子们口中说是为莲花好,让莲花管钱。 其实好拿回娘家,而且这些事情都是我那大姐弄出来的。” 大姐? 就是嫁在附近镇上,跟徐根庆同父异母,只比秦氏小四岁的继女! 徐根庆继续道:“她跟我娘关系不好!” 其实他跟这个姐关系也不好。 以前那个大姐偏袒大哥,对自己很是冷淡,没少说自己和娘的坏话。 等爹和奶奶死后,大哥还没有成亲,那些叔伯都说娘不好,怕亏了大哥。 于是这个家就依然被已经出嫁的大姐管着,娘和自己的日子很不好过。 只是随着自己年龄渐渐大起来,娘也就跟大哥大嫂吵架的次数多起来。 江枝感叹,一个是想护着亲弟弟的十二岁继女,一个是生下亲儿子的十六岁继母,这关系放在宅斗剧里,狗血剧情每天能写三集,生活中分分钟都是战场。 想摆平这一地鸡毛,徐家人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那就是彻底压住一方,最好拿捏的自然是秦氏。 而且理由也很充分,那就是长辈需要让着小辈。 等到秦氏当婆婆,多年委屈难消,又对继女继子继儿媳妇打压,家庭伦理剧是一场又一场。 好在现在秦氏不用受委屈了,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自己家人团结,那就能抵抗一切外来的风波。 所有的关键还是小两口怎么想。 问清楚徐根庆的打算,江枝走进莲花的卧室。 谁知搭眼就看见流泪的莲花,顿时急道:“你傻啊!现在你哭瞎了眼睛,以后能害着谁,只能害你自己!兵乱都过来了,根庆跟你好,你婆婆对你也好,还有啥天大的事解决不了的!” 旁边夏母也道:“你江婶子说得对,好日子还在后面,你得把自己照顾好。” 莲花擦干泪:“婶子,我嫂子说娘家没钱吃饭,现在我过得好,要我每月送些粮钱回去,这事不对啊!” 夏母叹气:“别答应,你上面有两个哥哥嫂子,这事怎么也轮不到你一个出嫁女。” 第413章 莲花娘家 夏母虽然没有出村,可驿站来去的人多,言谈之间说的都是徐家村好。 其他村没有徐家村这样的作坊,更没有江村长,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莲花娘家现在还过得艰难很正常,但这也不是莲花一个外嫁女,尤其是现在刚生孩子的女儿该管的。 夏母只知道莲花娘家这样做得不好,江枝从徐根庆那里就知道得更多。 这事是那个继女作祟,恐怕是端午节时根庆送礼,让她知道秦氏过得好了。 俩人这么多年一直都斗着,哪里能让这个后娘舒服过日子,就故意在莲花娘家挑唆生事,让儿媳妇的娘家人来徐家闹。 而莲花娘是一个拎不清的,还以为打秦氏的脸,坏秦氏名声就是在帮女儿出气,被别人一挑唆就来了,还专门在这两家都该开心的时候。 徐根庆此时也进屋来:“莲花,你别哭,你娘家要粮我们就给,啥事都先等你出了月再说。” 这话是江枝跟徐根庆商量过的,先稳住莲花,别在这节骨眼上被人害得落下病根,以后吃苦头的还是徐家自己人。 等莲花养好身体出了月子,再把东西要回来不迟。 堂屋里,秦氏气得胸脯起伏,恶狠狠盯着莲花娘:“那个贱货又说什么假话骗人,她是恨不得我死。 你信不信,我就是要死之前也要先休了莲花,你啥都落不到好!” 徐冬娟跟她斗了二十年,翘一下尾巴就知道是拉屎还是撒尿。 自己只以为继子在外面定居,就跟那小贱货再也没有交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89节 没想到那贱人还不死心,偏偏选在这时候,还拱了莲花娘这个傻子来闹。 莲花娘碎碎念着:“我要是早知道你一直都欺负前面的孩子,说什么都不答应把莲花嫁过来。 只可怜我的莲花现在又生个女儿,你还不得欺负死她。 我都听人说了,你抢莲花钱跟一个男人私奔……” 秦氏差点气死,暴跳如雷:“哪个龟孙子在乱说!” 若不是顾着莲花,她肯定扑过去跟眼前这个脑子有包的婆娘打一架。 此时,得到消息的刘氏匆匆忙忙赶来,正好听到莲花娘那句话,顿时惊呼:“亲家嫂子,你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怎么能胡乱说话。 以前是根庆娘不对,那也是她被几个孩子逼急眼了。 你不看看莲花现在过的啥日子,你这一闹还让两个孩子过不过?” 刘氏是老嫂子,对以前的秦氏她也没少说过要让小辈的话。 现在秦氏当奶奶人懂事了,就不能再挽着老话不放。 莲花娘是认识刘氏的,知道这个老嫂子人最和气,于是话也多起来:“莲花是我女儿,我不来帮她说话谁管她。” 江枝从莲花卧室出来,接过莲花娘的话道:“根庆端阳节送节你就知道莲花怀孕,你要是真心疼莲花早就该来陪她一段时间,也好知道女儿究竟过的啥日子。 不用在这节骨眼上自己想一出是一出,专门跟根庆莲花怄气。” 莲花娘被几张嘴一怼,脑中混沌,顿时就只会说:“莲花婆婆脾气暴躁,经常跟冬娟吵架,对莲花也不好!” 有徐根庆照顾莲花,夏母也出来了,开口道:“有因才有果,你说的那个冬娟是谁,她清楚每次吵架都是什么原因没有,她又给你这样说没有,她要是说不出来,那就是撒谎。” 刘氏立即跟着附和:“莲花娘,你要多为了莲花着想……” 这俩妇人都是上了年纪又懂人生的,你一言我一语将莲花娘劝住。 江枝见秦氏都快气冒烟了,忙一把将她拉出门:“走,我们去找莲花那两个嫂子,你没觉得这事蹊跷就蹊跷在这两个嫂子身上?” 秦氏被提醒,一拍手道:“对啊!以前我跟莲花娘吵架,也就是吵几句,我把她骂哭就算了事,那两个嫂子连话都不多帮几句,今天是存心气我的。” 此时的田家门口,七八个看热闹的人聚集在树荫下,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见到江枝过来,有人搭话:“你这个当村长的要一碗水端平,这种上门生事的亲戚全部都得撵出去不许再来,要不然什么狗拉猫扯皮的事情都出来了。” 说话的是徐长明,他的亲戚来把自己脸丢尽了,现在要求村里重罚这种不受欢迎的亲戚,总不能让他一家被嘲笑。 江枝对他这话很是受用,站住脚环视众人:“徐家村是得兴规矩,以后这种不受欢迎的亲戚朋友就不许进村。” 一个徐家村才二十多户人家,还不如一个单元楼,随便选一个物业管理就完事了,从卫生到安全都有人负责。 小学生得奖状也是人人有职位,好管! 江枝看向徐长明:“长明伯,哪家有啥亲戚,这事你清楚,还是你这个长辈才好管,以后你捡狗屎时遇到就把人撵出去。” 徐长明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捞到事做,虽然不挣钱还光得罪人,但长脸啊! 尤其是现在,这种家务事本来该自己这样的族中长辈管,可那群婆婆客根本就不要自己进门,现在有村长的话在,看谁还敢拦。 他激动道:“这事包在我身上。” 江枝点点头,抬脚就进了田家,还是没让他进门! 徐长明略有些失望,但想想自己还是有责任在身的,立即对门口聚集的大人小孩道:“大家都别看热闹了,该干啥干啥!” 人群里,李老实东张西望,看到秦氏和江嫂子没搭理自己,只得低下头转身走了。 等把门口的人像轰鸭子一样轰走,徐长明就去了莲花家,那地方有人该撵。 此时田家还算平静,莲花的两个嫂子大概是说累了,端着碗正吃得起劲。 她们带来的四个孩子也被田小泉用竹节枪给哄走。 江枝和秦氏一进门,两个嫂子赶紧放下碗,气氛突然就尴尬起来。 你不是找刺激的吗,怎么吃饭了? 要知道又饥又饿才让人战力爆棚,吃完饭要犯困就没法吵架,尤其是嘴巴上还粘着米,很容易让别人笑场…… 莲花二嫂抽出手绢擦嘴想掩饰情绪。 江枝盯着那条被她手上老皮挂得起丝的手绢,冷冷道:“徐冬娟给你拿了啥好处,让你专门挑这时候生事?” 第414章 带回一巴掌 桃儿娘赶紧让小溪再端两个凳子来。 江枝没坐,直接站到莲花二嫂面前,目光严厉的死盯着她:“说,徐冬娟要你们干啥?” 莲花二嫂还想狡辩:“我是为我家小姑子撑腰说话,没其他人啥事!” 江枝对这种磨嘴巴的事情不感兴趣,自己说话分分钟都是钱,要吵架斗心眼子还得看心情,至少是章县令老宋那样等级的。 既然人家不想坦白,自己就不用浪费时间给机会。 江枝拉过秦氏道:“来,扇她一巴掌,对着左边脸打!” 现在秦乖乖是最听江枝的话,连问都不问一下毫不迟疑的抬手。 “啪”清脆的巴掌就呼在莲花二嫂脸上。 莲花二嫂懵了,莲花大嫂懵了,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的桃儿娘也懵了。 对妇人吵架躲得远远的田贵更懵了,赶紧出门,顺带把急匆匆过来的王小菊和皮氏放进来! 打了人,江枝跟没事人一样淡定道:“你以后记住,给人带话就要有全套。 这巴掌本来该打在徐冬娟脸上的,麻烦你带回去交给她,用劲点,别把她娘送的东西打折扣!” 秦氏是徐冬娟的继母,那也是娘。 莲花二嫂捂着脸,抖着声音道:“你打我,你打我?” 自己什么话都还没有跟秦氏吵,怎么就挨打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这个娘家嫂子会被人打! 江枝摇头:“你是莲花娘家嫂子,礼当来看妹妹,两家无冤无仇的自然不会打你,只打徐冬娟。 既然你给别人带话来,就要带回礼走,这次只是巴掌,下次来,就带一条断腿回去。” 莲花二嫂没听懂,明明就是自己挨打,怎么成了打徐冬娟,还有什么断腿……怎么越说越吓人! 旁边莲花大嫂想要撒泼:“你们徐家村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我要去找你们里正!” 可桌上的茶碗都被人收光了,没得砸的。 秦氏站在一边跃跃欲试,只要莲花大嫂敢躺下打滚,她就敢去踩几脚。 秦氏不好跟莲花娘动手,但收拾这小辈没有一点心理负担,而且……自己是听村长嫂子话的人。 皮氏和王小菊一个低头找扫帚,一个悄悄挽着衣袖,只等开打,自己就去挠她一个满脸花。 江枝笑道:“徐家村人讲不讲道理,你背后出主意那人最清楚,她讲道理了吗?还要找里正不,要找?行,成全你!” 说完抬头四下打量一圈:“小菊,你来得正好,找人把这些亲家嫂子送出村去,让她们一路走好!下次再敢进村直接打断腿!” 这事好办极了,徐长明正等着呢! 于是动手的动手,安排的安排,莲花两个嫂子又喊又叫一点用都没有,很快就被推上官道。 不仅没有徐家村人帮忙说话,就自己那四个孩子都不在身边,此时连凑气氛的哭声都没有。 秦氏家里,莲花把村里发的福利,一只鸡和十斤米给了自己娘:“娘,你以后别再来了,更别管我的事。 我过得不好你说管不着,我过得好你就更管不着。 有这个心还不如让哥哥嫂子勤快点,娘家红火才是给我撑面子。” 莲花娘紧紧抱住鸡,气得跺脚:“死女娃子是傻的,我这是帮你,你还不懂事,以后有你哭的日子在后头!” 刘氏直皱眉:“我跟你说那么多,你是一句没有听进去,真为女儿好就别来瞎搅和。” 夏母也道:“当帮要帮,不该管的别管,老人就要难得糊涂!” 虽然损失鸡和米,秦氏在旁边却笑得合不拢嘴:“快走快走,莲花比你这个傻婆娘懂事,以后比你过得好。” 很快,莲花娘也被“礼貌客气”送出来,四个孙子跟在她身边,还在拼命抢着拿东西,那是莲花给的一些瓜子点心零食。 婆媳几人被人连掀带赶的撵出村去,在官道上无人搭理,也不敢再去挨打,只能骂骂咧咧走! 莲花二嫂更是欲哭无泪,自己平白挨打,回去还得将这巴掌送给徐冬娟。 娘家人走了,莲花说不生气是假的,可她清楚,要是让娘家经常来找自己,来一次吵架一次,自己在徐家就待不长久了。 “洗三”这事在村里只兴起小小波浪,但马上就成了蚊香作坊里一件谈资。 也不知道王小菊是有意还是无意,跟人说话时道:“莲花娘说,她是听到秦婶子上次丢钱是在跟李老实私奔,才想来管莲花的钱的。你们说,我们村里谁会这样胡说八道?” 此时,没有人去想谁在胡说八道,只被那句“私奔”吸引住了! 哎呀,寡妇和光棍不得不说的二三事,那不就是最好的话题。 换成其他地方,这事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流言蜚语少不得要猜测一番。 可这事情已经过去半年,秦氏和李老实根本没有私奔,落在此时就是一句笑话,顿时引来一阵狂笑。 有人道:“说这话的人真是恶毒,人家两个好好的在村里,哪里私奔,村里谁这样乱说,一定得抓出来。” 有人赶紧否定:“这话肯定不是村里人说的,那时候民夫多,啥也不知道就瞎讲。” 秦氏年前闹那一出时,驿站外还在修路,各地民夫不少,当时徐根生还说两人失踪是不是被按进土沟里了。 虽然徐家村管得紧无人乱说,可那些民工就难控制,若回去提起徐家村,这事免不得也就传开。 一时间作坊里话声不落,又有人说:“既然被人传成这样,秦婶子跟李叔不如走一起算了,要不然秦婶子出门抬不起头来,多丢脸啊!” 王小菊不抬头,一听就知道是谁,这是徐根生的二嫂,皮氏的亲妯娌。 之前徐根生介绍她在药坊上工烧火,可药坊出人命她怕鬼就到作坊来了。 人虽然不算聪明但也不太笨,知道谁亲谁远,跟皮氏关系还算不错。 这次徐长寿一家来,把她也折腾得够。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90节 听到李二嫂这样说,其他人纷纷起哄:“李二嫂说的对,李老实是一个光棍,现在也该有婆娘。” 一直低头压条的刘氏闻言斥责:“你们秦婶子才不会嫁人,她年轻就守着,要嫁早就嫁了。 她如今好不容易熬出头,已经是见子见孙的人,只管享福过日子。” 第415章 拉勾定终身 刘氏的话一出,作坊里顿时不再提“私奔”的事,这种玩笑开不得。 而且刘氏年纪大,在村里是老人,大家都给她面子。 大家很快就说到即将开始的农忙,那就是半个月后割谷子。 今年旱了一段时间,村人天天挑水救庄稼,真是不容易,好在现在稻子已经干浆,只等熟透就可以割。 五天过去,李老实这几天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自己挑明心事,可到现在还没有得到秦嫂子回应。 还有那句“私奔”,莲花娘家那群人说了这些话,秦嫂子是怎么想的…… 不行,这事还是得找秦嫂子问清楚! 入夜,夜校开课,七八个孩子聚在凉棚下学新字,见秦嫂子又没有来听讲学,李老实借着尿遁去了旁边茅厕,然后顺着墙根偷偷摸摸拐到田坎上。 先是去秦氏家附近看了看,见徐根庆正在院边洗尿片…… 那就是秦氏不在家了! 李老实缩头又去了蚊香作坊,果然见到秦氏在干活。 他不动声色,先是装模作样挨台检查各家做的蚊香盘,作为行政总监,这是他的工作范围。 磨磨蹭蹭好一会,才走到秦氏这边来。 此时秦氏是带着大香小香在做蚊香,见到李老实过来,秦氏不由自主的坐直身子。 她心里顿时慌起来啊! 以前看到李老实只感觉又烦又恨,打骂起来也是随心所欲,自然而然的,后来渐渐就觉得有趣,看见他就想笑。 可从那天李老实说……他居然说喜欢自己…… 秦氏每每一想起李老实说的话,就感觉身上一股热流涌过,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 可是,一想起如果嫁人就要跟男人“那个”,就跟生孩子一样痛,秦氏又连连摇头。 这几天她都在犹豫不决。 如果李老实承诺像他说的那样,以后只一起吃吃饭,捏捏肩,自己就答应。 李老实数着秦氏放在旁边竹抬箕上的蚊香盘,笑嘻嘻道:“秦嫂子今天能做完两抬,灵动的人就是不一样,动作越来越麻利了!” 听到这句夸奖,秦氏只感觉身体滚烫,脸快烧着了。 明明刚才还伶牙俐齿跟人说笑的百灵鸟,这时候就像是被谁咬了舌头,嘴唇动几下却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好在旁边有人帮她答道:“秦婶子已经来好一阵,这一桶水做完就要回去了。” 那是管计时器的王小菊。 秦氏终于开口,鹦鹉学舌一样道:“我马上就要回去了!” 李老实“哦”一声,就探头去看桶里的水。 桶里水只有薄薄一层,出水也是贴着桶壁在流了,不到一刻钟秦嫂子这个台子就需要换下一班人。 李老实还在作坊里不走,水流在秦氏坐立不安的焦躁中终于滴完。 下一班的林家人已经候在旁边催:“秦婶子,你不能再占下一轮不走吧!这个时间是我们的。” 在秦氏笨手笨脚把自己做好的蚊香盘交给王小菊检查点数时,李老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王小菊点过数,看看旁边大香小香,意味深长道:“秦婶子,这俩孩子做一天了,谭嫂子念着呢!今天就迟点去你家,我一会儿带过去跟她娘说话。” 从到徐家村,晚上两个孩子不跟谭氏住在一起,只是每天母女见面说几句话,反正随时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 大香小香现在住在秦氏家,莲花坐月,有时候家里多个孩子帮忙跑腿做事方便。 秦氏挤出一丝笑尴尬道:“好,你带去见她们娘吧!我先走,等要睡时再去接她们回来。” 王小菊点点头没再搭理她,只给接下来的林家倒满一桶水,开始新一轮工作。 离开蚊香作坊,秦氏踏着星辉,顺着地埂往家去。 夏夜晚风微凉,吹得地里一人高的苞米杆哗哗作响,也吹得秦氏心情愉悦。 “洗三”已经过去两天,今天莲花说她娘是个傻的,肯定是被人挑唆想让徐家生乱,她不会让坏人得逞…… 几个婶子的劝说没有白费,莲花不再为娘家生气了。 啥日子还是自己过得好,才有亲戚来往,包括父母兄弟姐妹是一样。 秦氏对莲花娘家人也不气了,莲花懂事就好,自己也不能让外人看笑话,以后对莲花还要更好些,一家人和和美美把徐冬娟气死。 秦氏正想得入神,突然旁边地里钻出一个人来。 “啊……”秦氏吓了一跳,张嘴就要喊。 李老实压低声音慌忙道:“秦嫂子,是我!别喊!” “啊……哦!”秦氏那一声啊才出口就变了一个降调:“你、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李老实抬头看看四周,这里距离作坊太近,说话不方便。 他一把抓住秦氏的胳膊:“走,我们到那边说话去!” 秦氏只感觉浑身都麻了,不由自主就跟着李老实绕过几块地,来到小河边上。 “你、想干啥?”秦氏站定,赶紧退后几步。 这孤男寡女的,虽然村里有传言…… 李老实搓着手:“秦嫂子,那事你想好没有? 我李老实说话算话,还是那句只要你愿意和我好,我一定不得亏待你!” “我以后夏天给你打扇,冬天给你暖脚!” “我敢对天发誓!” 李老实的话还在一句一句的说,秦氏眼睛里渐渐升起云雾。 这是她半辈子都没有听过的甜言蜜语,虽然羞死个人了,可怎么听怎么舒服! 以前她听村里其他妇人说过,被盖千层厚,不如肉挨肉,一天累死累活就想舒坦那一下。 她也跟着说,其实并不能理解这是啥意思。 可此时只听这些话,她感觉累死都愿意的。 “老实,我答应你!” 秦氏终于开口,整个人都羞臊起,转过脸去不敢看人。 李老实欢喜得一蹦三尺高,压着声音嘿嘿笑:“秦嫂子这话一说不许反悔!土地公公土地婆婆都是听得到的哈。” “不反悔!”秦氏答应,人害羞得已经扭成了麻花。 李老实伸出手走过来:“来,我们拉勾!金勾银勾,一百年不许变!” 小河边上,两个年纪加起来已经一个甲子的人,此时却幼稚得像小孩,把各人的小手指勾在一起摇啊摇! 第416章 王组长的小计谋 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李老实把秦氏送到家附近,又腻歪说几句话两人才分开。 李老实说,等到莲花的孩子百日宴之后,再让江村长作主给两人在村里过明路,这样根庆和莲花也不好反对。 秦氏自然是满口答应,她还担心李老实现在就要说出去。 莲花在坐月呢,江嫂子、刘嫂子、夏嫂子都说过不能生气,还得等到小孙女百日宴后再说。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秦氏和李老实还是跟平常一样干活,可撇开无人处就眉来眼去黏黏糊糊。 刚开始两人的狗狗祟祟并没有引起别人注意。 可王小菊眼尖,很快发现秦婶子现在眼角眉梢带着喜气,就连走路都要哼几声小曲。 嘿嘿,这里面有情况! 于是王小菊带着皮氏,当天就把偷偷摸摸跟李老实在竹林说话的秦氏给逮住了。 秦氏看着两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来的侄儿媳妇,又羞又气:“你俩是吃饱撑的,跟着我干啥!” 王小菊啧啧两声:“村里说的是你们私奔,结果是私会,说吧,这事怎么解决?” 皮氏瞪着两个大眼珠子:“秦婶子,你和李老实……你们真的不清白!” 李老实才不怕,自己可是当着江村长提过亲的,此时见王小菊和皮氏,他镇定道:“什么清白不清白,我们男未婚女未嫁的,只说几句话就不清白,你们成亲的都该是黑炭了!” 他倒是想不清白,可秦氏不答应,到现在也只能拉拉手。 见自己的恐吓好像用处不大,王小菊眼睛在有些羞涩的秦婶子身上一转:“李叔,你想不想堂堂正正的跟秦婶子在村里走一圈,让莲花和根庆啥话都说不出?” 这句话可说到秦氏和李老实心坎上了,这些天两人都在商量此事。 江枝说过,自己同意两人婚事不重要,周围人怎么看也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徐根庆和莲花能不能接受。 不仅要接受李老实这个继父,还要接受可能出现的小妹妹或者小弟弟。 毕竟秦氏才三十多岁,在这个时代是奶奶,但幺房出老辈子,小叔叔小姑姑,四十多岁老蚌生珠的天赐娃也不是稀罕事。 对这方面,江枝是不管的,要得婚姻幸福就得秦氏和李老实自己解决。 说起来这是两个脸皮厚的,根本不怕村里人说闲话,唯一怕的只有徐根庆和莲花。 一个是怕儿子儿媳生气以后不养自己,一个是怕挨打,邦邦老拳挨上还是挺疼的。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91节 要是能有办法解决,那就百无禁忌了。 李老实一下就态度谦卑起来:“王组长,你要是能帮你李叔过这难关,李叔一定有重谢。” 王组长这个词又是江枝喊的。 王小菊现在管着作坊,本家人还能婶子、嫂子、根宝媳妇的喊,那些外来户对王小菊这样的年轻领导就不好称呼了。 江枝就说喊组长……王小菊还挺喜欢的,至少比叫根宝媳妇好听。 王小菊一听有重谢,立即道:“秦婶子,李叔,你们说话要算数哦!我和春花一人要一块县城最好的料子做衣服。” 一人一块好料子至少要花半两银,李老实毫不迟疑道:“只要你们说到做到,我答应。” 皮氏在旁边听得心花怒放,自己这一趟来对了,只需要跟着哼唧几声,就有一件新衣服,还不用掏钱。 王小菊觉得要解决这事很简单,她有话还得问在前面:“李叔,我要知道你们成亲后打算怎么安排啊?” 娶妻娶妻,李老实成亲后总不能住到秦婶子家里去,还跟徐根庆抢管家权! 李老实道:“我自然是要住在仓房,不过要再盖两间屋,以后有灶台自己做饭。 你秦婶子白天想回家就回家,想干活就去干活,我的事不用她管,只图有个伴。” 他之前一直都是在徐根有家搭伙,现在自然是和小满爷他们一起吃,等到以后自己有一家人了,那就开灶煮小锅。 嘿嘿,自己有月俸有工分,还有一亩租出去的土地,怎么都能养活媳妇…… 王小菊想想也是,李老实每月的工钱跟徐根庆差不多,以后肯定吃穿不愁。 要是真对秦婶子好,徐根庆和莲花会答应的。 “行,你们等着,我有办法解决这个事,不过要是村里有什么话传出,你们都不要慌……” 王小菊低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秦氏和李老实听得连连点头。 皮氏在旁边哈哈笑:“这事简单啊!莲花肯信?” 王小菊像大将军,自信道:“听我安排没错!” 第二天,原本已经消失的话题重新出现,自然还是秦婶子跟李老实私奔的事。 徐家村只有二十多户人,除去刚来的几家流民外来户,真正能对此事说得上话的就只有徐家几个老辈子和莲花小夫妻俩,顿时“流言”纷纷! 刘氏听到小儿媳妇王小菊带回来的话,又气又急:“你们怎么就能让人随便说你秦婶子,这根本就没有的事!” 王小菊很委屈:“我只管作坊,管不了人家说什么,要管也该是根宝他们去管,人家可是在梨花镇上说的。” 刘氏气结,这话根宝他们怎么管! 要怪也怪莲花她娘,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混账话,秦氏啥没有做就惹来一身骚。 李老实听到这些话却笑得开心,还大模大样一脸无赖跟刘氏说:“没这回事,要是秦嫂子真能看上我,那就是我的造化了,我这就去烧香磕头。 嘿嘿,年纪大了,愿得一心人,免得老相亲!” 刘氏看他这副模样也是摇头:真真是没个正形,李老实要是踏实些就好了。 秦氏这两天很是规矩,连作坊都没有去,一直都在家里照顾莲花和小孙女,对外面的话仿佛没有听到。 皮氏捧着一碟子糖心包子溜进莲花房里,嘀嘀咕咕半天不出来。 徐根庆的假期休完已经回药坊上工,每天晚上才回家,对这些话一无所知,不过有莲花转告,想来他也很快就会知道了。 徐家村里好戏不断,江枝却真的不在村里。 她被章县令叫去县衙,同去的还有宋亭长。 两家的房子已经修建好大半,二瑞需要每天晚上回山去看巧云,顺带把驱蚊液和藏春香带下来,通过百草堂送走。 江枝就带了小满和田桃儿同行。 因为章县令要说的是那两种药品,这事归田桃小满管。 第417章 天腾军、黄页 县衙议事堂里,江枝跟一群陌生人按着排序坐着。 虽然她这个村长位置偏在角落,还是引来不少诧异目光。 毕竟在巴郡,商家女子当家掌印不奇怪,可这是县衙议事,她一个农妇也有座位就有些突兀了。 江枝对这些目光恍若未见,只端了茶盅慢慢饮用。 在来的路上就听宋亭长说过,这次章县令召集的都是跟药业农业有关的。 平川县衙议事堂不大,也就五十平方的样子,此时坐的都是县里大户高门,有商有官,还有一些乡绅士族。 二三十人坐着,有的神情高傲,气势逼人。 有的和气异常,不停跟周围人打着招呼。 这些主人表情各异,他们带的助手长随,黑压压一片人却是鸦雀无声。 江枝身后站着小满和田桃,跟其他人所带的精明能干长随比起来,这两人过于青涩。 小满已经来过几次县衙还能镇定自若。 田桃的手就有些抖,好在身边是师傅和未婚夫,她还能坚持下去。 随着一身素服章县令进来,满堂人齐齐站起来,态度很是恭谨,看来章县令颇得人心。 上下一番见礼客气,大家重新坐下,章县令就说到正事:“今日让诸公来县衙,是有一大事需要各位完成。” “如今新军在各处战场得利,那些乱臣贼子步步退守,其中本县的天腾军屡立战功,王爷回京勤王指日可待!” “只是暑热炎炎,军中腹疾甚多,一月前本官得一良方制药送去军中,效果显著。 现军中急需药品和其他物品,本官希望各位鼎力支持。” 章县令话音一落,堂上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问到制药的费用,军中所用,军费开支,靠捐不现实。 章县令笑而不语,并没有解答。 江枝没有问制药费用,她脑中只想到章县令所说的“天腾军”。 已经很久没有男主消息了,此时听到天腾军,她才猛然想起,这就是聂繁天所在的队伍。 果然是男女主各有光环,聂繁天在军中已经崭露头角。 现在章县令提到天腾军,那就是之前的药送到聂繁天那里了。 哈哈,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自己若当时把药里加上泻药会怎样? 江枝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药品怎么能做假! 而且这样风险极大,跟提着人头跳舞差不多。 若是军中药品出意外,那人头就要砍一路。 从生产到运输见者有份,不仅本人死,还要祸及家人。 此时,章县令已经把任务分配下来:“各药坊需要生产的药品已经列成册子,各家自取查看。” 座位上的主家不用亲自动手,自然有随从代劳。 江枝庆幸带有小满和田桃。 田桃去侧边书吏手中取回名册,江枝慢慢翻看,顺带听着堂中各家闲话。 原来,送去军中的药品不是自己做的那批,而是霍家药坊接下县衙制药。 自己送到县衙的样品第一时间就发给流民,得到准确效果后,霍家就抢下这笔制药生意,并药品大部分送去天腾军。 现在的天腾军在新军中很得风头,霍家也名气在外。 江枝看着手上名册,眉毛渐渐舒展开,只感觉眼前一亮。 章县令发下来的名册很特别,并不是各家需要做什么,交什么。 里面整齐罗列着平川县各镇各村的各个大小商行和农庄,药坊,每个名字后面都有一排简单业务注解和地址。 这是黄页! 黄页源自美国,是按企业性质和产品类别编排的工商企业电话号码簿。 以刊登企业名称、地址、电话号码为主体内容,相当于一个城市或地区的工商企业的户口本,国际惯例用黄色纸张印制,故称黄页。(百度词条) 因为各家都需要在官府交税存档,章县令就是手握这些信息才能施展乾坤大挪移。 现在章县令把这些资源拿出来与人共享,才是官府扶持企业的正确打开方式。 此时堂里众人也发现了不同,场上嗡嗡声再起。 章县令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才缓缓道:“本官用两年记录下这些名册,是望各位相互扶持,让我们平川县越来越好。” 堂中众人均露出笑容,平川县在巴郡算不得繁华,但也是大县,因为产盐曾经商家云集。 只是这次兵乱让县里损失惨重,但有章县令两年多的管理,已经重新恢复生机。 章县令没有笑,拿起册子对众人继续道:“有这册子能方便大家沟通,但也会让一些宵小之徒生起坏心,从今以后各镇各村的乡丁镇勇需要多加操练,一有行恶的歹人就要严惩不贷。” “在三个月前,梨花镇青泉湾药坊就遇到歹徒袭击,幸好药坊防御得当,才没有受损。 现在本官才查明,那些歹徒是冲着药坊新药去的,所幸的是药品没有丢,才能救下众多官民性命。” 听到青泉湾药坊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堂中众人纷纷打开册子,开始查看里面药坊信息。 江枝也注意到好些人都在看向自己这边。 其中当然是霍家和老宋他们这些熟人。 不得不说,章县令这个册子非常实用,只一句话堂中所有人都认识了青泉湾药坊。 哗! 堂中从窃窃私语变成哗然一片,其他药坊商行后面都只是所生产销售的商品,这些都常见之物。 可青泉湾药坊写着“捐献”,还有抗旱药水,还有驱蚊液等等,而且还是于民于军功绩卓越!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92节 捐药方!那是什么? 抗旱药水!那又是什么? 此时堂中不再是“十万个为什么”,这些头脑中的疑问加起来定是十亿个为什么! 听到章县令说歹徒抢药坊新药,江枝都愣了,她赶紧翻到属于自己的那一页。 之前只顾着看其他药坊商行,都没有来得及看自己的,果然见里面醒目的几排字:“该药坊生产驱蚊液,蚊香、向官府捐献两种药方,研制出抗旱药水,惠民惠军、功绩卓越!” 哎呀,这个章县令还真有本事,之前不给周王手书,劝自己立功德碑,原来是有这一手。 现在石碑没有刻上,先来一个标兵宣传! 不错不错,江枝很是满意。 堂中人声音越来越大,有人站起来:“章县令所说的青泉湾药坊献方,是不是这次送去军中的地锦片和抗炎片?” 第418章 周王嘉奖到了 有人问捐献的药方出自何处,章县令道:“你所说的药方的确是青泉湾药坊捐献。” 哗然声一静,众人都在堂中巡视,开始找哪一个是青泉湾药坊。 这种药方捐献官府,虽然能得些名,损失的可是利,这种憨人……哦,好人一定要认识一下。 章县令满足众人所想,对江枝的方向道:“江村长!” 这是点名要自己亮相了。 江枝在众人面前站起,拱手团团一礼:“民妇江氏,略懂草药,出身贫困知道民生疾苦,于是将药方献给官府。” 居然是这个妇人,难怪能坐在县衙堂中,是有献方! 堂中众人神情各异。 不过这些人都不是庸人,当初老宋在驿站直接对江枝女子身份发难,被怼了一顿弄得灰头土脸。 现在这些人眼界自然宽多了,即便心里有疑问,也不会当众做出头鸟,显示出自己的心胸狭隘。 但也说不出恭候之话,于是场上两声稀疏称赞回应,场面颇为尴尬。 那些话还是霍家管事和宋亭长说的。 面对冷场,江枝坦然无惧。 章县令对此也无动于衷,只抬手道:“江村长所捐药方已经得周王夸奖!来人!端上赐物!” 这话一出,堂中众人神情顿变,一个个立即站起来,态度恭敬。 是了,这些药送去军中,周王必定是会知道的。 周王……还是需要谨慎点! 一个书吏端来红绸覆盖的托盘。 章县令揭开红绸,里面是两个小小金锭和一方砚台。 “江氏献方有功,周王赐黄金二十两,上品澄泥砚一方!” 江枝上前接过托盘:“谢周王!” 章县令笑道:“有功当赏,这是你应该得。” 江枝的谢是真心诚意。 鉴于章县令有只会画大饼的前科,她献方时就只想给二瑞小满挂一个微不足道的官身,没有再奢望其他,没想的还有这意外收获。 她都乐开花了! 二十两黄金虽然表面上是兑换二百两银子,但普通人生活中用银子的时候都少,更别提黄金。 所以小小金锭的价值远超过二百两银子。 还有这上品澄泥砚,周王赏赐绝非凡品,价格……江枝也不知道多少,应该不输小锭金。 喜滋滋收到赏赐,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江枝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田桃赶紧接过托盘,整个人都精神了,这可是黄金,有些人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而且还是那什么王赏师傅的。 此时人群骚动,有人再次出声:“章县令,青泉湾药坊写有抗旱药水是何物?一月前平川县遭受旱灾,怎么没有见药水救灾?” 话音一落,好几个人都出声道:“对,章县令把各家所长记录成册方便查找,对我们是好处良多,但也需要考证严密。” “是了,青泉湾研制的抗旱药水可有谁用过,效果如何?” 这才是他们最在意,也是最有疑问。 一月前巴郡受了旱情,虽然时间不长,但正好在苞米抽穗之时,各家极力挽救,很多地块还是绝收,收成大减。 要是真有抗旱药品,自己家就不会受灾严重。 “此事千真万确,还是请梨花镇宋亭长细说!”章县令一指老宋。 宋亭长站好,抖抖身上长衫,对着堂中众人拱手作揖道:“青泉湾药坊的神仙水本镇多家用过,的确有效,正如江村长所说,不能天降甘露,但能增加庄稼抗旱能力。 用过神仙水后,在本次旱灾中,本镇庄稼有所减产,但没有绝收。” 他说话文绉绉的,但大意还是让众人听明白了:梨花镇那些庄稼有受益。 堂中响起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显然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民以食为天,庄稼就是人活下去的底气,能抗旱能力也就意味着不挨饿。 江枝对用药效果还是清楚,梨花镇买了药水的不说百分百起效果,至少能让他们挑水救苗的辛苦付出有回报。 只是……江枝看向宋亭长,无奈摇头,心里好笑。 认识一年多,从王小菊带人抢粮打交道开始,再到徐家村修房,老宋就已经好几次指责自己不给他露脸机会。 这次又是。 因为是第一次使用“神仙水”,徐家村的二茬苞米还不到收获时间,没有数据证明收成如何,江枝就没有想到上报官府。 但梨花镇其他苞米在雨后就成熟收了。 现在是老宋抢先上报,看来是怕自己又将他丢下。 老宋的话没有带来夸赞,反而是一声谴责:“宋俊衡,你我认识十余载,这种事情怎么就不透露一句,让我们大家受损失。若是为兄何处开罪过你,现在我就给你赔个不是!” 立即就有人附和,好像宋亭长是有意藏私。 说话的两人跟宋亭长年纪差不多,其中一个开口就是为兄,想来曾经是同窗学友,只是火药味重了些。 老宋义愤填膺:“青泉湾药坊刚研制出药水,我就用全部身家替大家验证效果。 收粮后发觉有效也是第一时间上报章县令,这是何错之有。 我和江村长心如皎皎明月,奈何照了你这条沟渠。” 啧! 读书人骂人还是自有一套的,不带一个脏字。 江枝笑吟吟看顶头上司宋亭长跟人吵架。 想露脸就有风险,这些责备本该落在自己身上,宋亭长是当了先锋。 这里是县衙,自然不会任人胡闹,章县令一声呵斥:“你们都是百姓眼里的体面人,这样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只要有此药水,今年夏收受损,还有明年后年、以后代代受用无穷。” 堂中再次安静。 角落里一个身穿夏麻长衫,体态肥硕的中年人突然站起来,笑容满面开口道:“江村长胸怀大义,之前能捐献药方能得周王赏赐。 现在关乎民情,平川县数万人的温饱,能否把这能抗旱的方子也公之于众?” 这人说话圆滑,一顶帽子扣来,就想让江枝公布秘密,还用的是平川县所有人的温饱压人。 道义二字压下来,册子上明晃晃写着青泉湾药坊惠民惠军,功绩卓越,容不得反驳。 最怪异的是这人突然说话,满堂无人开口,而此时章县令正好在低头饮茶…… 小满气得捏紧拳头,低声道:“婶子,我们不说看他敢怎样!” 第419章 江枝的信徒 江枝没料到刚才宋亭长还说得好好的,怎么话头一转,自己就站在风口浪尖之上。 想平白拿自己的秘方…… 江枝想要怼回去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这是县衙,太过失礼也丢脸。 好在自己现在正跟着章县令学乾坤大挪移,其他没有学会,自己懂的秘方多,不怕泄露,以物换物这招还是会的。 江枝微笑道:“不知贵人如何称呼?” 那人笑呵呵道:“本人也姓江,锦城府人士!” 江枝笑容不减,不再细问锦城何处,淡定道:“原来是家门啊!要想知道药水怎么做的很简单,你也拿一个秘方出来公布,我就公布! 大家都要关爱百姓生死嘛!周王的嘉奖怎么好让我这个村妇独占,你说是不是!” 那个人显然是老油条,听到江枝的话并不恼,依然笑着道:“本人是开米行的,并没有什么能救民于水火的秘方可以交换。” 江枝认真道:“这就不好办了,古人说过,免费的从来都是最贵的。 我白白说了无所谓,要是有什么不好事发生,你可愿意担待?” 江胖子面露难色,用手中折扇敲了敲脑门:“这古人是谁啊,我怎么没有听过这话,还有那免费的……真会贵?” 江枝点点头:“真贵!天上掉馅饼的事没有,掉鸟屎的事多!” 这话可就说得……怎么有点威胁的意思? 胖子把江枝上下打量着。 江枝继续道:“是人就总有秘密,若真没有救命的秘方,你就把你家里不方便为外人道的阴私事说上一两件也行。” 噗嗤!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93节 哈哈! 原本满堂寂静,人人严肃,此时都忍俊不禁,齐齐笑出声来。 那胖子脸上笑容依然:“江村长说笑了,既然是阴私事,又怎么可能说出来!” 江枝也笑得灿烂:“是江家门先跟我说笑的,既然是秘方,又怎么能随便说呢!” 原汤化原食,江枝只是借用原话。 这个江胖子的皮真厚,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都不见血,笑嘻嘻重新坐回位置:“哈哈哈,刚才堂中气氛沉闷,我只是给大家逗一个乐了!你们继续、继续!” 不过有这一波折,堂中无人再提献方的话,至少没有人再公然用道德绑架来要求。 每家都有秘密,要公开就大家一起公开好了。 江枝对这些技术不会看得死紧,但总得为自己换来第一桶金,不会免费白送。 章县令继续最初的话题,那就是军方需要大量制药和提供其他物资。 打仗从来都是打后勤,刚刚缓过劲来的民众,需要抽血了。 平川县有四家药坊,其中霍家是最大的,青泉湾药坊是最新的,要想制药容易,原材料第一难关。 徐家村收购草药种类只有七八种,除去霍家百草堂在梨花镇设点之外,还有徐根生三人进村。 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一直都只在一个村里,其他地方并没有去,能收的数量还是有限的。 这事对商家有一定难度,可放在官府就只是一句话。 章县令给平川县的几个亭长下了任务,由亭长向下面各村征收税赋。 其中一项就是缴纳那几种野草,没有理由拒绝。 对于老百姓来说,这可是增加的额外劳动。 好在这些草很常见,地锦草、辣蓼草等都是平时割掉喂猪的猪草。 因为官府跟猪抢食,于是民间有一个奇闻久久流传:某年某月,官府养了上万头猪牛没有草料…… 解决掉原料,剩下的就是药坊的事。 四个药坊全部接下官府发派订单,工钱聊胜于无。 好处还是有的,替官府制药,能免部分税金,四舍五入等于是给加工费了。 药坊出人工和场地,原材料需要官府自贴,除去草药,制药还需要用的淀粉,糖,包装用的纸,罐。 牵一发动全身,于是粮店米行,还有布料,药材、纸店,陶瓷铺子都有任务。 说到银钱,所有人都放下架子,该扯皮的扯皮,该讨价还价的也是分文不让。 江枝这边,也聚出一个小群。 平川县一共有五个镇,分别管辖五十二个村。 除去江枝这个直辖村,其他村长们没有资格来县衙,于是五个平时高高在上的亭长围着江枝这个村长询问农业事务。 老宋则当起经纪人,喋喋不休跟其他亭长炫耀徐家村修房和卖青粮之事:“江村长组织村民挨家修房,现在村里家家都是新房……” 江枝谦虚拆他的台:“不是家家有新房,有一家是傻子,没有修,现在还住棚子。 另外还有三家流民刚进村一月多,没空修房,也还借住其他村民家!” 这才四户人家没有新房,比起其他村新旧不一的茅草土墙,贫困户比比皆是,徐家村已经是神奇,说出来就太打脸。 若不是见江村长态度诚恳谦逊,他们都要认为是故意气人。 除去房屋,还有徐家村卖青粮也让人瞠目结舌。 有亭长问:“卖青粮就是吃卯粮,只图一时贪嘴,你们卖了嫩苞米,接下来的日子怎么吃?” 每一种庄稼在即将成熟时,就需要防备有人偷吃。 饿了的小孩子会躲在地里偷偷吃青胡豆,青豌豆,吃嫩花生,在地里拔了红薯吃,然后再把红薯滕埋进土里。 嫩苞米就更是饥饿人群偷盗的重点目标,每年各村都会抓一些偷吃的农户鞭打示众。 现在徐家村不仅不防,还直接售卖,这让其他镇如何不好奇加嫉妒! 江枝道:“我们村是种两茬,第一茬提前育苗,提前收获。第二茬……我们村的苞米还没有收!” “啊!你们村的苞米没有收?那就太迟了!” 这些亭长家里都有农庄,有些人还是懂农耕的。 苞米早早收获砍去杆子,才能让下面的红薯见到阳光增加产量,要不然贴地生长的红薯会在秋雨中只长藤蔓,不长根茎。 江枝笑道:“我们是早育苗,然后起垄沟套种苞米!” 一个知识点还没有消化完,紧接着又是密集的知识点,几个亭长都懵了。 宋亭长有些得意,他已经跟江枝说好,明年早早育种的事要带他一带,还有棉花种植…… 自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现在这些亭长就只能干眼看,以后得在自己面前低头。 可是,江枝下一句就打破了宋亭长的幻想,她对几个亭长发出邀请函:“明年正月十五,欢迎各位到徐家村来作客!” 第420章 天腾军就是小天 议事到了饭点,小满跟亭长们在县衙食堂就餐,江枝带着田桃去章县令的后衙吃饭。 章县令是北方人,吃不惯巴郡的干挂面。 于是设有专供章县令的小厨房,婢女兰芝准备有大馒头和面条。 大馒头还没有吃上,江枝先见到那个要自己公开制方,长得跟白面馒头一样的江胖子。 没等江枝开口,江胖子先笑嘻嘻道:“江村长,我们又见面了!” 江枝迟疑一下:“这位贵人该如何称呼?”这是她第二次询问此人身份。 之前人在堂上,只以为是哪个带来的长随,可人这里,就不一般了。 江胖子呵呵一乐:“江大姐怎么见起外来,你都叫我家门了,自然是姐弟相称。” 这个胖子看起来三十左右,江枝比他大出一轮,喊声姐弟很正常。 江枝也乐了,在巴郡叫“家门”,只是方言称呼。 指姓氏一样的人,称呼对方家门表示尊重和认同。 之前江枝叫他家门,就因为只知道姓江,现在连姐弟都叫上了。 旁边章县令替江枝解围:“佑尘是周王帐下幕僚,这次给你送周王嘉奖,顺带回乡探亲。” 难怪在自己拿到周王奖励之后,还有人主动找麻烦,原来是周王幕僚冒充米贩子讹人呢! 江枝赶紧要行礼,江胖子笑着阻止道:“兄弟这是公干,大姐要谢就谢王爷,不用谢我。 倒是大姐别跟兄弟计较,刚才堂中多言,是兄弟见大姐能把那治病药方捐献出来,豪气大方,所以故意开玩笑的。” 江枝故作惊吓:“唉,刚才真是把我吓惨了。 那制药方法因为效果还不齐全,就暂时没有上报。 可被你当众一提,我真是解释不清,生怕让人误会是沽名钓誉之辈,所以才怼你的。” 她这话半真半假,也在情理之中,江幕僚哈哈笑着说了一句:“若这法真是效果不错,周王以后必定还有嘉奖”就将此事揭过。 接下来,江胖子在谈笑间把徐家村问了一遍,夸赞道:“徐家村真是人杰地灵,军中天腾军骁勇善战,乡邻也是聪慧过人。” 江枝一脸好奇道:“章县令才说天腾军,家门又称赞,难道这天腾军也是平川县的?” 江胖子笑着道:“大姐一直在乡间务农,不知道赫赫有名的天腾军就出自平川县。” 江枝拍手:“真是了不起,不愧是平川县人。” “错,是徐家村人!”江胖子笑着改正。 章县令补充道:“江公子说,天腾军里最出色的小将叫小天,他出自徐家村,今天叫你来,也是想问问你这个村长,小天家人何在,江公子要见上一面!” 什么探亲,这个江胖子大概专门来查聂繁天底细的。 江枝脸色渐渐变得苍白,结结巴巴道:“你说带领天腾军的小将叫小天?” 章县令和江胖子见她如此表情,反而放松了。 江胖子开口,语气低沉缓缓道:“大姐有话请直说,是不是小天家里出事了? 小天说过,当时兵乱时全村逃离,但家里舅母表哥表嫂不愿意去渝州府,所以留在村里。” 来到平川县,通过章县令之口,江佑尘才知道徐家村曾经被灭村,要查小天的家底有难度,好在很快就知道小天寄养人家就是江氏。 但江氏献方献药,功绩优秀,刚刚才得周王嘉奖,不可能翻脸不认人,才得这样绕一遭。 江胖子说得委婉,江枝还是听出他的来意,顿时心乱如麻。 男频文中男主要法力无边,必须亲人祭天。 眼前这个江幕僚对聂繁天的态度是什么,江枝并不清楚。 是虎躯一震得来的干哥哥? 还是曾经得罪的仇人,要拿自己等人的命来威胁男主? 若是自己跟聂繁天关系公开,男主的霉运光环会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欣欣向荣的徐家村,怀孕的巧云,天天激情昂扬修房的二瑞,美好生活在对自己招手…… 江枝可不想这一切最后成为助男主腾飞的一针肾上腺素,逃不脱“嘎”的命运。 越想她越紧张,汗水从脸上滑落,在旁边学着伺候茶水的田桃赶紧拿来帕子:“师傅!你怎么了?” 章县令也严肃道:“江村长,是不是那小将家人已经遭遇不测?你知道为什么都可以说出来。” 这是提醒自己实话实说了。 江枝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只是来得有些突然,好在自己现在还有辩解机会。 斟酌一下措辞,江枝缓缓开口:“能听到小天还活着,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那孩子如今有出息,幸好没有跟在我身边埋没前途。 江公子、章县令,实不相瞒小天的舅母就是我。”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94节 “哦!你就是小天的舅母,那为何一直不见你提起过?”江胖子脸上没有半分惊喜,反而皱起眉头。 章县令神情不变。 江枝苦笑一下,又摇头叹息:“这家长里短的事,几句话无法说清,只能说造化弄人。” “小天,名字叫聂繁天,出生一个月时就被小姑徐玉仙送回徐家。 她说自己是给人家当乳母,不方便把孩子养在身边。 这一养就是十六年,直到小天去渝州府,小姑都再没有露过面。 就在小天来我家没多久,我丈夫为寻小姑被人打伤。 家里孩子要吃要喝,还有病人吃药看病,这些苦都不算什么,可怜我那大儿子……” 江枝一直勉力做出哀怨说话,可在提到大瑞时,突然心里一痛,顿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我那大儿才六岁,因为家里人忙着看顾病人和才两个月大的小天,我忙于农活,无人管他,孩子失足溺水身亡。” “我家本不富裕,家里男人受伤十二年,干不了重活,就全靠我养活一家人。 虽然稚子无辜,可我却因他失去丈夫和儿子,疲累心疼之际,脾气难免对小天恶劣了些,” “在兵乱之时,我要上山躲避溃兵,小天要去渝州府,两相争执,当时的村长将他带走,我们就分开各走各路,失了联系,恐怕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怨恨我。” 江枝在哭述,章县令和江胖子对视一眼,没有出声。 江枝所说的跟其他人大概差不多,虽然有替自己辩解之嫌,还算不过分。 夫伤儿死的事,落在一个妇人身上没有疯魔已经不容易了。 见两人不动声色,江枝心里暗暗叫苦。 或许聂繁天自己已经把“悲催”身事宣传出去,所以江幕僚才会这种反应。 既然对方已经先入为主认为自己是坏人,要想获得同情很难,还是必须尽快把聂繁天的身世说出来。 反正按照男主不死定律,多增加悲催也算是给他加蓝,增加法力值。 第421章 说破身世 就在江枝想怎样把聂繁天亲生母亲另有其人说出来,而且还要给自己辩解时,旁边的田桃却哭了:“师傅,那个小天不能怨恨你。 我听小满哥说过,在吃穿用度上,家里没有亏着他,徐家村人都知道。” 作为一个曾经需要处处让人的二房孩子,田桃对忍让真是深恶痛绝。 小满哥还说以前小天比二瑞哥吃得好。 家里有什么好东西,爷爷奶奶也只给那个小天,二瑞哥得让着。 不说二瑞哥才是亲孙,都是孩子凭什么要让着? 而且小满哥差点被当成那个小天丢命,现在师傅还被指责,这天底下究竟有没有公道可言。 她说着就跪下来,对章县令咚咚磕头:“县令老爷,我师傅辛苦养大的不是徐家孩子,小天不是徐家血脉!” “桃儿,我要打死你,什么话都敢说!这事怎么能随便说出来的。” 江枝正愁怎么才能说出实话而不突兀,田桃神来一句就自然了。 她心里欢喜,却面上大惊,厉声喝住田桃。 口中说要打人,她也没有动。 此时江胖子果然惊住了:“你说什么?江村长,让你的徒弟把话说完!” 这样大的事,怎么没有听小天说起,只听他说寄养时受磋磨。 章县令眉头紧皱:“这就是青泉湾药坊凶案的真正原因吧!” 徐家村发生命案才过去三月,他调查出的事情自然还记得,那个去青泉湾动手的凶徒在梨花镇就问过“小天”这个名字。 只是当时把小满误认为是“小天”了。 话说到这,见两人开始问起身世,江枝才深深叹息一声:“这话本不该我这个当舅母的来说,无论怎样,小天都是小姑送回来的孩子,我们也当成亲侄儿在养,可是……之后的事章县令也知道,真是一场家丑!” 江胖子没有再笑,他的关注点已经从舅母虐待孩子转到身世上! 他沉声道:“江村长还是说说,聂繁天为什么不是徐家血脉?” 江枝苦笑:“这里的事我可说不清楚,我那小姑抱回来就说了一句:把孩子当畜生养,别让他死了就行。 我们也只当她是故意说来让人可怜,可几个月前找到小姑才感觉有点蹊跷。 小天也是一个苦命的,谁是他的父母,还得他自己去找。 我一个农妇只知道种地喂猪,不懂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之前只是问一句小天是谁的孩子,就招来大刀片子差点砍在脖子上,小满丢了半条命回来。 要是我家继续查,恐怕见不到明天太阳。” 章县令道:“之前的事的确查到一点线索,但嫌犯在锦城府,本官已经发了公函请协查,尚无回信,如今案子还在调查中。” 这种时隔十八年的案子,又在证据缺失的情况下想异地查案,肯定需要很长时间,现在自然没有回信。 江胖子脸黑成锅底,这也太猖狂了,他对江枝道:“你家究竟知道些什么事,你原原本本说来。 若真有这种事,我自会去小天那里解释! 若小天真不是徐家血脉,如今被徐家养大成人,你就是劳苦功高的恩人。” “恩人不恩人的就算了,养孩子总是得罪人的事,小天不记恨在心就可以了。”江枝抹去脸上泪水,忧伤道。 接下来,她就把四个月前偶遇小姑徐玉仙,就找上门去问她为啥弃养孩子,于是大闹杜家,打了徐玉仙的事一五一十对江胖子和章县令说了。 “可能是我打了家中小姑招来怨恨,转头就遇上凶徒进村寻亲,马上又是药坊无端遇袭,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是什么人干的,只能猜测是有人要杀人灭口。” “这么说来,这些年你们一直不知道内情,一直都把聂繁天当成亲侄儿?”江胖子又问。 江枝苦笑:“当成亲侄儿又能怎样,乡下贫苦,只够温饱,就是想对他更好也无能为力。 要是你能遇到小天,请转告一句,以前的苛责并非我所愿意的。 若是他不出现在徐家,我自然只会打骂自己两个儿子,不会骂他。 就连今天也是大儿来做事,不是我一个老婆子大夏天奔波辛苦,无法在家带小孙女。” 江枝话里把“自己两个儿子”咬得极重。 现在想来,若是大瑞还活着,也就跟小满家的大柱一般年纪,一样懂事能干。 多一个儿子,自己的那些事完全可以丢给他去管理,而不是把二瑞赶鸭子上架的天天逼着,自己还跟着辛苦操劳。 哪怕当时兵乱逃难也不带怕的。 江胖子没有再开口说话了,他也无法再说,能是周王幕僚自然不傻,其中关键已经清楚。 让一个乡下老太累死累活,虽然不是小天的过错,也有他的原因在。 而且这场苦难的源头不在徐家,徐家也是受害人,现在需要的还是找到对徐家下手,想杀人灭口的那拨人。 “等回军中,这些事情我会告诉聂小将!”江胖子重新恢复笑嘻嘻的模样。 江枝心里一直担心的事终于放下大半,只希望以后大家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自己不沾男主的光,男主的霉运也别牵连过来。 饭点过后重新开始议事,大家又聚在一起。 江枝跟几个亭长约好可以教育苗技术,但明年春天他们得自己带几个人过来学习。 那几个亭长感激不尽,自己辖区内的民众能衣食无忧,自己这个亭长的好名也能代代相传。 接下来几天里,江枝都没能回徐家村。 她去了其他人的药坊和药园,顺带也去那些亭长家做客。 正是谈笑有同行,往来无白眼之时,徐家村却是闹得人仰马翻。 李老实被徐根庆抓住衣领提起,咬牙切齿道:“李叔,我对你一向有礼有节,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李老实抬着头,直视这个便宜儿子,语气坚硬道:“我跟你娘的事上见得天地,下对得起人心,没有什么偷鸡摸狗见不到人的。 你就是打死我,我还是那句话,我跟你娘是好上了,我们两个人是心甘情愿。” 徐根庆一把摔开他:“这事我不答应,你休想踩进我家门吃饭,休要我喊你爹。” 李老实摸着额头上的乌青包,疼得咧嘴,还是昂着头硬邦邦回了一句:“我娶得起媳妇就养得起,以后不吃你一口饭,我也不要你喊爹。” 第422章 大家都演戏 徐根庆跟李老实这一闹,此时立即有人上前将两人分开。 徐根生拉住徐根庆:“哎呀,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当儿的管不着!以后给你娘多准备点嫁妆……”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徐根庆一巴掌推在地上:“胡说八道,滚!” 另一边李老实也被徐根宝他们拉住:“老实,你现在过得好,还是找一个大姑娘成亲!” 李老实跳脚:“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吐沫一个坑,我既然说娶秦嫂子,就不要那些小女娃!” 刘氏在旁边唉声叹气:“哎呀,这是啥事哦!根庆娘这辈子就没有清净几年。 冬娟那个死女子真是讨厌,她嫁了十几年,各有一家人,现在还管到娘家来。” 王小菊站在刘氏旁边道:“这事就怪她,还让莲花差点急回奶,秦婶子现在要死要活,要是根庆把李叔打了,就更不好听。” 刘氏眉毛都拧成疙瘩,秦氏在家上吊又抹喉的,说自己清清白白被人乱说,她不活了。 徐根庆又来找李老实要说法,闹得厉害。 王小菊安慰住婆婆,又踮起脚尖张望,等看到人立即道:“来了,来了!长明爷他们过来了。” 徐长明拉着小满爷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激动道:“长庚哥,这是我们徐家事,村长不在,还是你来说句话!” 经历几次打脸他现在很聪明,只要有棘手的事就先把小满爷顶在前面。 村里要是谁家鸡啄菜狗踩苗,孩子乱拉屎就归自己管。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95节 二瑞跟在后面,他已经听李老实说了跟秦婶子的事,心里自然是赞同。 只是这种婚嫁的家务事,能作主的还是根庆和秦婶子自己,旁人说再多都一样。 他心里这样想着,一边揣测要是娘在会怎么说,一边跟着小满爷学处理纠纷。 小满爷看到凉棚下拉扯的几人,立即训斥道:“还不赶紧放手,这是什么事闹出来丢人现眼。” 说是闹出来,其实晾棚下也就徐根生,徐根宝王小菊等本家人,田贵他们这些外来户都不在。 徐根庆见几个本家老辈子来了,就站到一边,李老实拉拉捏皱的衣服也不再闹腾。 小满爷把两人看了几眼,点到李老实名字:“老实,这事你怎么个说法,真要娶秦氏?” 李老实连连点头:“我是愿意的,话都说到这份上的,人总要活下去,秦嫂子也要脸面。” 小满爷哼一声,又问徐根庆:“根庆,你怎么说?你把李老实打死也不能消了流言,而且你们打架这事传出去更是说不清。” 徐根庆一脸纠结:“长庚爷,我娘已经这个年纪……现在该我这个儿子孝敬她了,让她再嫁人……” 小满爷语重心长地道:“正因为你娘都这么大年纪了,是该为自己考虑考虑。” “秦氏这些年不容易,她带大你,还要带你的孩子,她也想有个人在身边说说话。” 徐根庆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徐根生不怕死,刚刚才被一巴掌拍在地上,这时候又去搂徐根庆的肩膀:“这事儿啊,你得看开点儿。 你娘和李老实要是真相爱,你硬拦着也不是办法。不如顺了他们的意,成全一桩美事。” 徐根庆没搭理他,只抬起头看着小满爷:“我不是不想成全他们,只是……村里人的闲话……” “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你们一家人过得好,别人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 小满爷安慰道:“再说了,李老实虽然不喜欢做庄稼,其他事也是个说话算数的人,相信他会对你娘好的。” 小满爷一直都催李老实成亲兴一家人。 秦氏虽然年纪大,脾气不好,但守寡多年清清白白,现在也不闹腾。 既然李老实自己愿意,他自然要一力促成。 徐根庆沉默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我同意他们的婚事。” 听到徐根庆答应了,李老实松了一口气,摸摸自己头上的包,心里嘀咕:王小菊出的啥馊主意,害得自己还是打一个包,不过能让徐根庆同意,挨也值得! 小满爷笑着说:“这就对了嘛,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比什么都重要。” 随后他看向李老实,“你准备准备,选个吉日把喜事办了,踏踏实实过日子。” 李老实连声应是,脸上喜色掩饰不住。 徐长明和刘氏在旁边还没有回过神来,刚才还打得那样凶,现在几句话就答应了? 皮氏一直躲在不远处看,听到徐根庆说出同意,立即掉头就往莲花家跑。 一进门就对正等消息的婆媳俩道:“根庆答应了,长庚爷让李老实准备办事!” 秦氏满脸羞红:“根庆没有打他吧?” 皮氏想想李老实头上的乌青包,还是摇头:“没打,再说了,李叔说过刀山火海都不怕,挨打总比过刀山容易。” 莲花坐在床上,抱着孩子小心翼翼道:“娘,你别怪根庆,他是没有办法,不这样闹上一次,别人会笑他的。” 这就是王小菊想出来的骚操作,先是说通莲花,让她理解婆婆秦氏再嫁,再给徐根庆吹枕头风。 等徐根庆也答应,再利用流言让大家都知道,现在两人成亲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这事是徐冬娟惹出来的,有族中老辈子同意,就不怕秦氏成亲,徐根庆嫁娘让人笑话了。 李老实和秦氏的亲事很快就在村里传开,有小满爷作主,徐根庆也答应,这事就没有人说一句坏话。 李老实找人看了吉日,说初六是宜嫁娶安家,时间只有五天,他立即就带着二瑞去提亲。 “二瑞,你娘是个腿长的,不出门就不出门,一出门就几天不回来,这事你帮我办。” 说是二瑞去提亲,其实王小菊、徐根生他们都没有闲着。 一群人涌过来跑过去,嘻嘻哈哈把亲提了,又急急忙忙把李老实的狗窝整理好。 还在旁边再搭一间灶房,添置上锅碗瓢盆。 等到江枝转一圈回来,才发现村里这些天事情做了不少。 二茬苞米掰了,甚至已经晾晒干收好。 李老实也被打整干净利落了,穿上一身新衣服,还涎皮赖脸要自己送一个大红包:“江嫂子,我要跟秦嫂子拜堂了,还担心你赶不上我的喜酒至少把礼送了。” 第423章 好戏连台 江枝回来第二天就是李老实的婚礼,于是她连歇都没有歇,就又忙着当送亲客。 李老实之前说要花轿迎亲,但被小满爷劝住:虽然不禁寡妇二嫁,但还是低调点,别太张扬,给莲花和根庆留点面子。 李老实无奈,只能摆了几桌酒席。 莲花还没有出月,徐根庆也找到借口没有来。 但秦氏一身红嫁衣,头戴银簪都是新置办。 李老实登门去迎,刘氏、江枝和几个侄儿媳妇送亲过来。 这一场婚礼办得热闹又低调,村里每户人家都送了礼钱。 夏秀才写了喜联:踏遍青山人未老,经历严寒梅花香。 李老实高兴过头,被徐根生几人才灌两杯就醉得抬进婚房,结果第二天直嚷嚷那酒后劲大,走路都腿软,硬赖在房里不出来。 徐根生几个哪里肯放过他,又硬是把李老实从床上给抬出来。 结果那几个混蛋玩意让秦氏追着跑了几根田坎,一番闹腾把村里人笑得打滚。 徐家村收稻子又是大家团体收割的,一家一家像旋风一样干活。 秦氏每天都要回家照顾莲花,李老实没有土地,他却拿出自己的工分要其他人替徐根庆收粮。 在年前大家修房时,李老实就攒下的工分最多,现在就让村民们还。 村民们笑骂他这个后爹没出息,继子连爹都不喊,还巴巴的贴上去。 李老实却嘿嘿笑:“有钱难买我乐意,只要秦嫂子开心就好!” 村里天天的好戏连台,田地间笑声不断,江枝没空管,她在忙药坊的事。 现在要完成章县令安排下的任务,需要给军中制药,准备入秋后的季节性腹泻,俗称“屙秋痢”。 从县里回来后,江枝就跟徐家人说了小天的事。 听到小天如今当上小将军,而且还是屡立战功的天腾军,徐长明哈哈大笑:“我们徐家几个都立功了吧,全部都是将军?” 他知道聂繁天和徐家几个年轻人都入了军,现在的小天是将军,徐家村其他人肯定都当官了。 江枝摇头:“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江胖子的确没有说其他人。 小满爷沉默片刻,叹气一声:“这官哪里是好当的,你应该问他们还活着没有!还有那小天是谁家的,你还认为他会对我们好?” 徐长明挠头,脸上的喜色消失:“唉,长河,大勇他们……”他也不再说了。 江枝想起自己曾经梦中听到的事,跟着男主入军的这些人,恐怕没几个还活着。 徐根生,徐根庆他们几个在知道小天当上小将军,没有激动,反而露出忧虑。 对他们来说,聂繁天不是徐家人。 徐小姑的行为,聂繁天的身世都像一根刺扎在徐家人心里。 徐家出了这种人,耻辱啊! 而且聂繁天越是位高,以后若是恨徐小姑,恐怕连徐家村人都会全部怨恨上。 脑子清醒的人知道,这是一个隐患。 聂繁天的事就只这样说了一下,给村里增加一点话题提个醒而已,日子还是得自己过好。 江枝现在要大量制药,就给村里几人安排工作。 等到天气一凉,作坊就不再做蚊香。 而且苞米和稻子已经割了,剩下的农活就是挖花生,摘棉桃,挖红薯,种的麦冬还需要一年才能挖,人手就可以腾出来给药坊碾药。 房屋修建已经进入尾声,签下十年契的黄家四口要安排去青泉湾制药,增加人手后可以做到药坊灶火不熄,两班轮换。 这次田桃,小满跟着江枝走了好几个镇,也看了其他药坊,开了眼界学了知识,再打理药坊就更有信心。 这次给官府制药虽然没有多少工钱,但江枝已经说好,在宋亭长他们征收药草时,让那些镇勇们下乡进村把桉叶,樟树叶,榆树皮、艾叶、野菊花等一并征收,其他几个镇也要帮忙收一波。 虽然……这有些假公济私,趁火打劫的意思,但也给各处村民多了一条能赚钱的路子。 只要知道徐家村要购买这些东西,就有人送到镇上卖。 有其他亭长帮忙收购,以后徐根生他们可以直接去搬运,不用再去蹲守村里一斤一两的买。 王小菊和徐根生认真听着,这是两人负责的事,知道以后原料充足,顿时欢喜。 今年是徐家村建作坊做蚊香的第一年,刚开始经验不足,吵吵闹闹、磕磕碰碰、处处准备不足。 村里做工刚解决,最麻烦的还是原料问题,如果以后原料能供应上,肯定村民收入暴涨。 徐根生更是高兴,他们在村里收完草药,还需要人力背出来,是个苦差事。 江枝在安排各项事,除去王小菊等负责人,还有一个闲人秦氏也在旁边等着。 所有人走完,秦氏媚笑着蹭过来,江枝一把推开她,嫌弃道:“别把你对付李老实那套摆出来,有话就说!” 秦氏跟李老实成亲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以前还只是粉嫩嫩的肚兜,现在就连汗巾子都要嫩出水来,每天不是嫩绿就是桃红,嘴巴抹着低廉的口脂,说话也变成夹子音。 秦氏被推开,含羞带恼的打了江枝一下:“讨厌,你胡说啥,我是有正事要说。” 香风扑来,江枝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调侃道:“秦菱,李老实没少折腾你吧!” 秦氏眼睛一瞪,插腰道:“谁折腾谁还不一定呢!” 见她内心依然是以前那村妇,江枝舒了一口气:“……好好好,还是你厉害!你说吧,找我有什么正事!”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96节 秦氏不再装痴卖俏,认真道:“蚊香作坊开始做最后一批货了,等这里做完,大香香和小香香你怎么安排?” 现在两个孩子是帮人做活换饭吃,等作坊停工,两个孩子就失业了,肯定不方便再去村民家吃饭。 这个问题江枝还真没有想过,见秦氏来问,肯定有想法,于是反问一句:“我还没想,作坊没活自然就回我家,左右就是多吃两碗饭。” 村里房子修好,巧云也要进村来,还有妮妮和彩霞也要定居,大香小香正好照顾孩子。 秦氏一听回江枝家,立即摇头:“不行,谭氏在你家,要是大香小香回去,又要被她管得不能说话。” 这话是事实,谭氏一直不许大香小香说话,只许拼命做事,甚至到了有些变态的地步。 好在到徐家村就把她们母女强分开,时间已经过去快三个月,大香小香比以前活泼多了,脸上有了笑容。 要是母女重新在一起,可能又要回到以前的状态。 见江枝还在沉思,秦氏立即又蹭到身边,媚笑着道:“你把大香小香给我吧!我、我让她们照顾莲花去!管饭!” 第424章 猫眼草 秦氏要留下大香小香是李老实的主意。 以后徐根庆在药坊上工是轮班,遇到上夜班的时候就多了。 到时候家里晚上只有莲花一个人带着孩子,秦氏肯定就要回去陪莲花,李老实得独守空房。 如果有两个孩子同住,秦氏也不用丢下李老实两边跑。 江枝觉得这样可行,不过自己虽然买下大香小香,还是要孩子自己选择一下。 “行,你把大香小香带过来,我问问她们!” 很快,皮氏就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 大香小香在徐家村虽然东家住西家吃,但没有再饿肚子,快三个月过去,面色红润,原本凹陷的两颊也渐渐饱满,显露出她们的圆脸。 江枝摸了摸孩子们的胳膊,又看看身上的皮肉。 除去以前的陈久瘢痕,没有其他新伤。 经常洗澡换衣,小香香的皮肤病也好了,只剩脖子上指甲大的一块顽藓还在。 “大香,你是想去莲花姐姐家帮着干活,还是跟你娘在一起洗衣做饭?”江枝问大香。 大香低垂着头,手拧着衣角,嘴角动着却吐不出话来。 江枝也不急着催她回答:“你不用急,想好再告诉我,无论怎样都可以的,你要找一个你喜欢的,想要的地方。” 两个女娃从出生就活在被轻视的环境里,要改变自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大香香需要独立思考的机会。 趁着这个时间,江枝对又在跟秦氏说村里闲话的皮氏道:“你去田坎边拔一株猫眼草来!” “啥,猫眼草?我可不敢摸,有毒,老人说摸了要断肠子!”皮氏一听让自己去扯毒草连连摆手。 猫眼草有毒,这是人人都知道的,旱茅坑里有蚊子蛆虫,割上一大把泡在粪坑里,就连蛆都能杀死。 江枝瞟她一眼:“让你拔草又不是让你吃,那东西再毒也毒不死你,晒干熬水还可以辅助癌症治疗。” 皮氏一脸茫然:“啥叫岩(ai)阵?我只知道龙门阵!” 江枝笑起来:“你一天就知道龙门阵。” 秦氏嫌弃的瞪着皮氏:“你越来越懒了哈,昨天让你搬点东西都喊不动。” 皮氏坐到一边:“我只这几天没给你做活,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早上起来就腰酸背痛的累!” 江枝看她一眼,想了想:“你累就多歇着,想睡就睡,有什么事就给小菊说。” 转头对秦氏道:“秦菱,还是你去找一根来!” 猫眼草又叫五朵云,产地广各处都有,秦氏麻利的就找来一根。 扯掉一片叶,断口处立即冒出大量乳白浆汁,这些汁液就有毒素,特别小心别溅进眼睛里。 江枝把猫眼草的汁水涂抹在小香脖子那块顽藓上。 因为猫眼草的浆水有毒会刺激皮肤,不敢久留,只过片刻就用清水洗去。 皮氏眼睛睁得大大的,等洗去后才道:“这就是他们说的以毒攻毒?” 这理解也差不多,江枝点头。 猫眼草能祛痰湿,可用于肝腹水,也可以用于神经性皮炎,疥癣。 给小香香处理好癣,大香香那边也想好了,她用细细的声音道:“我想跟莲花姐姐在一起,只是我怕我娘会怪我。” 江枝点头:“不用怕,我会跟你娘说的。 等作坊停工,你跟妹妹住在莲花姐姐家去,想娘了就过去看她,让你娘给你们做一双鞋穿。” 大香香见自己的要求得到同意,眼睛都亮了几分,使劲点头:“娘说鞋穿破了补补还能再穿。” 江枝微微叹息,谭氏很会伺候人。 人勤快,做饭好吃,干活不知道疲倦,一个人能顶三人用,可一直卑微怯弱。 对这样的人江枝也很头疼,别人可以教诲鼓励,甚至一次打就能扭转思想。 对已经被洗脑的谭氏不能这样做,只能宽容以待,再用谴责和打骂会让她更加自贱自卑。 把村里和药坊的事情全部安排好,江枝也要上山去看看家人,还有佩奇。 虽然二瑞隔一天就要回去,可江枝又是大半个月没有见面。 村里的房子工期已经修建快三个月,基本上差不多完工,一些边角小事可以慢慢处理。 这两天正刷桐油,等桐油干后晾上几天,就可以搬家。 巧云怀着孕,随着月份渐大,她再上下山就不方便了。 再一次踏上山路,江枝心情愉快。 从逃难跑到山上,几间草屋就是庇护所,此时回山又是港湾。 在山下,入眼都是浮噪人世,而此时藤蔓茂盛,斜阳草树,虽然孤单得只剩下清风环身,却让人身心放松。 老骡子早已经熟悉路,不用管自己寻着山道前行,时不时停下来啃几口嫩叶,喝几口山泉。 江枝索性取出一直带着的采药小锄,挖挖挖,采采采,一路向着老云崖去。 才等到家附近山头,熊小妹的吠声远远传来,小狗子已经长大了,能用声音给家人示警。 很快,牵牛、合香还有妮妮就跑过来迎接,两岁的彩霞抱着狗子落在后面。 巧云已经怀孕五个多月,此时正给房前桌子大的一块菜地浇水,见是婆婆回来,立即欢喜喊了一声:“娘!今天春凤嫂子还在说你可能要回来了。” 有二瑞每天回来,江枝的行踪山上人都知道的,猜到从城里回来,肯定就要上山。 江枝笑着回应,顺手把自己采的草药交给牵牛,让他去晾晒起来,回头四下看了看:“佩奇呢?今天又不在家?” 提起佩奇,巧云笑得忍不住:“佩奇已经十天没敢回来了!” “咦,怎么回事?”江枝诧异,从牵牛合香上山后,野猪就不出门。 而且前一段时间天干时还把两头母猪放出来,佩奇每天都带着在外面寻食,怎么又跑了? 春凤此时也过来了,笑嘻嘻道:“婶子快去看猪圈里,小猪崽长得真好!佩奇是被母猪打走的,现在每天都只能在山崖下搭窝。” 原来是母猪撵跑的。 江枝只听二瑞说,前段时间母猪生猪崽了,并不知道佩奇被驱逐出门。 她赶紧去圈舍那边看去,穿过树林,走过栅栏,就看见一群猪崽在草地上打架拱土。 数量大概七八只,里面有带条纹的花猪,有纯黑色的小猪猪,一个个活力四射,又警惕心强。 江枝这个陌生人才露面,一群小猪就一哄而散。 圈舍里两头护崽的母猪立即冲过来,吧唧着大嘴对江枝发出威胁声。 惹不起,惹不起,难怪佩奇都被打跑,江枝也直接被吓回来了! 第425章 下不下山 春凤和巧云都说佩奇在外面没有回来,其实江枝是在崖上老房子找到佩奇的。 它不敢回自己的小木屋,于是在以前老屋旁边的柴垛下刨了一个窝。 此时没心没肺的佩奇原本正躺在土坑里呼呼大睡,一听到江枝的脚步声,瞬间翻身站起,小跑着迎过来。 “佩奇!”江枝摸着野猪毛炸炸的脑袋,把带上山的零食喂给它吃。 佩奇一边吃,一边哼哼唧唧个不停,很是可怜的样子。 江枝笑道:“唉,这委屈没办法帮你,谁叫你有两个厉害老婆,我也怕,再等两个月就没事了。” 现在母猪护崽心切,神来杀神,佛来杀佛,但随着猪崽们的长大,母猪们会重新温顺下来。 春凤她们对佩奇胆小很是好笑。 江枝觉得,还是佩奇以前回去认亲被大母猪咬伤留下深刻印象,现在面对两头母猪就更怕。 晚上两家聚在一起吃完饭,合香洗碗,牵牛扫地。 坐在月光下,徐大柱把山上的事对江枝说了,今年干旱坡地绝收,梯田里种的菜够两户人家吃。 “婶子,山上的药草用完了,蒸馏的精油也装在坛子里封好的。” “今年种的金银花浇过一次水,没有被干死……” 江枝抱着彩霞,一边哄孩子睡觉,一边听着,山上的事有春凤巧云和大柱,完全不用她操心。 等山上的事说完,江枝才道:“村里房子已经修好,你们想好没有,是一起搬下山去吗?” 巧云是一定要走的,江枝只看向春凤和徐大柱。 现在不同以前,之前担心春凤的身份曝光会带来麻烦,现在情况不同了,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徐大柱想了想道:“婶子,要是我们都走了,山上的东西怎么办?”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97节 他心里已经做好下山准备,既然之前的担心不存在,就可以进村里去,哪怕不常住。 上山即将三年,徐大柱已经习惯身体残疾带来的寂寞和艰苦,但春凤还年轻。 以前自己身体好时,凤妹子就喜欢鲜艳颜色,也喜欢跟人说话,所以在受伤后,自己才让春凤回娘家的。 现在条件允许,徐大柱听到村里的热闹,还是想看见春凤也能这样开心。 江枝还没有回答,此时夜风有点冷,春凤拿着一件衣服出来给大柱披在肩上,接过话道:“婶子,还是等小满定完婚再说吧! 我们以后就是住在山上,也可以经常进村去!” 徐大柱现在身体恢复得不错,虽然不能行走,但可以趴坐骡背。 这是前几天试过的。 房子修好后小满就要订婚,大柱这个亲哥哥是必须要去的。 二瑞把他抱上骡背,没想到居然可以坐稳,也就意味着以后可以借着畜力上下山。 这也给了大家更多选择,所以江枝才会如此一问。 只是春凤话里有话,显然对回村定居有顾虑,江枝也就不再多说了。 山中的夜晚,看似寂静之声,实际上虫鸣鸟叫无比喧嚣,江枝静静躺在床上,此时跟她同屋的小姑娘合香已经进入酣睡。 身体已经很疲倦,江枝头脑却很清醒,她在想要是大家都下山去,佩奇怎么办? 她有些后悔把佩奇养成宠物了,要是离开人类它会习惯吗? 其实已经两岁多的野猪完全能独立生存,不用江枝把它放在心上。 山民的生活很艰苦,除交通不便利之外,还有就是种庄稼的风险大。 山里没有良田,土壤太浅的坡地无法抵抗自然灾害,一遇天干就绝收。 第二天,江枝没有休息,开始整理家里的东西。 昨天晚上她已经想好,如果大柱家要下山居住,这里还是不能荒废。 每个月让人上来住两晚,给佩奇喂食。 而且自己采药也会来住几天,夏天在这里更是舒服。 有江枝在,佩奇大着胆子又回到自己的小木屋里睡觉。 只是每次都是偷偷摸摸,树林外面的圈舍一步也不敢去。 于是,江枝每天出门时,前面跑着熊小妹,后面跟着彩霞、妮妮、最后压轴就是慢吞吞的佩奇,前呼后拥浩浩荡荡一群在山林里游荡。 就这样五天后,小满带着田桃上山来了! 从两人挑明关系后,小满没有瞒着田家,把自己家里有哥哥嫂子,以后哥哥嫂子要一起居住说明白了。 听到还有一个嫂子,田家虽然是有些意外,但还是欢喜接受,小满家只有兄弟两个,当然要住在一起相互照应才对。 这次房子修好就要订婚,小满也带着田桃上山来见见兄嫂,商量搬家事宜。 见到田桃上山,江枝才悟出春凤犹豫不决的原因。 经历逃荒路上太多苦难,习惯山上隐居的春凤下意识抗拒跟外界接触。 还有一个原因是兄弟俩好相处,妯娌就不一样了,她没有自信心。 田桃是第一次到山上来,看见这里鸡猪成群,菜园葱绿苗黄,房舍不比自家的茅屋差。 有慈祥的奶奶,有腿脚不便,但被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大哥,还有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稍显沉默的嫂子。 田桃的到来让妮妮最兴奋,她不怕生,缠着这个小婶婶显摆自己那些玩具,带着她看家里的鸡,还有那些长着条纹的花猪崽,非要抱来给她看。 春凤怕母猪咬人,于是跟着她们一起去,妯娌俩刚开始还有些陌生别扭。 田桃在家里是大姐,习惯照顾调皮捣蛋的弟弟妹妹,帮她娘管着半个家。 又管了大半年药坊,前几天还跟着江枝四处奔波学习,所以年纪虽然小,但比春凤还胆大心细。 此时面对第一次见面的嫂子,她也是开朗爽快,很快就让春凤放下戒心。 田桃是来邀请春凤和大柱回村一起住。 第426章 贺 金秋十月,徐家村热闹起来。 江枝的新房落成,再加上小满订亲,两事合一事准备办上一场酒席。 田贵提前一天上山去,亲自把行动不便的徐大柱背下来。 小满奶和巧云也要下山,这两人走路不方便,只能由二瑞、小满扶着边走边歇。 这一次所有人都下山了,因为老云崖还有鸡猪要喂,于是留下牵牛和佩奇守家。 主厨师傅是从镇上请来的,按照巴郡习惯摆“坝坝宴”。 原本坝坝宴需要每户人家借桌子板凳,借碗筷锅盆。 可徐家村情况特殊,这里人又穷又富,全村没有几张像样的桌子,但每户都在吃肉吃面。 江枝只能拿了银子让李老实去买两张木桌,再把刘氏、徐根生家新买的木桌借过来,还有其他家的竹桌碗筷也能凑合用,大家翻台坐上三轮就行。 可随着客人的到来,江枝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能得周王嘉奖,江枝算是平川县第一人。 她只是修了宅院要贺房,找到这个由头,梨花镇的老宋和几个乡绅来了,张军头带着下属来了,驿站的曹驿丞也来了。 这不奇怪,都是老熟人。 可其他镇的亭长不知道怎么得到消息,带着明年春天才来学习的里正们村长也来了。 一个镇来七八个,五个镇就是三四十人,再加上梨花镇的十几个商绅,这一下呼啦啦一大群。 江枝看得脸都绿了,自己准备好的宴席都不够坐这一群人坐的。 不光是这些人,在县衙当差的向德金和吴洪茂,连同几个曾经在徐家村医棚养伤的伤兵们也来了。 这一下可不得了,客人快赶上徐家村的主人多,别说有凳子坐,就连新修的两套房子都站满。 这些人的到来,不光是江枝没有想到,其他人都没有想到。 在县衙得到周王嘉奖的事,江枝只给小满爷他们说过,并没有在村里宣传。 村里人只知道官府要制药,现在每天都有大车队送各种草药到村里仓库和青泉湾,徐根生和二瑞小满天天忙着收货入库。 客人涌现而来,把村里徐长明他们都惊住了。 江婶子只是贺房,怎么来了这么多人,不光是有宋亭长张军头他们,还有很多陌生人? 可此时不能光诧异,还得帮忙待客,每家都把所有能坐的凳子全部搬出来。 梨花镇老宋带着几个亭长,后面再跟着十几个消息灵通的里正在村里溜达,对着各家土房指指点点。 农家修土墙房不稀罕,可这连成一片、成色一致的十几二十套房就有些别致了。 每户人家房前都有一条小道通向院子。 而那间修在田地中间的蚊香作坊,更是吸引人的目光。 此时田地里的苞米和水稻都已经收割,四下光溜溜的。 简陋的草棚子像一只孤傲的脱毛斗鸡,亮着几根长腿站在空旷的田地间。 在得知这并不是某一家的产业,也不是某一族独占而是村里共有,每个村民闲暇时间就可以挣钱时,顿时啧啧称奇,再丑的样子都可爱起来。 这哪里是草棚子,这明明就是养了一个会下金蛋的母鸡了。 村里接待不了这么多人,江枝只能安排老宋他们去驿站,那里有驿站食堂,因为要接待来去官员,所有桌碗都是齐全的。 一部分人留在村里让秦氏她们接待。 梨花镇上,王小菊背着大筐子,匆匆忙忙买菜买肉买鱼,这些都是临时添加的,只能有什么买什么。 在她旁边是石猴子等几个孩子跑腿,碗筷这些东西在杂货铺能买到,孩子们一咕噜买回来。 街边上,王老大神情复杂的看自己妹子在不停掏钱袋。 王老大的背后,一个妇人又在不停推他上前:“老大快去,那是你妹子,都是一母同胞,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时间过去这样久了,什么事都能过去。” 王老大黑着脸:“当初是你把小菊的头发都扯秃了,现在又喊我去赔礼,谁做的事谁管,还是你去!” 妇人气恼:“我当时还不是为了一家人,五两银子,你那妹子惹出的事,凭啥让我们出钱。” 王老大瞪眼:“还不是你天天在家念叨妹子一家白吃白住,她才回徐家村去搬粮的。” 妇人不依:“那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弟媳妇说的,你又冤在我身上。” 王老大抽身便走,他心中也是气恼得紧。 从上年徐家村修房后,他在镇上碰见幺妹都会故意在旁边说话,只要小菊喊一声哥,自己这个哥也就找一个台阶下来。 可是,小菊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还在赌气。 已经错过徐家村修房,再想到徐家村前几天又有人买柜子打家具,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谁跟银子过不去。 而且早就听人说妹子在村里很说得上话,还管着事,肯定能帮娘家拉上生意。 不行,自己的幺妹还是得自己主动低头。 王老大一边想着,一边走到王小菊身边,憋着嗓子道:“小菊,你跟我们再有气,不想见我们,我们都不说啥。 爹以前是最想你,你这一年也该去给爹娘烧一张纸了。” 王小菊早就看见自己哥嫂在旁边。 梨花镇只有短短的两条街,站在街这头撒一泡尿,可以流拢那头,徐家村赶集就来梨花镇,见面很容易。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自己赶集,都能看见在面前晃悠的大哥二哥,或者就是大嫂二嫂,甚至还有几次侄儿侄女来抱腿。 王小菊还是不肯低头。 从小到大,那一天的经历一辈子都忘不了。 在村里挨了打,回娘家又被打,还直接被撵出门来,被街坊邻居看笑话,她就发誓不会再回娘家。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98节 至于说给爹烧纸…… 王老头在梨花镇被劫掠那天受了打击,整个人就不好了,在王小菊住回娘家期间过世的。 若是爹没有死,他们就没胆子赶人。 既然已经提到爹娘,王小菊回了话,可连头都没有抬:“我现在忙得很,等有时间再去。” 王老大心里一喜,自家妹子就是犟脾气,只要顺着她的气性摸,还是好说话的,赶紧道:“那你好久有空?我让你嫂子把刀头肉煮好,香蜡钱纸都准备起!” 王小菊皱起眉:“我要去坟头烧纸我自己带,不用你家一颗米,一杯水。” 第427章 慕 王老大哎哎两声还没有说话,一直在催他的妇人窜过来,满脸堆笑:“幺妹,好久没有看见你来赶集了,累不累,去家里坐坐喝口水。” 她一边说,顺手就拉住王小菊装满酒肉的背篓,想让她回娘家去。 王大嫂这一动作可是捅了马蜂窝,刚才本来已经缓和脸色的王小菊勃然大怒:“滚开,不许拉我背篓,谁是你妹子,我就是一个白吃白喝的东西,讨口要饭都不上娘家。” 石猴子几个孩子围过来:“你谁呀?想干啥!想抢东西也得看着人。” 这些孩子可不是啥都不懂的,在外面跑过几趟当技术员,十一二岁的小少年们一个个骄傲得像还没有打鸣的小公鸡。 王小菊不想耽误正事,也不想跟娘家兄嫂在街上闹得丢脸,立即背好篓子,对石猴子等道:“我们走,别理这种眼皮薄的。” 她说完就走,丢下王老大两口子尴尬站在原地。 王大嫂搓着自己的手喃喃道:“我,我只是想让她去家里坐,没抢东西!” 她还真没有想抢背篓,只想让小菊回到娘家去,自己就是赔礼道歉都行。 王老大狠狠瞪她一眼:“啥都做不好,戳锅漏,少说一句话要死啊,这下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小菊高兴了!” 王大嫂也是后悔:“我当时怎么就扯了她头发……” 早知道王小菊能在徐家村站住脚,知道有现在这个情况,她就不下那样的狠手。 王小菊在镇上被哥嫂缠着时。 村子里,徐大柱也被人围着七嘴八舌问个不停。 徐根有摸着大柱的腿,又拉他站起来给大家看,连连感叹:“好,只要能站起来,慢慢就好了。” 当初逃跑时丢下这一家子,他心里也内疚得很,更多的还是伤心。 娘已经说过几次,她后悔跟着村里人去渝州府。 要是自家也跟江婶子一起没有外逃,爹肯定不会死在渝州府城外的暴雨中,也不会被埋进万人坑。 本来回来就打算上山去看看的,可江婶子说大柱不想人去看他,也就没有去了。 徐根生几人忙里偷闲过来瞟一眼,看见稳稳坐着的徐大柱很是高兴:“大柱哥,幸好你没有走!” 时隔两年多再见到这些本家兄弟,徐大柱也是开心。 只是提起以前,他再不计较总归是一个疙瘩,就把话题岔开:“我听江婶子说,你们现在一个一个都能干,会算账会认字,还当管事。” 徐根生脸都红了,连连摆手:“莫夸我,就是认不得几个字,天天被秀才公点着名字说笨。” 春凤那边有点尴尬,几年前她被徐大柱送回娘家的全村人都知道,以前自然说什么的都有。 当时有人说她丢下这个包袱回娘家,又可以好好嫁人,有人说大柱伤着就跑,不是一个好人。 不过现在无人再说这些话,瞎子都知道谁是大王,再多嘴多言,就是想把脸交给别人扇。 小满对春凤这个嫂子可是尊敬得很,在村里直接说自家是嫂子当家做主,等成亲后田桃嫁过来才会分开。 既然是嫂子当家,现在春凤就在挑大梁。 摆坝坝宴虽然有厨子掌勺,还是需要人切菜打下手。 春凤就跟谭氏、黄家嫂子几个人在灶台忙着准备饭菜,管着炉灶上的事。 巧云和小满奶在旁边笑着跟人闲话,那人就是桃儿娘和秦氏几人。 今天是小满和田桃订亲宴,本来小满该陪好老丈人和丈母娘的。 可宋亭长他们这一来,小满就得去和他们应酬。 桃儿娘和田贵却特别开心,大女婿这样有人缘就是好事,连连喊小满不用管自己。 小满没有父母操持,大柱又腿脚不方便,小满爷和小满奶也年纪大了。 虽然有二瑞和江枝在办席,但宋亭长他们那边更需要用心。 田贵和桃儿娘也不讲究太多,就跟李老实徐根宝他们一起借凳子搬桌子,张罗起宴席,全当是自家事。 秦氏拉着小满奶笑道:“伯娘,大柱现在好了,春凤也在身边,你怎么上次进村怎么不带春凤下来,也不说一声,我们也好早知道跟着高兴。” 小满奶上次进村还是小满受伤,心急如焚之时根本就没有想这回事,再说春凤自己还不愿意露面,她自然是不能说。 小满奶笑着道:“山上活多,春凤走不开。” 桃儿娘岔开话题:“巧云这一胎怀相好,肯定是个儿子。” 几个人嘻嘻哈哈又夸起巧云来,夸完巧云又说皮氏。 原来皮氏真的有孕了,天天喊累得慌,觉睡不够,这种热闹场合都没有来。 秦氏眉开眼笑:“你们是不知道,根生那兔崽子听到媳妇有孕,他欢喜得在地上连翻几个跟头。 说自己总算晚上可以想耍好久耍好久,不用早早回家睡觉了,再不熬夜受累。” 听到这些没羞没臊的话,巧云捂脸笑,小满奶道:“那是他娘没管他,从小就话多得非要大人找。” 徐根生从小就喜欢在别人家耍,尽是大晚上的,要他娘拿着棍子一家一家的找回家。 秦氏也知道这些,笑着以后还要拿这些事去嘲笑徐根生,以报他们把李老实洞房第二天抬下床的仇。 这一天,徐家村人来人往,很多都是陌生面孔。 一些从镇上送东西来的推车,挑子纷纷打听谁家这样大手笔,不光是修了两栋好房子,还要摆流水席? 当得知是当年摔瘫在床的徐大柱家又兴旺起来,少不得要感叹几句:这家人是走好运了! 坝坝宴,流水席摆起,土灶台上蒸笼热气腾腾,九大碗蒸菜都是实打实的肉。 徐根有家的猪被杀了一头,光吃草不长肉,养了一年多还不到两百斤,五花肉做蒸菜,肥而不腻。 徐家村户户都过来吃席,石猴子把自家姐姐们拘在一张桌,吃得满嘴流油。 既然是订亲酒席,小满还是抽身过来给老丈人敬酒。 可才出现就被田贵喊回驿站那边:“我们都是自己人,不在乎这一两杯酒,你还是快去忙你的,我跟你爷和你哥喝酒就是。” 酒桌上,大柱和小满爷才端上酒就醉了,这样热闹的场面是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第428章 回 徐家村热闹了一整天,直到天色渐黑各处客人全部走完,扫地,清洗干净最后碗筷。 秦氏等帮忙的妇人带着剩下的“折窝子”回家去。 这种收罗在一起的剩菜有肉有菜,谁家都舍不得丢,一般让附近交好邻居和帮工带走,热上一热就是美餐。 新宅子里,应酬一天的江枝捶着腿坐下歇着了,巧云给她端一碗白开水过来:“娘,你先喝点水,合香和谭嫂她们整理一下灶台,就可以热水洗漱了!” 江枝接过凉白开喝了一口:“你要是累了,就带着彩霞去睡吧,二瑞可能还有一会才回来!” 向德金和吴洪茂他们有公差在身,吃过饭就赶回县城。 而离得远的人还没有走,现在就住在驿站里,二瑞这个主家还得关照几句才能回来。 这一天巧云虽然没有干什么活,可她也没歇。 不是这边喊要什么东西,就是被人拉住无话找话的闲聊,把习惯在山上清静的她累得心慌。 隔壁小满家就热闹多了,妮妮满院的跑着,一会看自己的房间,一会看爹娘的房间,还是太爷太奶和小叔的房间。 这里的房间太多了,躲来躲去也好玩,她已经想好明天跟彩霞妹妹怎么跑了。 两家的新宅子格局一样,均为上下两层,下面是铺着石板的天井,周围廊檐相连的五个房间。 上面是木楼,同样也是廊道相连的环型房间。 从天井采光通风,前后门一开就是穿堂风,随时来风去浪,能吹散室内潮气。 最主要的还是两道门关上,整个宅子就严实如同铁桶,没有其他地方可以翻进来,防盗功能非常好。 两栋房子之间有侧门相通,要想来去也方便。 妮妮在廊檐中欢快的跑着,春凤把一些凳子放好,等第二天好归还给各家。 再把各家送的礼包放进箩筐端进空屋里,里面有布有糖,还有蛋,需要时间慢慢整理。 小满奶拉住春凤让她坐下:“你也累一天了,那些东西别管,明天后天时间还多!” 春凤笑笑:“奶,这些东西还是请江婶子和巧云帮忙收拾,明天我跟柱子哥要回山去。 我们已经下来两天了,山上那么多猪崽,还有那么多鸡和兔子,牵牛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小满此时正好走过来,听到春凤说要回山,急道:“嫂子,现在这房子有你们住的地方,妮妮也该上学堂,你和哥还是搬下来吧!” 徐大柱撑着小板凳过来:“小满,我跟你嫂子商量了,以后我们经常下山来就是。 这样好的房子里住着是好,可没办法养猪养鸡,也没我在山上看得远,望得高,心情好。” 春凤把徐大柱扶起来坐到旁边竹椅上:“小满,我跟你哥虽然走了,妮妮还是要留在山下。 爷奶以后也住在这里,又有她巧云婶子照顾,妮妮天天都能跟彩霞玩,就不走。” 才在村里住两晚,她就想念山上,想山上的鸡猪,想空气清新雾气缭绕的早上,虫鸣鸟叫的夜晚。 想崖上崖下,整个山头可以随便走动,而不是眼前这局促的一方天井。 再说以后村里有房,自己有事也可以下山来住一晚,更加自在。 小满奶拍拍春凤的手背,想说什么又摇头:“春凤,你可要记住,这也是你的屋子,以后要常回家来住。”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299节 第二日,大家吃过饭,春凤洗过衣服晾到楼栏上,又给妮妮交代一番,要她在村里要听隔壁婶子和江奶奶的话,这就准备跟大柱回山上。 江枝这时候也知道春凤要回山去,不过她同样没有说什么。 有这次在村里露过面,以后春凤可以随意走动。 二瑞牵过老骡子,徐大柱攀着旁边木柱站起来,再趴伏在骡子背上,旁人帮他放好腿,整个人就稳稳坐在骡背上。 “爷、奶,你们别担心我,安心跟着小满在村里享福,我跟春凤过几天就来看你们。”坐在骡背上的徐大柱精神抖擞,笑着跟小满爷奶告别。 大清早小满爷就抽上烟,听到大孙子的话点点头:“这路是你自己选的,你们两个喜欢住在山上就住吧! 这天下还不太平,以后村里的粮食还是送到山上来,有你们守着也放心。” 晨曦里各家都准备出门干活,见徐大柱又要回山都围过来,徐根有扛着锄头问道:“大柱,你在村里多住几天再走!” 他看大柱行动不便,还想着来一趟得住几天,没想到就住两晚。 徐大柱笑着道:“山上养着鸡猪,放不得,以后随时可以下山来耍。” 李老实胡乱套着鞋急匆匆过来:“怎么的要走?我给你牵骡子,走过那段窄路再回来。” 上山的路上有一段不好走,李老实早就有经验。 “不了,李叔,春凤知道怎么赶骡子,你快回去秦婶子做好饭在等你吃呢!” 一提秦氏,李老实就嘿嘿笑着站住脚,今天早上秦氏做的是面疙瘩稀饭,他喜欢。 于是,脾气温顺的老骡子驮着大柱慢慢往山间小道而去,各自选择各自的生活方式! ………… 徐家村在热闹一天后,重新归为平静,蚊香作坊已经处于停工阶段。 只等客户取走最后一批货,就可以对各家进行年终结转,大家也就有钱给家里添置东西。 徐家村人信心满满,今年做蚊香时间太短,几个客商已经给明年下了订单,明年暖和一点就要开工。 二瑞和小满搬着各家借的桌椅送还给主家,江枝也一套碗碟送去夏秀才家。 夏秀才昨天帮忙写礼单可是累坏了,就连坐席都没有坐上,还是最后跟主家一起吃的饭。 江枝到时,秀才娘子还在绣棚边绣花,夏母接过碗碟,笑着道:“昨天我都没有来帮你忙。” 昨天夏母没有来帮忙,她在家里照顾秀才娘子。 因为秀才娘子也有孕了,而且已经三个月,还是传出皮氏怀孕消息,夏母才说出秀才娘子有孕的事。 江枝可开心坏了。 自己当上村长,这个村的女人们就一个接一个的怀孕,自己就跟送子娘娘一样。 不过想想这也正常,这一年多时间里大家解决温饱,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男男女女心情愉快,晚上做点喜欢做的事,生孩子也就顺理成章。 第429章 孩子们 现在秀才娘子有孕,夏母最是开心。 章县令在年初时对夏秀才当众呵斥,让他醍醐灌顶。 又让县衙登记上他的秀才功名,又还免去夏家税赋。 夏秀才这大半年里情绪就好多了,热衷于教学,徐根生老是不识字也要被点名批评。 虽然偶尔还要做出风地吟诗的举动,也是读书人歌以咏志的表现。 生孩子是喜事,流产不一定是坏事。 在石猴子卖家里柴禾堆时,他的婶子就大了肚子,也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肚子小了。 大夏天里生下一个死胎,被石老大用草包裹住捆成草把,直接挂在村人平时要走的路边树上。 还是村里人看见那“东西”才知道石家生下死孩子,顿时满村女人都吓得不轻。 这本来也是巴郡个别地方的远古习俗,夭折的婴孩怨气冲天,需要挂在树上让行人看见,这样才能让孩子尽快转世投胎。 可石家这样悄无声息的生孩子,就把人吓到了。 别人家有孩子江枝会高兴,可他家的情况不适合再生孩子了。 按照村里规矩,每一个产妇有一只鸡,石家也有,而且还能连吃三个月。 跟鸡一同送去有米面,还有江枝让田贵帮忙挖的草药,叮嘱石家让产妇每个月吃上一碗加药的鸡汤才能养好身体。 只是这药是悄悄送的,没有让村里其他人知道,更没有告诉石家人真正用意。 在夏家,江枝还了碗碟,随口问夏秀才和夏元怎么不在家。 夏母道:“他带着夏元去镇上了,昨天宋亭长邀他会诗!” “啊,会诗?”江枝恍然大悟。 现在的夏秀才精神状态开始恢复,人际交往也在慢慢恢复。 梨花镇上三个秀才虽然当了地主老财偶尔也会舞文弄墨,老宋这就开始带疯子哥去。 这可是好事,只要别刺激疯子哥,江枝还是很乐意看见夏秀才多交往人脉:“夏嫂嫂,什么时候夏秀才回来,你告诉他一声,我有事找他商量。家里事多,我就先回去了!” 夏母答应:“好,等他回来就让他到你家。” 现在江枝住在自己家,要说什么事也方便。 回到新宅,二瑞归还东西,巧云带着谭氏、合香在整理宋亭长他们送的礼盒。 妮妮已经跑过来了,正跟彩霞坐在大门里的敞厅里,一人一个糕点的吃着。 王小菊的儿子徐磊子躲在大门边的门柱后,歪着脑袋眼巴巴往里望。 这孩子还不满六岁,比妮妮小一些,可是胆小爱哭,还挑食动不动就生病,可把王小菊气得够呛。 江枝走过去摸摸磊子脑袋:“磊子,进去跟妮妮她们玩吧!” 磊子摇摇头,转身就跑了。 没一会,就看见王小菊一手端着一个点心盒,一手拎着跑掉的磊子,气冲冲的过来。 一见到江枝就叫屈:“婶子,你看这孩子有啥出息,他说看见妮妮和彩霞在吃糕,他也想吃,可又不敢进门,非得让我把家里的点心送来一起吃。” 看到王小菊被这软弱儿子急得脸红,江枝都无语了,这孩子……还真不像王小菊! “小菊,以后让磊子经常来家里玩吧!妮妮和彩霞也多一个玩伴!”巧云过来,笑眯眯牵着徐磊子让他进院去。 彩霞也跑过来拉他:“哥哥,吃糖糕!” 妮妮撇嘴:“他刚刚哭过,哭笼包!”她看不起这个比自己小半岁的堂弟。 “哇!”徐磊子又哭了! 王小菊气得扬起巴掌就想打:“你这个没出息的,妮姐一句话你都要哭。” 江枝把她拦住:“孩子体弱气虚就爱哭,你打又不起作用,多跑跑跳跳能吃饭了,自然就不多哭。” 磊子还是被巧云带过去,很快就跟妮妮彩霞玩在一起。 王小菊有些尴尬:“婶子,磊子以后恐怕经常要过来了!” 江枝笑道:“来就来吧,又不需要我喂饭,反正我家就几个孩子,以后上学堂也能一起。” 听到学堂,王小句菊眼睛顿时一亮:“婶子,真要开一个学堂?” 江枝点点头,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还需要跟大家商量一下,毕竟要学堂就先要单独教室,这都可以修建的。” 徐家村的夜校多少是不正规的,就晚上聚在一起一小会。 夏秀才有时是闲聊些风土,有时教算术,大多时候只是讲解一两个字,距离真正的文化教育还差得远。 现在村里孩子大大小小已经二十多个,有的好学天天来,有的不喜欢学习就不参加,江枝就想可以办班了。 按每个学习进度,分出一年级、二年级,教的内容也可以加深一点。 不过,这还只是自己的想法,还需要跟夏秀才商量一下。 毕竟以后一校多年级只有一个老师,需要是他独扛,万一疯子哥受不了怎么办。 王小菊是一个没有事干就要找事的主。 虽然作坊才停工几天,她这个主管就感觉闲得浑身没劲,此时听到要修什么教室办学堂,立即缠着江枝不走,非要弄明白是什么意思。 江枝如今经常在县衙里走动,说什么别人都信,说不定这就是县令要求办的。 于是江枝一边干活,一边给敞厅中的几人说那些大城市里学堂是怎么办的。 合香听到男孩女孩都要上学,赶紧问:“夫人,我能去上学吗?” 这几个月在山上待着,合香看见巧云能记账很是羡慕。 江枝当然希望自家奴婢个个识文断字,说出去自己这个主子面上都有光,至少不能发生把自己写好的东西拿去引火这种事。 她对合香点头:“只要把家里该做的事做完,你有空也可以去听课!” 合香欢喜:“夫人,我一定会把家里事做好。” 江枝又看向谭氏:“以后大香小香也要学识字的!” 谭氏动了动嘴巴,她想说女孩子学这些读书写字没用,还不如多学做鞋垫,等以后大了嫁人,男人才喜欢。 可这些时日在徐家村的所见所闻,早已经一次次打破她的认知,而且自己要是再说“不要”,夫人会不高兴。 于是,谭氏低下头道:“奴婢让大丫二丫好好学!” “记住,那是大香小香,你以后别再记错了!”江枝不厌其烦的纠正。 谭氏今天答应得倒是爽快,这是好现象,不怕慢,只要能改就行。 “是,是大香小香!”谭氏赶紧改口,并提醒自己再见到女儿,一定记得不再喊大丫二丫。 第430章 石猴子修房 对徐家村办学堂的事,江枝先给夏秀才商量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00节 原本担心夏秀才不教这一群大大小小完全没有启蒙的农家娃,没想到他一口答应,还说以后还要教诗词歌赋,吟诗作赋。 江枝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心中暗自叫苦:“妈呀,要教这些农家娃吟诗作赋,恐怕比教小牛耕地还要困难吧!” 可心底又涌起一股挑战的冲动,有梦想总是好的,无论如何,多读书都是有益的事情。 她开始想象着徐家村的未来,男男女女们见面时不再是简单的问候,而是满口的“之乎者也”; 他们站在地头,吟诗两句后再挥起锄头,每一块田园都充满了诗情画意。 更有趣的是,那些打赤足挑着粪桶下田的庄稼汉们,也都散发着书卷气。 这将是多么独特的一道风景线啊! 江枝心中狂笑,她仿佛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徐家村,一个充满文化气息的乡村。 跟夏秀才这里说好,徐家村就在作坊停工后,召开一次村民大会。 现在全村人口一百九十人,实到一百七十五人。 除去在药坊上班的黄家、马家,武阳等,还有几天到镇上赶集的,其他人都来了。 甚至出了月子的莲花抱着孩子,带着大香小香也来参加。 第一件事,这无疑是全村最令人欣喜若狂的事情,那便是给在作坊辛勤劳作的人发钱。 当着众人的面,夏秀才郑重其事拿出总账本,王小菊则也拿出自己的小账本,他们默契地一同核对账目。 每拨动一下算盘,就意味着有一户人家将收到回报。 之前大家已经领过一次工钱,如今又过去了几个月,这次结算下来,多的人家能有一两银子,少的也有两三百文,其他盈利全部归入基金池。 这一刻,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无法抑制的喜悦。 一个巨大的箩筐被摆在正中,里面装满了成串的铜钱,闪耀着诱人的光芒。 全村人的笑容如同一朵朵盛开的鲜花,在阳光下绽放。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铜钱不仅仅是金钱,更是辛勤努力的象征,也对未来可期的畅想。 除此之外,还有各家的分红。 虽然不多,但按照人头分下来,每户也能分到几十到百文。 这几十文钱在他们眼中,就是十几斤粮食,够一家人吃一个月的稀粥。 每户当家的都在喊到名字时喜笑颜开地过去领着钱,一趟又一趟,仿佛永远也领不完。 然而,后面来的几户流民只能坐在外面,眼巴巴地看着。 他们没有资格进入作坊工作,自然也无法分享这份红利,眼神中的渴望和羡慕,是藏也藏不住。 这事也怨不得江枝小气,他们才来三四个月,肯定不能分钱,要不让以前的村民不服。 凭什么大家吃苦干大活的时候没有参加,现在只想分村民福利。 他们只能先把自己融入这个大集体,才有同享福利的可能。 不过,这种机会很快就会到来的。 第二件事就是帮三户流民修房,这一次石家也要修,是石猴子主动申请的。 石猴子瘦小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全村人面前。 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凸起,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各位叔叔伯伯,婶子嫂子,我家的房子实在无法再住人了,请大家帮帮忙,帮我家修房子。 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偿还大家的工钱,但等我长大以后,一定会铭记各位的大恩大德!” 话刚说完,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全村人砰砰磕头。 他的额头重重地撞击着地面,带着坚定和决绝。 修房建屋对每家来说都是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 换作其他地方,单凭石猴子自己,即使有心也根本无法承担这样的压力。 除非在长大后突然有了意外之财,否则他们一家可能永远无法摆脱困境。 然而,如果从小没有良好的教育,没有周围环境的积极影响,他最终也只能在懵懂中被家庭的困境拖入泥潭,成为一个得过且过的人。 就在石猴子刚跪下磕头的那一刻,周围的人们纷纷过来,七手八脚地将他扶起。 秦氏哎哎叹息:“石猴子,你好好说就是,跪啥跪!弄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出眼泪可不好,这样会把自己脸上刚买的胭脂粉冲掉,花了老实五十文钱,她正心疼着呢! 田贵轻轻地拍着石猴子的肩膀:“好样的,我们帮你修!” 徐家村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自己可以帮忙。 石家妇人们此时就坐在人群中,脸上全是茫然和憨笑,都不知道石猴子在做啥。 石老大和石老二显然是知道的,两人同样不知所措,一个扯衣服、一个在挠头。 江枝全程坐着没有动,她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激动。 之前石猴子给自己说过,他想给家里修房,担心村里人会不出手帮忙。 江枝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说:“你要学会主动说出自己的需要,同时表达出自己愿意付出的报酬。 别人愿意帮你自然就帮,不愿意帮你,你也没有损失,再另外想办法解决问题。” “明天开大会,你就在场上这样对大家说……” 江枝教他怎么说出自己的困难,怎么寻求帮忙。 本以为石猴子就像刚才说的那几句一样,直接说请大家帮忙修房,以后慢慢偿还就是。 没想到他会这样一跪,效果也太好了,把江枝都弄得差点没绷住。 对于像石家这样处于弱势地位的人家,他们智商不够,仅仅依靠单纯的扶贫送东西,是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 他们需要明白,这些东西并不是无偿赠送的,更多时候,需要的是他们自己的努力。 尤其是对于石猴子来说,他需要学会用那稚嫩的肩膀扛起整个家庭的重担,学会如何去应对生活中的种种困难。 这一次连同石家,总共需要给五户人家修房,相比起去年的全村大修,只是小意思了。 这五户人家一样用工分制,不用管大家的饭菜,以后可以替工还工,也可以用五十文一工分的价格补偿。 几户流民纷纷同意还工分,至于石家,大家都没有提,反正记一个账就是。 等大家说完修房,江枝才道:“今年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修一个学堂。” 哗! 众人立即交头接耳起来:“真要修学堂?” 第431章 义务教育 江枝无视下面的喧哗,继续道:“以后每家人的孩子都要进学堂念书两个时辰。 徐家村从基金里出束脩,每年学业最好的孩子,会有一份大奖。” 开学堂的事在几天前就被王小菊说出去了,在村里就谈论过,此时在江村长这里得到印证,顿时人群又议论纷纷。 有同意的,有反对的,每户意见都不同。 两个时辰差不多就是半天。 有的家里孩子十多岁,已经是半个劳力,要是每个孩子每天需要两个时辰在学堂念书,这得耽搁多少农活? 还有作坊里的钱也要少挣,自己家孩子不考官不研学,能上夜校识几个字,能算几笔钱就满意了。 也有觉得不交束脩就能跟着秀才公在学堂念书,这种好事哪里找去。 家里农活再多,自己早上早点起床,晚上迟点睡觉就赶出来了,不差孩子做的那点事。 听到大家的议论,江枝才发现自己犯了经验主义的错,她跟夏秀才都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夏秀才当初是一直在学堂读书,从早到晚专心致志,举全家之力供他念书。 江枝自然是从幼儿园到大学读过来的。 忘记了农家人对念书多少还是抵触,觉得孩子每天念书,家里就少了一个人干活。 这种事情在现代九年义务教育时就遇到的,还需要立法才勉强能保证实施下去。 这事其实很好解决,只需要把两个时辰分成早课晚课就是,具体情况让夏秀才按课程安排。 习字、讲解课就需要在学堂上,背书课可以在回家放牛中进行,不用拘在教室。 不过,这话她不想对大家解释,也不会就这个问题有半步妥协。 自己让一步,说不定就有人说两个时辰太多,一个时辰行不行? 两天上一次行不行? 毕竟在蚊香作坊里做活,能挣的就是真金白银。 江枝沉下脸,环视众人,压着嗓子道:“是不是给你们脸了,你们就感觉骨头轻。 我先把丑话说在这,你们可以不让孩子念书,留在家干活。 但我也有规定。 以后凡是在秀才公上课的时间段,谁家孩子出现在作坊,谁家那一天做出的所有蚊香盘充公不着数。” 林小虎家和其他几家还想嚷上一嚷,说孩子要干活啥的,听到做蚊香都全部不作数,顿时就一噎。 而眼见其他人家都支持赞同,那几个人只能悻悻闭嘴。 在这个村里,江村长的话比圣旨还管用,皇帝老儿管不到自己那几文钱,江村长能管着。 江枝接着道:“秀才公不收大家的束脩,但村里会每月给一两银子的茶水钱。 弹琴费指甲,说话费精神,每天晚课秀才公滔滔不绝的讲课,你们当着是陪你们说起来耍的吗?” 说完,江枝转头看向王小菊:“这事你要记下了!” 之前夏秀才只得了自己补贴的粮,另外就是村民帮忙干活,讲了这么久的课没有真正意义上发工资,这次就得把老师的基本工资定下来。 夏秀才还兼任着财务总监,不管多少,这部分工资还得另外计算。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01节 王小菊赶紧点头:“记住了,从作坊的基金里出!” 她很上道,这钱不是基金出,就是江婶子出,自己这时候说就是给江婶子捧场。 江枝赞赏的看她一眼,又看向场里其他人。 那些心里惦记着孩子不上学,至少能干农活的人顿时傻眼。 这是作坊的钱没有挣到,每月还要倒贴一坨。 一年拿出去十二两,夏秀才拿多了,大家的分红自然就少了。 不行,反正花钱了,修学堂家家出工的活干了,自己孩子不学白不学,坐都要坐够两个时辰。 徐长明吧唧着嘴又把话咽下去,自己的孙子孙女也得去学,没看王小菊有点出息,在村里就耀武扬威了吗! 徐根生没有表示意见,自己的孩子还在肚子里,想读书还是做工都还早。 田贵更是想让自己家的小泉多念书,最好也能考个秀才啥的。 小满这个姐夫都有官身,自己家也得有点出息,桃儿嫁过去才有底气。 既然没有反对票,这事就这样说定了,该说的事已经说完,众人却没有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说自己领到多少钱,问你家孩子上不上学,上一年级还是二年级。 三户流民则围着徐根生、田贵、李老实他们问怎么安排修房时间,还有那工分又怎么借…… 凉棚周围全是人,大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就在这时,已经散场走出去的徐长明突然大喊一声:“哎,你们这是在干啥子?” 有耳尖的已经闻声望去,就看见一个庞然大物向着这边移动。 仔细一看,才是独轮车上绑着两个背靠背的大红木柜子。 因为体积大,推车的两个男人小心翼翼,生怕磕掉了漆。 听到喊声,那两个男人先把车小心停住,这才探出头来。 王老大对徐长明点头讪笑:“亲家老辈子,我是给我幺妹子送柜子来的!我幺妹在不在这啊?” 徐长明满脸狐疑:“你舍得给你妹子送柜子?” 王老二从大柜子旁边走出来,抹一把汗,扇着衣襟,大大咧咧道:“老辈子说的啥话,我幺妹用柜子该用,有啥舍不得的。” 这边的情景很快引来那些村民注意,有认识王家兄弟的就去喊小菊。 也有人走过来,摸着木柜子问:“这木柜子做得好,摸起扎实!” 王老大赶紧道:“这是我们做给幺妹用的,全部都是柏木,板也是五厘厚,好得很!” 王小菊听到自己娘家哥哥来了,还大张旗鼓说给自己送东西,立即气冲冲的来想撵人。 一见王小菊出现,周围人纷纷道:“王组长,你哥给你送家具来了!” “这柜子做得好哦!真材实料做工也细!” 王小菊一眼看见那两个大红柜子也是一愣,转头看向已经站过来的两个哥哥,没好气道:“我不稀罕你的东西,各人拿起走!” 王老大对着徐长明露出苦笑:“哎呀,老辈子,你看我们把幺妹惯坏了,东西送来还赌气不要!” 王老二的性子比老大直,见王小菊还要撵自己走,顿时就恼了,大声道:“你怪我们扣了你嫁妆钱,那钱是你自己不要,说不能让外人用了。 你说说,以前你没嫁人时在家里煮过饭、洗过碗没有,全是你两个嫂子做。 就是你嫁人后,我们哪顿炖鸡吃肉你没有来,你两口子次次都是在镇上吃了才走的。” “你从小到大闯了多少祸,哪次不是我们当哥的给你撑腰,给你捡烂摊子,替你打了多少架,你有没有点良心!” 第432章 兄妹和好 王老二的一席话骂得王小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想要发脾气又发不起来。 她之前的确惹了不少事,可也不能让哥嫂打自己。 王小菊跺着脚,将脸一扭,犟着脖子道:“我不管,反正你们打了我,我不服!” 此时全村的人都围着王家兄妹,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在劝王小菊:“自家兄妹吵吵闹闹的多大点事,过去就过去了。你哥现在送你柜子就收下。” 也有人在指责王家兄弟俩:“你们晓不晓得小菊回去哭了好久,哪有你们这样当哥的,以前是跟着胡闹,一出事就把妹子按着打。” 王家兄弟又是辩解又是喊冤:“你们冤枉我了啊!小菊自己不回去,我们有啥办法。” 去年夏天王小菊带人进村抢粮,被江村长一顿打,差点和徐根宝和离的事大家都知道。 当时王小菊在村里挨了一顿打,回娘家又被打了一场,打得鼻青脸肿头发都扯秃了。 连着两次打,她跟徐根宝虽然没有和离,但在村里大半年没能抬起头说话。 还是今年她跟徐根宝在城里发现徐小姑的踪迹,替村里打回五十两银子立下大功才有脸回来的。 这对爱脸好胜的王小菊来说,这气还真消不了。 刘氏和徐根宝听到王家兄弟来了,也赶紧过去。 可是这两个人的话对王小菊没有用,反而被一句:“这是我们姓王的事,你们莫管!” 刘氏急道:“小菊,你虽然姓王,这是王家事,但你嫁到徐家了,就是徐家人。 你别跟娘家哥哥闹过头了,请两个哥哥进屋坐,有啥话慢慢说开就是!” 徐根宝在旁边站着,若说起在王家被撵出来的羞辱自然也气。 但他性子没小菊烈,时间过去这样久,想那时候自己也是不懂事。 矛盾能化解自然是好,这时候不能再闹下去让两个舅哥下不了台,以后更不好收场。 “小菊,既然大哥二哥把柜子送来,就先回去再说。”徐根宝说着,就去拉王小菊,让她收敛一点。 可王小菊正在气头上,对谁的话都不听,见徐根宝不帮自己说话,反而劝自己忍了,顿时火上浇油,把徐根宝一把推开,又去推车撵人,势有跟娘家决裂的意思。 有人见这事越闹越厉害了,赶紧的去找能镇场子的来。 江枝这时候已经回家了,正跟夏秀才统计村里一共多少孩子。 分班是按年龄大小,还是按学业进度,就听到外面声音越来越大。 秦氏惊抓抓的冲进来:“哎呀,嫂子快跟去看看吧,王小菊发人来疯,谁都劝不住,连根宝都被抓了!” 江枝眉头一皱,苦笑道:“她又发啥疯,还真不嫌丢脸啊!” 之前听到是王家兄弟来找王小菊,江枝并不想马上介入其中,这种事情外人谁都不好劝。 况且江枝跟王家兄弟之间的过节。 在山道上逼得二瑞差点拿刀杀人,李老实像泰迪狗一样追着丢石头,这罪魁祸首还是王小菊,是她唆使兄弟俩挑事。 王家兄弟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在镇上那称王称霸的名声,倒有她这个妹妹的一份功劳。 在这里王小菊是一个被娇惯得不成样的幺女,刁蛮任性。 换成现代那也是一个小太妹,然后再成花臂大姐。 若不是在村里被自己打一顿,再被娘家赶出来,两边将王小菊逼上绝路,她就一直是耍小聪明一肚子坏水的恶人。 好在为了让儿子过得好点,为了争回面子,王小菊硬气舍得去吃苦,村里又有她聪明才智的用武之地,反而把她这个长歪的树苗歪打正给掰过来了。 任何环节出错,这个小太妹都会化身成穿黑衣服,上烟熏妆的反派角色,谁惹谁倒霉。 现在秦氏说王小菊又在发人来疯,那小太妹脾气上来了,跟亲哥嫂闹到最后下不了台来,等到气消,最后肯定要半夜偷偷伤心难过。 江枝挤进人群,首先看见的就是两个大红柜子。 不得不承认,这柜子做得好,大红的漆面光亮,是姑娘出嫁娘家陪送的最好嫁妆,可此时柜子上留下两个泥脚印,很是扎眼。 再看发疯的王小菊被徐根宝箍着动弹不得,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仿佛随时都可能滚落下来。 可下巴高高地抬着,倔强地望着天空,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江枝一露面,众人就看过来。 江枝道:“你们这是要干啥?吵吵闹闹像什么样?” 王小菊眼泪花花:“江婶子,我不服!” 王老大也过来:“江村长,之前是我们对不住你,还请你帮忙劝劝小菊,我们是真心实意给她送柜子来的。” 此时王小菊的横蛮不讲理,跟王老大的诚恳认错态度,真是鲜明对比。 江枝心里暗骂一句:小菊你这个憨戳戳的,你以为亲兄弟姐妹吵架,说闹翻就闹翻,说不见就不见的。 不说是同父同母宠你二十年的哥哥,就是熟人也得留三分退路。 在别人眼里,你这样犟就是仗着对方是亲哥就故意耍脾气。 刘氏还在不停劝着:“兄弟姊妹的,有今生没来世,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再大的仇怨都是亲的。” 在场所有人都在说话,江枝就好像掉进了青蛙池,到处都是烦人的呱呱声。 皮氏现在有孕不敢再蹦跶,小心翼翼护着平坦的肚子躲在人群后面干着急。 在众说纷纭中,王小菊就像一个鼓胀起来的癞蛤蟆,越敲打越气大,都快冒白浆了。 江枝让徐根宝松手,再替王小菊擦了脸上的眼泪,温声道:“气消完了就回去烧碗开水,你哥他们也有几年没有来,你既然是主人就拿一个待客的样子,别这样小神巴见的让人笑话!” 王小菊没有出声。 江枝知道她是能想明白的,只是抹不过这脸。 宽慰住王小菊,江枝转身对王家兄弟道:“既然都是过去的事,那就不要提了,你们先把柜子推到小菊家去。根宝,还站着干啥,帮忙搭把手!” 徐根宝忙过来帮忙,王家兄弟赶紧推着大柜子往妹妹新家去,一边推还一边跟妹夫搭话:“你们房子修在哪个位置的,没来过都不知道了……” 村里其他人看到这和和美美的一幕,都笑着散开。 第433章 鸭子的脚板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02节 王家兄弟把柜子搬进王小菊房间里,又看看还差什么家具。 之前江枝租住的房间买过床桌已经搬走,现在几个房间啥都没有。 “你家桌子,凳子都不够,我量个尺寸再做一张床来!”王老大把几间房看过。 王老大没有带尺,他是木匠眼睛就是尺,在地上走几步心中有数该怎么做。 王小菊板着脸进灶房,锅碗瓢盆摔得山响,最后端出三碗醪糟荷包蛋。 江婶子说让自己烧两碗开水,自己就烧了。 巴郡人招待客人的“烧开水”,其实就是煮荷包蛋。 三碗荷包蛋,每碗三个,王老大一碗,王老二一碗,徐根宝也有一碗。 等他们端好,王小菊正准备拉着眼巴巴吃着手指的磊子走。 王老大起身去厨房:“再拿一个碗,我给小菊和磊子分一个蛋。” 王小菊站住,憋着脸闷声闷气:“我和磊子煮的有,你吃你的,不分!” 现在比不得以前,家里的蛋要藏着掖着省着吃,她给孩子和自己也煮了。 旁边徐根有家里,江枝没有去凑热闹,正跟刘氏说话:“他们兄妹自己能解决,我就不去话多了,小菊是个犟的,王老大他们不请自来,她肯定不高兴,等说开就是。” 刘氏点头:“是啊,小菊不说我还是看得出来,她每次从镇上回来脸色都不好看,亲戚处还是要多走动。” 江枝在刘氏这里坐了一会,没有听到隔壁有动静就回自家了。 她不担心王家兄弟要干什么,王家兄弟是真的想跟妹妹和好,还是想进村拉一把生意,这些都不重要。 只要不起坏心,村里的木活也可以让他们来做。 要是不老实,自己肯定能让他们知道锅儿是铁打的。 其实江枝是多虑了,小地方消息灵通,徐家村发生的所有事整个镇都知道,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自己寻死。 至于王小菊。 在见过村里收拾徐长寿等人的处理方式后,大家对盗窃和背叛的下场心理清楚,王小菊是一个聪明人,不会自断生路。 王家兄弟在小菊家待了小半天,临走前还专门到江枝家里来打过招呼,把自己的姿态摆得极低。 就连小满爷和徐长明都说:“王八爷死了后,这兄弟还是规矩了很多,没以前那么厉害。” 江枝记得曾经有句话说:真理从来都在大炮射程之内。 还有一句话更贴切:武力会让人头脑清醒。 今天幸好小满和二瑞不在家,否则王家兄弟会更老实听话。 这两人在贺过房、摆过酒席之后,就被县衙召走有事,他们挂着官职,还是需要时不时点卯。 村里具体修房之前,还有农活没有完成,那就是一年一度的挖红薯和播种冬小麦。 只有这些事情做完了,庄户人家就基本上进入农闲,也是冬季维修水利,服徭役和修房造屋的最好季节。 马上就要修房,三户外来流民如今已经知道可以跟其他村民换工,趁这个机会他们就拼命帮别人干活攒工分。 先帮江村长家干活,把地里红薯挖好挑回来,再帮其他人家。 李老实和秦氏也在地里干活,老远就能听到秦氏被李老实逗得笑不停,惹得其他干活的人频频看过来:这两个人简直就是鸭子的脚板一连,恨不得粘在一起半步都不分开。 两人没脸没皮,也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反正有点不顾别人死活的秀恩爱,真就天天出双入对。 秦氏更是对李老实体贴入微,连挖红薯都直接抢过锄头:“老实,你别累着了,我挖,你只在旁边捡就是!” 李老实也不当勤快人,笑嘻嘻让开:“秦嫂子,晚上我给你捏肩端洗脚水!” 秦氏眼睛都要浸出蜜了! 挖完后,秦氏用肩背,李老实用老骡子驮,又一路把红薯搬回徐根庆家的地窖。 莲花剁着青菜,再把那些红薯藤子也剁碎准备煮猪食,见到婆婆和李老实搬红薯回来,赶紧出门帮忙接住背篓:“娘,今天根庆夜班不回来,我做了麦粑,煮了咸蛋,就让李叔留下一起吃,也好喝口酒解解乏吧!” 秦氏瞟一眼正装模作样给骡子整理发型的李老实,点头道:“这几天你李叔帮着起红薯累着了,是该喝点酒。” 说完才问:“南南呢?” 莲花在灶间忙,怎么没有看见小孙女在旁边。 莲花道:“在大香背上睡觉呢!她们在房里捻线!” “唉,你就惯着吧!谁天天的背着睡,以后看你怎么办?”秦氏大着嗓子生气。 莲花笑道:“娘你以前说过,庆哥就是在你背上长大的。 吃饭要背着,干活也得背着,经常尿你一身没法换,只能把湿衣服穿干,你忘了?” 秦氏一愣,声音转低,嘟囔道:“这些我都忘了!” 江枝的四水堂里,她也准备吃饭了,小满爷和小满奶,还有小满都在这边。 从修房开始,谭氏就专门煮饭,此时,她已经做了三个菜摆在桌上。 大家一起坐下吃饭,谭氏自己不吃,站在旁边伺候着。 她在杨家已经习惯在伺候完一大家子后,自己才在灶间吃些残汤剩水,这样她心理舒服。 江枝也不再勉强她同吃,只吩咐她记得要给自己留饭,别饿着。 二瑞看一眼谭氏,就跟自家娘说起章县令下发的通知。 又到征收税粮,服徭役的时候,他和小满也有任务,就领了梨花镇这边。 现在他问怎么办? 江枝一边吃饭一边道:“该交税粮就交,你们找宋亭长带着,别多说话,他怎么做就跟着学。 也别坏了良心,拿芝麻大的权力故意为难人,更别贪钱!” 二瑞和小满是第一次参与这种活动,还得先跟着那些老油条学经验。 现在十月,官府制药所需的几样药草早过了采收季节,已经停止征药,正好开始征粮。 小满爷也道:“去年的服徭役是平整驿站地基,今年不如就领清理一段官道路沟。” 江枝一下就反应过来:对呀,这些官道边沟年年需要清理,自己不如就找章县令承包一段官路的日常维护工作。 虽然又是一个自揽的苦活,但这样官道通畅,也避免了村民每年服徭役需要东奔西跑,离家数十里风餐露宿的困境。 她把这想法一说,二瑞就道:“这样我们就可以自己安排时间修路,不用县衙督促。不过,娘,是不是先跟县衙工房商量一下?” 他在工房挂职,管的就是农业、水利,商量这事自然是他去。 第434章 印泥 二瑞去镇上找宋亭长商量征税和徭役的事。 村里没事,江枝又去药坊查看情况。 持续一个多月的加班赶工制药,青泉湾上空烟气滚滚,才一进湾就能闻到浓浓的药味。 幸好当初选了离村较远,而且还藏在树林里的山沟,若就建村里,徐家村的村民该受苦了。 此时有空闲,马关正在溪边教自己的双胞胎男孩和黄家男孩扎马步练功,孩子们做得有模有样。 一见江枝来了,四个人就要行礼,江枝摆摆手:“你们继续练,别断了!” 药坊事重,虽然没有人敢上门惹事,但小满离开的时候也渐渐多起来,配置一个保安还是很有必要。 所以马关的工作重心也从村里换到药坊。 他住在青泉湾,家人团聚还能教导自己孩子功夫,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 溪边,已经长成大狗子的熊大熊二本来在刨土,此时也摇着尾巴迎过来。 江枝揉揉狗头表示夸奖,它们不光负责守夜,还要抓老鼠,作用大。 狗子们被摸过,又摇着尾巴屁颠屁颠跑了, 这次官府征药,收来的草药数量庞大,不光装满库房,就连在外面几块空地也堆满药草。 都是用竹索捆扎成高垛,再盖上草帘挡雨,虽然不会长霉腐烂,就怕有老鼠进去啃咬住窝,好在有狗子当兼职,比猫还管用。 此时田桃正拿着大木秤让人去取草药准备熬新一锅药,看见江枝来了,忙喊一声师傅。 江枝见她在忙,点点头:“今天是送走的第几批药?” 每隔几天,小满就要把制好的药片送去县衙,这次才从县衙回来,就又送药去。 田桃翻翻手中的账本,从写得乱七八糟的数字里找到自己的记录道:“今天已经是送第一百三十罐药,上面封泥都是盖好的。” 按照军方制度,各种药片做好是装进一个大瓦罐子,外面用特殊方法用油泥封口。 药坊将药送到县衙,县衙重新装运时,还需要再次封印,每交接一次,都有一层封印。 印泥,封印,这些都是耳熟能详的词,但真正的使用方法没有几个人知道,江枝也是第一次见。 古人在保证书简信函的秘密方法很先进,泥封一法始于东周,盛于秦汉,传到现代也在用,只是从泥换成其他材质,几千年没有断层过。 不仅能保证运送的物品不会泄露,也能防止别人下毒,现在这些军中定制的药品就是如此处理。 知道田桃和小满做事认真没有出纰漏,江枝再次点头,又接过田桃的账本看了看道:“你这几天的账要重新做一次。 要写就要在规定地方,别随便写下了事。别以为这时候你记得,三五天也记得,你能保证三五个月还能不能记得,还有三五年呢?” 田桃脸红:“我今天就重新写!” 江枝把账本交还给她:“等村里学堂修好,你也要上课,每天挤出时间去。” 田桃现在虽然能记账,但跟小满是搭档,小满是个不喜欢识字念书的,在记账上就随心所欲了些。 现在自己还可以隔三差五来检查,等时间长了,药坊能制的药多了,那就要成一本烂账。 还是要把田桃、王小菊、巧云、莲花这些人好好上一年课进行扫盲。 自己不提醒着,这些女人们就会自觉跟学习无关。 不能行万里路,至少要破万卷书,开卷有益,腹有诗书气自华。 看过账本,江枝也套上罩衣去制药间里检查熬药。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03节 增加了马家和黄家两户制药,人手足,现在的七星灶就又多搭了两条线。 四条火灶二十八口锅,需要两个人一直在里面操作,每口大锅能装百斤水,需要按固定时间翻面滤渣,不能有疏漏。 此时是黄家嫂子和马关的娘在当值,两人戴着口罩发套正忙着换药。 滚烫的药水出锅,腾腾热气熏得看不见人,没空说话了,对江枝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江枝也知趣,看一眼就转到灶口这边来。 现在石大姐需要一人看四个灶火,忙得团团转,就连江枝站在身边都不多看一眼。 这个傻大姐心思单纯,烧火也是一板一眼的不偷懒。 几个月练下来,一个人就能把四个七星灶管好,不比健康的成人差,甚至还要略胜一筹。 她现在工资每天是二十五文,比以前涨了十文,一个月七百五十文的收入,妥妥的石家顶梁柱。 听说石家现在想推迟两年成亲,要石大姐十七岁再嫁人。 武阳家有些急了,担心石家拖到最后又不答应,只答应推迟一年,现在两家还在商量中。 江枝没有管这些。 反正无论推迟一年还是推迟两年,石大姐自己都没有主见的,最后还是石猴子才能决定。 听石猴子说,他想让大姐迟一点嫁人。 干活重了,石大姐也瘦了,显露出少女的身段,以前那张傻呼呼的猫头鹰脸也有了轮廓。 天天跟正常人在一起工作,身边还有年长的女性教导,没有再被打骂,她的眼神都不再那样直愣愣,而是一种清澈的呆。 现在住在青泉湾有黄家和马家,江枝问黄安良修房的事。 黄家进了药坊,一家人住两间屋,有些挤,他家还是要修房。 黄家没有签卖身契,但签了十年合约,每月有江枝发的月钱:“夫人,我想让孩子们也跟着上学识几个字,住在村里方便。” 当初签约时江枝说的是做普通农活,管吃住,夫妻一个月分别是一百文和两百文的月钱。 结果一到徐家村就帮主家修房,现在是制药,跟普通农活不沾边,江枝就把夫妻俩的月钱分别上调了一百文。 现在黄家想要一套房,按合约,这也该主家提供。 江枝想了想:“好,我给你家准备一套房子,只是这房契不是你们的,若是想要房契,等十年之后再说。” 黄安良提出要房都是小心翼翼,见主家真的答应给自己修房,顿时大喜道:“这是自然的,我们不敢要房契,房有三四间,只要一家人能住就行。” 这个要求在情理之中,江枝答应了。 在药坊溜达一圈,见大家的活计都进行得有条不紊,江枝这才离开。 不料才走上官道,就看见王小菊提着一个篮子从镇上回来。 “婶子!” 王小菊看见江枝有点不好意思,把手中篮子往后藏了藏,她是刚从娘家回来的。 江枝想笑,昨天还闹得红眉毛绿眼睛一副死不相认的,今天就跑去了。 第435章 九香虫 江枝既然跟王小菊在路上相遇,自然要一同回家。 两人走着,自然说了几句收购蚊香草药的事。 跟着官府征草药,徐家村也搭了一个不要钱的顺风车,让各村送来榆皮等原料。 这些东西不仅把李老实住的仓库装满,就连晾棚下都占了一大半。 王小菊一脸喜色:“婶子,我们明年的草粉都够了,不用再买,能省一大笔钱。” “哎呀,这有人当官就是好啊,看着都是顺手的事,还不花一分钱,可实际上吧…… 嘿嘿,要是每年都这样就好了,婶子,到时候你家自然要多分钱。” 王小菊话里有话,这是一次便宜没有占够,开始惦记着下一次。 江枝白她一眼:“你以为次次都有这种好事,明年就得花钱买了!” 这次是官府要征草药,那些镇又想学种地才这样爽快,真把人家当傻子,知道可以卖钱还搭上人工白送了。 王小菊不以为然,就是江婶子要用钱买,那些村长里正就的好意思收? 他们看见的就只是几把草,只有我这里才可以换成银子。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四水堂,合香带着妮妮、彩霞等孩子正在大门外玩过家家。 满地一堆堆的草节树叶,看样子还摆得丰盛。 其中王小菊的磊子也在,可又哭花了脸,这时还在抽抽噎噎。 王小菊一看就炸了,扯着磊子的胳膊拉到自己跟前:“小祖宗啊,你一天哭不完,看看哪个像你这样天天流尿。” 磊子终于看见自己娘,顿时哭得撕心裂肺,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江枝看向合香:“怎么回事,磊子哭啥?” 是自家奴婢专门在带孩子,总要问一下! 看到刚才没哭的磊子见到亲娘又大哭,合香有点委屈道:“什么事都没有,磊哥儿就哭了,我劝都劝不住。” 此时彩霞还拿着竹刀在“切”菜,妮妮双手插腰,眼睛瞪得溜圆:“磊子想要我的竹刀,我不让,他就哭了,我又没打他。” 好吧! 果然跟妮妮有关,这可不好办。 虽然一般大人的处理方法都是姐姐该让着弟弟,大的该让着小的。 只要不吵架就行,至于姐姐受了多少委屈……最后父母长辈都会说一句,这点小事都记得,姐姐心眼小! 江枝不想这样说。 她担心妮妮明面受委屈,背后肯定就要打磊子。 在山上时妮妮小巴掌打佩奇扇得麻利,要是打磊子,那还不就是一打一个尖叫,一打一个大青包,到那时就麻烦了。 而且小满爷和小满奶会不依,肯定还要追到王小菊门上去:谁的孩子都金贵,妮妮更是徐大柱的独苗,又不是亲弟弟凭啥让。 王小菊看向江枝,想让她调解小孩子吵架的事。 江枝把手一摊:“杀人放火的事都可以找我,这个事我没办法解决。要不我让你长庚爷来跟磊子道歉?” 让族中祖祖来给重孙辈道歉,王小菊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脸,更没有这个胆。 见江婶子在调侃自己,不愿意管这鸡毛蒜皮都算不上的事,王小菊就知道要么白哭一场,要么自己想办法解决。 怎么解决王小菊也头疼。 自己这儿子是个男孩子,可跟猫儿似的,碰一下就要“喵”一声。 自己肯定不能指着妮妮说。 就在这时,在院里见到婆婆回来却迟迟不进门,巧云也出来:“娘,你怎么站门口了?谭嫂子准备做饭,问你想吃干的还是稀的?要不然就还是煮红薯糊糊,再炒一个小菜!” 巴郡的糊糊、稀饭是能从年前吃到年尾。 在现代有一句调侃话:坐飞机上从天空过,都能听到下面喝稀饭的声音! 不愧是脑子灵活的王小菊,突然就有了主意。 她牵着孩子,提着篮子,不用江枝巧云请,自己就往四水堂的大门里走,还笑嘻嘻道:“婶子,今天就在你家吃红薯稀饭,我这里有你很少吃到的东西!” 什么意思? 这是要赖自己一顿饭了。 很快,江枝就知道是什么东西。 被王小菊像宝贝一样护着的篮子里,装着一篮子黑糊糊的东西,还在篮子动着。 哎呀,是打屁虫! 这东西对很多人来说有些可怕,但对西南的人来说,就是一道美味。 每年夏天,打屁虫都在树枝上生活,以吸嫩枝里的汁液为食,颜色绿色褐色,还带着花纹不能吃。 等到天气转凉,气温到十几度的秋末早上,虫子集体飞到河滩卵石下避寒。 只要掰开石头,下面就是成堆虫子挤在一起。 直到中午雾散变得暖和,打屁虫又会爬出来飞回树叶进食,到天黑前再次回到石下。 此时的虫子颜色变成深黑,肚腹里满是油脂,就可以食用了。 但这样的情况持续时间很短,几天后虫子就会藏到更深的地方,直到第二年的春天才会再次出现。 所以,每年深秋,在某几天有雾的早上是最佳抓虫时机,人们就会成群结队到河滩找打屁虫。 徐家村这里没有大河滩,只有梨花镇边有一段浅滩,这就是王家抓的。 王小菊得意洋洋:“这是我那些侄儿今天早上抓的,我倒了一半走。 婶子,这可是好东西,一年才能吃一两次,我都有好几年没有吃到了。” 江枝有些无语:“你真好意思去跟侄儿抢吃!” 王小菊哼一声:“我那两个哥哥问我,村里谁家要打家具,让给他们带去!我还在想帮不帮他们!” 她说着,又在看向江枝,这是想探口风,又怕被骂。 江枝了然,这很正常,王家兄弟俩要跟妹子和好,办法多的是。 大鱼大肉煮着,拉妹子回家吃一顿就好了,一顿不行就两顿,总会让亲妹子回心转意,或者直接送银子。 可他们情愿送柜子进村,还被指指点点那么久,总是要有收获的。 “你哥做的柜子的确好,你看村里谁家需要,就说一声吧!”江枝平静道。 “好呢!婶子,我去炒打屁虫了!”王小菊喜滋滋去厨房。 谭氏没有见过吃打屁虫,在王小菊拿出来篮子时,她就吓跑了,合香也吓跑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04节 此时炒打屁虫就只能王小菊和巧云来做。 打屁虫的吃法简单,先取一个大盆里面放入温水,再将活虫浸入水中。 一碰到水,打屁虫就会疯狂释放体内带有刺激性的气体,然后就不再动弹。 剩下的就只需要烧火,连油都不需要放,直接把放过气的打屁虫从水里捞出来,倒入热锅里翻炒,炒出香气撒盐就可以吃了。 有这好东西王小菊也不独享,她把秦氏和李老实,徐根宝、还有小满爷奶一起请来。 只有巧云怀孕又吃不成。 饭桌上,王小菊讨好道:“长庚爷,我家磊子胆小爱哭,不如妮妮有胆气,以后能不能让妮妮多带他一起玩?” 小满爷整天都在新房里修修整整那些边角地方,并不知道妮妮跟磊子的事。 他摸摸正一口一个打屁虫的妮妮,笑着道:“妮妮是姐姐,以后要带磊弟弟一起耍,莫打架。” 妮妮瞬间感觉嘴巴里的打屁虫都不香了! 第436章 修学堂,石家动物园 都说吃人的嘴软,没文化的妮妮这时候就上了当。 此时桌上的大人们都在笑,看看那个哭稀包,再看看自己手中的打屁虫,妮妮艰难的点点头,表示以后会让着点。 不过,她也没再继续吃了。 九香虫虽然有丰富的蛋白质和脂肪,但甲壳不好消化,江枝说小孩子肠胃弱,吃虫太多还是不好,于是在妮妮点头之后,就跟不吃虫子的彩霞和磊子下桌了。 妮妮感觉自己好像有点亏…… 冬月里,麦子种入土里,油菜籽也播种完毕,农活暂时休停,徐家村众人却进入忙碌状态。 首先是二瑞带着县衙的人来收粮税,村里各家早早就备好粮食。 如今的粮税下调,又少了税吏故意敲诈勒索,中饱私囊,徐家村人交粮后,家里存粮还能过一个宽裕年。 ………… 修学堂的事已经提上日程,农活腾出空就开工。 刚刚花三个月时间修完四水堂的木匠师傅们,在家连屁股都没有坐热就再一次来到徐家村。 学堂地址选择在距离村民房屋稍远的地方,只修建两间敞亮的大房,每一户都需要出工。 现在木匠师傅已经熟悉徐家村的行事风格,他也跟着卷起来了。 挑土的挑土,打夯的打夯,木匠师傅准备木梁木格子,两间房屋很快就修建好。 虽然还是土墙,但用的瓦片和木梁是江枝捐的。 屋顶开一排小天窗,再配合预留墙上的大窗框,以后通风透光,光线也还行。 教室外面是比普通人家还宽的房檐,遇上阴天室内光线不佳,或者风和日丽的时候,老师孩子还可以直接在檐下上课。 这也是夏秀才的建议,采取城里学堂的建筑风格。 徐家村人都是农户,在之前连秀才都没有接触过,现在第一次亲手修建学堂,好奇不已。 田小泉,石猴子几人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学着秀才公的样子摇头晃脑念书。 妮妮带着彩霞、磊子也跑进新教室,蹲在田小泉他们前面,也跟着摇头晃脑。 孩子们的耍宝动作顿时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这场景让江枝想起曾经见过的乡村小学图片,土墙、青石板的桌子、敞开的窗户,还有一群天真无邪的孩童…… 修好学堂,三户流民和石猴子家也开始修房了,这一次村民出工是自愿报名参加,三户流民家是三支建筑队修房七天完成。 因为地基都是选剩下的,没有大平台,不能在一个平面摆下七八间房。 于是每户人家都跟田贵家一样,上下房,高低院,屋里有台阶。 他们之前帮江枝修了三个月的房子,除去吃喝,每家都有二两银子的工钱。 用这些钱在村里买来稻草和几根木梁,用竹架搭成房顶盖好草,修出的房子同样板正漂亮,几户流民终于算是落地生根定居下来了。 修学堂是欢喜,修流民的房屋是平淡,而石家的修房最热闹,还引来全村帮忙。 因为他家窝棚占地面积最广,草帘子今天搭一片,明天再搭一片,两年时间多时间延展出一大片,谁都不知道里面藏有些什么东西。 石家准女婿武阳和石猴子招呼大家齐动手,拆的拆,搬的搬,没一会就把这些草棚子全部拆除,里面的情形也露出来,顿时村民都瞠目结舌。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难怪石猴子说家里住不下去了。 在拆开的草棚下,是一片绿。 除去经常踩到的是灰白色,其他地方已经长草了。 尤其是几张床铺下绿草如茵,最深的有筷子高。 在潮湿的地区,房间里垫土一定要注意草根,要是不留意带进去,床下长草就不稀奇了。 还有筷子长的老鼠,比大拇指长,翼展打开半个巴掌大的油亮偷油婆(蟑螂)四处乱跑,吓得帮忙收拾东西的妇人们在乱七八糟的竹筐之间又叫又跳…… 村里的几只狗子也来凑热闹,汪汪叫着,跟孩子们追着大老鼠跑进旁边田地里。 说起来石家人还是非常勤快的,每天不停捡柴捡青杠子,晒菜。 若论家里的柴和青杠子,干菜之类,恐怕村里谁家都没有石家多。 去年从山上捡回来的青杠子一部分堆在外面发芽,一部分装在竹筐里放在草棚下喂动物。 老青杠子和老干菜还没有吃完,今年新的青杠子都已经又捡回来了,菜也晒好塞在窝棚的每一个角落,到处都是可供耗子填肚子的食物。 因为没有多的被褥,睡觉的床板上堆着厚厚的干草,人睡一半,老鼠睡一半。 有这么多的吃食和温暖住宿,时间一长,石家窝棚就是一个迷你小世界。 石家人还在絮絮磨磨想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众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把竹篓连同里面长满蛀虫,已经会吱吱叫的“青杠子”全部丢得远远的。 几个妇人帮忙将所有被褥装进背篓,也丢进河里浸泡。 接下来就是修房,石家暂住去武阳家一段时间,也不要石老大这个主家安排事,田贵、徐根有他们就把活安排好。 全村人都帮忙,一些人挖土清理屋基,一些人找石头垫地面,否则这里还得长草。 江枝看了两圈也是叹气,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石家都过成这样了,偏偏大人孩子都不见消瘦,还不生病。 她不仅再一次为人类生命力的顽强感叹,只要勤快能吃草,就有吃不完的草,怎么都可以生存下去。 在给铺地基石时,江枝提出一个建议,要田贵他们把石家的猪圈预留大些,最好能养十头猪。 这要求可把建筑队的人吓到了! 田贵问:“江村长,石家生活都困难,要修养十头猪的圈……是不是太浪费?” 他想说石家什么家产都没有,哪怕石大姐能挣到几百文钱,除去吃喝想买猪来养也难,能养几只鸡就不错了。 江枝没有多作解释,只道:“你们先帮他家这样修着,以后用不上也可以堆柴草,免得第二次来返工。” 田贵他们见江村长都这样说,就不再追问,帮石家修起猪圈来。 修猪圈就要挖茅坑,然后在坑上放青杠木或者石条搭出圈舍,以后猪的肥水直接就落在下方粪坑里,会省很多事。 石猴子也不懂江村长为什么要给自己家修大猪圈,面积几乎都快赶上人住的房间大了。 江村长说过,有问题就要勇敢说出来。 他就老实来问了:“江村长,我家没养猪,为什么要修这样大的猪圈?” 第437章 好东西要分享 江枝指指那几个在修房工地走来走去找不到事做的石家女人,对石猴子道:“你觉得你娘和婶子,还有姐姐们会养猪吗?” 石猴子点头,认真想了一下又摇头:“没粮喂,娘说还要喂麦麸和糠皮,要是只吃草长不肥。” 在他的印象里自家在自己很小时卖过一次大肥猪,娘哭得很伤心。 后来就再没有养过猪,家里的粮只够人吃,连麦麸都会煮粥吃。 江枝笑起来:“你家捡的青杠子吃不完,全部生虫喂耗子,晒的干菜也是起霉腐烂,还不如养猪。 以后我出猪崽你家帮我养,我地里的猪草也让你家去打,等猪养肥了给你家分肉分钱! 这事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先给你爹娘说一下愿不愿意养。” 经过修房这事,江枝觉得在石家还得这孩子来当家。 石老大兄弟脑子是钝的,还不容易过弯。 石猴子的娘智力比较正常,可手有残疾,在这样的家里少了话语权。 与其跟石老大费心解释,还不如直接给孩子说,他去跟父母更好沟通。 青杠子喂猪是高级饲料,就是太费时间和人工。 但石家有这个条件,人口多脑子又傻,做其他事做不好,那就专门用青杠子和菜叶子喂猪。 现在山上的小猪崽养不过来,四水院也不打算喂猪,石家正好有地方安置。 只是江枝还是第一次请人代养猪,怎么分也不清楚,只能让石家先喂着试试看。 听到用青杠子养猪,石猴子眼睛一下就亮了:自己的姐姐们现在就天天捡青杠子,说不让捡也不听,正好派上用场。 他心里激动不敢大叫出声,只能咬着衣袖原地蹦着。 江枝笑着看他转了好几圈,已经呼呼喘着气才停下来。 石猴子红着脸道:“我家一定可以养好猪的。” 再是聪明的孩子终归是孩子,石猴子都没有问一句猪养肥后的具体分法:是五五开,还是四六开?不知道谁多谁少就一口答应下来。 石家要修大猪圈,挖粪池做防水稍微费事些,修房的进程就慢下来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05节 巴郡冬天的雨朦朦胧胧,断断续续,天也雾沉沉冷嗖嗖好几天没有见阳光。 妮妮穿着新做的袄子蹲在天井边,用小木棍无精打采拨着石缝里的泥土。 彩霞这时候在睡午觉,磊子也没有来。 巧云婶子和太奶在给自己缝书包,说是等到过年后,村里学堂开学,所有孩子都要去上学,自己也要念书。 从下山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她渐渐没有最初的新奇,现在开始感觉无聊起来。 妮妮想山上的爹娘了,还有佩奇、熊小妹、那些花花的小猪崽,她想回到山上去撵鸡逗狗。 小小年纪的妮妮开始了她的惆怅时,江枝正在学堂的新教室里忙活。 新学堂的墙土还没有干,她就让人做了一块大木板,用木架靠在墙上。 木板刷了白漆,用墨汁可以写出黑字。 本来需要黑板的,可江枝不知道怎么做粉笔,只能用墨汁毛笔,用着麻烦,而且稍不注意就会弄脏衣服。 可夏秀才很喜欢,他提起毛笔在白板上写出几个字,再用湿布抹去,满意的点点头:“这样写字比石板方便。” 李老实歪着脑袋看那些字,拍手道:“这可太好了,一个字有我脑袋大,再远都看得见,再不用我比比划划!” 江枝一想起他比“人”就想笑,可夏秀才是不开玩笑的,只能忍住,从旁边拿出框裱过的章县令手书:“这是章县令的嘉奖,老实,你来挂到正间墙上!” 李老实接过,小心翼翼吹去上面的灰,万分心疼道:“江嫂子,你真舍得!” 这是章县令奖励江枝提前以湿粮纳税的“厚德载物”。 他可是真喜欢这手书。 祥瑞啊祥瑞,不愧是文曲星写的字,自己就是天天挨着章县令的“厚德”睡,粘了祥瑞才娶到秦嫂子。 挂在自家里多体面,江嫂子居然要交给一群屁股蛋黄没干的小娃娃看,浪费! 夏秀才也被江枝的大方惊住:“江村长,这可是县尊对你一人的嘉荣。” 他重点说了一人,那可是个人嘉奖,寻常人要是得这殊荣,定要代代相承。 江枝笑道:“我觉得还是挂在学堂比较合适,这是县令对我的奖励,同样对孩子们也是告诫和鼓励。 有章县令这份手书在,能让大家做事有信心,更要注意德行。” 江枝说得大气凛然! 得了锦旗就应该挂出来展示。 只是自己得了周王的奖品,那是黄金、砚台的不好拿出来炫耀。 章县令这个手书就要大大方方摆在村人最多的地方,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好东西就是要分享的嘛! 江枝装裱后先放在李老实那里让村人看。 卖青粮时在驿站也拿出来狐假虎威,贺房时更是摆在厅堂中供人观赏,现在江枝想挂在学堂中。 以后仓房那边不能再聚集人开会,徐家村没有祠堂,江枝也不想修建,学堂就是用来讲道理的地方,什么事情都会聚到这里来,展示也是顺理成章的。 江枝主意已定,夏秀才没有再多说,只躬身一礼:“江村长高义!学生敬佩!” 江枝笑:哎!现在的夏秀才真是越来越健康了。 就在这时,下面的村道跑过来人,一边跑还一边喊:“江婶子,李叔,秀才公!” 江枝看去,是徐根宝! 那人一见江枝就嚷道:“快,婶子,有人来抢人了!” 他才说一句,李老实就嘿嘿笑:“根宝,你是帮你两个舅哥卖家具乐迷糊了吧!” 现在蚊香作坊季节性停产,又不用收草药,建筑队的活徐根宝也干不了,就在帮王家跑腿。 自从跟妹子王小菊和好后,王家兄弟往村里卖柜子箱子,价格还算公道,做成好了几笔生意。 就连徐根庆都买了一套桌凳,两个装粮食的木柜子和一口大木箱,以后的东西肯定还要继续买。 王家兄弟还说,看在妹子王小菊的面上,徐家村的人可以欠钱等明年再给,顿时就给王小菊和徐根宝长脸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人来村里抢人,慢慢说清楚。”江枝见他匆匆忙忙的来,不像开玩笑! 徐根宝揉揉胸口,刚才跑得太急有点喘气:“我刚才在驿站那边耍,看见来了几个人,有男有女,他们在打听村里的大柱哥……还有春凤嫂子。 其中好像有春凤嫂子的爹娘,我以前见过。 还有一个不知道是村长还是家里老辈子,很有点威风,说要先找徐长庚,我没有听完就跑回来报信。” 江枝眉头皱起:“你是不是先去了四水堂?你长庚爷知道了不?” 徐根宝点头:“我就是从四水堂过来的,长庚爷知道了,他让我过来学堂找你的,还说先别让其他人知道!” 江枝点点头:“好,知道了!” 说完她看向李老实和夏秀才:“走,我们一起去会会这些人!” 第438章 春凤娘家人来了 听到春凤娘家来人,江枝带着李老实和夏秀才就赶回四水堂。 几条狗跑前跑后,一边对过来的江枝三人摇尾巴,一边对着陌生人叫,忙得不亦乐乎。 虽然小满爷吩咐徐根宝不要在村里嚷嚷,这样一大群人进村,还是会让人注意的。 此时大门口已经站着好几个人。 除去本村的徐根生,徐根有,秦氏,还有四五个不认识的人,而且两边人已经吵吵起来。 江枝还没有走近就听到秦氏的声音:“我们没看见春凤,早就回娘家几年了,不知道,不认识!” 李老实听到秦氏那毫无意义的低级辩解,嘿嘿笑道:“秦嫂子还是这样笨笨的。” 这的确是耍无赖的话术,人家直接进村来找人,肯定已经清楚春凤在这里,现在只说没有人,那就是白说。 秦氏声音还没落,就听到一个妇人声音尖利道:“你这个婆娘少哄人,你们那天贺房子,春凤在做饭。现在说没有人,豁鬼!信不信我吐你一脸口水!” 原来那天来去人多,不知道是哪个熟人就把春凤一直在徐家的事说出去了。 秦氏一听要吐自己口水,立即就蹦起来:“来,来吐,不吐就是我生的!” 这事主人还没有开始,秦氏就要跟人干架了。 江枝和李老实赶紧三两步冲进人堆。 江枝还没有反应过来,李老实已经窜到秦氏跟前,对着正跳着螃蟹步准备开骂战的妇人道:“你那么会吐,先给我吐两口!” 一个男人能不要脸过来吃口水,倒让妇人愣了:“你是哪个?” 她是春凤的二婶,送亲前后来过几次,对徐家村的人口情况还是有印象的。 秦氏早年守寡,自己来徐家村给春凤送亲时,还顺道要给秦氏保媒给自己村里一个老鳏夫,结果被骂一顿,两人就结下仇,此次自然就干上了。 让春凤二婶没有想到的是,秦氏怎么有男人这样帮她,难道是秦氏的儿? 看起来不是亲儿子,这个年纪大了点。 应该是徐家前面那个女人生的继子,看这两人拉拉扯扯的样子,莫非…… 想到这,妇人嘴角翘起,往旁边啐了一口,对李老实说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话:“你对你嫩娘这样孝顺,你亲娘晓得不!” 李老实一愣:“……”啥话,怎么像在夸我年轻? 从来不干重活的李老实的确看起来比同龄人白嫩。 后面的秦氏却彻底炸了。 她跟李老实成亲后,那就跟掉进蜜罐子里似的,天天被男人迷得飘飘忽忽。 可越开心就越难过,自己怎么就没有早点遇到老实,怎么就比他大两岁。 现在连生孩子都不行,以前那死鬼只碰一次自己就怀上的。 在李老实的教诲下,秦氏终于弄清楚生孩子的秘密。 可年纪大就成了她的心里遗憾,好像白面饼上那一团苍蝇屎,提不得。 现在这个女人把李老实当成自己的儿,那简直就是在戳秦氏的心窝子,痛彻心扉。 秦氏就像一个发疯的莽牛,冲过李老实,对着那妇人就冲去,口中大喊:“你这个走草的婆娘,我要挖了你的瞎眼,撕烂你的臭嘴!” 见她真的要发泼,李老实眼疾手快一把箍住秦氏的腰,将她拦住:“打不得打不得,骂几声就是,把你打伤了我心疼,把她打烂了要赔钱。” 秦氏冲得猛,被他一抱,半个身子都飞起来了…… 江枝摇头:真是没眼看,又不是泰坦尼克号! 遇上打架场面李老实就是一个梭边当泰迪的,可秦氏却是一个猛张飞。 她瞟一眼春凤娘家,也就是余家过来的人,四五个男人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正嚷嚷着要砸房。 江枝根本不搭理这些人,自顾自抬步就往小满家里去。 此时,小满家的大门已经大开着,在门口厅堂里站着四五个人。 这几个人年纪大些,两女三男,其中应该就有春凤爹娘。 小满爷和小满奶被围在中间,一个女人用手指着小满爷正大声训斥:“这么多年了,我们不找上门来,你们就连鼻子气气都不出,把人藏起来还好意思喊亲家。” 旁边一个男人也道:“你们徐家做事不地道,明明已经不是你家儿媳妇,你们既不让我女儿回家,还连一个信都不带。” 小满爷和小满奶显然想解释,可那妇人和男人嘴巴不停,说话声音把所有人都压住了。 厅堂中摆放着几把凳子没有人坐,巧云和谭氏站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一脸的焦急,想要上前去劝说,根本不敢靠近。 江枝对她摆两下手,让巧云站远些,一会别被伤着。 围着小满爷的几人看见江枝进门,却正脸都不给一个,好像没有看到她。 江枝瞬间沉下脸,这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这些人知道修房子摆酒席,知道春凤在这,肯定就知道自己是徐家村的村长。 既然知道自己是村长还拿乔摆架子,这是吃定徐家这方理亏不敢说话。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06节 抬脚踢在旁边凳子上,“砰”的一声凳子倒地,那几个人停嘴,也终于看过来。 江枝面无表情:“都说站客难打发,几位还是坐下来说话吧!” “你是什么人?”一个跟李老实年纪差不多,长着红红酒糟鼻的矮男人瞪向江枝。 江枝把他上下打量一下,心里大概有个数,这人应该是春凤的后夫,也就是那个酒鬼。 没想到是这样大年纪的丑鬼,怎么逃荒时没死在外面。 “我是徐家村的村长!” 江枝说完也没再看他,直接走到小满爷和小满奶身边,让气得面红耳赤的两人坐下:“长庚伯,伯娘,你们两个别急,天塌不下来!” “你倒会说话啊,啥叫天塌不下来,你们徐家把人藏起来当然没有塌,我家就塌了天了,不行,你们快点把我儿媳妇喊出来!春凤!春凤!” 另外一个干瘦妇人蹦跳着想往里面冲。 江枝回头厉声:“你敢乱进屋,我就让人打断你的腿,谭嫂,拦住她。” 谭氏虽然怯弱,但更听话,江枝喊她拦人,她就死死拖住那干瘦妇人不让进去。 就这一会,外面的人进来了。 刘氏走得急,一进门就拉住还在对小满爷指指点点的妇人,连声道:“亲家母,春凤这事你们得听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已经知道春凤舍不得大柱逃回徐家的事,还陪着哭了一场。 春凤吃了大苦才有今天,肯定不能让她再走。 徐长明背着双手,板着脸:“我今天看啥子人敢来徐家村闹事,亲家……亲家算个球!” 整一个乱字了得! 第439章 烦人的吵架 徐长明一句话立即引来春凤娘的劈脸狂骂:“我们早不是亲家,我要女儿,你们徐家这群不要脸的把我女儿藏起来,快还人!” 刘氏赔好话:“春凤娘,春凤跟大柱过得好,你别急先坐下听我慢慢给你说。” 春凤娘一指徐长明,气愤道:“亲家大嫂,我知道你是一个最和气不过的人,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我这个老辈子是急脾气,你莫跟他生气,有村长给你作主就是!” 有刘氏这个老好人劝着哄着,终于吵成一团的人愿意坐下来,谭氏给每个人泡了一碗茶,这是贺房时没有喝完的好茶。 整个场面看似平静,实际上一点都不和平。 除去徐家人和夏秀才,厅堂中坐着喝茶的只有春凤父母和酒鬼母子,另外就是一个不知道是谁家的族老。 李老实凑到江枝身边,低声道:“我已经让人去叫马关过来。” 江枝点点头,知道现在该自己上了!于是深吸一口气平稳心神,对头上缠着布巾,比自己大几岁,已经做老妇打扮的春凤娘道:“亲家母,这事怎么办,还是我们两家商量才行。” 春凤娘刚才对着小满爷大喊了一阵,心里气没有消,这时候听到江枝说要好好商量,立即哼一声:“就是说破天去,徐家藏了我女儿,这事要见官的!” 听到见官,江枝笑了一下道:“你们是来说事要解决办法的,不是来吵架的,这样吵吵闹闹到天亮都没结果,我们耗得起,就看你们耗不耗得起。” 她说这话是真心实意的,虽然言语在笑,却隐隐带着威胁。 没办法,这两家人能在这时候还好好坐着说话,都是因为小满应差不在家,否则刚才就打趴地上了。 耗上两天等小满回来,长枪顶着喉咙打得吃屎。 最好春凤父母能理智一点,这个亲戚还有得做。 春凤爹直着脖子吼:“你们徐家不把春凤交出来,我们就不走了!” 徐长明阴阳怪气道:“随便你住好久我们徐家都有吃的,不像你,生病的女儿多养一天都不行,马上卖成钱。现在还好意思来要,要回去再卖一次?” “你、你胡说!”春凤爹气得想扑上去打人。 那个从江枝进门就一直没出声的老头子突然道:“闭嘴,之前说的话你们都忘记了?还想不想要春凤了,老实坐好!” 春凤爹像是想起什么,看一眼旁边酒鬼母子,又坐回座位上。 跟春凤父母来的是春凤的族爷,他喝住春凤爹,又看看江枝,拉长声音道:“江村长、好像你是村长吧?我是春凤的三叔公,也是余家的当家人。” 江枝点头,知道这个族老才是真正领头的,刚才故意不说话就是在旁观。 既然有一个能作主的就好,江枝可不想跟人乱吵一通还啥事没解决:“老爷子有话直说,我是大柱和春凤的婶子。” 她也摆明自己的位置,是个能当事的。 余老爷子咳嗽一声道:“那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当初你们大柱瘫了,嫌春凤不会做事,就拿了和离书送回娘家这是事实,你们承认不?” 他说得不急不慢,很有点大局在握的感觉。 江枝再次点头:“你说得没错,是有这回事,真正的原因你清楚。” 余家族爷很满意江枝的态度,继续道:“既然春凤已经不是徐家妇,又怎么会出现在你徐家,还隐藏不告诉娘家人,这个就是你徐家不对,你今天非得说清楚不可。” 此话咄咄逼人,话里都是徐家全错。 江枝正想开口解释,徐长明插嘴:“你说是怎么来的,当然是跑来的,来了我们徐家自然就当儿媳妇看。” 春凤父母立即嚷起来:“你们白眉白眼就想捡一个儿媳妇,没门!” 这两边一搅合,刚刚余老爷子好不容易拿住的谈判先机没有了。 眼看又要吵起来,江枝淡定道:“余老爷子,还是长话短说吧,以前的事就不提了。 现在春凤在徐家,以后也要留在徐家,你们究竟想怎么办,直接说出来,就别说什么带人走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春凤能公开露面,徐家自然早就有准备的,选好时机,只等这群人找上门来。 大家先礼后兵,能不闹就不闹,娘家若是能帮着春凤拿回和离书,两家不撕破脸最好,以后也能当一门寻常的亲戚走动。 要是余家和酒鬼不愿意配合,那就是小满来解决。 江枝的态度不软不硬,余老爷子一时不好说话了。 春凤娘家能知道春凤在徐家的消息,自然还有其他消息。 当天来贺喜的人太多了,早就传开,那些人里面随便抓一个出来,也是余家这种农户踮起脚尖都攀不上的大人物。 说要春凤回去不过是借口,这样好的亲家当然是要认的,只不过……余老爷子看看跟着自己来的二癞子母子,这两个人不好打发。 因为两家算是同村人,余家知道春凤回来了,二癞子母子一样也知道。 就在余老爷子犹豫之时,酒鬼站起来道:“不管你们徐家怎么厉害,反正我的媳妇我要带走,不跟我们走,我跟我娘就死在你家。” 江枝挑挑眉,小满爷黑下脸:“我徐家跟你没关系,这里也没你的事。” 之前一直都是春凤父母在闹。 小满爷看在是亲家的情分上,而且当初把春凤送回娘家时,两边没有闹翻脸过,所以才忍着任由余家出气。 这二癞子母子可没这待遇,不用说话也是徐家的眼中刺,现在还一口一个他的媳妇要带走,那就是挖徐家的心肝。 江枝早就看这酒鬼不顺眼,她索性也不装了,立即对余家族老摊牌:“余老爷子你们回去吧,我徐家不留客。 下次想好了再来,我还是刚才那句话,春凤是我家人,现在是、以后还是。 要是你不懂这是啥意思,那就去县衙报官,我们在县令面前说事去。” 吵起来没意思,还是让县令来判这两家争媳的案子,徐家大不了赔几两银子就是,这亲戚也别走了。 见徐家直接撵人,刚刚还底气十足,拿腔拿调的余老头一下愣了:“徐家强抢别人媳妇,你们就不怕落一个坏名声!” 有钱人都不敢坏了名声,这也是余家来闹的底气。 可是江枝啥东西都不多,就是名声多,坏了一个再竖一个就是。 看看那些真正有权有势的人物,谁在乎过背后的一团黑,况且春凤的户籍已经落在徐家,这就是徐家人。 第440章 顺利了结 灯不拨不亮,话不说不明,所有事情摊开摆在明面上,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春凤已经在徐家落户,不可能再去别人家。 江枝也不想吵,直接把那余老头喊到旁边,说出徐家给的选择。 “一,你们余家跟二癞子商量一下,若能拿到和离书,你这个亲家我们就还认。 二,如果你们这些娘家人非去告官也可以,该赔该罚我们还是要认,但你这余家也就断亲别来往。” 余家老头脸黑黑的,知道徐家村人多势众,他来带的人也不少,自己又占着理由,想着比人比理都不输阵。 这边鼓起气准备要一番恶斗,没想到这个女村长全部承认,还说“随便你选!” 本来以为自己能使一招大的,结果拉了一坨大的。 人家承认事实并不等认错,剩下的事还得自家解决,要自己去找二癞子要和离书恐怕有点麻烦。 江枝跟余老头单独说话,外面就又闹起来了,但跟最初的吵架不同。 秦氏和李老实、徐根生站在大门口,把那个春凤二婶堵在外面,两边跳脚骂得花开。 马关也过来了,死盯着另外几个男人,练家子和泥腿子的气势就是有区别,谁也别动。 院里也在吵。 小满爷要顾及春凤这个孙媳妇的面子,不得不客气些,老老实实坐在中间听人吵架。 小满奶已经被刘氏和巧云喊走了,反正她插不上嘴,结局也早定,留下徒增烦恼。 徐长明是无所畏惧的,村里这些不受欢迎的亲戚来了,他这个老辈子有责任清理。 从选村长开始到进城被杜家骗,还被亲戚吴家父子牵连被罚,这窝囊气受了一场又一场。 此时徐长明终于找到自己出气的时候,面对春凤爹娘那是口下不留情。 把夫妻俩以前不管女儿生死,现在见到好又干巴巴来要人骂了一个遍:“还好意思说春凤不回家,为啥不给你们递消息?那就是怕你们眼睛掉进钱堆里,把她再卖一次。 人家不敢说,你们批脸不要还好意思大张旗鼓炫耀,要不要我帮你们找个吹打锣鼓游街去。” 刚开始春凤爹娘还理直气壮的说徐家私藏,现在被徐长明逮住这个话柄反倒把夫妻俩一通臭骂,骂得头都抬不起。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07节 余家自知趁着女儿生病硬塞去嫁人理亏,可还强辩:“我们也是为她好,谁知道二癞子要打人!” 徐长明又是一顿喷:“你不晓得,同一个地方的人是啥板眼儿你会不晓得,但凡你给春凤挑一个像样的人家改嫁,我都不会说这句话。 还不是看起别人给的三两银子,怕人死在自家屋头还要贴棺材钱。 我问你,你得这卖女钱富了没有嘛,祖坟冒青烟没有?” 春凤爹娘简直就要钻地缝了。 最是不知所措的还是二癞子母子,刚开始余家讨要女儿,她们跟着要儿媳妇,倒是声音大气势高。 可现在余老爷子被江枝喊走,徐长明一个人就是千军万马,直接把春凤爹娘骂翻船,这两人顿时傻眼。 别说跟谁吵吵,现在这两人就是想跟人吵几句都没有人搭理,完全就成了摆设。 二癞子娘压着声音道:“儿啊!徐家惹不起,我们的钱不能白给。 春凤进我们家时半死不活,是我们家给她吃饭养好的,那三两聘金银子退回来都不够,至少五两。” 二癞子嘬着牙花,看着这栋崭新的宅子,咬牙切齿道:“要五十两,不然就去告他们拐带私藏,我就不信这天底下没有王法了!” 等到余家族老跟江枝走出来,堂上顿时安静下来。 春凤爹娘已经快被骂哭,一见自家族老就赶紧道:“算了,春凤要跟哪家就跟哪家。 妮妮在徐家,她是当娘的,肯定舍不得孩子才跑回来。” 余老爷子一听,心里就落下大半,只是春凤爹娘这样说,那就容易了,故意叹气一声:“这样也好,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 二癞子气得跳起来:“余老爷子,我这就不是亲?你们赔钱!赔钱!” 春凤和自己根本就不是一家,还不如要钱,有钱再娶一个就是。 有这话就简直对了,徐长明立即领取任务,带着李老实和夏秀才两个帮手开始讨价还价和写和离书。 五十两! “癞疙宝打呵欠,你好大的口气!”徐长明简直要给二癞子口水洗脸,拍桌子就怼回去:“二两!春凤在你家残了伤了,当牛做马干活,你还该拿钱给徐家。” 吵吵吵,为了钱闹翻了天,春凤爹娘也被牵连进去,徐家不给就是余家给。 大人们都在为钱多少争吵,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孩子趴在后面门边偷看。 妮妮指着春凤娘对彩霞道:“刘奶奶说那是我外婆,你说是不是奶奶讲的那个狼外婆?” 大柱没有娘,妮妮口中的奶奶就是江枝。 可彩霞年纪小,记不住狼外婆的故事,此时懵懵懂懂的点头:“她在骂人!” 此时,春凤娘跟二癞子的娘为钱的事又骂起来了。 合香跑过来,把偷溜的两个孩子带走,不让她们看见这世间丑恶。 经过几个时辰的拉扯,二癞子终于在和离书上按了指印,周围人也按印做了见证。 二癞子母子要来找儿媳,自然带着婚书和春凤的生辰八字,此时全部交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一把火烧了。 最后二癞子得到十两银子,再赌咒发誓保证以后不再提春凤半个字,母子俩就喜滋滋走了。 春凤爹娘没脸留下,连春凤和妮妮都没说要见一见。 徐长明每说一句话,就要把他们挖苦一次:“看看,你把你女儿又卖了一回,都够你两个人活半辈子了。” “你还想看外孙女?是想给她说外公外婆是带人来卖你娘的?卖一次不满意还要卖两次三次。” 这些话羞得春凤爹娘掩面离开徐家村,以后恐怕是不好意思再来了。 江枝对这个结果还是满意,虽然刚开始闹得不愉快,后面余家还算配合,劝说二癞子赶紧签和离。 最郁闷的可能就是跟秦氏莫名其妙闹一场的春凤二婶。 本来她来这里就是给春凤爹娘撑腰壮声势的,没想的被秦氏硬生生绊住脚。 连那大宅子的门都没有进去,就灰溜溜的走了。 当天下午,江枝没有让李老实去带话,而是亲自回山一趟。 一是让春凤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不用再担心。 顺带让离开亲爹娘一个月的妮妮也能团聚一下。 还有一副让木匠做的双拐,准备让大柱试试。 妮妮一听能见爹娘,欢喜得手舞足蹈:“我想佩奇了,熊小妹,我想小花猪猪。” 她赶紧找来小背篓,把自己给爹娘和熊小妹留的小糖饼,给佩奇带的红薯干全部装好。 江枝牵来老骡子,把妮妮放在骡背上,交代好家里就回山去了。 第441章 安心 江枝和妮妮回山,又是一次狂欢迎接。 对熊小妹和佩奇来说,一个月仿佛就是无限长。 熊小妹蹦蹦跳跳、疯狂的摇着尾巴满地打滚,看样子对妮妮和彩霞也想念得紧。 佩奇情绪很稳定,只过来哼哼唧唧讨要吃几口东西就走开。 一个月过去,随着小猪崽长大不再缠着母猪吃奶,母猪们对佩奇也不再敌意浓浓,它又可以回归猪群蹭吃蹭喝了。 妮妮扑在春凤身上,一边打滚一边说自己看到什么,吃到什么,在村里如何的好玩,浑然忘了独自望天空时的惆怅之情。 这一个月春凤也不好过,从回到徐家村到现在两年多,还是第一次跟女儿分开。 母女亲亲热热一起去关鸡喂猪,妮妮小嘴叭叭叭个不停。 从那个王婶子拿臭屁虫哄自己带哭包,说到大学堂和写字白板,还有今天突然来家吵架的狼外婆…… 屋里,徐大柱在牵牛的搀扶下,扶着木柱稳稳站着。 这一年多来他努力锻炼身体,比以前好多了。 江枝在旁边笑着点头:“大柱,上次我说在城里看见有人就用木头撑着腋窝走路,这次修房,就找人给你做一副,你试试效果。” 说着拿出一副双拐,指点着大柱试用。 徐大柱面露惊讶:“婶子真的让人做了。” 上次进村时,江枝说过可以用拐杖,可谁也没用过,不知道大柱的情况是否适合。 用双拐是需要训练的,徐大柱把木杖放在自己腋下,果然站得很稳,但双腿还是不能迈步,不能随意移动。 “大柱,你让双腿同时向前摆,落地再动拐杖。” “哎,这个好,能动了,牵牛,你松手我试试看。”徐大柱很兴奋,架着拐杖,他把自己的腿摆出去再站住。 可牵牛才一松手,他就不受控制的歪向一边跌去,幸好牵牛就在旁边赶紧扶住。 江枝道:“你别急,先慢慢适应着,把身体的重心控制好。” 刚才虽然跌了一下,徐大柱却笑道:“我知道怎么用!”他找到用拐杖的窍门。 瘫痪患者用双拐走路,说是走,其实就是撑杆跳远,用双臂的力量撑着拐杖让身体离地,再一步一步蹦着走。 于是,徐大柱就架着双拐向前小步跳着“走”动,虽然有点摇摇晃晃,但牵牛不用扶着了。 “婶子,你别给春凤说,等会她回来,我要吓她一跳。” 徐大柱激动道,他已经能自由活动了,这份喜悦迫不及待想跟人分享。 “好!”江枝笑着答应。 刚才自己到时春凤已经发现双拐的,但被妮妮缠着没有细看。 徐大柱想把自己训练好再给春凤一个惊喜,自然是可以的。 江枝正看着徐大柱练习,突然春凤脸色很不自然的从外面进来,她走得急,妮妮小跑都跟不上:“娘,娘等我!”可娘没有听到。 春凤一进院就看见正撑着双拐的徐大柱,不禁一呆:“柱子哥,你这是……?” 徐大柱让双腿摆起来,一摇一晃的“走”向春凤:“春凤,我能走了!” 惊喜让刚才的烦恼消失,春凤摸着双拐问:“这木棍子是这样用的?好不好用?重不重?” 徐大柱点头:“好用,也不重,以后我做啥就方便了!” “这样真好!” 春凤噎了一下,转头看向江枝:“婶子,妮妮说……有人到家里找麻烦!” 江枝笑了笑:“没事,都过去了。” 徐大柱看看春凤:“妮妮说啥了?” 他刚才就发现春凤脸色不对,还以为是妮妮刚回来就调皮气着她了。 春凤抬手掠了掠眼角的几丝头发,对旁边牵牛道:“牵牛,你去把灶烧起,取一块腊肉煮上。” 等牵牛走后,春凤忍不住问:“婶子,那事真的解决了?” 江枝取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递过去:“你们看看这个,这是和离书,二癞子当着你爹娘的面,当着你叔公的面按了手印,烧了婚书和你的生辰八字,以后他跟你没关系!” 徐大柱接过纸,都来不及找凳子,直接坐在旁边冰凉的石阶上,打开和离书仔细看。 只是他识字不多,通篇最熟悉的就是“和离书”和春凤的名字。 徐大柱把纸小心翼翼折好放进自己怀里,对春凤挤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这下你该睡个好觉,不再做恶梦了。” 春凤红着眼眶点头:“不怕了!” 这些年虽然平平安安,可心里始终放不下跟酒鬼的那一纸婚约。 对这些女子而言,自己虽然回到徐家,可二癞子那里有自己的生辰八字,就像九幽地狱的生死咒一样,让她随时感觉恐惧害怕。 她怕二癞子一直带着那婚书随时来找自己,怕自己百年之后不能跟大柱哥合葬,怕到了阎罗殿也要被判官判给他人。 现在好了,心里的担忧终于没有了,春凤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终于是放声大哭。 徐大柱知道春凤这两年的担心,见她哭,没有急着去安慰,反而道:“哭吧,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我也想哭。” 说着,他不顾旁边还站着一个江枝,揽住春凤,夫妻俩顿时抱头痛哭。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08节 江枝眼睛也有些涩了,这两个人不愿意住在村里,说到底还是不愿意看见别人异样的眼光。 山里虽然清苦了些,但心情愉快,现在天天都在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紧缠在心上的绳子绷断了,瞬间得到的幸福感让两人想痛哭发泄。 此时三人都没有注意,跟着春凤跑进院的妮妮就躲在柴垛边。 她探着头看这边哭成一团的爹娘,小脸绷得紧紧的,黑黑的眼睛里有小火苗在跳动。 今天自己已经偷听到了,那些人跑到家里骂太爷太奶,还有要“卖”娘。 卖人是什么意思妮妮并不懂,但家里的牵牛哥哥和合香姐姐就是买的,他们不能跟自家里的人在一起了。 现在那些人也要卖娘,自己就再没有娘了。 想到这,妮妮噔噔噔跑过来,站在抱头痛哭的爹娘跟前大声道:“爹娘,你们别怕,不要哭,要是那些坏人再来,我就打她们屁股,让佩奇撞他们!” “噗嗤!” 听到这童言无忌,本来准备劝人的江枝忍不住笑起来。 春凤和徐大柱瞬间收声,要女儿保护的两人不好意思再哭,可感觉更加安心。 第442章 教导有方 吃饭时,江枝把准备让石家养猪的事说了。 山上现在有大小十几头猪,小猪已经断奶,母猪又要发情孕育新的一胎,小猪不适合再养在一起。 而且这样多的猪吃的东西很多,只靠山上的微薄产出养不起。 “石家人脑子简单,平时也只能做些简单事,现在又捡了成堆的青杠子和晒了成堆的干菜,就连红薯叶也晒了几筐,我就准备把猪崽放到他家养,养肥后四六分。” 江枝想的是石家出人力得四成,喂小猪崽最辛苦全靠春凤照顾,得五成。 自己地里的青储主要在喂驿站的牲口,也能让石家来取,得一成,每年能吃上几十斤肉,再给地里分些粪水就行。 这个主意真不错,春凤也为小猪崽头疼呢,再过四五个月就又有小猪崽出生,根本就养不过来。 “行,婶子你说什么时候抓猪?现在猪崽已经断奶,这些也是阉过的,只需要喂猪食料就行。”徐大柱道。 江枝想了想:“现在十一月,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石家的猪圈和房子也快修好了,那就月底抓猪。” 距离月底还有十天,石家收拾收拾一个新房,再准备猪食敲青杠子磨粉也够了! 放下心理包袱,春凤的笑容格外灿烂。 晚上的菜是腊肉熬菜头,这些腊肉是今年才收的,还用柏树枝熏过,煮熟切片金黄油亮,只有待客才煮上一次。 时隔一月吃到娘做的饭,妮妮吃得满嘴巴都是油。 春凤一边给她擦脸,一边嗔怒道:“以后在村里要听话,别再调皮捣蛋的。 婶子,以后还麻烦你们把妮妮管严点,到上学时,她太爷太奶肯定会娇惯她。” 江枝笑:“妮妮很好啊!就是要这样敢说敢做!” 妮妮说出保护爹娘的话,真真是让春凤两口子爱到心尖上了。 江枝在山上住了一天,又把自己的房子收拾了一下。 徐大柱说,上次回村,徐根有他们问住在山上的情况,说想在烧炭时来老云崖歇脚吃饭。 他还邀请了田贵挖笋子,捡青杠时可以来崖上。 江枝觉得行,只是得提醒村里人来时得走正路,别穿林子攀岩石,远远喊几声,等主人家有回应再过来。 林子里有陷阱,林子里还有野猪,只要有主人同行,佩奇就不会出来伤人。 说起来老云崖离村也就一个时辰的路,但徐家村的人其实很少有人离村半里。 因为这些流民最初在村里聚集时,就知道山上大火烧死的几户人家,很惨! 后来流民被李老实带着冲击老云崖时,陷阱伤人,又一齐砍下十几个人头,更惨! 还有徐长寿父子被佩奇撞得半死出来的野猪精,都让村民不愿意进林上山。 无论神还是鬼,村民对江村长两户人家住在山上心里虽然佩服,自己是不怎么愿意上来的。 现在崖上人少了,只有三个人很孤独,若有村民时不时在这边走动,家里热闹些,还能防止野物出现。 现在江枝就把自己家收拾一间出来方便别人避雨歇脚。 第二日,江枝又带着妮妮下山,之前在村里天天念爹娘的孩子,下山也不拖泥带水,一句“爹、娘,我在村里打坏人!”把大家逗得哭笑不得。 回到村,江枝就去石家看了情况,房间修得差不多了,就是猪圈里地板用的石条不好找,现在直接用整段的树砍出平面铺成。 让江枝惊讶的是猪圈墙用青砖。 去年石家兄弟说要自己做砖修房,他们还真的在做土砖。 而且兄弟俩还挖了小土窑,把晾干的土坯砖用烈火焚烧,水闷淬火,是真正的青砖。 这样的砖不怕雨淋水浸,质量上乘,就是数量惊人,一年出品三百多个。 这些青砖修房是不够的,但能修猪圈,于是最奢侈的猪圈就在徐家村诞生了。 石猴子看见江村长来了,赶紧喊自己的爹和大伯:“我家要养猪,爹和大伯同意了。” 江枝看着这两个憨包也头疼,不过能想通养猪也是好事:“石老大,你家以后帮我养猪。 养得好,我可以给你家拿粮,也可以给你家拿钱,到时候杀猪分肉也可以,你从中选一样。” 石家兄弟俩脑子不聪明,这几天村里来给自己修房修猪圈他们都是蒙的,听到养猪会给自己拿钱拿肉,立即咧嘴露出大黄牙嘿嘿笑:“江村长,你说话要算话。” 江枝笑了笑:“当然算话,你说一下准备要粮还是要钱,还是要肉?要多少你说个数?” 石老大摸摸脑袋,这问题显然超出他的能力范畴,不过他还是聪明了一回,看向旁边的石猴子:“猴子会算账,让猴子说……随便你给好多都可以!” 石猴子在村里说一句话,人家就来给自家修房,以后就让石猴子多说话。 养猪的事定下,那就等二瑞小满什么时候有空了,再上山去抓猪。 回到家,二瑞已经回来,知道春凤嫂子拿到和离书,他还很是高兴道:“这下再没有人说长道短的了。” 显然,他还是在外面听到过风言风语,不过这一切都过去了。 另外一处,小满就不怎么高兴,他很是气恼自己不在家:“哼,要是我在家,一定把那几个人打出门去,哪里由着他们来放肆! 江婶子一向都是行事不服软的,这次怎么就白白放过,还给了十两银子?” 小满还记得嫂子遭的罪,以他的脾气,先就要把那个酒鬼锤死,再把其他人全部打一顿再撵走。 小满爷瞪他一眼,知道小孙子爆脾气还得好好学:“你以为你婶子跟你一样,只顾眼前出了气顺着心,不管以后的死活。 那是你嫂子的亲爹娘,打这两人,就是在打你嫂子的脸,以后你嫂子在村里也抬不起头来。” “还有那个人,逼急了在外面胡言乱语,坏的也是你嫂子的名声。 我们多出一点银子那边就知道闭嘴,要是不闭你再收拾不迟。 还是你婶子说得对,给那种烂贱人留一条活路,也是给自己留一条路,细瓷莫去碰陶碗,不值当。” 要是江枝听到这几句话,一定要为小满爷点赞。 在现代,就有身家丰厚的大老板为几千块钱丢命的事。 细瓷碰粗碗,就问一句:值不值,冤不冤? 小满不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还欠缺,眼界胸襟都不够。 不过话说回来,那酒鬼拿了自家钱还敢乱说,只要透出一点风声,自己就要他送命! 第443章 服徭役 二瑞既然回来了,就提到徐家村服徭役的事,这是每年都有一回的。 这次徐家村又当先进,主动揽事,梨花镇的宋亭长就把一段清理河道的事分下来了。 梨花镇外面就有河,今年天旱水少差点断流。 虽然后来下过大雨也时间太短,到现在还露出一大片河滩,要想涨水只能等来年夏汛。 趁着这个机会,眼馋徐家村修土房都能让章县令随时夸赞,有心一展才能的宋亭长也准备做点能写上县志的事。 他要让几个村的人来河底清淤,既能增加蓄水,河泥也能肥田。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处在做多少都不会烂尾,坏处是水一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要挖泥就要先搬石,徐家村的任务就是要把上面的大石头搬到旁边,小石头清理出来,其他村才好动工砌河堤、挖漕泥。 清理石头这活虽然比挖泥干净一点,但也不轻松,那些石头大如牛头,小如拳头,更多的是形状各异的小卵石,挖不动刨不出,得用手捡。 江枝一听就激动:“捡石板儿啊!好事好事,快把村里的鸡公车和板车全部准备好,牛和骡子也用上,把那些鹅卵石搬回来铺路。” 鹅卵石作用多,大小都有安排,若是有河沙就更好了。 大的鹅卵石能砌池子,修水渠,小的能铺路,而且蚊香作坊现在还是泥巴地。 铺上小鹅卵石就不怕人踩出大小坑,和香泥时流出来的水,也不怕成稀泥糊一脚。 这次江枝没有出面,已经在外面公干过几次的二瑞领头,先是在学堂开了小会,宣布服徭役的事。 服徭役是强派的无偿劳动,每户出一个人,徐家村现在有二十六户,总共二十四个人集合过来。 听到二瑞说服徭役,大家也没有什么说的,以前每年都要干,通常都是风餐露宿半月一月的,要不然就要拿几百文钱到一两不等的银子代工。 而自从到徐家村,两年徭役都近在家门,已经非常满足了。 徭役是清理河道,这也正常,以前也要修河堤,冬天干活暖和,就是下水太冷。 徐根生砸砸嘴:“可惜现在时间错过了,要是早一点还能抓打屁虫!”他今年没有吃成,还在遗憾。 徐根宝不吭声,他吃到了的。 徐二瑞继续道:“我们不光是清河道,还要把那些合适的石头捡回来,把蚊香作坊铺一铺,免得天天在里面踩得泥一脚水一脚的。” 大家听到用鹅卵石铺作坊地面,立即赞同:“这主意好,反正每天带些回来铺地,以后脏了有泥有粉用水冲冲就干净。” 徐二瑞接着说出第二个决定,那就是拉回来的卵石还要称重算钱,算是作坊购买。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09节 钱就别想太多,一百斤鹅卵石三文,石料最大就是人头石,小的不限。 也是变相给服徭役的补贴出工钱,瞬间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什么意思? 以前服徭役是自己贴钱带干粮,现在不掏钱还能挣钱。 每个人的脑袋都开始运转,服徭役就是在上工,那就不能每家只出一个人了。 现在村里作坊停工,四家房屋也修好,就连石家修猪圈也接近尾声,只差安猪槽。 各家大人孩子都闲着。 换成以前这种雨霏霏的冬闲,所有人都在烤火聊天扯长经。 可连着卷了两年,这勤快都成了习惯,才空下来十天无事就有些坐不住。 不就是在河坝里捡石头嘛,男女老少都可以做干。 石头沉,压称,随便一天就能捡一千斤,也就是三十文…… 随着各家开会的人散开,村里又激动了,各家都在准备锄头扁担鸳篼。 有手推车的准备车,没有的也准备箩筐。 徐根有才在山上闷完一窑青杠炭没有起,这时候也要出门服徭役。 他将两头牛牵出来,徐根宝和徐根生把作坊里用的两架板车绑成牛车。 本来徐家村的活就需要先做,宋亭长给徐二瑞安排下来,还以为至少要两天,徐家村才能把人带到梨花镇外。 服徭役嘛,谁都懂,能拖一天是一天,没想到第二天大部队就来了。 这次还真的是大部队,徐家村老少出动。 因为小猪崽还没有入圈,石猴子把他家人也带来了,姐姐们弯腰捡青杠子是一把好手,捡石子就更快。 徐家村的人一到,二瑞先去宋亭长那里报到。 老宋赶紧到河边来看。 干涸的河滩上,上百的人铺散开,人人提着箩筐背篓,没有人催促,没有人闲站,大家疯狂的装石头。 “江村长,你们这又是在干啥?”宋亭长找到同样弯腰刨地的江枝和合香。 江枝手中拿着比鸡蛋小的鹅卵石丢进箩筐,直起腰奇怪道:“你没看见我是带队来服徭役吗?” 宋亭长一指江枝旁边的妮妮和彩霞,还有哭包磊子:“这连走路都走不稳,也是服徭役的?” 妮妮已经把一只冬眠的小螃蟹从石头下面翻出来了,气得螃蟹张牙舞爪吐泡泡。 彩霞在旁边傻乐,磊子吓得躲在箩筐后面。 江枝笑道:“当然,从小就要学会集体劳动嘛!” 说实话,今天是难得的冬日暖阳,无风很适合带孩子出来玩。 妮妮和彩霞平时都是在山上生活,这种河滩上翻石头玩沙的机会很少,玩得开心。 老宋听到这歪理邪说也是无言以对,只能提醒道:“这些都是重活,不能来玩的,你以为用小孩子凑热闹就行了?” 二瑞赶紧过来解释:“宋亭长,我们那边全部都在干活,这几个孩子玩玩不妨事,那边已经搬几块石头,还请宋亭长过去看看指示一下怎么放合适。” 他请老宋去露脸。 不远处,几个徐家村的男人正把一块大石头推往河岸边。 有几户人手多,捡好的石头已经开始往车上装,只等装满一车就运回去一车,来来回回走路都带跑的。 宋亭长看得直发愣:“这是服徭役还是在捡钱?” 徐二瑞没说这是服徭役也是捡钱,作坊钱花得不多,两全其美。 另一边,江枝也捡石头,捡着捡着就慢下来了。 她拿着一个比拇指大些的小河蚌壳细看。 这些小河蚌都是夏天旱死的,里面的肉早没有了,沙里石头里到处都是完整的壳。 “合香,合香,你帮我捡蚌壳,多捡一些,要完好的。” 看见小河蚌,江枝第一时间就想到曾经最受普通人喜欢的护肤品蚌壳油,手脚干裂的最佳用品。 第444章 古法护肤品 看见有河蚌,几个孩子放下可怜的螃蟹开始捡蚌壳。 干净的,完整的,看起来漂漂亮亮的,还有不同形状的。 嘻嘻哈哈、玩玩闹闹,就连几个大孩子也过来跟着捡,这快乐的气氛让那些正“服徭役”的村民都笑起来。 于是他们在捡石头时,看见漂亮的蚌壳也会顺手丢在一处,等孩子们过来拿。 心里也忍不住在想:我们这究竟是来玩,还是干活的? 妮妮、彩霞、磊子才捡小半天河蚌壳,又叫饿了,江枝跟合香又带着三个孩子上镇买吃食。 五个人一人一碗抄手,吃完再转一圈街。 路过王家木货铺子时,磊子跑进找自己舅舅,江枝不得不停下来等他。 店铺里,王家老大看着江枝站在外面,赶紧堆起一脸笑容讨好:“江村长进店里歇歇气,喝口茶!” 江枝才吃过饭,不渴不饿,也不用进店。 王老大又拿来一个木盒:“江村长,这是新打的匣子,上面雕花城里正时兴,送给两个孩子玩吧!” 说着捧出一个尺高的木盒,非常适合放些银票和金银首饰。 江枝本来不想要,突然停住脚:“王老大,比这还小的盒子有没?” 王老大赶紧取出几个小的:“这些合适不?” 这些盒子的确小,只有一个手掌大,三寸,也就是十厘米左右高。 江枝很满意:“把大的拿两个,小的拿五个。” 要过年了,她想把这些小木盒子送给合香、妮妮、彩霞几女孩子,大木盒送给巧云春凤她们。 现在春凤和巧云都有自己的衣箱,但没有小的首饰盒。 谭氏现在单独住自己的房间,装衣服用的是一个柜子,里面还有大香小香的换季衣服。 大香小香虽然是奴婢,她们没有人身自由,总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秘密,这些小东西就是她们的小空间。 王老大没想的一次要这样多,赶紧道:“数不够,还得赶工做出来,江村长是急着要用吗?” 江枝也是临时起意,摇头:“不急,你只要在大年三十前做好送来就是!一共多少钱你到时候送货再取!”说着牵着彩霞就往街另外一头去。 “哎!好的!” 王老大现在是彻底服气温顺了。 在霍家百草堂,江枝买了一些需要的药材,又跟霍小掌柜说一些霍二小姐的消息。 药材贩子霍二小姐出门大半年了,传回来的消息是带着商队穿过战区去了京城,卖的就是各种冲剂、片剂! 战争的受害者,最多的都是需要守着土地生存的普通民众,对有些商家来说,社会秩序混乱,也是一个发财的机会。 江枝感叹一句:“霍二小姐真是女中豪杰!” 霍二小姐在外面推销产品签订单,自己在后方跟着生产就是,看样子明年再弄一种新药。 哎,有一个能干的合伙人就是好啊,苟着就躺赢! 买好几种药材,江枝跟二瑞叮嘱一声,就带着孩子和捡的一包小河蚌壳,跟着往返的运石车队回村了。 万物皆可入药,河蚌壳自然也是可以药用的,取蚌壳洗净,刮去黑皮,研成粉末或煅灰用。 内服为丸散,外用为干掺或调敷。 古方中治脚趾湿烂:蚌蛤粉干搽之。《寿域神方》 治痈疽赤色肿有尖头者:醋和蚌蛤灰涂,干者易之。《千金方》 只不过江枝不需要蚌壳入药,只用来当容器。 巧云见婆婆回来带着一篮子漂亮小石头和蚌壳,也是莫名其妙。 江枝把蚌壳倒出来,吩咐谭氏:“谭嫂,你把这些河蚌壳再洗干净,另外放锅里煮过晾干。” 谭氏闻言就拿着篮子走了。 江枝则拿着那包药进了专门准备的一间房。 这里就放着一些精油和酒精,这些都是在山上蒸馏好再运下来的。 除去江枝、巧云和二瑞三人,就连谭氏合香都不许进。 巧云跟着进来:“娘,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江枝道:“做护肤的,以前一直都想做,总感觉没那个心情!” 巧云一脸懵:“什么护肤品,是香脂吗?” 江枝点头:“对,就是做能保护皮肤的药膏!” 在现代时她不喜欢化妆,每次说做些自己用的护肤品也懈怠。 可听在巧云耳中,自然是以前婆婆农活劳累,根本就顾不上手脚皴皮开裂。 古代女子用的化妆品种类繁多,最常见的就是香膏、面脂和口脂。 制作这三种膏的原材料大致分为两大部分:一是基质,古代常用芝麻油和蜂蜡,也用动物的脂肪如牛髓、猪油等; 二是各种芳香植物,如佩兰、藿香、丁香等。 制作的基本方法,简单来说,就是把香料放到油中浸渍,有时通过“蒸”、“煮”等方式加热,让香料中的芳香物质更多地渗到油脂中。 得到富含香气的油脂后,再加入蜂蜡成膏状,或者加天然朱砂、青蒿等配出不同颜色。 而粉底一般为两种。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10节 一种是铅粉,由白铅研磨制成,质地细腻、色泽洁白,但由于含有毒性,长期使用对健康不利。 一种是米粉,则是由米制成,是一种天然材料,缺点就是一动就簌簌掉。 此外,还有一些特殊的粉底,如用细粟米加入西域香料制成的“迎蝶粉”,以及用益母草灰、石膏、滑石、蚌粉等材料调和而成的“玉女桃花粉”等。 (以上资料来源于网络!) 为了防止那些美白产品带铅粉,江枝准备自己做一个中药护肤品。 细辛、玉竹、辛夷、白附子、怀山药、川芎、白芷、黄芪、瓜篓等中药碾成粗粒,再用酒精浸泡一夜。 第二日,一罐没有动过的猪油被搬出来了,这还是贺房时杀猪用猪板油炼好存着的。 用干净的砂锅猪油慢慢化开,然后就浸泡在酒精里的药材连酒全部倒进猪油里。 剩下的过程就是用猪油熬药,这需要七沸七凉。 当锅里猪油沸腾起来就需要挪开,放凉凝固后就再放火上熬到沸腾,再挪开放凉,周而复始、重复七次。 在这一热一冷的过程中,药材的药力完全透出,浸泡药材的酒精也挥发完,不会刺激到皮肤。 等最后一次沸腾,江枝就用细布把里面的药渣过滤出来。 再把颜色已经变成淡黄的猪油一小勺一小勺装进煮过的蚌壳里。 两片壳装满,待油稍微凝固合拢在一起,一个完美的蚌壳油就完成了。 只是这一个一个的装,累得她够呛,装到最后腰酸背痛、眼睛花。 江枝捏一个小蚌壳在手上,心里遗憾:可惜不是海蛤蜊。 小河蚌个小,壳也薄,指头粗的人使劲一抠就得掏空一个。 唯一的好处就是方便携带,还没有成本,两天时间村民就帮她捡来半背篓。 第445章 腊八节 做好护肤油,等到晚上服徭役捡石头的人回来,江枝第一时间就给秦氏、王小菊还有秀才娘子每个人送十个,想让她们用这试用装效果怎么样。 仓房的木屋里,在河边捡一天石头的秦氏正在泡脚。 拿着小蛤油稀罕得不行,又摸又闻,可说的话就难听了:“嫂子,你啥时候变得这样斯文秀气的,跟秀才娘子一样了。 看这小壳壳!啧啧啧!我打个喷嚏都要吹跑!” 江枝瞪她:“你马上喷一个,我看看你是不是牛魔王转世,鼻孔大得可以冲天。你不要就还我!” 秦氏脸皮厚:“哪里有送人还要回去的,只闻这味就比老实给我买的东西好!” 江枝冷哼一声:“又买东西,李老实才成亲几个月,都快被你掏成空囊子了,要想多过几天舒服日子,你也悠着点吧!” 秦氏斜睨一眼:“你说的啥话?我怎么听不懂!老实今天只赶骡子,连石头都没让他捡,哪里累着了。” 江枝起身,她决定不再搭理这个提到李老实就连话都听不清的二货,拿着剩下的小蛤油就去找王小菊和秀才娘子。 等江枝走后,秦氏胡乱甩干脚上的水,赶紧打开小蛤盖。 唉,这也太少了吧,让人怎么舍得用。 秦氏看着里面淡黄的药油,叹息着伸出指头,小心翼翼用指尖刮下一层油皮,再抹到自己脸上。 江嫂子说了,这是用药熬出来的,可以把人擦得白嫩。 李老实刚才一直在外面,等江枝走了,他才进屋,端起床边放着的洗脚水随手往外一泼:“江嫂子说啥了?” 秦氏在擦脸:“江嫂子说让你勤快点,别做啥事都偷懒。” 李老实嘿嘿笑:“我哪天不勤快了!”说着就去插上门。 秦氏还在抹脸:“老实,你快看看,我是不是年轻些了?” 李老实挨过去就开始不老实:“让我看看啥地方最年轻!” “哎呀!我脸上是才擦的香香……” 徐家村的人一捡就是五天,清理出一段河道。 除去一些有棱角被淘汰的石头,容易捡的大部分卵石都搬回徐家村。 累还是累,但那些鹅卵石铺在作坊里,走着舒服,看着舒服。 把那些鹅卵石铺在村里的路上,感觉又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反正感觉村子格外好看。 五天下来,每家能挣几十文钱,有这钱又能买一块布做新衣,或者存下来,等下年把草顶换成瓦片。 这一个来月,谢家等新加入的流民是真正体会到徐家村的卷,也真正体会到卷的快乐。 以前也干活,一年累到头混上温饱,还得防着别人眼红嫉妒。 现在徐家村家家户户都差不多,谁比谁没穷出多远,也没谁家富得流油。 当然,江村长家比每家都好,可谁也没羡慕村长家,反正自己多干活就能有钱。 徐家村要服徭役,其他人村也要服徭役,等其他村的人陆续到来时,徐家村的老小早已经撤回。 现在留下都是正经服徭役的人,每户只留一个,跟其他村懒懒散散再捡两天就可以走。 而且其他村需要干到腊月底才能走,谁叫徐家村是全村服徭役呢,份内的活早干完了! 二瑞和小满抽空上山去,把小蛤油带给春凤,又把给石家养的小猪崽抓下来。 一共九头小猪,花的四头,黑的五头都是佩奇的崽。 小猪入圈,江枝也把石家的所有人叫过来,严肃的吩咐要好好养猪,不能饿着冷着,有什么事就赶紧来问,要是把猪养死了,就要让家里的石猴子干累活赔钱。 石猴子可是石家的命根子,一听要石猴子赔钱,傻傻的石二姐石三姐立即吓哭了。 石猴子的娘脑子还算正常,只是周围都是又笨又执拗的一家人,十多年过去,她也有些呆呆的。 不过现在石猴子大了,有了主见,娘俩开始有了跟外界正常交流沟通的机会。 猴子娘说:“只要有猪食,就可以养好!” 江枝道:“现在九头猪,不可能全靠你们捡青杠子喂,马上翻年就没青杠子,以后我会送红薯渣、米糠、麦麸来。” 猪崽越养越吃得,让石家光用野果喂肥不现实,而且石家的粮食也只够人吃。 驿站那边的潲水被徐根有和村里另外一户人家分了,江枝还需要自己准备猪食。 小满家还有土地在村里,正好可以养猪。 石猴子爹,也就是石家老二闷闷一句话:“喂猪多简单的事,随便扯一把草就喂了。” 这就是一句打架的话,听到能把人气死,难怪猴子娘以前养猪,后来就不再养。 九个猪要吃的东西,可不是随便扯一把草的事。 不过江枝知道石家基因不好,倒也不跟一个半傻计较:“石老二,以后猪草你就每天随便扯一大背回来喂。 猪不许饿着,反正我每天都要过来看猪喂饱没有,圈洗得干不干净。” “要是你们每天把猪喂饱,我每个月给你们买一回肉吃!” 以后小满爷和小满奶会每天过来看,也把两家的潲水拎过来喂猪。 江枝一番威逼利诱,石家人都答应听话,至于能听多少,还是需要再观察,至少有石猴子和猴子娘脑子是正常的。 很快又到一年的腊月初八,家家户户煮油稀饭,这也是巴郡特色的腊八饭。 腊肉切丁炒出油,炒香豆腐干,鲜萝卜丁,放上自己做的红薯粉条。 米汤熬到浓稠泛油已经起锅时,再把刚从地里摘的蒜苗叶切成小段,放进去烫一下。 颜色翠绿,清香扑鼻,咸鲜可口,吃到肚里浑身暖和。 江枝也让谭氏煮了一大锅,每个人都吃饱还有剩的。 二瑞摸着鼓起来的肚子:“今天这腊八饭实在太好吃了,给小满他们端没有?” 谭氏回话:“刚煮好就送了,隔壁叔公家也煮的这个。” 其实,小满家今天是把田家几口邀请过来一起过节,本来小满奶也让江枝一家也去。 但江枝说巧云身子不方便,还是自己在家随便吃点挽拒的。 现在跟在山上不一样了,小满以后也需要成为独立的一家人,这种时候该退就退。 听到锅里还有剩,江枝道:“剩下的就放灶上热着,等巧云什么时候饿了再吃!” 巧云已经怀孕八个月,多吃点东西就撑得慌,她刚才只吃了一小碗,肯定一会还得饿。 就在这时,突然外面传来狗子疯狂的叫声,然后一阵马蹄声直奔这边来,而且还不是一匹马。 此时正是饭点,家家户户都在各家屋里过节吃饭,在安静的山村里,这狗叫和马蹄声就格外响亮。 江枝和二瑞都有些诧异,难道是县衙那边有急事。 二瑞起身就去大门外查看,可门才打开他就呆住,一句话脱口而出:“小天,是你?” 第446章 争霸男主和种田女主 一句“小天”仿佛石破天惊,屋里众人一静。 大门外响起一个男子略微沙哑疲倦的声音:“表哥!” 这声音正是那个离村逃难的男主。 终于是王见王,江枝心里狂跳。 原本已经站起准备查看情况,想一想又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随着大门缓缓打开,众人感觉眼前一黑,一个披着墨黑斗篷的男人出现在视线中,王霸之气令人窒息…… 不愧是龙傲天男主出场,这氛围感很强,气场十足! 真的就是气场! 江枝没有看清聂繁天的容貌,只看见进来之人浑身黑气缭绕,周围还有一层薄薄光晕。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11节 若不是这光晕带着浩然霸气,江枝都要认为进来的是一个死灵。 不会吧!男主光环就是这样的? 江枝下意识看向门边的二瑞。 仿佛受到某种刺激,不知什么时候二瑞身周浮现出一层淡淡黄光。 巧云……是黄光带着红色,彩霞是白色,谭氏是淡灰色。 江枝忙看向自己,她想看自己是什么颜色,可什么都没有! 难道这是医不自医灯下黑! 就在江枝忙着看那些光环时,聂繁天踏步而入,他站在二瑞面前,微笑着道:“表哥,你还是能一眼认出我!” 二瑞那一句“小天”也是脱口而出的,此时仔细看眼前这个“表弟”,跟以前有着很大变化。 高了,壮了,也长得更好看,也让人不敢直视了。 听到小天喊自己表哥,徐二瑞没有立即答应,反而问了一句:“你都知道了?” 聂繁天脸上笑容淡去,没有说什么,只抬手拍拍已经比自己矮一头的表哥,转身走向院里。 此时,江枝心里已经沸腾起来。 她看见聂繁天拍上二瑞肩膀时,二瑞身上的黄光像是受到惊吓,在跟聂繁天的黑气接触时瞬间消失。 这就是男主的光环所在,别人一靠近只能被压得没有一点光亮。 不过,她也看出一些变化。 就在聂繁天进门后,那嚣张跋扈的黑气就开始一点点收缩。 尤其是现在,聂繁天每向自己走近一步,那些黑气就像黑夜遇到阳光,开始丝丝崩溃。 一个人一个气场,显然这里不是聂繁天的领地。 等聂繁天走到自己面前三步,浓郁黑气已经溃散到贴附在身上,露出那张曾经在梦里所见,霸气十足的脸。 聂繁天站着,面无表情地看向“舅娘”,眼中漠然没有敬意,也没有“莫欺少年穷”的仇恨。 江枝坐着,同样平静地看向他,不怒不怯,不喜不悲,神情淡然,宛如一池静水,不起丝毫涟漪。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强大而威严的龙傲天男主,与淳朴善良的种田文女主在这一刻相遇。 这不仅仅是两个人的对视,更是死亡与生机的争斗,不过高下立判。 这里是徐家村,是江枝把这片区域从死地恢复成充满希望和幸福的福地。 一切妖魔鬼怪都会被勃勃生机打败,而众生所向的人气就是江枝底气。 不过才是几息时间,气氛就变得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江枝就这样静静看着聂繁天,看着他的黑气被一种无形力量逼着缩回身体。 而在旁人眼里,只是这两人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而已。 毕竟兵乱时各分东西,三年不见,小天的身世不明,还不知道是谁家孩子。 身为主人的巧云终于忍不住出声:“哎小、小天,你回来了!” 聂繁天的冷漠神情变了,面露惊讶道:“表嫂,我走三年,你还没有生孩子?” 当年兵乱逃跑时,巧云怀孕五个月,现在见面,巧云还大着肚子。 这一句冷笑话仿佛是石头打破平静无波的水面,随着聂繁天的情绪变化,所有人的光芒幻影不见了, 此时离开争霸战场,褪去龙傲天的外壳,聂繁天完全身处种田文中。 他就是一个十九岁的二傻年轻人,跟小满二瑞他们差不多。 巧云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腼腆怯弱,听到聂繁天这傻气话,也只笑笑:“小天,你吃过饭没有?” 聂繁天转头看向江枝,声音还是沙哑:“舅娘,我还没有吃饭。” 江枝平静道:“今天是腊八节,锅里还有腊八粥,你要吃吗?” 刚才来得匆忙,桌子上碗筷还没有收,要吃就是剩饭。 聂繁天解下斗篷,随手往旁边椅圈里一丢,就在江枝对面坐下:“饥寒之时,能有一口饭就是恩情!” 这话说得……江枝看一眼又面无表情的聂繁天,能有这句话,看来身世之事他已经知道了。 只是幼年折磨带来的心理阴影,又岂是一个真相就能化解的。 另外江枝也不会替原身给聂繁天道歉,她的悲催命运就是男主带来的,虽然男主也不想这样。 既然现在坐着的两人都是受害者,聂繁天还愿意吃徐家剩饭,那大家就暂时搁下过往的不愉快。 江枝对站得远远的谭氏和合香道:“合香,你去把边门打开吧,小满恐怕要急死了。” “谭嫂,给表少爷盛饭来!” 从聂繁天踏进大门,侧门就被人敲响了。 合香放下一直抱着的彩霞,立即飞快去开门,生怕再慢一步,那门板就要被人砸破。 才抽开门拴,小满就一步冲进来,直奔前堂,在他身后是脚步匆忙的小满爷和小满奶:“小满,你别急躁!” 小满哪里忍得住,人刚进门,发现堂中安静赶紧问道:“婶子,二瑞哥,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门口来了马,他还没有出大门就发现外面人马十几个,还把自家大门封住。 听到有人去了旁边婶子家,想到会不会是县衙有事,他就赶紧想从侧门入。 可平时两家的侧门只是虚掩,来去很方便,今天不知道两个孩子怎么回事,偏偏把门给关上了。 小满进来,江枝和巧云还没有出声,坐在桌边的聂繁天就对着小满笑道:“小满!你现在过得还好吧?” 他当时因为能离开舅娘一家独自离开而激动,就忘了叫上小满。 不过当天知道村里好几家没有离开,而且还有舅娘一家,也就没有多想了。 小满愣了一下,对眼前之人看了几眼才试探着喊一声:“你是天哥?” 聂繁天点头:“你认不出我了?” 小满脸色猛的沉下来:“难怪我差点替你死,你怎么也长高了!” 这两人年纪相差几个月,以前就是从小玩到大的,只以为自己长高了,没想到小天哥也高。 小满爷和小满奶跟着过来,一见聂繁天就开始感叹:“这孩子可算回来了!” 第447章 开始寻找真相 等锅里剩下的腊八粥端上桌,聂繁天带来的七八个随从也进了门。 其中一个还是徐家村的人,已经回去找他的亲房叔伯了。 当着众人的面,聂繁天只简单跟大家说了一下他的经历。 逃难跑到渝州府后就入了军营,一直打仗,这次是回锦城府押送粮草,不会在徐家村停留。 他的真正目的即便不说,大家也知道是为何。 聂繁天的回归,瞬间在徐家村引起轰动。 就在小满爷坐下开始细说当年徐小姑抱回孩子时,徐长明,秦氏,刘氏都过来了。 村里其他村民也围在四水堂周围,对着聂繁天带来的人指指点点。 可徐长明他们连门都没有进,就被几个在门外值守的随从给拦住,急得他在门外喊:“聂家那孩子,你不许没良心,是我徐家把你养大的……” 话还没有喊完,一把刀就架在脖子上了。 徐长明跟其他人不得不转头离开,去找那个跟着聂繁天回来的侄儿子,打听其他徐家人的近况。 尤其是大勇、大江几个跟着聂繁天入了军营的,是不是也当了官。 四水堂中,聂繁天面沉如水:“舅娘说那聂氏才是我亲娘,可有证据?”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他还是叫江枝舅娘,江枝也不反对,叫什么都是男主自己决定。 当初原身虽然对他恨着,骂着,可内心还是当着外甥养大的。 江枝取出一个小木盒,里面是一片绣着百子图的被面:“听你大舅娘说,这是徐玉仙丢出来的被面,上面有徐玉仙亲手绣的针线。也正看见这个才确定徐玉仙跟你,还有这被面主人有关系。” 徐玉仙为了打听徐家村消息,故意引王小菊夫妻在破屋里弹废弃的被褥,结果话没有问出多少,让聪明的王小菊起了疑心。 临走时,王小菊把拆下来的被套带走,被刘氏证实那个夫人就是徐小姑。 这才引得江枝带人打上门去大闹一场,还差点给小满惹来杀身之祸。 事后江枝把这被面研究了许久,以后聂繁天要认亲,这可是凭证,可是以她的眼力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她又找最擅长绣花的秀才娘子看过。 秀才娘子说这布料很普通,织法用的是山中蛮夷习惯用的斜交人字纹,绣工也很普通,这就是一块寻常山民用的布料。 江枝听得一头雾水,聂家是布庄,怎么会给聂氏婚嫁时用这样稀松平常的布料。 不过秀才娘子还是发现了一处特别点,那就是上面的两种绣花时间不一样,前者绣的百子活泼可爱,有的撵鸡玩,还有的背着背篓干活,都是农家事。 后者绣的小娃娃是硬塞进百子图里,虽然拿着金锭,处处别扭。 当时听得江枝冷汗都出来了。 这徐玉仙是处处故意小心机,就连这被面上都要踩一脚,恨不得顶替原配聂氏。 聂繁天摸着已经褪色,残缺不全的那块被面,声音冷若冰霜:“还麻烦舅娘随我去一趟锦城府,清理徐家门庭!” 他已经看过小满腰上伤疤。 那伤口就是在战场上也是绝杀,中刀必死无疑,是一心要致人死地,派遣杀手之人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无疑。 还有那句几个人都听到的“早该死的贱命,捡着多活十八年”…… 聂繁天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徐家小姑所生,得外公外婆两个老人的疼爱是理所应当,所以被舅娘不容时,他也一直怨恨在心。 在军营听到自己不是徐家血脉,生母可能另有其人,而且家景殷实,聂繁天要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迷,立即带人返乡。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12节 自己这些年受的所有苦,徐家付出的一切,都要找到那对狗男女问清楚。 对聂繁天要自己去锦城府,江枝不是很愿意,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现在已经是腊月。 巴郡虽然难得下大雪,但冻雨也会把人冷得缩成一团,这种时间里赶路要受大罪了。 而且,虽然此时的聂繁天看起来还是一个纯良少年,江枝可忘不了在门外时,他那黑气缭绕的煞神模样。 万一离开徐家村,聂繁天的男主光环占了上风,自己会不会跟着倒霉? 像是看出江枝的担心,聂繁天道:“今天是腊月初八,舅娘若是不放心,可以让表哥同去锦城府,快去快回,我们办事顺利,不耽误赶回来过年守岁。” 旁边小满接话道:“我跟婶子同去,二瑞哥还是留在家里照顾巧云嫂子,我那一刀不能白挨,还要找一个说法。” 小满要去锦城给他自己报仇,江枝没有办法说拒绝,只能答应跟着去锦城府,把二瑞留下看顾两家人。 聂繁天说了早去早回,居然是要马上出发,慌得巧云和谭氏赶紧准备江枝出门要穿的厚衣服。 聂繁天几人是从官道一路急行回来,没有通报地方,这时候负责安防的张军头和宋亭长才得到消息,带人进村来查看情况! 但在见过聂繁天拿出的押运军令,两人就直接退走了。 很快刘氏、秦氏几个也知道江枝要锦城府清理门户,急慌慌想跟着一起去。 刘氏道:“我上年纪走不了那么远,就让小菊跟你去。她脑子聪明人也年轻扛累。” 王小菊在旁边使劲点头,她在听到婶子要去锦城府就撺掇着婆婆过来,想跟着跑这一趟。 秦氏不服气道:“论打架我就没输过,要是扇巴掌,还是我这当嫂子的方便。” 年纪大点也有好处,自己是徐小姑的嫂子,身份压得住。 两人开始竞争上岗了。 江枝觉得出门的确要带自己人,若真的跟那后宅妇人吵架,自己也好有帮手。 想了想,她对秦氏说:“路上不好走,淋雨受冻你莫抱怨哈!” 秦氏喜滋滋道:“老实才给我做了一件厚袄还没有穿,不怕冷。” 江枝知道,李老实的钱包已经彻底被掏空了。 活该,这就是管不住下半身的代价。 男主办事雷厉风行,只过去两个时辰江枝就准备出发了。 聂繁天用身份令牌在驿站调用官车给江枝坐。 秦氏和李老实也坐进车里,把江枝挤在角落里翻白眼。 这两人现在是鸭子脚板连在一起分不开,秦氏要去,李老实自然要跟着。 小满跟在聂繁天旁边学骑马,他之前只骑过骡子,还没有机会骑真正的战马。 江枝对追出来送行的巧云二瑞吩咐,让两人照顾好小满爷奶,好好准备过年。 唉,跟着男主走,倒霉事肯定会发生的,希望自己这个种田女主依然福光普照,幸运加身。 第448章 盐巴 本来清理徐家门庭这种事情,小满爷和徐长明他们更合适,但徐家村距离锦城府数百里。 比不得现代有高速公路,只需要半天可到。 现在只凭骡车的脚程,而且还需要翻山越岭,哪怕一路顺利也至少好几天时间,他们那些老头子得颠酥了。 而且当晚就要赶夜路,需要到四十里外的驿站再休息。 身处聂繁天前呼后拥的马队里,江枝不担心遇到老虎豹子之类的野兽,其实她暗搓搓还希望出来一个。 毕竟有男主在,只需要一个滑铲,它们就成一道菜。 这感觉就像两个小女孩比拼自家哥哥厉害。 一个说:“我哥哥敢吃屎!” 一个说:“我哥哥敢吃热的!” 旁边两个哥哥……卒! 要是聂繁天知道自己在等老虎出来,大概也会有这种感觉。 腊月初八是上弦月,这一夜也是难得的晴朗,月光照着官道,透着一股沁凉寒意。 第一天赶夜路大家精神尚好,秦氏指着外面话不停:“今天晚上好明的月亮,明天早上肯定要打白头霜” “前面就是大崖村了!” 大崖村跟徐家村相隔也就二十里多,同样处在官道旁,江枝还一次没有来过。 徐家村被乱兵焚烧,大崖村自然也没有逃过洗劫的命运,只是没有点火,房屋都在。 以前这里的村民就比徐家村多,兵乱后大多数人也跑到县城府城避乱,一小部分就在村里,哪怕后来村民回来也已经元气大伤。 听二瑞说,这次收粮时,有好几家说交完税赋,接下来就要靠青杠子填肚子。 官道是在村子中间,此时在月光下只能看见竹树阴暗里沉默的院落,还有两条躲在矮墙后嘤嘤低吠的家犬,莫名就有死气沉沉的感觉。 马队不停,很快穿村而过。 车里有秦氏虽然挤了些,但好处多多,靠在她身上暖和,下了车有人跑腿。 一路走得很平顺,月到头顶时就到了新的驿站。 这里比徐家村的陈旧,而且还看得出以前毁坏过重新修补过的痕迹。 到驿站后江枝跟秦氏住一个房间,李老实跑前跑后给两人找热水送宵夜。 对于聂繁天他们一行人的吃住,江枝完全没有管,只把小满喊到自己身边来,捏捏他胳膊累不累,再摸摸他额头冷不冷,关怀备至。 虽然小满觉得江婶子的行为有些奇怪,也只当她是担心自己第一次骑马。 “婶子别担心,有天哥教我骑马,说刚骑都这样的,时间长点就好了。” 小满跟聂繁天是发小,分开这三年虽然少有提起,但自小的情义在,见面就自然亲热起来。 而且天哥说自己替他挨一刀,会给自己补偿的。 江枝自然不是真正觉得小满累着。 只是每每回想起聂繁天的气运会无意识影响到别人,比如被他一拍,二瑞身上黄光就消失不见,江枝就很担心小满这一路的安危。 可惜现在江枝已经看不见这些气场了,只希望自己能给小满带来好运,这样接触一下宽宽心。 此去锦城府不是走亲访友,大家路上情绪很不佳。 聂繁天除了在徐家村喊过“舅娘”,在路上也有意无意跟江枝拉开距离,有什么事自有小满传递。 江枝也不想跟他太过亲近,最好是这番事了,还是各走一方。 晚上月亮白如昼,白天冷霜厚如雪。 早上赶路,白雾茫茫十米不见人,再衬着路边的霜花,只看着就寒气透骨。 江枝和秦氏在车里坐不住,穿得再厚也没用,这湿漉漉的冷感觉整个人都冻透了。 不光是坐车人难受,就连骑马的人也难受。 只能等雾气散开才好赶路了,大家索性下马、下车步行热身。 此时正走在一道山崖边,道宽不过两米,一侧是靠沟雾气茫茫不见底,一侧是石壁,上面有道道褐色印记。 秦氏指着崖壁上一根用粽皮包裹的大竹筒道:“我知道这是啥,这是盐水管!是从盐井送往盐棚的。以前我娘家那边就看到过!” 巴郡产盐,盐井分布也广,甚至还总结出“嘴对嘴,长流水;湾对湾,打不干”“山嘴对山嘴,必定出盐水”等准则,找到含量丰富的盐卤层。 在一个地方打出含着低浓度盐份后,若当地晾晒条件不好,就会用竹筒把盐水送到其他地方浓缩。 道路难行,就会在山间崖壁上打上栈板架起竹筒,把盐水从深山里的盐井中引导出来。 长年累月从竹筒缝隙处滴漏的盐水,把石壁腐蚀出大块褐色。 此处有盐管,就说明前方盐场快到了。 兵乱时,徐家村这边官道沿途受灾最重,也是因为这边有好几座官盐和私盐盐井。 随着雾气渐渐消散,一座高大的盐棚就出现在距离前方官道不远处的平地上。 不过四周都是粗木围栏,不让人靠近,但能清楚看见盐棚旁边的畜力水车,和顶端那个大木箱。 盐水从下方的盐池被水车带到高空的木箱里,然后再从上方斑竹枝搭建的晾棚细细流淌下来,周而复始,让风和太阳带走盐水中多余水份。 然后再在盐棚旁边的灶台熬去最后水份,上面结晶就是食盐,而那些锅底含着盐的杂质直接丟弃不用。 这些盐就是周王能“清君侧”的底气,利润丰厚,毕竟最早的盐能让古蜀人“不种而食,不织而衣”。 江枝看得感叹不已,钱再多也是金字塔顶尖人享受,跟普通老百姓关系不大。 李老实在旁边笑着道:“我还听人说过,那些盐水直接流进河沟里,洗衣服晾干都带白圈,也不知道用那水种粮食带味不?” 秦氏在旁边白他一眼:“瞎说啥,那水一样种庄稼,水里还有鱼,都是被冲淡了的,还说啥种的粮食带味,你怎么不说煮出饭都不用放盐。” 李老实点头:“我就是那意思!” “笨!”两人立即就像孩子一样斗起嘴来。 江枝还在看盐水像日夜不停下雨的盐棚,小满就骑马过来:“婶子,天哥要去盐棚,他让我们在外面等一会。” “好!”江枝没有丝毫异议,完全听从聂繁天的安排。 很快,聂繁天就去了盐棚门边,先是跟人交涉一下,然后就随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进了盐棚旁边的房里。 江枝转过身没再看,这些盐税是需要供应给周王当军资的,聂繁天公务在身,自己什么都不想知道。 第449章 赶路 腊月赶路真是辛苦,早上大雾、晚上夜雨,上午有霜,路一直是湿滑,就是想赶路也快不起来。 在第三天时,李老实从驿站买来炭和两个烘笼子。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13节 江枝和秦氏一人一个抱在怀里不放手,才没坐在骡车上冷得发抖。 也不知道是自己在的原因,还是腊月里,山匪路霸都回家过年,连着几天都很太平。 聂繁天就沿途射了几个野鸡野兔交给驿站加餐,完全没有男主出门,死神归家的感觉。 若不是这些路颠得江枝腰酸背痛不敢躺,她都无聊到每天睡觉了。 而且身边还有秦氏和李老实在,江枝什么饭都不想吃,光狗粮吃得饱饱的,腻得她眼睛都不想睁。 终于在第六天傍晚,骡车停下,小满过来报告:“婶子,我们今天要在这张家集的客栈休息一天,然后再过黄鳝岭。” 张家集! 江枝赶紧撩开车帘探头望去,道路前方出现一道横亘天际的巍峨山峦,那就是龙泉山脉。 虽然一直以来,官道都在山间水边行走,时不时还需要绕山上岭。 但此山非彼山,龙泉山脉绵延环抱四百里,是徐家村那样的丘陵山区和平原的分界线。 只要翻过山脉,那边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巴郡最富庶的锦城府就坐落其中。 龙泉山脉是进出锦城府的必经之路,也是绿林俊杰们最喜欢练手的地方。 所以在翻山之前,无论旅人还是商队,一般都会在找地方休息一下,等人和牲口都养好精神,再一鼓作气翻过高山。 张家集作为休息之所,自然客栈最多,一家挨着一家,现在江枝的骡车就停在一家客栈外。 终于可以休息了,这几天路上不停,江枝只感觉动一动骨头都开始咔咔响。 秦氏还倒在李老实肩上呼呼大睡,江枝一巴掌拍醒两人:“别睡了,下车!” 她迫不及待想进锦城府,赶紧办完正事赶回家过年。 秦氏睡得迷迷糊糊:“怎么又要吃饭了?” “吃,吃,你就知道吃,到客栈了!” 江枝骂她两句,可脚被睡得四仰八叉的秦氏给压麻了,下车没吃住劲,差点跌倒,还是小满在旁边扶一把:“婶子,你这是怎么了?” 江枝只感觉半条腿都不听使唤,麻得她脸抽抽:“唉!唉!脚麻,快扶我去那边坐一会!” 小满赶紧扶着她往客栈走。 聂繁天几人已经让伙计把马匹牵去马厩喂料,驿站的骡车也要归还。 此时聂繁天就站在旁边,看着江枝一瘸一拐被小满搀扶着过来。 “小天哥,婶子差点摔着!”小满道。 聂繁天眉头皱了皱:“她带的那两个人呢?怎么就这样了!” 秦氏的腿也麻了,正坐在车沿上让李老实给揉呢,一听到聂繁天说自己立即道:“哎,聂家小子,你舅娘脚麻又不是啥了不得的事。 要怪也怪你找的这车又破又小,还要在这寒冬时口赶路,怎么怪我了。” 聂繁天脸沉下来,转身进了客栈。 秦氏这几天没少挤兑他,江枝都怀疑若不是有自己这个吉祥物在,秦氏肯定都被砍死八百回了。 只是有些不解,一路都住的驿站,这次怎么住客栈了? 小满解释:“天哥说住驿站是没得选,现在住客栈,也好舒服泡一下脚,吃点东西。” 驿站是官办招待所,原则上只为官员服务,普通人能住就行,想舒服肯定是没有的。 聂繁天入伍未满三年,现在虽然已经是天腾军的小将军,也只在军中小有名气,也只有江枝知道他以后有出息。 现在还没有到真正扬名立万的时候,这些官道边的小驿卒们不一定买账。 当然若是换本书中,必定是一路打杀。 可有江枝在,她这个舅娘说少惹事端,赶路要紧,所以聂繁天没有动怒而是选择了忍让。 现在到集上,立即住到条件好一些的客栈,把那又破又小的驿站马车退了。 本来聂繁天是憋着一肚子气的,江枝生怕再被秦氏给挑起火来,赶紧让她闭嘴:“秦菱,你不是想好好歇一天吗,明天一天都可以睡觉,不催你了。” 住进客栈,江枝就自己要了一个房间,晚上再不听秦氏叽叽歪歪。 只是吃饭时,聂繁天过来道:“舅娘,明天在镇上歇一天,我们后日一早翻山。” 江枝忙着吃饭,随意点头:“你定下就是!” 聂繁天迟疑一下,走了! 见他走了,江枝才放下筷子,心里叹息一声。 其实聂繁天杀原身的事也只有自己清楚,就连聂繁天本人都不知道。 毕竟在自己到来后,那事还没有发生就分开了。 可对江枝来说,心里还是有阴影,只希望能平安度过这一次。 为了满足行路人的需求,张家集是有夜市的。 吃过饭,小满就跟着聂繁天他们出门闲逛,秦氏游说江枝要出去转一圈,李老实在旁边也是跃跃欲试。 听到客栈伙计说夜市上经常有南来北往的稀罕商货销售,只是货品真假难辨,全凭自己的眼力。 江枝也动了心,这种鬼市难得一遇,看看无妨。 夜市为沿路摆摊,白天还是官道,此时挂着灯笼,拉上布幔就可以做生意。 物品也是种类繁多,有跟普通商铺一样出售的日常用品,大到家具小到针线一应俱全,还有陶瓷花瓶。 但一些摊位就售卖蹊跷了,什么带残缺的刀,半旧的马蹬、货车轴套、还有大小不一的旧衣服,各种首饰,也不讲价,看好就拿。 李老实看上里面一条女人用的头巾,是羊绒的,织工精巧,价格也不贵,五百文。 若是换一个地方,没二两银子是买不到的。 可是李老实现在舔狗附身,早被秦氏掏光腰包,就涎皮赖脸找江枝借:“江嫂子,能不能借一两银子给我?从下个月扣工资。” 江枝看一眼秦氏:“你就让李老实这样用钱,以后的日子就不过了?” 两人成亲几个月,感情好是一回事,也不能吃了今日不管明日。 那羊绒头巾是好,可五百文是李老实一个月的工资,秦氏一个农妇带着下地合适不? 这两人腻歪了这样久,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年轻,也得醒醒神了! 第450章 夜市 李老实以前是一个没有成家的光棍,秦氏却是一个有儿有孙的家庭主妇。 在蜜罐子里溺几个月昏了头,到底还是想起以前在鸡屁股底下抠钱的日子。 现在看见李老实要借钱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心里也舍不得银钱来:“老实,我用不得这精细帕子,带着还不如一块粗布挡灰,别买了。” 李老实也真没钱买,只能讪讪道:“可惜了,这个戴着肯定暖和,等以后有钱再给你买新的。” 秦氏又喜滋滋的了! 此时住店的客人们都出来了,这边百米长的官道上人来人往。 江枝三人另外走了一家摊子,同样摆着一些旧物件,其中一个做工精细的火镰,装在牛皮匣里,匣里还有方便取火的火石和绒草,只有小半个巴掌大,男款可以挂在腰上做装饰品。 江枝一下就看上了:遇到出门带这东西最合适,于是开始跟摊主开始讨价还价。 李老实把火镰拿在手里比划,一脸嫌弃:“就这旧的你敢要一两银子?” 摊主不像一般生意人,他把李老实上下打量几眼:“你要是存心想要,那就九百文,少一文都别说了。” 直接少一百文。 李老实还想讲价,江枝拉住他:“别讲了,买下吧!”说着打开自己挂在腰上的钱袋,从中数出九串钱。 在没有手机支付的时代,想当有钱人都是一个累活。 为了买东西方便,江枝把三两银子换成铜钱带在身上。 一枚铜钱3克多,一千枚就是3000多克。 江枝怀疑有钱人带随从的原因,多半还是不想化身搬运工,比如出现那种霸道总裁从裤兜里掏出一百万人民币的情况。 江枝从腰包里取出九百文交给摊主,再拿回半斤重的火镰,感觉负担没有轻多少。 买下火镰,三人还想再看看其他,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瓷器落地的脆响,紧接着就是“呯哩哐啷”的打斗声,很快奔向远处。 官道上的客人有的立即退开,站在远一点的驻足观看。 有的人见到热闹赶紧追过去,一时间整个夜市都混乱起来。 其他摊主纹丝不动,显然已经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 江枝三人也没有上前,反而退后站着,李老实踮着脚张望:“小满他们怎么没见到回来?” 秦氏在村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此时却吓得扯住李老实的胳膊:“老实啊,我们回去吧!还是早早歇着好!” 江枝也看向远处,灯笼的光亮有限,此时早已经看不到打斗,只看见人群往远处黑暗聚集。 她忍不住嘀咕道:“哎,这可真是的,男频男主的生活一直都是跌宕起伏,少不了打打杀杀的事……” 就是这时,突然感觉自己腰上一紧,是有人想扯去腰上钱袋,立即大喊一声:“松手!”都不用回头,一巴掌就挥出去。 “啪!” “啊!”一声低呼。 李老实和秦氏就在旁边,见江枝突然打人,立即转身去看,就见一个男人抽身闪进旁边的摊棚后。 李老实追上几步,人已经不见影子。 “嫂子,那人在干啥?”秦氏赶紧过来挨着江枝,紧张问道。 江枝摸了摸自己沉甸甸的钱袋,心里扑扑乱跳,刚才她一巴掌也是条件反射,想要再打却是不敢。 做小偷的终究心虚,被自己一巴掌把人吓走,现在秦氏问她也不瞒着,低声道:“没事,应该是想趁乱偷东西的,被我惊走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种地方就更乱。 江枝从要看夜市就把钱袋牢牢绑在腰上,外面还披了一件衣服,买东西时也跟李老实秦氏紧挨着站起来,至少不会让人随便偷。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14节 没想的取钱露了财,那边有人打架,自己一分神就有人下手。 惊走一个小偷,江枝没了再看夜市的心情,她只看一眼远处,那边还是乱哄哄的,想了想道:“我们这就回客栈去,先看看小满他们回来没有?” 三人立即回客栈,一问伙计,小满和聂繁天他们没有回来。 李老实道:“我这就去找他们,乱哄哄的在外面跑啥!” 江枝叫住他:“小满小天他们一群人遇事都不会吃亏,你就别乱跑,一会还得来找你,我们请人就是。” 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又有打架斗殴,鱼龙混杂。 聂繁天几人都不是软弱的,可李老实再机灵也只是乡坝里的土狗,遇上事就没招,还是让本地人去打听最稳妥。 于是,江枝拿出十文钱,请店里伙计去找一下小满他们。 李老实是个喜欢热闹的,跟在伙计后面还是去了。 江枝和秦氏也不回房间,就坐在前堂让客栈送两碗热浆水,两个人吃起夜宵来。 等两人把粥吃了,李老实他们还没有回来,不由开始担心。 秦氏在客栈门口来回走动,也不怕此时冷得说话都在喷白气,一脸焦急道:“这个李老实脚上抹了油,一走就不知道回来报个信。” 时间过去半个时辰,终于看见李老实和客栈伙计快跑着回来。 李老实一见江枝就道:“哎呀,真是小满他们惹出事了,好在没人受伤,正跟人说话呢!那个姓聂的让我回来给你说一声不用担心。” 江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只要人好着什么事都不是事。 又等半个时辰,小满几人终于回来了,边走边说,看起来无人带伤。 才进客栈,聂繁天就看见江枝还等在堂中。 他正想说话,却见江枝飞快跑到小满身边,检查着小满的胳膊腰背:“小满,你有没有事,受伤了没?” 聂繁天的脚步慢下来。 小满嘿嘿笑道:“婶子,没事的,是天哥跟人过了几招,那些人都退了。” 江枝拍拍小满的肩膀:“我既然把你好好带出来,就要好好带回去。快去休息吧,你秦婶子早让人准备好热水了。” 旁边,聂繁天走过来:“明天早上我们一早出发,就不在这休息。” 事情有变,不能休息了。 江枝依然很温和:“好,你定下就是。” 聂繁天转身却没有走,背对着江枝道:“舅娘,今天让你担心了!” 江枝笑了笑:“出门在外难免会有矛盾,我希望你们都平平安安!” 等江枝说完,聂繁天这才大步离开。 第451章 龙泉遇险 江枝看着聂繁天离开的背影,心里也不是滋味。 之前对聂繁天的印象都是原身情绪,还有故事里那些对他杀人的刻板印象。 真正相处几天来,虽然两人之间对话一只手能数得过来,她发现聂繁天也是普通人。 一直以来,聂繁天的人生都不是他自愿选择的,从出生到逃离徐家村,如果他不拼命就没有出路。 要是聂氏还在,聂繁天也是一个有母亲宠爱,温文有礼的乖宝宝。 第二日天不见亮,所有人起床吃饭,从客栈带上一些干粮就出发了。 聂繁天沉着脸骑马依然走在前面,江枝的马车走在当中。 江枝所坐的车是从客栈租借,没有去用驿站的破车。 客栈的马车送人过山需要二两银子,但能保证安全。 本来聂繁天不愿意被客栈敲竹杠,想直接过山,以他和其他六个随从,根本就不惧寻常劫匪。 但这是江枝要求的,他不得不答应,脸色就越发不好看了。 翻越龙泉山脉需要一个漫长过程,先是从张家集顺着山路上垭口,也就是黄鳝岭。 只是这路弯弯绕绕,一圈又一圈,大部分时间都在爬山速度快不了,天不亮出发,等翻山过江正好天黑,走下来两头不见亮。 坐在客栈的马车上,江枝、秦氏、李老实跟车夫说个不停:“这山上真的有劫匪,锦城府的官差怎么放着不管?” 车夫指指前面的聂繁天等人,颇有深意的一笑:“怎么管,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都是赶路的。 你们知道昨天晚上夜市那么多人,为啥偏偏前面几个好汉会打起来吗?” 江枝装着不解:“还请这位大兄弟指点一下!昨天晚上不是都和好了吗?” 听李老实回来说,昨天晚上的夜市上,小满看中一把小匕首,正跟聂繁天商量买下,突然有一个人横夺抢货,还口口声声说他先看上。 这种夜市没有市监,但也有自己的规矩,前面买家不离手,后面买家就得等着。 现在小满还没有说定,就有人来夺,摆明在生事。 双方自然一言不合就打起来,对方吃了闷亏,只能边打边逃。 然后一个自称是张家集有地位的人出面调停和解,一场纷争就结束了。 小满冲动,聂繁天是天煞孤星,都是打架体质,斗起来很容易,但听这车夫的意思,还是被人挑中的,而且并没有和解。 车夫嘿嘿一笑:“我们收你二两银子不亏,昨天晚上是在试探前面几位的身手,那是已经被人踩好点的。 那几位露了财招了眼,还带了伤,道上吃饭的那些朋友肯定要讨回面子。” 江枝不禁啧舌:就小满身上那区区五两银子也能叫财露了白?这些劫匪可真是小气至极,竟然还敢来招惹这个杀神。 看来男主的黑暗光环已经影响到别人了。 显然不单是为银子,在男频世界的打斗有可能只为“人群里多看一眼!”“自己的脸比天大!” 聂繁天也察觉到自己被人盯上了,所以才会提前一天出发,以避免生事耽误时间。 毕竟他还有正事要做。 江枝希望那些劫匪稍微聪明一些,不要来打劫,或者换一家打劫也行。 然而,事与愿违。 中午刚至,持续爬山早已经让所有牲口都累得精疲力尽,聂繁天他们不再骑马而是牵马步行。 就连江枝三人也下车边走边歇,两边渐渐拉开距离。 突然旁边山林便响起尖锐哨声,随后呼啦啦冲出十几人,抬着一口薄皮棺木拦在狭窄官道上,将路堵了一个严实。 那些人口口声声要找小满,说昨晚与他动手之人已死,要他抵命。 车夫机灵,刚刚还信誓旦旦说能平安送下山,此时一见前方有人拦路,赶紧调转马头就想跑。 李老实拉着他:“哎,你说了二两银子保平安,别想不认账。” 那车夫甩开李老实:“我只收你们一两银子,送到这就足够。 我也好心劝你们一句,人家连棺木都抬出来,这一场是不死不休了,你们还是赶紧逃吧!” 说完一挥马鞭,赶着车原路返回,就这样跑了。 李老实气得跺脚:“幸好只给一两银子,另外一两要下山才给,要不然就亏大了。” 江枝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干粮还在车里,立即追过去:“快停车,我们的粮还没拿下来。” 秦氏、李老实一听干粮,也跟着马车后面追着跑过去。 对客栈的马车逃跑,那些劫匪显然是老熟人习以为常。 于是,双方就这样看着江枝三人追干粮跑出视野。 此时官道上还有其他人,客栈马车根本跑不快,只跑几十米就被其他赶路的人给挡住了。 后方人听到江枝三人说前面在劫道,立即聚在一起,继续撤退。 江枝三人跟其他人一起走,秦氏凑过来低声道:“嫂子,我们就这样把他们丢开跑了,他们会不会出事?” 江枝也低声回她:“你是会提刀还是会抡棍啊?我们三人打不动跑不快,不拖他们后腿、不添乱就是帮忙了。” 秦氏一个农妇,平时再泼辣点就是撕头发,扯衣服、扇巴掌,现在是真正的刀片子上,那些花花招数就不够用。 李老实更是一个打架溜边的,这种事情他根本就不出力。 江枝有自知之明,没有金手指空间可以藏身,又没有拳脚功夫,自然是能跑就跑。 昨天晚上决定要提前走,聂繁天就对江枝说了,要是路上遇险,要江枝三人先自保逃跑,不要管其他人,事后他自会来找。 对聂繁天的这个安排,江枝心里觉得这孩子还有点良心。 虽然男主会出现用亲人垫脚的情况,但也不是他故意的。 像今天这样,遇事自己提前跑,不当那些劫匪的人质,这黑暗光环就罩不到我。 至于小满,江枝少不得还是要担心。 想想今天早上才让小满穿上自己亲手补过的贴身里衣,还把那刚买的火镰也给他挂上,应该不会再倒霉一次。 却说聂繁天他们这边,小满怒目而视:“你们胡说,那人昨天晚上明明走时还好好的,谁知道回去干什么了。” “哼,你害死我兄弟,这梁子结大了,说吧怎么赔偿?”其中一人气势汹汹地吼道。 小满忍无可忍,拔刀相向,双方瞬间激战起来,剑影闪烁,拳风呼啸,一时间难分胜负。 第452章 林盘 隔着密林,能听到前面呼喊声,兵器交击声,还有惨叫声传来。 后方一堆人就这样缩着,谁也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不过等了一盏茶时间,见聂繁天他们还没有在落败的迹象,有胆大的人开始跑过去查看情况! 江枝一看,立即站在马车上喊一声:“趁这个机会,要过山的大家一起走啊!等山匪缓过劲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15节 想让眼前的一盘散沙去帮聂繁天他们有点困难,但人都是自私的,为了自己还是愿意冒险。 趁着有人在拼命,而且还占了上风,自己正好赶紧走啊! “对,我们在这里傻等不是事,劫匪人再多也没有我们人多,他们这时候还被挡着腾不出手,我们直接冲啊!” 李老实也反应过来,冲进后面那些商队和行人中间煽动起来。 龙泉山里有匪,这是行路人都知道的,来去无踪什么时候遇到就看运气。 现在遇到了,正跟别人打斗,要是那些匪徒胜了,自己恐怕也要被洗劫一空。 不如大家拼一把,聚集起来一起走,这时候的劫匪想抢也抢不过来。 胆大的走前面,胆小的跟后面,于是,一家商队开始往前走,其他人也紧挨着蹭过去。 客栈的马车还想跑,却被江枝拉住不放:“走,送我们过去。” 车夫不答应,有些急了:“换成平时我们打个招呼就能送,不知道你们那几个做了啥事,惹得人家连棺材都抬来,肯定不好收场。” 江枝当然知道那些盗匪是聂繁天的黑暗光环太强招来的。 越是这样,越不能放马车走,这种荒山野岭的,没有马车自己想跑也跑不快。 这些匪徒跟张家集的客栈是老熟人了,有他们在,保不住钱也能保命。 秦氏和李老实也过来帮忙,连抢带掰,此时客栈马车被人群裹挟着,他就是想走也走不成,被江枝三人硬拽回来,打着就开始冲。 于是原本躲得远远的二十几个人过来了,而且还是马车顶头狂奔,人员混杂在中间过来了。 这一拨来人声势浩大,聂繁天他们的打斗双方不得不停下来避让道边。 江枝坐在客栈马车上,偏头看向路上。 那具棺材已经被掀翻在旁边,空空的,这就是劫匪们的一个借口,跟小满他们动不动手无关。 道上,有人躺着、有人扶着,地上有血但没有残肢,看来大家都收着手。 打斗双方被人潮车辆冲开。 小满和聂繁天还站着,看不出有伤无伤。 江枝对着两人喊了一声:“见好就收,赶紧走!” 没有生死仇,没必要继续下去。 当然这只是她个人想法,换成男主或许会有其他决定,江枝只想大家全身而退。 可此时聂繁天几人骑的马匹已经被惊得躲进林子,只能看着江枝三人裹在大队伍里慌慌乱乱离开! 那些劫匪也没有料到遇上硬茬,伤了几个人已经骑虎难下,不死不休。 眼见江枝三人顺利离开,聂繁天对旁边小满道:“你快走,跟上舅娘的马车,护她们下山!” 小满看一眼对面十几个人:“你这里没事?” 聂繁天紧了紧腰带,盯着围过来的劫匪,冷声道:“没事!” 几天下来小满已经知道天哥的功夫比自己好,于是不再迟疑,立即牵过一匹马,追向江枝已经离开的马车。 逃命的一众人跑得不快,小满很快就从人群里靠近马车。 江枝看见他过来,心里大松,忙问怎么回事? 小满道:“天哥他们还留在那里,要我跟你们一起走。” 此时人多口杂,江枝点点头没再说话:这一次聂繁天是要当杀神缴了这些山贼,还是收一批小弟在身边? 哎,男主身边怎么会没有死心塌地的小喽啰呢! 余下的路就顺利多了,车夫嘀嘀咕咕,说今天过得真是刺激,等回去时还不知道会不会被那些劫匪打一顿。 江枝道:“你别怕,等回去那些劫匪要是还好好活着,你再担心不迟。” 反正男主死不了,江枝带着小满几个直接下山,而且在天黑前过江到了驿站住下,耐心等待聂繁天收工。 没想到江枝四人在渡口客栈一等就是一天一夜。 直到第三日凌晨,聂繁天才带着人回来了,之前的随从没有少,里面多了一个胖子。 看来是招人了! “舅娘,这是胖虎!” 胖虎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不是很胖,就是脸肿。 一见到江枝,胖虎就跪地磕头:“小人庞虎见过老夫人!” 这句话把江枝脸都喊绿了,还得忍着和气道:“可别这样喊,快起来吧,这是怎么回事?” 聂繁天道:“是那些匪徒绑的肉票,我给带出来了!” 什么意思? 劫匪被劫了?劫匪被聂繁天劫了老巢。 真不愧是男频男主,出手就没有空的。 想想前面路程中一直平平无奇,看样子需要离开江枝这个压制他黑暗光环的舅娘一定距离,聂繁天才能开挂。 这让江枝想亲眼目睹一下怎么个挂法都不行。 人已经到了,锦城府还没有到,聂繁天的正事也没有办就过去八天,这一下需要抓紧赶路了! 好在此时已经身处平原之上,再不用爬坡上坎,从渡口雇来的马车是熟手,跑得轻松自在。 秦氏也不怕寒风,直接伸着头四处张望:“哎呀妈呀,原来真有这样平的地,我闭着眼睛都可以大步走路了,要是住在这地方该多好啊!” 入眼就是一望无边的麦田,真正是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田地间是一簇簇树木竹林,里面隐藏着一户户人家,在浅绿之中随意点缀的深绿,还闪现出星星点点的腊梅,红梅,月月红。 没有整齐划一的街巷,没有具体村落,川人的随意和宽容表现得淋漓尽致,这就是川西坝子最有特点的“林盘”文化。 见江枝等人看得稀奇,赶车人忍不住得意道:“一看就知道你们是山里来的!每一个来锦城府的都会这样,这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地方。” 这一次江枝没有否定。 的确,每一个从山里出来的人在第一次看见平原时,都会露出沉醉和痴迷。 尤其是眼前这一片冬无严寒,夏无酷暑,种子落地就能收获的地方。 见江枝等人对平原感兴趣,那个被聂繁天救出来的肉票赶紧过来当导游。 指点着眼前地名,说些人文故事如数家珍,听得江枝啧啧称奇:“胖虎,你也是对锦城府周边了如指掌的,怎么就被山上的劫匪扣了?” 这才是江枝最感兴趣的,那些劫匪能长久不灭,还是很懂规矩。 对附近的商家收保护费,对外地人收过路费,没道理把胖虎这样的本地人抓了。 第453章 庞虎 庞虎的经历很简单,他家住府城外,是一个做茶叶生意的掮客,也就是在各处茶山出茶时节,帮忙联系茶商的中间人。 那群劫匪把他绑了,是要他以后做暗手,把每个茶商的行踪递过来。 现在是腊月,还有一个多月雅山就有第一季春茶,到那时外地客商云集,那群劫匪想大捞一把。 庞虎不答应,他是中间人,要是卖了客户行踪就是自断生路,因为不配合已经被扣在匪窝十天了。 江枝奇怪道:“你家里人呢?难道没有报官找人?” 庞虎苦笑:“我平时出门就是十天半月,家里人根本就不知道,只当我又在哪座茶山谈生意。” 江枝默然,巴蜀产茶,产酒。 名酒十朵金花就有六朵在四川,作为茶马古道的起点,茶业产量大,每年第一批春茶为最早,也是全国基茶,包装一下就是各地名茶。 茶馆文化遍地都是,没有什么讲究,一杯茉莉花茶可以坐一天。 有这样多的茶叶需要销售,也就需要很多外地茶商酒商,那些劫匪对外商下手真是在断本地人的根子。 “那些劫匪……是怎么处理的?” 江枝没有问聂繁天那些劫匪的事,此时就问庞虎。 之前她还觉得盗亦有道,路上劫财只拿钱不要命。 可这绑了中间人对外商下手,江枝反而觉得罪不可赦,无论聂繁天怎样处理,都是应该的。 庞虎看看秦氏和李老实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才低声道:“聂英雄已经把当家老大和三个心腹杀掉,现在是二当家在做事。” 哦! 江枝听得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既然要年纪轻轻成就一番事业,聂繁天除去自带开挂功能,还得有一定的手段心机。 从进徐家村后,能平静面对自己这个曾经百般磋磨他的“舅娘”,没有提半句以前的事,以聂繁天十九岁的心性已经是不易了。 而且男主行事还算稳妥,道上的劫匪是杀不完的,全部尽除反而惹祸上身。 若杀老大,扶老二反而可以拉拢人脉,连收拾烂摊子都省了。 想到这,江枝看一眼前方沉默骑马的聂繁天。 马上就要到锦城,就要见到他的亲族,具体会发生什么事谁都还不知道。 刚刚才在山上杀了四人,可在聂繁天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变化,冷酷得可怕。 此时的聂繁天沉默淡定,心里压抑着的仇恨一旦爆发出来,定是狠辣。 靠近锦城府,官道宽阔平直,行程也越加快。 中午时分就到城外十里长亭,古柏森森,有人在这里卖热粥,面饼,很多进城的人都在这里停下来。 庞虎建议江枝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江夫人可以吃一个这里的军屯锅盔,是锦城名小吃,吃在嘴里香、酥、脆、细嫩化渣,那些外地茶商来锦城,我都会让他们尝尝。 等歇过再花半个时辰进城,找一个客栈住下还能逛街。” 能逃出匪窝,庞虎对聂繁天感激不尽,此时也不急着回家,而是要陪着进城寻亲。 江枝对有一个本地人带路真是举双手欢迎,就连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歇都安排得巴巴适适。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16节 锦城府十万户,穿城九里三,绕城四十八里,跟长安城十里长街相比不遑多让,也是屈指可数的大城。 自己跟聂繁天虽然从章县令那里得到一些信息,但要在这样的大城里寻人认亲还有麻烦。 对江枝要停车休息,还要买饼给大家吃,聂繁天没有反对,只默默走到一边,抬头对着那些古柏出神,在一派进城的欢乐人群里格格不入。 若是还能看见光环气场,肯定又是黑气腾腾。 江枝感叹,二瑞十九岁时还在山上避灾,每天挖葛根捡兔子逗佩奇,笑得跟二傻子一样。 眼前这个也是十九岁,却已经在死人堆里打滚两年多,身世坎坷,此时还要面对恶父恶女的幸福一家。 见有吃食,小满、秦氏、李老实跑得飞快,在庞虎的带领下拿钱就买,几个人围着饼摊吵吵嚷嚷。 另一边,江枝走到聂繁天身边,开口道:“小天,这就要进城了,你心里有何打算,是先认你的外公外婆,还是先找到杜宝林和徐小兰?” 这是聂繁天回来的几天里,江枝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更是第一次提到身世。 多年的责骂,死去的大瑞、受伤的“舅舅”,这些事情虽然不是聂繁天的错,但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聂繁天回过头来,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但目光忽然变得阴冷,那是赤裸裸的杀意,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要让他们两个血债血偿!” 听着他的话,一阵风来,江枝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人都是在反复锤炼里舍弃无意义的情感,渐生凉薄变得冷酷,聂繁天也不是天生如此。 想到父子见面第一句就是“死”,江枝对聂繁天多少生起一丝同情,她不好再多说什么,只顺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现在别多想了,你穿得单薄,这里是风口上,还是先过去吃点东西吧!” 事情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这里是锦城府,比不得山野之间可以有失踪人口。 城里打打杀杀会有官府管着,哪怕聂繁天拿出身份令牌都无用。 江枝没有发现自己随手轻拍,聂繁天眼里的冰寒迅速退去。 看着走开的“舅娘”,再看向正围着饼摊的小满,想想已经变得成熟稳重,即将儿女双全的表哥,聂繁天心生羡慕。 这些天通过小满,他知道了很多徐家村的事。 现在舅娘是村长,村里家家有房,户户有粮,还能在作坊上工,孩子们还能上学。 就连小满也有官身,修起高房大屋,有了未婚妻。 虽然这些他曾经梦寐以求的事如今已经不再吸引他,但依然让聂繁天佩服嫉妒。 江枝没有发现聂繁天的变化,大家只简单吃了茶水和锅盔,就开始进城。 城门卫要每个人拿出户籍路引,还要挨个检查是否带着违禁器械。 江枝和秦氏、李老实都是农人,拿出户籍登记在册,小满有县衙发放证明也顺利通过。 城门卫看着聂繁天几人带着的弓箭长刀正想发难,就被一纸粮草调令给塞住嘴:“军事密件,闲人勿问!” 第454章 手段 之前章县令就对杜家进行调查过,也知道聂家的事,只是时隔多年缺少证据,无法开案。 现在聂繁天来了,他会怎么做,又要不要证据呢? 江枝不知道。 到了锦城府,一切都听聂繁天安排,这是他的事情,这也是他的领域,自有他的一套处理方案。 有确切地址在手,又有熟人带路就是方便。 在庞虎的指引下,江枝一行人进城当天就找到杜氏布庄。 布庄生意不错,临近打烊时还有客人,伙计站在门口满脸笑容,谁也没有留意街上那群灰扑扑的乡巴佬。 只有掌柜经过时,才感觉街对面的人看得如狼似虎,多瞟了几眼。 布庄后堂,杜宝林忙着盘查账目。 现在已经是腊月十五,生意正是旺季时,每天银钱流水他都要过一次。 这是十几年的习惯了,他就喜欢看见银子滚滚来。 掌柜进来:“老爷你叫我?” 杜宝林拨着算盘道:“聂家府上的年礼准备好了吗?这是大小姐出嫁后第一次拜年,把东西准备丰盛些。” 掌柜笑道:“老爷放心就是,这些年给聂老爷子的礼从来没有短缺过,谁都要说一句老爷你的重情重义。” 杜宝林叹息一声:“我跟聂氏少年夫妻,只可惜缘浅,一日夫妻百日恩,替聂氏赡养父母是应该的。不怕做得多,只担心做得不够好!” 掌柜也是感叹:“这世上像老爷这样的好人不多了,街坊四邻都是看在眼里的。” 杜宝林是聂家上门女婿,虽然妻子难产过世多年,但对岳父母依然孝敬,不仅逢年过节问候有加,经常让女儿回外祖家居住,化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凉。 遇上两位老人生病,杜宝林也是延医问药,衣不解带的亲自伺候床前。 看在这个女婿对亡妻情深义重,外孙女又是女儿血脉的情份上,聂老爷子把布庄生意大部分交给杜宝林打理,这婿孝翁贤的口碑在街坊之间很不错。 这些话在江枝第二天就知道了。 聂繁天从进城首先办他的粮草之事。 看样子男主是要以事业为重,顺带杀个爹。 一整天都没有露面,还说他自有主张,不让江枝费心。 好吧,江枝也不想跟聂繁天一起,各人有各人处理方法。 第二天,江枝就和小满,李老实四人开始打听杜宝林和聂家。 这些事情不是什么秘密,杜老板的重情义可是特意宣传过,几人只稍微一问就打听到。 秦氏听得眼睛都气大了:“谁是聂家孩子?小天才是,怎么又出来一个孙女?” 李老实嘿嘿一笑:“这多简单,你上次在家孵鸡,还用好蛋换寡蛋,姓杜的用假女换真儿也一样。” 秦氏不相信:“聂家也是有父母在,怎么没有怀疑那是假的?” 江枝冷哼一声:“聂家只知道难产,没有亲信人,聂氏生的男孩还是女孩,就只凭杜宝林一张嘴说。” 以杜宝林如今的手段来看,聂家恐怕就真没有怀疑过,哪怕聂繁天站在面前都不一定会相信。 秦氏喃喃:“你说小天娘也是能做大生意的,怎么就没在身边放点自己人呢?” 李老实又嘿嘿一笑:“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只要嘴巴甜点,聂氏再聪明也怀疑不到自己身边人有坏心。” 秦氏一下就瞪大眼睛:“你是不是也在骗我?” 李老实立即喊怨:“我哪敢哄你,我每句话都比珍珠还真,哪样都给你说了,我敢把心挖给你看。” 秦氏似信非信:“你说话当真!” 李老实赌咒发誓:“我要是说了假话,出门就滚崖……” 秦氏去捂他的嘴:“莫说了、莫说了,我相信你!” 江枝听不下去,这边说正事,两人不失时机的秀恩爱。 看秦氏的这个样子就不难想到当时的聂氏,对杜宝林同样一往情深,深信不疑。 新婚燕尔,肚子里还有两人的孩子,初为人妻,初为人母,谁又会对温情款款的丈夫起疑心,所以才会离开锦城父母,在平川县经营生意待产,也落入杜宝林和徐小兰的圈套中。 这些内容当然还只是江枝脑补,真相只有那对狗男女才知道。 另一边聂家的事也被打听出来。 聂家并不是一个小户,反而是兄弟三房,家大业大都做着布料生意,但聂氏这一房为独女。 聂老爷子也是一个傲气的,没有从其他几房过继侄儿撑立门户,只专心培养女儿聂氏继承自己这一房的家业。 可聂氏难产去世,只留下一个“女儿”也就是杜金樱。 聂夫人深受打击,这些年一直身体不好,聂老爷子无心生意,全靠杜宝林打理。 这个杜宝林对岳父母孝敬是名声在外,让聂家其他两房也无话可说。 有外孙女承欢膝下,两个老人才苟延残喘到现在,自然对杜金樱疼爱有加。 在两个月前大小姐出嫁时,二老还备了厚厚嫁妆。 啧啧啧,真是一个人才! 江枝听到这些,再一次为杜宝林的手段折服。 聂家并不是没有侄儿继承,可愣让他一个上门女婿拿捏住所有人。 这手段之高,心机之深让人叹为观止。 唉,不知道聂繁天这样的嫩雏,能不能斗过那样的老鸟。 到目前为止,江枝对自己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难怪章县令把案件送到府衙就被搁置,实在是这边没有丝毫破绽。 之前江枝还以为只要给聂家说明情况,就能真相大白。 现在看来,有杜宝林二十年的经营铺垫,聂家人对他已经深信不疑。 突然跑出来一个人说是聂家亲孙,恐怕马上就要被撵出去。 还有杜宝林的心狠手辣也需要提防,在平川县就敢杀人灭口,在这锦城里更是他的主宰。 一旦走漏消息,杜宝林就要杀儿。 这事又不能拖,聂繁天有军职在身,还是用押运粮草的机会来的,不可能为这些家事拖累。 自己更不能耗在这一年半载。 说实话,自己在家看佩奇拱土都比看见这糟心事好。 更别说马上要过年了,村里小学要开学,初二各镇的大学生们要来学技术,巧云要生孩子,药坊要上新药。 徐家村的猫猫狗狗都比徐小兰有意义。 可是,来都来了,这种事情还得解决。 就在江枝绞尽脑汁想找杜宝林会在哪里留下把柄时,小满带了信来: 聂繁天请江枝带人到桂仙居一趟。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17节 这人三天没消息,现在终于露面了,江枝也急需把自己打听到的事跟他交流一下,立即带着秦氏和李老实奔向桂仙居茶楼。 第455章 验绣片 桂仙居茶楼,高三层,小院茶室独立,是有钱人最喜欢的地方。 聂繁天破财包了一个小院,翠竹红梅相映,很是幽静雅致。 秦氏哪里见过这样高档的地方,缩手缩脚跟在江枝后面。 江枝几人被伙计引到小院,就看见站在檐下的聂繁天,才三天不见,他的脸色更黑了,阴得像要下雨。 他的随从只有两人也在院里。 “小天!” 江枝有点担心他的精神状态,就自己听到杜宝林那些事都受不了,聂繁天更受不了。 聂繁天点点头:“舅娘,你跟我来!”说着转身进了茶室,江枝跟着他走进去,才一进门,就不禁停住。 茶室里坐着两个老人,年纪看上去都是六十多岁,虽然一身锦缎,却是满头白发,面容苍老。 最让人揪心的是两个老人此时手脚被绑,嘴里也塞着棉团,满脸怒火瞪着聂繁天和刚进门的江枝。 不用聂繁天介绍,江枝也知道这就是聂家两个老人。 “小天,你这是为何?”江枝急道,哪有认亲这样办事的,绑着来岂不是要闹崩了。 聂繁天冷冷道:“我之前给他们说了我是聂氏之子,他们不信,非说我是骗子,还要报官把我送进大牢,我只能用这方法让两人安静下来。 舅娘,我没有时间耗在这里,信不信也只有这一次机会。我只为自己找回公道!” 江枝理解,聂繁天认亲只是他人生途中很微末之事。 原书中自己这个“舅娘”早早就领了盒饭下场,根本没有徐家村存在,自然也没有认亲这回事。 自己也好,聂繁天也好,其实都是彼此故事中的小配角,可有可无。 现在聂家人认不认,对聂繁天都是无关紧要,他的仇人只有杜宝林和徐小兰。 既然如此,聂繁天就不用拐弯抹角浪费时间,也不管聂家是否受得了,掀开底牌直接挑明。 听到聂繁天和江枝的对话,那两个老人眼睛瞪得更大了,嘴里呜呜出声,努力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 江枝走过去,并没有急着松绑,先行了一礼才道:“聂老爷子,老夫人,我们不会伤你,只希望你们能够安静下来听我说几句话。” 聂老爷子愤怒的瞪着眼,脸上老人斑清晰可见,但没有再挣扎。 旁边老夫人显然身体不舒服,歪着头靠在椅背上。 江枝不敢迟疑,先摘了老夫人口中棉团,扶住她道:“老夫人,你别激动,反正人都来了,先听我们说什么,你再气不迟。小天,快给老夫人喝点热茶!” 聂繁天此时也过来了,拿起桌上茶壶倒出一杯热水,又小心让老夫人喝几口。 茶水入口,老夫人的气也顺过来:“不管你们想干啥,我们都不会相信的。” 江枝见她不喊不闹,松一口气,这才对聂老爷子道:“老爷子也别激动,我们只说几句话,就像小天刚才说的那样,你们信不信都可以,你答应,我就放开!” 等聂老爷子点头,江枝就给他也取出棉团。 没想到老爷子年纪大了,脾气还是暴躁,跟小满爷有得一拼。 东西才取,他就声音洪亮道:“我也是黄土埋到脖颈的人,啥蛇虫蚂蚁都见过,你少想编些谎话骗人。” 聂繁天冷哼:“骗子就在跟前,你一样不认识。” 江枝突然觉得这翁孙俩脾气很是相近,但此时不是斗嘴吵架的时候,两个老人还绑着呢! “小天,你把那被面给聂老爷子看过吗?”江枝问聂繁天。 别人认亲都有胎记、玉佩、梅花烙什么的,聂繁天这认亲就只有一张嘴。 聂家还不认为自己有丢过孩子,莫名其妙跑出来认“亲孙子”,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时间过去太久,聂氏也没有给聂繁天留下任何可以当记念的物品。 唯一算是有标志的就是那被面,希望两个老人还记得。 聂繁天语气不好:“看过,他们不认得了!” 此时桌上就放着那残缺不全的一片绣片。 大概是江枝那张淳朴农妇的脸让人觉得可信,聂老爷子经商多年还是有眼力,见这妇人不似作假,于是道:“你让人给我松了绳子,我再仔细看看。” 能好好说话就是好事,不用江枝开口,聂繁天马上就给两个老人松了绑绳。 看着手腕上勒出来的红痕,江枝暗道:这外孙给外公的见面礼还很特别,一来就是开门红。 聂老爷子把被面的绣片又仔细看过,摇头道:“我聂家经营布庄,要给独女准备嫁妆自然是绫罗绸缎,绣娘也是精挑细选。 这山布虽然精细,还没有用来做百子千孙被的道理,这让我聂家布庄的脸往哪里放。” “年轻人,你真的认错人了!”老爷子说得委婉,显然不想再激怒聂繁天,再把自己绑起来。 聂繁天脸越发阴沉,江枝还不死心:“老爷子,这绣品万一不是绣娘绣的,而是外人送的礼物呢!” “不可能,我布庄……” “能不能让我再看看?”旁边,精神不佳的老夫人开口道。 江枝心里升起希望,把绣片递给她,当娘的可能要细心些,会认出这绣片的不同。 可是,老夫人仔细看过也摇头:“我女儿的喜被是绣娘做的,不会是这粗针……” 她说到一半却又停住,像是陷入回忆喃喃道:“成亲前,茵姐儿曾经说过,她喜欢那些山民绣的山娃子,挑担提篮,就像看见宝林小时候在干活!” 老夫人的话引起聂老爷子的回忆:“茵姐儿说婚礼从简,怕是女婿上门会有损颜面,就用了杜宝林老家送来的喜被!” 话,说到这里就停住,两个老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聂老爷子捏住绣品的手微微颤抖,他看向聂繁天,声音严厉道:“是我亲自去平川县,把金樱从她娘身边抱回锦城,一天没有离开过,你是从哪里得到这绣片,想冒充我外孙。” 他接受了这绣片有可能是女儿遗物之事,但不能相信聂繁天是自己亲孙子。 十九年了,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得到消息后,只用两天就奔到平川县。 可见到的是已经入棺的女儿,还有那个软软,哭得声音嘶哑的小女娃。 那时候聂老爷子也才四十岁就一夜白头,妻子直接昏厥过去,大病一场,养了半年才好转,从那以后汤药不断。 幸好女婿体贴自己痛失爱女,答应把孙女留在身边以尽孝心才熬过这些时日。 可孙女刚刚出嫁,现在又出一个男子,还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亲孙,他如何敢信! 第456章 逼问 比起聂老爷子的隐忍激动又难以相信,聂繁天却平静如水:“老爷子亲自抱走杜金樱,你就没有怀疑过那奶娘的孩子又在哪里?” 奶娘就是徐氏,这一点聂老爷子是知道的。 这个女人对孙女金樱视若亲生,虽然是二娘,没有让孩子受到委屈,让老爷子很是满意。 此时聂繁天提起奶娘孩子,聂老爷子心里狂跳,还是强自辩解道:“徐氏的孩子说是送回娘家照顾了。” 聂繁天一指江枝:“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称呼她为舅娘?因为我就是被奶娘送回娘家的孩子,而奶娘却不是我亲娘。” 江枝心里一跳,这就快揭开真相了。 说一个谎话就需要十个谎话去圆,徐小兰李代桃僵换了孩子,现在就要付出代价。 聂老爷子脸已经开始变白。 他只是老了,又不是傻了,话已经到这份上,就是猜也能猜出几分。 他使劲摇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旁边老夫人早就呆如木鸡,喃喃道:“不会,我亲自抚养金樱长大,她才是我的孙女。你就是徐氏的孩子,你想骗人。” 支持两个老人生存下去的信念就是自家血脉还在,可此时却有人来告诉他错了! 二十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被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三言两语就否定。 面对两个老人的质疑,聂繁天没有再继续解释,他显然是早有准备,转身对江枝道:“余下的事就麻烦舅娘了。” 可能男频对这种事处理起来都简单粗暴。 既然能绑聂家老人,聂繁天自然可以把杜宝林和徐小兰也抓住! 怎么抓的?大白天从哪里抓的?后果该怎么处理? 这些江枝一无所知,也佩服男主手段干净利落,不需要考虑来考虑去,前因后果都想周全再动手。 江枝刚在茶室外摆好架势,这一男一女就头上蒙布,被人直接给拎过来。 徐小兰和杜宝林绑着手堵了嘴,被人毫不怜惜的丢在青砖地上,摔得哼哼唧唧。 秦氏已经知道抓来的是徐小兰,她赶紧过去一把扯了徐小兰头上的布,扯去嘴里布团,蹲着仔细看了看:“真的没抓错,就是她!” 说着又扯下杜宝林的头罩看了看:“就这个样?皮氏还说长的双眼皮好看。 我说很一般嘛!长不像冬瓜、短不像葫芦,像他妈个何首乌,跟老实比差远了!” 杜宝林自誉风度翩翩,要不然也不会让聂家招婿。 可在秦氏眼中,连李老实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此时徐小兰和杜宝林还浑浑噩噩不知道身处何地,也不知道是谁把自己抓了,此时听到秦氏说话才抬头看来。 杜宝林不认识场中所有人,但徐小兰认得。 她一眼就看见坐在檐下喝茶的江枝,顿时气上心头:“是你,又是你这个贱货在搞事!我都给你银子了,你还不肯放过我!” 此时徐小兰又气又怒,全然没有在平川县遇到娘家嫂子的惊恐。 江枝瞟她一眼:“你用五十两银子就想买我封口?少了!” 徐小兰一下坐起来,瞪着江枝厉声道:“这是锦城府,不是平川县可以由你撒野。” 江枝轻笑一声:“我不为银子来的,是小天回来找他亲娘,我就带他来了!你这个亲娘还是见他一见吧!”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18节 徐小兰一下慌了:“我不见!” 江枝根本不管徐小兰在说什么,只是自顾自道:“那孩子送回来时才生下来两天,身上红红的胎气都没有脱,爹娘非说是你生下来不好带,让丢在娘家当猫狗养着。” “一丢就是十九年,是死是活你这个亲娘一走就永无音信,连问都不问一句。” 徐小兰慌过又镇定下来,依然避开孩子身事不提,看着院里的小满,秦氏和李老实,冷冷道:“说吧,你又想要多少银子才肯罢手!” 江枝并不需要徐小兰承认,只需要把这些话说出来,让聂家知道自己跟徐小兰认识,送孩子回家是事实,现在徐小兰还想拿银子封口。 徐小兰越是回避不敢说,聂家二老就越怀疑,自己想出来的内容,比别人主动说要真诚得多。 江枝不问,不等于别人不问,秦氏在旁边早就按耐不住冲过来:“徐小兰,你就直接说,那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生的? 一个才两天大的奶娃没有奶吃,每天饿得哇哇哭,二瑞爷奶在村里求着各家媳妇喂一口,就连我都给孩子喂过奶。 你这个亲娘半点不心疼孩子,心比河坝里的石头还硬,就是畜生都比你有人性!” 不管秦氏是否真喂过,所有人都不知道,反正她说喂过就喂过。 徐小兰被骂急了,梗着脖子道:“是不是我生的关你屁事,你说这些话还不就是想要钱。” 此时,她已经笃定娘家嫂子把自己绑出来,就是上次给钱尝到甜头,于是追到这里讹钱来了。 不由暗恨,只要自己脱身,就让她们走不出锦城府。 “呸!你是钻进钱眼里了,看我打……” 秦氏挥起手,突然听到江枝咳嗽一声,才想起之前说好别打人,只能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打得直咧嘴:“我恨不得打死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徐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个搅家精,整散一家又一家。” 秦氏这边骂着,江枝一直盯着旁边那个已经靠坐起来的人。 此时的杜宝林眼睛微眯着,看上去就像是吓傻了一样。 江枝知道这只是假象。 徐小兰头脑简单,那个杜宝林却是一个心机深沉的豺狼。 他能拿捏住聂家人,早就把锦城府这边的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就连街坊里正都称赞他的道义。 还是聂繁天的直球打得好,任你三千盘丝洞,八百小鬼随行,我只抓本神。 江枝对杜宝林道:“你应该知道我来干什么了?” 杜宝林缓缓坐直身子,他不认识江枝,但刚才徐小兰的一番话,也就知道了,此时看着江枝不答反问:“你们究竟是想干什么?” 江枝沉声道:“只想知道那孩子是谁生的,你们为什么把他藏着送到徐家村? 你们夫妻俩一个急着给钱封口,一个想杀人,那孩子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杜宝林阴着脸:“不该你问的别问,你想要多少钱,五百两银子够不够?” 所有的事都可以用钱解决,不能用钱的,那就是钱没有拿够! “啪!啪!啪!” 茶室的门开了,聂繁天轻轻鼓掌走出来。 第457章 父子亲刀子深 看见突然出来一个陌生男子,徐小兰和杜宝林都愣了一下,很快就又装成若无所知的样子。 “舅娘,对这种嘴巴硬的人不要客气,他们谎话说多了,脑子不清醒的。” 聂繁天弯腰提起檐下装着半桶残茶的木桶,缓缓走到徐小兰和杜宝林身边,把里面水兜头淋下。 寒冬腊月的天,虽然没有风雪,可属于巴郡特殊的湿冷是无处不在的。 江枝在檐下坐着软垫尚感觉屁股冷,徐小兰和杜宝林还倒在地上,这一桶水从头灌进脖领,只浇了一个透心凉。 徐小兰娇生惯养一辈子,除被娘家嫂子打过巴掌,就没有吃过这苦头,顿时尖叫连连:“疯子,疯子!” 杜宝林丢不起脸,硬撑着没叫,只把脸上的茶渣抹去,盯着聂繁天哑声道:“是你!” 刚才,聂繁天那一句“舅娘”直接说明自己身份。 “是我,你们想杀死的人,没死!”聂繁天蹲下身,冷冷盯着杜宝林。 徐小兰不知道是冷还是怕,开始嘤嘤哭:“嫂子,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那孩子是别人让我抱的,我不懂。” 都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边还没有问,徐小兰就开始想把自己撇清。 江枝没搭理她,现在徐小兰的话已经不重要了,等聂繁天收拾了杜宝林,她这个同犯也会跟着去。 杜宝林知道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忧,这里是闹市茶楼,赌这个小畜生不敢伤人。 他努力稳着声音道:“你能活着就该谢天谢地……唔!” 杜宝林的话还没有说完,聂繁天抓住他的手指一掰,随着清脆的声音,两根指头就呈现出诡异角度,直接转到手背上,翻出一个俏皮的兰花指。 杜宝林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己戴着翡翠戒指的手,一声惨叫刚要出口,立即被布团塞住,惨叫声噎在喉咙里,疼得他直抽搐。 等他稳住,聂繁天才平静拿开布团:“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是谁?” 杜宝林额角冷汗都出来了,他喘息着道:“你敢弑父,天理难容!”他不装了! 聂繁天淡淡道:“你也配当我父亲,那我娘在哪里?” “你娘?哈哈哈,早就死了!”杜宝林想笑几声表示豪气,可笑得比哭还难听,“她死了,你这个小畜生就是知道也没用! 没有我的话,聂家不会认你,你还是一个野种……” “咔嚓!” 他折到手背的指头又被掰回来了,之前的兰花指变成三道拐。 杜宝林咬得牙齿咯咯响,才把惨叫忍住。 聂繁天转头看向徐小兰:“你想说什么了吗?” 徐小兰已经吓坏了,跪爬向江枝:“嫂子,我错了,嫂子救我!” 人还没到,就被秦氏拦住:“哟哟哟,夫人别怕,你嫂子还没有找你算账呢!你倒先求上了。” 徐小兰哭道:“嫂子,我是徐家人,你要帮帮我。” 秦氏此时很开心:“不认,上次刘嫂子就说了徐家不再认你,现在的徐家村没你名字。” 江枝道:“你要是把自己做过的事全部说出来,还能少受些罪,要想再谎话连篇,你的那些手指就别用了。” 这夫妻俩万般算尽,就没有算到聂繁天是一个直球,毫不顾忌的就直接把人绑了来。 此时火已经烧到眉毛上,谎话根本没有用。 徐小兰边哭边说:“我没想害死她,她是自己想不开,气急动了胎气血崩的。 我还按照聂姐姐的话,把孩子帮她养大了。” 徐小兰真是贼心不死,这春秋话术说得好,她是无辜好人,聂氏是自己气死的,孩子是她好心养大的。 这么一听,没有罪反而有功。 秦氏都听傻了、气嗨了,拿手使劲拍自己的脸:“瞧瞧、瞧瞧,活该你被人欺负几十年,有怨气都说不出来。 看这个小兰多会说,明明她逼死正房夫人,成了别人是自己想不开气死的。 小天是江嫂子辛苦养大,还折了一个儿子大瑞,结果话一转孩子就成她养大的。” 旁边杜宝林捧着自己已经被拧成麻花的手指,看着聂繁天恨声道:“我再没有养你,也给你一条命。你敢对父不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聂繁天冷笑一声,他拉过旁边一直沉默的小满,一把扯开衣服,露出小满腰间那道长长疤痕:“你看看这是什么,这道疤就是你想杀儿的证据。 父慈子孝,父不慈子不孝。 你给的命我已经还了!雷只会打你这个谋害妻子,抛弃亲儿的败类!” 小满补充道:“你派来那人把我当成天哥,跟我动手时还说让我多活了十八年,今天就是来收命的,真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刀刀都恨不得把我砍死。” 杜宝林也看见那道伤,脸色铁青。 他派的护院死在梨花镇,还差点把自己也陷进去,结果只砍到这样一个农家娃。 现在人已经到了锦城府,只要自己能活着,说什么也不能再放这群泥腿子回去。 小满正要重新扎好腰带,突听茶室里一声喊:“等等!” 茶室门开,李老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进去了,此时扶着聂老爷子和老夫人一步一步出来。 聂老爷子走到小满身边,撩衣看着他腰间那道歪歪扭扭的刀疤低声道:“这就是替我孙子挨的刀!” 老夫人已经泣不成声,她不敢看那伤疤,只抱住小满哭道:“好孩子,我聂家欠你一条命,我们要感谢你!” 此时,看着突然出来的聂家二老,刚才还在硬气的杜宝林一下呆了,他看向聂老爷子:“岳父、岳、岳母,你们怎么在这里?” 老两口满脸泪花,看向杜宝林和徐小兰的目光已经淬了毒。 聂老爷子咬牙道:“我不在这里,怎么知道你这狼子野心,怎么知道我死去的女儿何等冤屈,怎么知道我的亲孙子差点被你们害死……” 老爷子太激动了,喘息一下才继续道:“我要替茵姐儿讨回这公道,把那些店铺全部还回来。” 杜宝林一下跪倒在地,顾不得手疼,滚着过来:“老爷子,这些年我对你比亲生儿子还孝敬,就是错了,你也要念在我几十年对铺子辛苦经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份上,不能说收就收。” 儿子死也好,妻子死也好,都比不上老爷子一句收店铺对他的打击大。 苦心盘算二十年,一朝成泡影! 不说经营店铺还好,老爷子想起女儿有孕还去平川县打理铺子就是杜宝林的主意,结果拖到无法返家就出事。 他恨不得弄死这两条毒蛇:“你们两个等着吧!这账要一笔一笔的算。” 此时原本满头白发、垂垂老矣的他,突然精神抖擞,仿佛出现回到女儿茵姐还没长大,需要他关心呵护的时候。 第458章 只当吉祥物的江婶子 江枝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成了吉祥物,在城里打听一圈,又屁颠颠跑到茶楼去看戏。 然后对着已经被绑起来的四个人分别说几句话,就大功告成回客栈等待准备回家。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19节 说实话,如果没有其他危险,能跟着开挂的主角混是真的爽。 “秦菱,我们来回跑了上千里路……这就没事?”江枝还有些不敢相信事情已经结束。 这样大的事,换成自己来做,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肯定要来回撕巴,最后还得冒着风险蔫蔫的回去,在担惊受怕中等着别人来使坏。 男主处理就简单,杀猪杀断喉,一刀捅到心,趁你病要你命,直接干翻。 换成别人是无脑爽,换到自己就真的爽,脑不脑的已经不重要了。 秦氏也不怎么满意:“哎呀,我的那个巴掌都没有扇出去!” 她对没有再打一次徐小兰耿耿于怀。 之前想打的,但江枝说,别在聂家面前表现得太张扬跋扈,让人看见我们是追到锦城府来打架不好。 我们只是正义的守护者,一切让正义去处理。 这句话还让秦氏笑了半天:“嫂子说啥正义,那不就是小天嘛!我们是陪小天来的。” 江枝点头:“对呀,所以让小天处理就是,我们只管埋头吃饭。” 两个女人还在嘀嘀咕咕,李老实提着食盒从街上回来:“来来来,趁热吃,这是最出名的龙抄手!庞虎说过的!” 江枝往他背后看了一眼:“小满呢?” 李老实从食盒里往外端碗筷,随意道:“早就被聂老爷子请到聂家去了,嘿嘿,肯定有好吃的,我们不管他!” 现在是揭开真相的第三天。 聂老爷子到客栈来请过江枝,要她去聂家住。 江枝拒绝了,只说心情不好,徐小兰做出恶事,无颜面对聂家人。 她说这话,聂家也不好强求了。 毕竟徐氏是江枝的小姑子,哪怕不认,在外人眼里还是一家人。 江枝是真心不想去,那是聂繁天的外公外婆,跟自己没有亲戚关系。 如果自己去聂家,被当贵客上宾接待,话题免不了围着聂繁天小时候转。 原身虽然养大聂繁天,但那不是愉快的时间段。 从聂繁天回到徐家村直到现在,两人关系谈不上多亲近。 若有人要问起孩子以前的生活细节处,江枝不能说实话,也无法昧事实编谎话。 聂繁天不主动提以前的事,那就是让彼此不尴尬,尽量淡化过去。 要是自己大言不惭的说曾经对小天如何如何好,听在聂繁天耳中就跟徐小兰一样可恶。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枝不想节外生枝。 人都是记仇的,别把聂繁天心里那点养育之恩全磨灭了。 而且如今真相大白后,聂繁天并没有去聂家认亲,对聂家要他认祖归宗的想法也表现冷淡,每天只办自己的公事。 聂繁天不去聂家,也没有跟江枝住客栈,而是住在掌管军需的长史府,跟长史官商量运送军粮之事,这几天装好军粮马上回战场。 聂繁天不在聂家,江枝也不愿意去聂家,小满就不一样了。 他不仅是聂繁天小时候的玩伴发小,还替聂繁天挨了一刀、换了一命。 在聂家二老眼里,这就是跟自己孙子一样的,早早就把他接去聂家好吃好喝供着。 江枝这边三人窝在客栈正准备吃龙抄手,很快客栈伙计又引着一群人进来。 “江夫人,你们的饭菜好了,这就可以开席。” 说完,就让在房间里摆上餐桌。 七八个伙计提着各式食盒鱼贯而入,九碗八盘,把大桌摆了个满满当当。 领头的支客师对着江枝躬身:“夫人请慢用,要是这些菜式咸淡有不合口味的地方,饭菜冷热不好,就说一声,我们马上改。” 江枝看看那几个送完餐还不走,站在后面窃窃私语的酒楼伙计,又看看笑得一脸谄媚的支客,点点头道:“这些菜都很满意,多谢了!” 得到顾客五星好评,支客师这才离开! 江枝看着自己房间里像变戏法一样摆上桌椅酒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这又是聂家送来的。 之前请江枝去聂家住,江枝没去,聂老爷子就在客栈包了最好的上房,房间宽还带小天井,想住多久住多久。 还有那些交头接耳说话的伙计,都是来看热闹的。 两天过去,消息灵通人士已经知道杜氏布庄出事了,连续两天没有开店,那些掌柜也被叫去聂家了。 聂家几代生意,聂老爷子是聂家大房,街面上都习惯叫他大老爷。 十九年前聂家大房独女去世,当时聂家二房三房想送儿子过继去大房,结果大房大老爷没答应,而是让上门女婿管生意。 当时聂家还小小闹了一场,可杜宝林这个上门女婿对岳父岳母非常孝顺,人人称赞,其他两房才无话可说。 可就在前天,坊间再爆消息,说聂家那独女死得不明不白,亲孙子流落在外面,家里那个孙女是假的。 聂家已经上报官府查上门女婿,而且人已经被聂家抓住了。 说得最多的就是茶楼的伙计,那是有鼻子有眼:“哎呀,你们还不晓得,杜老板跪在聂大老爷面前求饶,说他没想害死聂小姐。 啧啧啧!聂大老爷让人叫来二老爷、三老爷,还有几个聂家公子商量,当场就把人送去大牢。” 这事一传开就引起轩然大波,杜宝林之前的形象有多高尚,塌房带来的影响就有多猛烈。 每个人都是从不相信到怀疑,再是一脸八卦奔走相告。 聂繁天是中心人物不露面,别人也找不到他人。 可聂老爷子来几趟客栈,江枝几人就处在了风口浪尖上,别说逛街,就连饭都是李老实偷摸去买回来。 于是江枝几人躲在客栈里啥不管,外面已经闹翻天! 除去闲人说些闲话,最主要的还是杜宝林管理的几家布庄和杜家众人。 杜宝林在锦城府精心经营二十年,人脉广,原本也有人会替他奔走的。 但聂家是岳家,跟杜宝林相亲相爱二十年,突然翻出旧事,而且还有命案,谁都不清楚内情,只能说些“都是一家人,别被骗子蒙蔽”之类和稀泥的话。 而且原本关系很一般的聂家三房也团结亲密起来了,谁劝都不管用,当场把杜宝林和徐氏打个半死才送去府衙。 现在杜老板在府衙大牢,布庄被聂家人立即查封账目和库房,谁都不许动。 布庄掌柜伙计也是一头雾水,但他们清楚谁是真正的东家。 聂老爷子虽然这些年不管事,店名挂的也是杜氏,可房契店契还是聂家的。 伙计们静观其变,只等店铺开门换东家。 最着急的当然是杜家人了。 第459章 树倒猢狲散 杜宝林当年在锦城府站住脚,就把他的一弟一妹接进城来,掏聂家的钱,分别给他们在城外买房买地有了安置,并不住在城里,也无人通知他们。 而徐小兰嫁给杜宝林后,一共生有两儿一女。 女儿就是杜金樱,已经嫁给周王府侧妃娘家亲家的三子。 这关系有点绕。 反正就是周王的一个小妾,娘家儿女多,亲家就有七八个,杜金樱所嫁的是顾家只是其中一个亲家。 顾家能攀上王府关系,又自诩祖上曾经是进士及第,家里规矩很大,算过命,要杜金樱出嫁前在出生地的老宅住一年才能成婚。 杜宝林不愿意把自己的老宅跟聂家联系在一起,母女这才回平川县。 正是徐小兰看见娘家嫂子后藏不住的骚动,招来今天祸事。 现在杜宝林和徐小兰被聂家以谋害主母之罪告去府衙,而且人已经被抓。 嫁到顾家的杜金樱急了。 她是聂氏的女儿,就连名字都是外公为记住母亲聂茵茵取的,所以自己偷偷改成杜云烟。 要是传言是真,那自己成了什么人? 聂家不仅不再是外家,还是仇家,那个二娘还是亲娘,这怎么能接受! 杜金樱又气又怕、又羞又恼,完全失去考虑。 从出门购物的婢女口中在得到消息,杜金樱没有跟任何人商量,急匆匆赶去聂家,想要问个清楚。 以前杜金樱上门,聂家门房不仅远远就出来迎接,还要极尽讨好老太爷的心肝宝贝。 可这次看见她来,聂家门房直接关门不搭理。 杜金樱在聂家是想要星星不会摘月亮的主,她哪里受过这委屈,叫不开门,就在外面砸门狂怒,还倒地打滚撒泼、状如疯癫。 现在正是风头上,聂家一举一动都被人围观,她在聂家的一通打闹引得人山人海,也惹得顾家大怒,直接派了几个婆子把人从聂家门口带走。 自己顾家是何等门第,原本见那布商还算殷实,新媳妇嫁妆也丰厚才让三子娶商家女。 现在娘家父母闹出这凶残之事不知道闭门思过,居然跑到外面丢人现眼。 杜金樱拖回顾家后,就被悄悄送到城外别院禁足,不许再管杜聂两家之事。 若不是顾家还需要看后面动静,恐怕杜金樱当时就要被休。 杜金樱都忘了,从嫁人那天起,她已经不是被杜家聂家娇宠着的大小姐,而是顾家新媳,所作所为首先需要考虑的是夫家利益和颜面。 况且如今有聂繁天这个亲孙子在,聂家不可能再认她,她去问也只有自讨苦吃。 原本聂繁天的身世除去徐小兰和杜宝林,还有家里那位马干娘知道。 但马干娘从平川县回来没多久就“病逝”了。 徐小兰所生的两个儿子杜金阳和杜金旭已经十五六岁,闻讯已经从书院赶回家,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所措。 聂家是去不得了,以前徐小兰就不许他们跟聂家接触,现在闹出谋害主母的事,更不敢上门。 兄弟俩就去顾家找过刚出嫁的大姐杜金樱,想问一下是不是自己的亲姐,怎么回事,可是他们连顾家门都没能进去。 杜金樱才嫁去顾家两月,兄弟俩连一个下人都不认识,跟着大姐陪嫁过去丫鬟更是不见踪影,想在顾家门口多等一下还被打出来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20节 城外的小叔和姑姑都是农户,徐小兰看不起,也很少来往。 布庄里那些掌柜们也不露面,以前跟爹称兄道弟的朋友也不在家。 仿佛一夜之间世界就崩塌了,兄弟俩瞬间失去所有依靠,只能呆在家里傻傻的等。 杜宝林和徐小兰被抓后第四天,虽然聂氏之死没有实证暂时无法定罪,但有章县令早在几个月前送来的平川县青泉湾行凶杀人案,又有小满这个人证在,杜宝林正式被拘押入监候审。 徐小兰还在看押中,只要证据确凿就会罚卖官奴。 一直对此事表现得漠不关心的聂繁天去了杜家。 此时院里丫鬟婆子基本已经被遣散,杜家也被查抄过,现在无官府看守。 院门关着,聂繁天一脚踹开就直接进去。 这里是属于聂氏的三进院子,为了表示跟岳家的关系亲密,杜宝林以半个儿子的身份住在这里。 时间过去二十年,当年聂氏所留的东西基本上已经被徐小兰丢弃,只有聂家重金打造的千工床还在,而且这对不要脸的夫妻还躺在床上生几个孩子。 面对这些本该是自己的东西,聂繁天旁若无人,直接提起斧子乱劈! 院里没有走的下人瑟瑟发抖,无人敢来阻拦。 满屋家具全部砸烂,价值不菲的大床被他砍成四分五裂。 看着眼前这个暴戾的男子进家门就随意打砸,他们不用猜也知道来的是谁。 原本还在书房呆坐的兄弟俩听到有人打砸,慌忙来到父母所住的主院,见到的就是满地狼藉和一个满身煞气的男子。 “你是谁?想干啥,快出去!”年纪稍大的杜金阳壮着胆子道。 聂繁天缓缓转身,看见过来的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虽然一身缎袄,但脸色苍白、眼眶青灰,神情恍惚,几近崩溃。 “我是聂繁天!是这座宅子的主人!” 聂繁天淡淡道,他对眼前即将流浪的少年没有动手的意思。 杜家兄弟一听聂繁天这个名字,立即热血上头,大喊着:“你这个野种,休想抢我们的家产!” “还我们的爹娘来!” 两人冲上来就想把这个害自己父母入狱的罪魁祸首打死。 聂繁天只静静站着,看着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疯子一样逼近自己,然后一脚一个踹飞。 “你们的爹娘在牢里,若是命大,或许能看到你们俩结婚生子!” 重重砸在地上的杜金阳嘴角渗血,恨恨瞪着聂繁天:“那也是你的爹,你为什么这样狠心?” 聂繁天目光陡然犀利起来:“为什么,从出生后第一天被人抢了身份开始,我就恨他。 害死我娘,鸠占鹊巢,我吃过的所有苦都是他们害的。现在只是要你们把不该有的还回来。” 再盯一眼杜氏兄弟身上的细袄,聂繁天冷笑:“你们知道寒冬腊月穿着单衣是什么感觉吗?你们知道冬天饿着肚子下水摸螺喂鸡是什么感觉吗?” 杜金阳被他赤裸裸的目光给吓到了,辩解道:“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那是别人不给你吃的,又不是我爹娘不让你吃,谁让你干活你找谁去。” 聂繁天不再跟被人伺候长大,脚不沾泥的富家公子谈论此事,他们很快就知道什么是饥饿寒冷了。 这些农活的确是舅娘逼着干的,不干就没饭吃,就连清水都没有喝的。 从小到大,舅娘一直就讨厌自己,骂自己丧门星,害死大表哥,害了舅舅,为什么要来害徐家? 那时候自己恨尖酸刻薄的舅娘,更恨把自己丢在徐家村的亲生父母。 那时候每天都在发誓,等长大了知道父母的消息,一定要他们跪下承认错误! 现在父亲找到并且受到惩罚,聂繁天却丝毫感觉不到开心,就连聂家都不愿意面对。 十几年了,他们在享受着好日子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的存在,任由自己和徐家人相互折磨、苦苦挣扎。 第460章 聂家谢礼五百两 聂家和杜家的事还没有完,江枝已经准备打道回府了。 从腊月初八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眼看就是小年,再不走就赶不上团年饭。 就在聂老爷子再一次来邀请江枝这个舅娘去聂家赴宴时,江枝就提出告辞。 聂老爷子立即挽留:“江夫人难得来一次锦城府,还想请你在这里过年,也好体会一下王城热闹。” 锦城府虽然听着只是州府,但有王府在,就是王都,繁华热闹非一般可比。 江枝却道:“家里儿子儿媳还在翘首以盼,要是我迟迟不回,他们担心受怕连节都过不好!” 聂老爷子一时语塞,这道理他懂,越是年老,就越想过儿孙绕膝的日子。 尤其是现在认得亲孙子,也只在那天茶楼见过。 之后老两口天天去长史府等着想再看一眼孙子,聂繁天都以忙公事推脱不见。 老爷子心里苦啊! 他知道是自己的识人不清,把一个假货视若珍宝,让孙子受委屈,可现在再是后悔也来迟了。 聂家花钱急事快办,只四天就让杜宝林入狱,孙子依然不原谅。 此时听到江枝要走,聂老爷子慌了,他不顾自己一把年纪还是长辈,扑通一声就给江枝跪下:“是我聂家欠了你家和小天,求你多留一天,能让小天跟我们聂家吃一顿饭,认一个门。” 看着满头白发的老人跪在自己面前,江枝于心不忍,赶紧上前去扶:“老爷子,小天只是一时转不过,你们所做他都看见的,只要再过几天想通就好。” 聂老爷子摇头:“他这性子跟我、还有他娘是一样的,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要是一走,恐怕是再不回聂家。” 他想要一个补救机会,要是孙子一回军营就再难相见。 江枝一想,还真是这样的,聂繁天没有依靠亲戚的心思。 男主一路打拼一路开挂,靠的都是自己的实力,当然运气也算实力的一部分。 但是聂家是布商,虽然不是富甲一方,也是城里老商户,店铺四五处。 要想给聂繁天准备一个家还是容易的,只是男主的气运不好占,一个不好就要折进去。 江枝也不瞒老头,还是把自己跟男主的关系说了:“老爷子,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小天跟我也不亲近。 正因为他在农家长大,吃了不少苦头,才怨恨这样重,我的话不一定有用!” 世上哪有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的事。 孩子从小没吃自家一颗米没穿一根纱,十几年不见,一认识就想亲亲热热,不计前嫌认祖归宗,抱有这想法的人就是在做梦。 杜宝林和徐小兰受到处罚是他们应该,跟聂繁天有什么关系,聂繁天只是让聂家发现真相而已。 就是养猫养狗都需要顺毛摸几天,自己这次回家,还得先给佩奇准备一堆吃的才能哄好。 更别说还是独立自主的人。 正因为感情虚无缥缈,不能光用嘴巴描述,要用实打实东西来砸才有形状,才能让人看见。 聂老爷子点头:“我知道农家要多养一个孩子不容易,还拖累你家……要是小天能回家,我会跟他好好商量的,也会感谢你。” 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五张银票放在桌上:“不管小天认不认我们,聂家都感谢你的养育之恩。这里有五百两,希望能弥补一下我的过错!” 聂老爷子商场里人的,这些人情世故都是懂的。 更何况徐家养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死了自己的孩子。 若不是江枝跑来锦城,徐小兰和杜宝林绝不会承认,聂家也不会相信小天这个孙子。 五百两! 江枝心里狂跳,杜宝林说过给五百两封口费,自己只当是敷衍的,没想到聂家还真拿出五百两银子。 她赶紧推过去:“唉,不用不用,小天那孩子听话懂事……” 聂老爷子推过来:“男孩子再懂事也不好带,你一定要收下,这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江枝再推:“粗茶淡饭的……用不了这样多!” 聂老爷子继续:“你不收下,莫不是嫌少了!” “哎,老爷子这样说就不对,我哪里能嫌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枝把银票收下:“小天虽然有点倔,但还是通情达理的,我这就劝劝他,不管怎样,走之前也该给亲娘上炷香!” 聂氏死在平川县,但聂家把尸体运回锦城安葬,家里也设有牌位,这些年都是杜金樱在上香。 聂老爷子眼眶一下变得湿润:“茵姐儿让那毒妇发誓才保住小天,能受一柱香也该安心了!” 在棍棒威逼之下,徐小兰当着聂家人的面把自己出轨跟杜宝林勾搭成奸,被休出门,身怀有孕养在平川县的事全部说了。 当时正好聂氏也有孕,杜宝林就买通家里老仆马干娘,让徐小兰以乳母身份入门。 不料两人被聂氏捉奸在床,聂氏气得动了胎气难产血崩,发毒咒骂两人。 本来孩子也该一起夭折,可徐小兰做贼心虚,怕自己真的应验。 这才把小天送回徐家,只想着娘家随便养养就是,没想到带累家人。 徐小兰在说话时百般委屈,只说自己是被杜宝林哄骗,等有孕才知道他是有妻室的。 她这些话自然无人相信,有夫之妇红杏出墙就该吊打,夫家也是拿了杜宝林的钱才放出休书,对徐家隐口不提,结果害得四处找人的徐茂万被打留下病根。 聂家逼问时,江枝已经离开,她是听小满回来说的,只听得秦氏啐声不断:“晦气,晦气!不知羞!” 现在聂老爷子要聂繁天回去,就是想让他去烧纸焚香,让亲娘知道他得了母亲庇护还活着。 这事好办,江枝要去找聂繁天是早就想好的,一是告别,把以前的恩恩怨怨做一个了断。 二是祝福,大家好聚好散,以后在各自领域当好自己的主角。 现在既然拿了聂老爷子托付,自己少不得要想办法让聂繁天跟聂家化解怨恨。 亲人就是亲人,以后也能有点依靠。 聂繁天虽然不见聂家人,但他的行踪大家都知道。 刚刚砸了杜家,也就是聂氏的院子,还把徐小兰生的两个孩子也撵出去了。 江枝听到无动于衷,一点都没有同情怜悯。 父债子还,吃下去的总要吐出来,能舒服平安长到十几岁该满意。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21节 聂繁天离开徐家村闯荡时十六岁,小满承担家庭压力时十五岁。 那两个孩子从小读书识字,在繁华都市里要找一个伙计差事很容易。 再不济就凭借一张小白脸进大户人家当小厮也行,更何况城外还有小叔,姑姑姑父也能投靠,比当初的聂繁天幸运多了。 第461章 聂繁天祭祖认亲 去王府的路上,江枝等到骑马经过聂繁天:“小天,我明天准备回去了!” 聂繁天神情淡淡:“你们可以留在这过年!” 江枝笑笑:“二瑞他们还等着我回去,就不留了。” 聂繁天点点头:“既然这样,我要从锦城府离开,不能送你们,就在锦城镖局雇人吧!” 江枝道一声好,转身走出几步又好像想起什么,回头取出一个荷包递给聂繁天:“聂老爷子给我五百两银子,说是养大你的费用。 我就不拿了,这些钱还是留在你身边吧!以后你一个人在外面,多爱护自己,该花就花,手中有钱交朋友也大方些。” 这钱是聂繁天的,拿不得,此时借花献佛正好! 聂繁天接过荷包很是意外:“这些钱你也需要的,为什么给我?” 五百两银子,可不是五两,这是农家人一辈子都挣不来的数字,哪怕聂家是商家也定是几房筹集才够。 他不由想起离开徐家村时,包袱里有铜钱和干粮,那也是家里一半积蓄。 那时候的一串钱跟现在的五百两都不是小钱,可舅娘说给自己就给了。 也全靠那一串钱,才让自己小小年纪入军营就谋到一个小职。 江枝淡淡一笑:“我在乡下不愁吃穿,日子能过下去,这些钱对我不重要。小天,我以前脾气不好,那时候……” 聂繁天摇头:“舅娘,以前的事错不在你我,那时候我也小,不懂事。” 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说这句话时声音已经变得温和起来。 有些话点到即止,江枝也不再提以前:“我明天一早走,今天就去找聂家帮忙雇人,跟他们道一声别。 小天,你也要离开锦城府了,跟我一道去给你娘上一柱香吧!” 聂繁天瞬间僵住,捏紧荷包,片刻才点点头:“好!” 他心里有数,聂家是迟早要去的,而且聂老爷子愿意给舅娘五百两银子报答养育之恩,那就是把自己看得极重了。 聂繁天要到聂家烧香的消息很快就被李老实带过去。 聂家三房人哄然而动,赶紧筹办一次家宴。 于是,等到江枝三人连同聂繁天一起到聂家时,已经是男女老少齐聚。 聂家三房,除聂老爷子是独女,又只生了聂繁天一个之外,其他两房却是人丁兴旺。 聂繁天有六个舅舅,三个姨,还有十五个表哥表弟,十二个表姐表妹,再加上各个姨夫姐夫妹婿,嫂子弟妹,侄儿侄女真是黑压压一群人。 可这些人都敬畏看着一身戎装的聂繁天,不敢上前来亲近。 江枝有些无语,除第一天在徐家村看见聂繁天穿军装大氅,后面赶路进城都一直是便装,就连打杜宝林也是如此。 可此时,他又把那套黑煞煞的杀神装穿出来了,把一屋人吓得跟鹌鹑似的。 看着有些畏惧的聂老爷子和老夫人等人,江枝只能帮忙解释:“小天如今是天腾军的小将军,他穿上军服前来,也是想让九泉之下的娘亲高兴。” 聂家人只知道聂繁天入了军职,并不知道是天腾军的将军,顿时又惊又喜。 难怪府衙收监杜宝林两人是格外顺利,在茶楼闹一场事后也无人来管,原来是天腾军的人。 锦城府是文化经济中心,这里的人消息也广,人人都听过天腾军骁勇善战,万没有想到会是自家人。 他们高兴,聂繁天却并不激动,只对堂中几十个聂家人道:“之前不想麻烦各位,所以就没有说明身份,此时有军服在身,不方便行礼,还望见谅!” 堂中众人面面相觑,这些都是聂繁天的舅姨和兄弟姐妹,可他连喊都不喊一声。 见到亲外公外婆,也只是一句“老爷子”“太婆”。 江枝心里却大大舒了一口气,男主的亲人不好当,这样生份着反而是好事,只要彼此心里知道就行,毕竟以前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想亲近也尴尬。 不过这小小的不美满很快就过去了,聂家长辈带着聂繁天去摆放牌位的地方给各位祖宗上香,也要给亲娘聂氏上香。 在这之前,聂繁天脱下了身上军服,换上聂家准备的素衣以表孝心。 等聂繁天一走,聂家其他人立即围着江枝这边,七嘴八舌打听聂繁天的事。 秦氏和李老实也跟着过来了,一向彪悍话多的秦氏此时成了老实人。 每说一句话先要看李老实的眼色,让说才说,不让说就闭嘴傻笑。 有小满这几天在聂家出入,聂家人早已经知道小天在徐家村长大的方方面面。 知道虽然是乡下,但小天受着徐家长辈的偏爱,比徐家真正的孙子还要好过些。 又在知道秦氏曾经给没奶吃的小天哺乳过,聂家给秦氏封了一个红包,感谢她施乳之恩。 这让秦氏不免把聂繁天小时候的调皮捣蛋事说上一两件,顿时堂中所有人都笑声不断,聂家一片喜庆欢乐。 等到聂繁天从后堂祭拜出来,家宴就开始了,这一顿饭吃两个时辰,聂繁天也渐渐融入这个大家族中。 江枝就要回徐家村去,聂家送了一辆车,又雇了两个镖师。 聂繁天专门送到城外:“小满,你不如留下吧,跟我军中建功立业!” 之前聂繁天就对小满说过随他入伍,小满没有答应,此时临别,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小满骑在马上笑道:“天哥,我要照顾爷奶,还有哥嫂妮妮,桃儿也跟我定亲了,就不再出去。倒是你以后升官发达,也要记得我才是。” 聂繁天捶他一下:“瞧你这点出息,好吧,你是我生死兄弟,当然要记得你。” 江枝把自己一直带着的药袋拿出来了。 这是巧云给她准备的,担心出门在外生病受伤,就把家里的各种药都备着。 “小天,这里面有一些药片还有冲剂,若是伤风感冒、腹泻都可以用。 还有酒精,效果比军中洗伤口的烈酒好,用后少化脓发烧。这是脱脂棉和纱布,都是蒸煮过的,比白布方便……” 江枝把自己简易急救包一一给聂繁天看。 聂繁天对这些东西仔细反复问过,知道之前的军中发烧腹泻药片就出自青泉湾药坊,立即把珍贵的急救包收好。 他厮杀疆场,清楚这个急救包的重要。 腊月二十四,江枝终于踏上返程,直奔徐家村。 重新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就再也没有男主这个隐患了! 第462章 徐家村的第三个团年饭 回程的路同样的远,而且还雨雪交加,可江枝感觉比来时快多了。 所有人都是归心似箭,李老实和小满他们四人轮流赶车。 每天早早动身出发,天黑还要赶一阵路才宿下,终于在大年二十九的晚上悄悄进村。 看到自己的四水堂,江枝只感觉浑身酸软得连下车的力气都没有,还是二瑞将她背进屋去。 谭氏马上端来热菜热饭,再是烧热水泡脚,就连被窝都烘到暖烘烘的,江枝在二瑞巧云的伺候下好好休息。 小满跟着在这边吃饭洗漱过才回自己房里,因为小满爷和小满奶不在家。 现在老云崖养着家禽需要每天管理,还有佩奇它们也让大柱春凤丢不下,小满爷奶就带着孩子陪大孙子夫妻上山过年去了。 第二日一早,送人的两个镖师完成任务返回锦城去。 小满到田家报了一个平安,送上一些从锦城带的东西,立即回山跟爷奶一家人团聚。 这一年大年三十,江枝没有管家里事,因为巧云和二瑞已经把一切安排妥当。 该煮的、该洗的,家里各种菜肉鱼一应俱全。 过年了,药坊停工,黄家四口到四水堂过年,就连在徐根庆家的大香小香也回来了。 黄家嫂子、谭氏带着合香和三个女儿在灶间忙碌,二瑞和黄家小子在杀鱼。 江枝回来的消息第二天全村都知道了。 王小菊刘氏纷纷登门,四水堂热闹了大半天,问东问西,直到四处响起“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才各自回家去。 巧云和彩霞坐在火塘边,看江枝打开王木匠早已经送来的小木盒子,给每个人分派礼物。 这次去锦城,聂家除给了五百两银票,家里女眷还送了一些东西。 有两匣各色布绒绢花,一匣考究的紫竹簪,一匣绘着城里时兴绣花样子的彩纸,比拇指大点的成套把玩小瓷件,还有一些小小银铃,这些东西虽然只值几两银子,但贵在精致。 还有一大包点心干果,都是锦城特色吃食。 那五百两银票已经转手交给聂繁天,这些小东西江枝很喜欢就全部留下了。 此时她就把每一个木盒都放上两朵绒花,再装上点心干果,只等吃团年饭时就交给众人。 巧云拿着那些绒花喜欢得不行,给彩霞戴一朵在小毛辫上,笑着道:“娘,这些锦城的绒花真好看!锦城街是什么样的,小天的外公家对他好不好?” 她对传说中的的锦城府很好奇,对小天的家人更好奇。 江枝笑道:“自然会好的!” 自己可以不需要聂繁天社会地位,聂家需要。 聂家都是聪明人,之前认错孩子是被老仆马干娘和杜宝林给骗了,这次一定不会再错。 这个从天而降的后辈可以让聂家拔高一个阶层,他们会倾尽所有去扶持。 饭菜全部摆上桌,冷盘热碗很是丰富,哪怕江枝在锦城吃的东西够精致,还是喜欢这些乡土味道。 除去黄家,马关也带着家人来团年了。 人多,分了大小两桌,二瑞对黄家马家在自家帮工表示感谢! 黄家和马家是江枝雇来的长工,不是一般奴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22节 在农家,每一个地主富户都会在年底请家里长工一起团年,以表诚意。 原因很简单,这些长工就是家里干活的牛马,就是公司里的骨干员工,聪明老板都会大方对待。 一顿饭而已,只要员工好好干,老板就能给自己买车。 吃了饭,江枝再把各家礼包和节钱发下去,两家人这才喜滋滋告辞。 徐根庆家里气氛有点尴尬,李老实第一次在秦氏家里团年。 今天没有大小香,是莲花和徐根庆下厨做的饭。 秦氏抱着孙女南南逗乐着:“半个多月没有看到奶奶,你还认识不?” 小孩子过三月就不愿意再睡觉,随时都要抱着东看西看,对秦氏的话也回应一个口水泡。 李老实坐在对面拘谨道:“你这时候腰不酸了?” 出门就是苦差事,江枝赶路软得跟面条一样。 秦氏腰不好,坐了几天车颠得稍微一动就唉呀妈呀的叫,可这时候抱着小奶娃就不叫疼了。 秦氏听李老实提醒,笑道:“只要回来就不累了,哎呀,以后打死都不出门,真是累啊!” 徐根庆端着大盆炖鸡过来,莲花也把几个炒菜酒摆上,好奇道:“娘,李叔,小天家是啥样的?” 这是大家都关心的事,李老实被点名,挪一下屁股认真道:“聂家、还不错,是商户。” 秦氏不满打断李老实的话:“给他们说那么多干啥,直接给他们看就是。 莲花,你去把我带过来的布包打开。” 昨天晚上太迟,秦氏没有把东西拿出来。 有婆婆发话,莲花赶紧把秦氏的包拿过去了。 此时几个人饭也不急着吃了,秦氏打开自己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木盒。 里面自然也是聂家送的绒花,秦氏喜滋滋拿出一副银镯子和两枝银簪:“这是聂家二房老夫人,三房老夫人送的。” 说着又抠出一枚银锭:“这是聂老夫人送的五两银子。” 她说自己奶过聂繁天,聂家就给她封了红包。 看着五两银子和银簪、银镯子,可把她后悔死了,走在回来的路上还念念不忘:“早知道聂家这样大方,我就说自己还给小天刮过屁股把过尿。” 可把江枝气得骂她眼皮浅,真那样说,就连这钱也保不住,聂繁天说不定一脚就踹来。 此时秦氏自然不说自己还不满意,只拿了那付银镯子戴在莲花手腕:“这可是我这个婆婆挣的,以后你要孝敬我!” 莲花知道自己婆婆没什么心眼,笑着道:“我以后肯定要孝敬你的。” 秦氏又把那五两银子给徐根庆:“这钱也给你,莲花孩子也生了,地里的庄稼你们自己安排着,以后我就不再给你们干活。 你李叔穷,以后我干活挣的钱得自己用,你李叔的工分也要留着,不再补贴你们了。” 秦氏跟李老实成亲后,干活做事都在家里,用的钱和工分却是李老实的。 此时一说,显然是要跟儿子真正的分家了。 莲花看着徐根庆,徐根庆看着桌上的菜,两人都没有说话。 秦氏才不管儿子儿媳妇怎么想,把筷子往李老实手中一塞:“吃饭,这过年就得吃鸡,明年我们也修一个鸡圈养鸡。” 李老实又惊又喜,赶紧应声:“好,明年我们也养鸡!” 第463章 章县令二次视察徐家村 老云崖山上,突然赶回来的小满让全家开心不已。 徐大柱撑着双拐道:“还以为你会留在锦城府过年,小天的事办得咋样了?” 忙着杀鸡的小满爷也道:“这次小天回来,看起来比以前懂事,对你婶子也客气,真是出门才学得聪明。” 小满自然是把聂家的事说了,在说到徐小兰和杜宝林勾搭气死聂氏,还交换孩子时,听得一家人又气又心疼。 小满奶摇头叹息:“唉,小天是个可怜的,想二瑞爷奶一辈子也是老实人,可就偏爱小兰,终于是宠出事了。还是老话说的好,穷家养娇儿要出事!” 说罢又跟小满爷开始絮叨村里那些早已经去世的人。 小满不再提以前。 江婶子说过,人要往前看,别老盯着离开的人和走过的路不放,那是浪费时间。 除去从锦城府带的一些点心,小满取出十两银子给春凤:“嫂子,这是聂家给我的,你帮我存起来。” 他的钱都是春凤在管。 之前修房时,兄弟俩所有钱都投在村里的房子上。 可徐大柱夫妻又不进村住,小满就说以后要把哥嫂贴补的钱还上。 其实,聂家给了小满一百两银子,小满听到聂繁天在军中花费颇大,就把银票借给聂繁天,事后才告诉江枝。 江枝没有怪他自作主张穷大方,只说暂时别告诉家里,百两银子太多了,不是谁都能承受百两银子随便借人。 要想人前当人,就要人后当狗,哪怕男主开挂也是需要银钱撑腰的。 自己把那五百两银票交给聂繁天时,已经看出他的窘态,哪怕心里想不要,手还是收下了。 把百两银子借人,小满就从江婶子这里借了十两给了家里,以后再想办法补上窟窿。 这钱就当聂繁天给的,免得家里人问起自己挨了一刀,聂家有没有赔些汤药钱时不好回答。 此时见聂家给十两,小满爷他们就满足了,其他没有多想,只要小满顺利回来就好。 一家人就在山上过了年。 和去年相比虽然走了二瑞一家,也少了李老实,但初二时,田贵和田桃不怕山路湿滑就上山来拜年了,比二瑞还早上一会,也是热闹。 这次过节,佩奇虽然没有等到江枝回山,但依然吃完一大盆糊糊,一点不影响它在温暖木屋里舒服睡觉的心情。 唉,孩子大了,不黏人! 大年三十一过就是新的一年,按照之前约定,正月十五各村就要派人来学习。 可因为今年雨水多,从腊月二十开始,淅淅沥沥一直下到正月初五没有停。 又冷又湿,到处泥泞难以下脚,如果到正月十五还有雨,学习班就需要推迟到二月中旬,到时候正好学肥球育苗技术。 正月初五,那些大学生还没有来,章县令却先提前来了。 对这个“高官爷”,徐家村的人印象深刻。 一看到他高高个子在村里走动,皮氏就躲进屋里,生怕县令老爷要到自家吃饭。 去年章县令只看到徐家村二十栋土墙房就感觉新奇,今年徐家村又有变化了。 村里铺了一段石子路,虽然雨水湿漉,这石子路走起来却没有泥,只是铺得短,只有一小段。 就跟县衙前面那条街一样,也只有一段石板路。 “江村长,你们怎么舍得费这样多的劳力铺路?”章县令问,贪图享乐鱼肉百姓可不好! 江枝看一眼在旁边捧着小本本准备记录的书吏,笑着道:“这事还得感谢宋亭长。 去年服徭役是清理河道漕泥,宋亭长允许我们村在每天服役时把这些石子带回来,大家辛苦铺成这条路,图的就是走路不粘泥。” 章县令很满意:“宋俊衡这次徭役做得很好,几个镇里梨花镇第一。” 他经过梨花镇时已经去看过,清理干净的河道现在正蓄水,想来夏天时能更抗旱,宋俊衡这个亭长可以当得表扬。 此时见徐家村能把那些卵石利用起来妆点田园,衬着道边青绿麦苗和规整有序的菜园,还有那些整洁的竹林土屋篱笆,章县令忍不住想赋文一篇。 如今有人要来学习,道边这些菜地和房屋篱笆都是特意安排的颜面,好看自不必说了,夏秀才的竹篱墙被刷白后,他自己还用墨汁绘了兰花,更是上逼格。 烟雨蒙蒙,竹篱青瓦,兰草浓淡,只要看见的人都要脚步慢上一分,生怕惊了在里面装疯之仙人。 此时章县令想作诗,江枝可没有站在凄风冷雨里倾听的习惯,赶紧道:“县尊可以再看看我们的作坊,那里也铺着卵石。” 蚊香作坊是四月才开始建的,章县令还没有见过。 此时作坊还没有开工,草棚子空荡荡的只有十张石台和竹筒,很是简陋,他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 不过地面是村民用河滩卵石铺成,平整光洁。 卵石精心挑选过,大小一致,踩起来比外面道路更舒服。 还有外面的水渠水沟。 沟就是一般的土沟,但沟沿用拳头大的卵石砌成,一切看起来都是整洁,干净利落。 章县令自是见过世面的,早习惯那些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的庭院山水,徐家村这点小把戏他也看出来了。 这里的田地土房跟其他村不一样,就是把各处往舒服建,往美的修。 几十户人家入眼能看见的茅坑都用草帘遮着,而鸡圈和乱七八糟的柴堆全部搬走,一般农户人家谁会讲究那么多,显然是刻意为之。 江村长是女性,平时打理家习惯了,对这些细节有要求很正常,章县令这样想。 其实他想错了,这不是江枝要求的,至少不是现在大家勉强才解决温饱,就强行装逼要大家不能这、不能那。 这是徐长明的功劳。 这个老辈子在看到上次江村长贺房,来了那么多人,不光是连板凳没有坐的,就连拉屎撒尿也拥挤,直接就在大众广庭之下解决。 平时农家随便在露天茅坑边一蹲,谁都习以为常,可这是陌生人啊,还都是男人。 村里有那么多大姑娘、小媳妇、老媳妇的,羞得连门都不敢出,徐长明只感觉徐家村在外客面前真是丢大脸了。 在听到正月还有几十个外村人要来学习,他二话不说,要求那些茅坑猪圈修在外面的人家,必须给加盖一个草棚子。 谁要是再露天拉屎,他就追到人屋里指着鼻子骂丢脸。 于是,村里的茅坑全部修了围栏房顶,再看不到那些污秽之物。 第464章 君子六艺 徐家村的特别并不只在茅坑上,当章县令走到新修的学堂前时,才真的震惊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23节 农村里修宗祠常见,修学堂不常见。 哪怕有人修,也是那些富户开私塾让自家孩子念书。 镇里学堂也是家庭富裕点的,才能供养孩子上学。 可现在徐家村就有一个学堂,还是男孩女孩全部都要学习,实在太少见了。 让章县令更感觉惊讶的是,此时学堂中已经挤满学生。 今天县令要来视察工作,机会难得,对于在现代已经深谙其道的江枝来说,自然要做点有意义的事。 可细雨绵绵,徐家村这些村民没办法弄点腰鼓队表演什么的,也没办法弄小学生献花,但请县令讲话题词是有的。 只是江枝心疼孩子们在雨里等待,早就安排到教室里候着了。 章县令对此并不知情,才一迈步进入房间,田小泉,夏元,石猴子带着大大小小所有孩子行礼: “问县尊好!” “问县尊好!” 孩子们穿着家里最整洁的衣服,每个人手拿石板,脚边一个小竹凳,分高矮站成行,此时行礼也是有模有样、规规矩矩。 章县令看见满满当当二十个孩子,顿时吃了一惊:“这是在干什么?” 夏秀才也在其中,上前行礼道:“徐家村尊师重教,现在新学堂建成,想请县令大人替孩子们上第一节 课。” 徐家村的学堂新建,夏秀才已经上过几天早晚课,可县令来了,这第一课的头衔自然要让出来。 江枝也道:“章县令,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徐家村新建学堂,新教室,新学生,新年第一讲,若能得县令大人开课,孩子们也能像县令大人这样才华横溢,为民造福。” “哎呀,原来如此!”章县令顿时哈哈大笑。 他今天前来徐家村没有穿官服,也没有惊扰张军头宋亭长他们,只带了一个书吏两个随从,看上去就仿佛一个游山玩水的读书人。 撇下繁重公务,能在新建的学堂里,给新学生上新学期第一讲,这对章县令这样的读书人来说也是愉悦之事。 尤其是此时面对这些眼睛亮晶晶,眼神满是崇拜的孩子们。 “好,既然如此,本官……本夫子就给大家讲上一次!” “哗!”孩子们激动得纷纷鼓掌,又在夏秀才和江枝的示意下赶紧成排列坐下。 妮妮左边坐着彩霞,右边是磊哥,这三个孩子也要跟着上学了。 只是彩霞才两岁多,跟着来也是混着玩的。 此时三个人眼睛都不够用,看着那些大孩子怎么做就赶紧跟着做。 章县令站在白漆板前,手握大号毛笔,吸墨在板上写下六字:礼、乐、射、御、书、数。 “今日本夫子不讲论语十二章,也不提歌赋诗词,只说君子六艺。 所谓“君子六艺”,是男子必须掌握的六种技能,包括礼、乐、射、御、书、数。 而“女子八雅”是女子必须掌握的八种技能,包括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说到这,章县令对坐在下面的男孩女孩道:“今天你们既然不分男女坐在学堂,那君子六艺就是每个人必须做的。” 君子六艺江枝也知道,但懂的不多,此时正好蹭课。 章县令见下面这些孩子家里都是农家人,自然不求人人科举中第,只希望能懂六艺。 普通人能懂六艺就已经是凤毛麟角。 此时江枝肃然起敬,才知道这简单六字的内容。 要想达到六艺标准,真不能用“文弱书生”来形容读书人。 所谓礼:包括各种礼节、仪式等(即今德育),要求懂各种礼貌用语,各种仪式的礼仪规则。 这礼就多了,祭祀之事为吉礼,丧葬之事为凶礼,军旅之事为军礼,宾客之事为宾礼,冠婚之事为嘉礼,每条都需要学。 在日常生活中,注重自身的言行举止,尊重他人,遵循社会规范和道德准则。 乐:音乐,不仅包括音乐技能的培养,更注重音乐对人的道德和情感的影响,要求学得其中一个乐器陶冶情操。 江枝想起夏秀才他们这些读书人,不是会弹古琴,就是会笛箫。 吟哦之时摇头晃脑赋有音律,比自己唱的“人生短短急个球”好听多了。 至于乐器,现代大学毕业的江枝只有“退堂鼓”敲得好。 还有射:表面上是射箭技术,实际需要锻炼体格,参加各种体育活动。 就好像李白能仗剑走天涯。 孔子佩剑(德)后背弓箭(礼),身边带着七十二弟子,告诉大家要以德服人,以礼待人。 御:驾驭马车的技术,在现代就是大学生要考驾照。 书:书法(书写,识字,文字)。 数:算数,即理数、气数,古代有九数之说。 东汉的郑玄在他的《周礼注疏·地官司徒·保氏》中引郑司农所言:“九数:方田、粟米、差分、少广、商功、均输、方程、赢不足、旁要;今有重差、夕桀、勾股也。” 东汉就有勾股定理,再想想秦始皇时就有的“九九歌”,江枝庆幸自己没有得意洋洋说教人乘法表,那真是打脸。 今人的一切都是在古人传下来的基础上发扬光大,光是一个古代版奥数“鸡兔同笼”就要算翻一堆人。 江枝彻底叹服于先人的聪明才智,也为徐家村孩子们的幸运高兴。 比起自己那几句学会识字算账,这才是合格的古代版教育。 谁再说古人死读书,江枝就跟谁急,一个书生真能懂这么多知识,随便比一个985大学生拿得出手。 章县令说完六艺又是八雅,洋洋洒洒一讲就是一个多时辰。 田桃、夏元,田小泉等大孩子听得热血沸腾。 他们也知道科举当官很难考,此时听到君子六艺,感觉比听夏秀才的课还有趣,能学的东西太多了。 几个年纪小的孩子第一次听这么久的课,听又听不懂,学又学不会,教室里暖烘烘的,靠在一起已经睡着了。 磊哥都快急哭了,拉拉彩霞又拉拉妮妮,让两人别睡。 也有几个大孩子在懵懵懂懂的抠脚扯衣服,完全听不进去,比如徐根有家的徐强,林家的林小虎。 也有孩子很激动,马关家的两个儿子就在不停炫耀他们的拳脚功夫,那是每天练出来的。 以后自己不再是莽夫,那叫君子六艺中的“射”。 第465章 琐事 章县令难得当了一回小学老师,心情愉快。 趁着这份欢喜,江枝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笔墨纸砚,请他给徐家村小学堂写一个校名。 章县令欣然同意,他已经知道这处学堂的学生不交束脩,能免费入学。 而且村里尊师重教,对夏秀才也是礼遇有加,这份恩泽应该流传下来。 于是略一沉吟道:“江村长捐资助学,又以药坊起家,就取‘青泉’二字。 一是青泉湾药坊,二是让学子们饮水思源,牢记徐家村施学之恩情!” 说完就提笔写下“青泉学堂”四个大字。 章县令讲学时,徐家村的村民早已经聚集在外面静听。 如今外面的屋檐宽,足够几十个人或坐或站,既能听到里面的话音,也不影响上课。 村民们见到县令讲完课,又为学堂书下墨宝,立即大声欢呼鼓掌起来:“感谢县令老爷!” “多谢墨宝!” “县令老爷学问高,简直是那种吃够桑叶的蚕,张口就吐丝(诗)!” “那是肯定的,县令老爷是文曲星下凡……” 章县令微笑。 他很喜欢徐家村这里村民的大方开朗,就连小孩子都是活泼可爱。 虽然官员需要的是沉稳含蓄,可见到这种鼓掌欢呼的事谁都喜欢。 章县令只以为徐家村是活泼开朗,却不知道,这里早已经是夸夸群。 有一年夜校熏陶,随时对夏秀才夸赞,学习气氛浓厚,欢呼鼓掌是必须要的。 若不是见他是官老爷,不少人胆小不敢说话。 又有两年练习,夸人水准有所提高,不好再说出“这字写得像粪球”的话,章县令收到的夸夸条会更多。 讲完课,章县令也不在徐家村留饭,而是去了驿站,那里自有招待餐。 他还把二瑞和小满叫了去一起进餐。 吃过饭,章县令行程满满,又不嫌麻烦去看过药坊。 因为原料不足,现在给军中制药的事已经暂停。 章县令准备到夏天时有新草药可以收割后,就让几个药坊继续制药推广销售,给平川县增加财政收入。 这一点,江枝想拒绝继续制药。 她不想把自己的药坊变成普通药厂,而是想当研究院。 制药厂靠的是量大,无论购买原材料还是人工,都是一个工作量翻倍的过程。 现在马家、黄家,还有小满田桃几人大人小孩持续几个月的轮班倒,再这样下去还是不行的。 况且卖新药可比昏天黑地熬药轻松,还不耽搁挣钱:“章县令,你也看到了,我这里药坊是几个里面最小的,制药产量也最低,制出来的药少,还不如让其他三个药坊随便加口灶就完成了。” 章县令看着目前还没有开工的药灶皱眉:“这可是一笔固定生意,你就随便推过他人?这里再扩建,还可以再增加人手!” 谁会嫌弃钱多的,如今县衙库房已经渐有起色,还等着几个药坊多赚点钱。 江枝摇头:“我这药坊根底薄,所有工人都需要一点一点教,很麻烦的,人一多就管不过来,我还是有空做点新药更好些。比如说可以抗旱的神仙水,再研制研制,说不定还有其他用途。”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24节 熬制汤药看似简单,但处处要小心。 最初江枝是自己负责,带出田桃和小满才放手,还是在村里守了半个月。 马家来了又由田桃带着,最近才加了黄家。 现在药坊除去几个需要上学的孩子,正式员工十个,用起来刚刚好。 听到江枝说到能抗旱的新药,章县令不再多劝:“如此也好!” 正月初八,药坊开工,灶上依然是熬制各种冲剂。 田桃把需要的药材从库房取出来,再让马家人拿到制药房里浸泡着准备熬制。 现在每个人做这些事情早已经习惯,可是今天每个人都看向老是走神的田组长。 马关媳妇对田桃道:“江村长早就让小满请了郎中,你要是心急想看到小侄儿,就回去看看吧!” 田桃笑笑:“我就是一个添乱的,去也帮不上忙,做好这边的事就可以。” 她的确是添乱的,因为巧云生孩子,她帮不上忙。 此时的四水堂很安静,一早二瑞就从镇上请了郎中。 夏母和刘氏这些懂接生的妇人也来了,一直在家里嗑瓜子喝茶。 巧云在去年端午节之后才说自己怀孕的,那时候已经两个月,到现在正月是足月生产。 一直宽心养胎,衣食无忧,这一次怀的胎儿就比彩霞大多了。 但比起上一次巧云在山上生彩霞的惊险,这一次条件好,胎象平稳。 小满奶也已经从山上回村,她又在村里抓了一只大红公鸡压在门后面。 二瑞虽然已经当爹两年,可这时候还是坐立不安,抱着彩霞在天井里打转。 幕色降临时,一个大胖小子终于呱呱坠地。 这真是普通又平凡的一天! 转眼就到正月十五,霏霏冬雨已经停了,那些村里要学习的大学生们也按照约定来了。 每村送来的一个,加起来五十二人,再加上各镇带队足足六十人,开始为期三天的培训。 这么多人的住宿问题好解决,学堂是两间,直接把学堂中空出来的教室搭上地铺,旁边一间简易房里搭上锅灶就能煮饭。 一个干巴老头站在人群中,对着这些外村人指手画脚的安排:每个人拉屎只能上茅坑,走在路上不许乱吐痰,不许随便进人家院子,不许乱走。 徐长明对江枝保证过,不会让这些人扰民。 其实,这不许扰民主要还是不许去作坊。 此时蚊香作坊已经开工,比去年早了四个月,徐家村的人是铆足劲要多挣些钱,早早就开始用牛拉磨碾草粉,只等气温再暖和一点就要揉药草泥搓蚊香盘了。 其实现在做什么都有点早,可为了接下来的日子好过,一切都是提前准备。 育早茬苞米苗其实需要再等半月,但为了抢季节,这些庄稼汉现在就要学习,等回村才能赶上。 外来学习人员由田贵和徐根有负责教会,不过在下地之前,还得先有一个仪式。 江枝在县衙答应教技术时就说了,不要求他们付费,但需要每村带一捆柳枝来。 这些柳条不种村里,全部插在徐家村附近的官道两侧,可以想象,等到柳条成活后,此地十里柳林。 别人是杏林,这里是柳林,养眼护路又能提供药材原料。 而且所有路人看见柳林就知道徐家村青泉湾药坊,真是一举多得。 渐渐的,徐家村变成了大家口中的“柳林村”。 第466章 改进蚊香流水线 阴雨结束,阳光明媚,气温回升,巴郡短短的冬天即将过去。 徐根有和田贵带着几十个来学习的人翻粪土和稀泥,准备早茬苞米的粪球育苗。 现在播种时间虽然早了一点,但只要盖上厚草保暖,也不妨碍种子发芽。 各村来的人都是种地的农户,这些事情只需要说到,眼到、手到,他们就能掌握技巧,做得又快又好。 于是三天时间,这批免费进修生就把江枝地里的农活干完。 又留下干了两天,把村里其他家的地也锄了一遍,让原本还有些意见的村民不再抱怨。 其实最初大家都不愿意把技术外传,说只要自己村多收粮食,不要管其他人怎样。 江枝觉得这想法不好,人什么时候都是“患不均”,别人饿肚子,自然会盯上那个吃饱饭的。 一乱起来就成了“你有粮我有枪,你家就是我粮仓”,被人抢走还不如早早结个善缘,让大家都能赚到钱,粮满仓。 这些来学习的不偷懒,帮着干活让村里人满意。 其实就是大家都满意,大学生们来学习也受益匪浅。 什么麦地中间的预留行,玉米套种,轮种,青储技术,用青储就可以多养牛羊增加农家肥…… 这些都是他们靠祖辈传下去农耕技术没有的,或者是只知道这样种好,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却不知道。 已经有两年操作的田贵等人,毫不保留的把这些经验全部教给各村人,让他们根据各村实际情况安排。 至于还有棉花种植技术,苞米人工授粉还需要到季节再来学习,一次是学不完的,还得来干几次活。 经验很惊喜,那些外村人一问这些技术是哪里来的,立即就有人把夏秀才背“相牛经”,吓到牛贩子的事绘声绘色添油加醋的说了。 “你是不知道,这书里面有学问啊!什么都有,有金叶子,学好了翻书跟翻银票一样。 你看我们村现在修学堂,让所有孩子都去念书,以后人人都懂相牛经,这些种地的事就更不在话下了。” 前有夏秀才谈“牛身上长几个旋”,唱着歌吓傻普通人眼中精明能干的牛贩子一事,让大家知道书里有学问。 后来江枝又把自己出门全部说成是“进城学习”。 听习惯了,现在徐家村的人也把“人要经常出门学习”二字记在脑中,而且对学习使人进步这个道理深信不疑。 各村里人在学习,江枝虽然没有亲自教学,也没有闲着,她在跟王小菊,徐根生他们商议蚊香作坊改进。 前一年是让人搅拌草泥再分发给各个台子,用竹筒挤压成条再盘出形状。 但江枝觉得太慢,这一年多时间来,她回忆起以前蚊香盘形状。 在现代蚊香盘是两盘紧密相交,想完整掰开还是一个技术活,显然不是后来才盘上的。 这个简单的工艺技术让江枝琢磨了一年多,昨天去看药片,她才茅塞顿开,直后悔自己真是笨蛋了。 “先把蚊香泥压成片,再用切刀直接压出盘……” 王小菊和徐根生,还有李老实听得一脸茫然。 江枝说得连比带划,看大家都听不懂,她也急了:“唉,小菊,你让你哥再做一个压棉花籽那个机子就是!需要做大些,我已经让二瑞找铁匠打刀片了。” 这次王小菊是听懂了:“婶子,你是说大的轧花机!” 她以前弹棉花用时需要挤压出棉籽。 把籽棉从两根滚动木棍中间留出的缝隙通过,让棉和籽分离,叫轧花机。 “对,用来压面也一样可以,做大些三排木棍,至少能一次很宽的面皮。”江枝见王小菊听懂,这才松一口气。 药坊制药片是先擀出药皮,再用固定模具压出药片形状就是。 现在蚊香盘也可以一样的方法,先压成平面,再用环型刀具在平面切割下来。 只是这螺旋环型的刀具有点考人,江枝已经用纸画出蚊香盘的双螺旋,让铁匠纹路照着打刀。 二瑞拿着图纸进城找人加工去了,顺带也去给向德金家送“月米”。 巧云正月初八生了小老二,前两天德金媳妇也生了,还是小满进城去正碰上赶紧回来说,现在二瑞就去送礼。 对改进技术,怎么提高生产量,王小菊是最感兴趣。 “滚筒压片,刀具切割……剩下的那些片泥边角料再丢回拌料桶里进行下一次压片,做好的蚊香盘需要晾晒烘干!” “那就还需要再建一个烘干房!” “这好建,药坊就有一个,有烘干房,以后晾蚊香盘就快,不担心下雨!” 在江枝的引导下,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慢慢设计出一条土制流水线。 至于工钱结算,江枝没有再出主意,在场的三人一个比一个人精,总会想出周全方案。 现在药草原料已经得到解决,只要这流水线一上,日夜不停倒班,生产量翻几倍。 王小菊三人都兴奋起来了。 去年卖出的蚊香刚刚把村里各项开支完,没有盈利,要是生产量翻倍,就意味着大家的荷包鼓起来。 “我还有一个建议,如果蚊香作坊要大量生产,最好是把各家土地租给那两户后来的流民耕种,也可以让石家多种地。”江枝不失时机提醒道。 来村里落户的两户流民虽然修了房,但能种的地少,又被排除在外面作坊外面,收入有差距。 这一点江枝也没有办法说服村民,毕竟当时就承诺过。 村长可以收流民进村入户,但不能随意安排人进作坊,这得由小组长们决定。 他们要想生活过得好,只能从村民手里低价租地。 村民们想上流水线挣钱,肯定就没有以前那么多时间干农活,可以把自己的土地请人种。 还有石家同样如此,虽然允许石家进作坊,但这一家人反应慢,动作跟别人合不上拍,反而拖慢进度。 更何况现在上流水线,有“夺命一桶水”的王小菊在,肯定慢不了。 石家还不如多种几亩地,地里的各种草正好喂猪。 毕竟石家养猪还是不错的。 佩奇的小猪崽们已经放进石家猪圈一个多月了,石家几个女人们把猪照顾得非常好。 前半个月,小满爷奶每天都要过去指点着该做啥,石家女人们就跟着做。 为了让猪养成定点拉屎尿的习惯,几个人不分白天黑夜轮流在猪圈边守了十天,不许猪随便拉。 现在每天都在地里找猪草,混合着砸碎的青杠子一起喂猪。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25节 圈栏打扫干净,家里各间房也要扫干净。 不干净不行,只要脏了石猴子放学回来看见,他摸黑都扫,不扫不吃饭。 石老大和石老二在外面干活回来,如果看见宝贝儿子不吃饭,他们就要闹起来。 第467章 大小香的选择 等王小菊他们说完事离开,江枝这才去看巧云。 巧云已经生下孩子十多天了,有谭氏和合香照顾,二瑞也在家里,江枝没有再事事过问。 才过天井就看见谭氏端着空碗出来,这是巧云加过餐。 现在家里不缺吃食,巧云一天里总要多吃几顿。 看见谭氏过来,江枝道:“晖哥儿今天吃饱没有?” 小奶娃出生后,二瑞就学了徐根庆,拿着礼物请夏秀才取名字。 夏秀才一番吟唱取名:鸿晖。 对应的正是姐姐彩霞名字,一早一晚,朝霞余晖,日月光芒。 听到夏秀才夸自己给女儿取的名字不错,现在儿子的名字跟姐姐的一样,二瑞心里欢喜,对夏秀才谢了又谢就回来了,于是,小奶娃就有了“晖哥”这个小名。 听江枝问奶水,谭氏低垂着脑袋:“今天少夫人奶水够,晖哥儿吃得饱饱的。” 江枝点点头,有奶就好,上次巧云生彩霞正是逃难时,条件艰苦奶水是足足的。 偏偏现在衣食无忧,生了孩子奶水反而不多,好在这几天调养后,终于能让孩子吃饱。 说起来,还是住在山上时各种草药用着方便,随手采摘的事。 现在住村里啥都好,要就是采药麻烦,等自己有空还是要回山上住几天。 江枝正要走,见谭氏眉眼不展,忍不住道:“大香和小香已经大了,她们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是对你这个娘不满,你别多想了!” 谭氏瘪着嘴:“我知道两个孩子是怕我,以前我不要她们说话是对她好,要是说错了话让她爹听到又要挨打。” 江枝道:“你也知道要为孩子好,就按孩子们的意思去吧。以前是她们要挨打,现在没人打,自然要多说话才是。” 大年三十时,大香小香姐妹俩从莲花家回到四水堂过年。 过完初五,姐妹俩就要走,这可把谭氏急坏了,她想让两个孩子留在自己身边。 不料姐妹俩都不答应留下,而那时候徐根庆也登门告诉江枝,他想让两个女孩子去帮莲花,这次要给大香小香月例钱。 江枝自然是征求大小香的意见,然后就答应徐根庆了。 四水堂用不上大小香! 巧云虽然生了孩子要人照顾,但家里有合香和谭氏,自己和二瑞也经常在家。 彩霞和妮妮要上学,大小香每天也要上学一个时辰,还不如让莲花付钱雇去。 大家都高兴了,只有谭氏不高兴,刚到徐家村她就觉得女儿们不像以前那样事事依赖自己,如今更是不喜欢在自己身边。 可看到大香小香渐渐圆润的脸,还有脸上渐渐多起来的笑容,谭氏也知道女儿们过得好。 现在主家答应,孩子愿意,她不得不答应大香小香跟着人走,只是这么多天还是怏怏不乐的。 江枝劝过两次,知道谭氏终究还是要过这一关,倒是不再劝了。 进房里去看巧云。 这几天还不算暖和,巧云虽然下了床,还没有怎么出门。 此时小奶娃吃饱正睡觉,彩霞趴在旁边正摸弟弟的小手玩。 “咦,彩霞怎么没上学堂去?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在逃学?”江枝笑眯眯道。 从章县令讲过第一堂课之后,夏秀才就开始正式上课了。 按照村里之前约定,每天上午一个时辰的学习时间,下午又是一个时辰的学习,其他时候自由安排。 村里大小男女一共二十个孩子,根据每个人的学习程度分成三个班。 已经过了两岁半的彩霞和六岁的妮妮、磊娃子也背着书包上学,三人被分到小班,每天只学一二三,剩下的就是在学堂外面那段铺着卵石的路上玩。 大小香和合香,马家、黄家孩子也是小班,没办法,这几个一样是从零基础开始。 只是这几个孩子年纪大些,自然比妮妮三人懂事,学习机会难得,时间对他们来说很紧,上完一个时辰的学还需要回去干活。 中班就是徐强,林小虎,徐黑子和春喜几人,徐根有家就是三个。 这些孩子都是有一点基础,会一些算数和字的,能学的也是识字。 让江枝感觉惊讶的是,除去早就启蒙的夏元,学得最好的几个孩子居然是田小泉和石猴子。 从最初的夜校开始,一年多过去,几个孩子在跟着夏秀才学过《三字经》《百家姓》,现在夏秀才给这几个单独列了课表,一天要上三个时辰的课。 现在江枝说彩霞逃课,就是因为这时候应该是下午检查作业的时候。 彩霞摆着手噔噔噔赶紧过来:“奶,别说话吵着弟弟了!他一哭,娘又要抱。” 江枝摸摸她的头:“好,别吵着弟弟,让你娘歇着。” 巧云这次怀孕长胖了,现在更是珠圆玉润,听到女儿要自己多歇着,立即笑起来:“彩霞每天都怕我累。” 就这时,妮妮已经过来找彩霞,偷偷摸摸说:“妹妹,磊娃拿了一个香酥饼到我家,快来吃。” 彩霞立即跟着妮妮走了。 巧云望向女儿,又看看刚出生的儿子,眉眼带笑。 婆婆慈爱,丈夫踏实能干,儿女双全,她是感觉自己圆满了! 这几天村里各有忙碌的,秦氏也不闲,正在她跟李老实住的仓房旁边搭鸡笼。 之前她就到四水堂来过,给江枝说以后她不会再管莲花小夫妻的事。 就连大香小香还是否帮忙带孩子,也让徐根庆和莲花自己作主,自己掏钱。 她这副要把儿子彻底断奶的模样,让江枝笑话了几句,说她现在才是真正想跟李老实过日子了。 高兴得李老实正月初一就找人帮忙要再搭一间房。 秦氏才不怕江枝笑话,她一本正经道:“莲花现在也是当娘的人,我走了她才好当家做主。 地里的活根庆和莲花自己干,干不了就找别人帮忙,反正我要去作坊干活。” 她是早就算好的,李老实不喜欢干农活,自己硬拉着他下地也烦。 还不如就做作坊干活,就两个人养两只鸡,轻轻松松赚钱养老。 说养老还太早,毕竟两人都还只是三十多岁的人。 江枝只感觉她是跟着李老实学聪明了,这两人从现在开始也算是要为自己活一回。 第468章 流水线 蚊香作坊的流水线在一个月后建成,木工是王小菊找娘家做的。 一个长条大木架子,下面需要移动的托盘用竹帘,只要把搅拌好的药泥放在四根轴棍之间,再摇动把柄就能挤压成片状滑出来。 只需要用固定在木盘上的特制刀片在泥片上一压,一个个双螺旋的蚊香盘就分离出来了。 最后再把这些蚊香盘连同竹帘送出去晾晒烘烤,完成产品生产流程。 这样做出来的蚊香的规格大小质量完全相同,比以前靠手搓是又快又好,破损率也低。 只要搅拌桶的原材料不停,这边压盘就可以不停,几次实验下来,王小菊她们都已经完全掌握技巧:“哎呀,婶子,这下我们一天做出来的量能当以前的三天,这下就是想不挣钱都难了。” 古代不缺聪明才智,只是生产力的低下,而工业革命才能带来人类跨越式发展。 徐家村人并不知道这些,他们为自己能做出如此快速的器具而激动欢呼。 江枝也很高兴,虽然蚊香技术迟早有一天会被别人学去。 毕竟人都不是傻子,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徐家村长期购买各种草药,这些草也是农家平时熏蚊虫用的,只要稍微琢磨一下就能被人窥破玄机。 但事事走在前面,不固步自封,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精”就不怕别人偷学。 现在有这个流水线,又可以把别人拉开一到两年时间。 而且木匠是王小菊的娘家,要是说出去王小菊又要回去撕哥哥嫂子,泄露出去的时间又会推迟一两年,给了徐家村充足发展空间。 徐根宝兴奋道:“我们碾的药粉现在就可以用上开工,等到三四月商家来,马上就能拿现货。” 二瑞笑道:“我已经让其他村帮忙收今年的药草,只需要村里用完再去取。” 他现在有官身,虽然不坐班,但时不时就要去县衙公事房里走动。 这职位不大,能得的利益不小,近水楼台先得月,很多普通人触摸不到的便利,二瑞就能抢先占住。 比如去年县衙征收几种治疗痢疾的草药,徐家村也搭了顺风车,得了不少免费的草药。 换成没有这门路的普通人,不说需要多少银钱购买,就是去找各村各镇,会遇到多少麻烦难以预测。 再加上各村要来徐家村学技术,这些原料也算是各村提前交的学费,以后再学那就需要再交。 五十多个村,这些草在村里不值钱,为了面子好看,一个村至少要送上千斤的干草。 现在库房里早已经堆满,就连晾棚下也是满满登登,足够用上几个月。 以后的原料收购也方便,这些村里来的实习生回去会帮忙收草,都不用徐根生他们再去村里等着,只需要全县各村运回来就成。 现在原料问题解决,生产线也有,挣钱的日子指日可待。 这是徐家村人最期盼的,因为有好几户人家把自己的土地交给别人打理,到时候各分粮食。 石家就代管了几块地,里面的草和菜都能喂猪。 时间已经又到二月,巧云出月子后,江枝就说要回老云崖去住一段时间。 村里的农活已经被那些实习生干完,药坊也有小满和田桃他们按部就班的做着。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26节 江枝要打理山上的几块药草,也把在山上待了半年的牵牛换进村里住几天。 山上的日子枯燥,别把一个好好的少年给关傻了。 这一次江枝已经有快两个月没有上山。 没有让其他人跟随,她独自拉着老骡子走在山林里。 春雨沥沥下了那么久,现在山溪水丰盈,到处都能看见嫩绿的青草和涓涓流水。 时间可以治愈一切,被火烧过的山林已经全部返青了。 也幸好这片山是以青杠林为主,作为现代防火、防风林树种,三年前那场大火烧去的大部分都是杂树,青杠林损失不大,早已经恢复枝繁叶茂。 翻过山头,眼前又是苍翠树林,江枝没有急着走,先把食指放在嘴边,撮指打了一个响哨,然后再侧耳倾听。 之前有几次上山,江枝一个人时就这样吹过,有时候佩奇会出现的,也只当巧合。 此时随意一动,看大野猪还在不在附近。 等了一会没有动静,江枝也不再期盼了,毕竟自己把佩奇丢下太久,不可能还会在这片林子里等人。 现在往老云崖走的人多了,以前那些只有脚掌宽的小山道,现在已经拓宽成一尺多宽的路,沟涧搭上木板当桥,比以前好走多了。 没走出多久,远远就听到窸窸窣窣声音急促过来。 经验丰富的老骡子站住脚,转动着耳朵,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直到看见一个大毛脑袋从灌木丛里冒出来……老骡子立即继续往山上走。 “佩奇!”江枝喊了一声! 大野猪闷声不吭的跑过来,拱拱手掌扯扯衣服表示亲近,然后就转身跑进灌木丛。 “哎,你这家伙……”江枝又好气又好笑,这是妥妥的不认亲了。 好吧,儿大不由娘,只能由它去。 回到老云崖,春凤和大柱赶紧问巧云和孩子。 巧云生孩子,春凤进村来探望过,但没有歇,当晚就回山了。 江枝说一切都好,孩子长得很快,又告诉两人妮妮天天在上学,什么时候想她了再上山来,这些都是夫妻俩最想听到的。 这次有江枝住在山上,小满爷和牵牛就能腾出空来,立即就收拾东西下山。 小满爷要把种的木耳和鸡兔卖去县城。 因为是当初随意抓到的野兔,没有增加新的种源。 哪怕兔类自窝繁殖的危害小于其他动物,山上的兔子还是出现问题了,体弱小小一只不长肉。 既然已经度过灾荒,就准备把这些近亲兔子全部处理掉,以后换成新兔。 为了凌晨出发赶进城,小满爷早早就进村去了。 傍晚,之前在半道对江枝爱搭不理的佩奇回来了。 老远就扯着嗓子尖叫,小尾巴甩得飞起。 不顾自己已经快四百斤的体重,对着江枝挨挨挤挤,刚碰一下就“轰隆”瘫倒在脚边求摸摸。 这副模样再不是刚才那副冷漠嘴脸,俨然又成了一个黏人精。 “这家伙有大病吧!”江枝都弄不懂佩奇是玩什么把戏了。 春凤笑:“现在家里两头猪也放养在外面,你遇到佩奇时,肯定母猪就躲在附近!” 江枝恍然大悟:自己这一年来很少住在山上,更没有喂猪,对于家里的两头猪来说,自己就是陌生人,两头猪不会靠近。 当时佩奇不能丢下伴侣跟自己走。 第469章 制药退烧片 江枝住在山上,最开心的还是佩奇,每天出去溜达一圈就赶紧回家守着。 讨吃讨摸,如果能得刷子挠挠痒,那就爽成一瘫泥。 春凤也很开心,巧云走了,她在山上住着清静是清净,也寂寞得很,想听些新鲜事。 江枝是有什么就说什么,把自己去锦城府所见所闻都一股脑说出来。 面前这两人也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如果有条件,江枝还是希望两人能经常进村去走动的,不能一直待在山上与世隔绝。 只是……一想起正月初二时春凤娘家又来徐家村的事,她就把这话咽下去。 上一次春凤娘家到徐家村是在年前贺房没多久,春凤父母带着人找上门要人大闹一场。 那一次是早有准备,不仅拿到春凤的和离书,徐长明还把春凤父母骂得狗血淋头,两边闹得不欢而散。 还以为春凤父母要断亲不再来往,没想到在正月初二时,春凤娘就又来了。 只是小满一家不在村里,都在山上过年,就连二瑞跟田贵田桃父子也到老云崖拜年不在村。 当时江枝因为年二十九晚上坐车赶回来太累,巧云又有孕才留在家,于是春凤娘家过来,就找上四水堂。 这次春凤娘没有吵闹,陪着笑脸又送礼上门,只说来接春凤母女回娘家拜年去。 之前生生死死经历那么多,江枝知道春凤的心思是不想回娘家的,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就出口婉拒:“大嫂子,春凤现在要照顾大柱,她走一趟不方便,等以后大柱身体再好些就回去。” 现在先这样说,等以后春凤自己决定回不回娘家。 跟春凤娘一起来的还有她的二婶,上次来跟秦氏莫名其妙骂了一架,结果啥事没有完成就悻悻回去。 大概是看此时江枝脾气比上次好,又在年节上不能打闹动气,这次自己好心好意来请春凤回家过节又被拒丢脸,春凤二婶立即就阴阳怪气道:“徐大柱一个瘫子要想好……哼,要是一辈子不好,我们春凤还不得一辈子不回娘家了!” 江枝当时就恼了,有些人是属牛皮的,不揍一顿皮子发痒,她立即冷声道:“口出恶言,损自己福气,你赶紧滚吧!别出现在我眼前,看见就脏眼睛,别让我叫人抽你。” 江枝这里荤素不忌,大过年的就要喊打喊杀。 见村长翻脸知道是见不到女儿,春凤娘脸皮薄只能走了! 这事没有闹出什么动静,过几天江枝就告诉了小满。 后来……时间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月,春凤娘家没有再来过。 江枝住在山上,又查看了徐大柱的腰伤。 在山上用各种草药养了三年,又自己锻炼,现在徐大柱双腿能平稳站立。 还能小小迈出步子,只要借助双拐,已经可以随意移动。 “婶子,我现在干什么都方便的。”徐大柱很满意自己的恢复情况,虽然还不是正常人的劳力,但他觉得自己比起其他人不差多少。 走路习惯了,活动范围也大,上下台阶很是自由。 从入秋山上停做藏春香后,徐大柱又把去年旱死的坡地重新打理出来。 去年夏天一次旱情,山下粮食减产,山上绝收,只有梯田里救回一些菜。 知道山地土层薄,不耐旱,只要十天半个月不下雨就要死苗。 于是徐大柱每天爬上爬下,用碎石砌边在这片斜坡上修出一片片面积不大,如同鱼鳞般的小梯田。 现在二月里,几片修好的鱼鳞田里麦苗长得绿油油,这些都是他的功劳。 老云崖上,江枝开始认真的研制新药, 村里人多太过烦乱,药坊没有空的炉灶,而且之前蒸馏精油的一套蒸锅也在山上,只有清净的老云崖最适合制药。 她之前说药坊不当苦工不是在敷衍章县令,是真的要做几种药出来。 春凤和大柱在喂过猪鸡,就会过来帮她打下手。 夏天时用柳皮熬出来的神仙水能抗旱,归根结底还是水杨酸的作用。 水杨酸最显著的功效还在解热镇痛上,但是对胃黏膜刺激很大,长期服用严重的会出现胃肠道溃疡和出血。 所以后来实验室用水杨酸为原料,再添加乙酸酐、浓硫酸直接反应制出副作用稍微小点的阿司匹林。 江枝没办法制出化学药片,只能在柳树皮上想办法。 对这个时代的普通人来说,剧烈高烧疼痛是要人命的,伤胃已经在其次。 毕竟命没有了,胃好好的留着也用处不大。 至于长期服用就更不可能了,退烧神药不是随便吃的,只能用来急救保命。 要用的配方为:金银花、野菊花、射干、阿司匹林等。 【历史来源】《抗感冒片4号》 【方剂来源】北京制药厂 制法:先把带来的中药称量配齐,再进行提煮。 金银花、野菊花、射干用煮提法提取三次,第一次加水六倍浸泡半小时,再煮沸一小时。 第二、三次每次进水五倍各煮半小时,三次合并滤液静置,再熬煮浓缩到1:1。 跟熬制冲剂不同,这次还需要转溶,就是把高浓度酒精加入浓缩液中,比例需要达到60%,浸泡48小时。 在这期间,江枝则忙着磨柳木粉。 柳树中含水杨酸最多的不是皮,而是皮下那一层薄薄的白色木质层,烘干,碾磨,用最细的丝罗过筛。 等到酒精浸泡到时间后,江枝还需要进行把酒精进行回收。 要问怎么回收,自然是蒸馏了! 于是,春凤和徐大柱就看着江枝把这些药水反反复复的煮、泡、蒸,等到淬取完酒精后,下面的药汁再一次浓缩成膏状。 最后用淀粉、柳树粉和药膏搅拌成细碎颗粒。 以前的药片硬度不够,标准药片是需要在一米高度丢下摔不碎,为了达标,就需要在药粉里添加滑石粉。 有制蚊香的经验,现在江枝把压片方法也变了。 提前在光滑的木板上凿好各种大小规格不同的模孔,再把干湿适当,已经加上滑石粉的药粉填进孔洞里,再用模冲具压结实,药片干燥即得。 因为怕伤胃,也为了有一个明确标识,江枝还耐心给每片药穿上桔红色糖衣。 药片包衣需要明胶,而明胶是由动物皮肤、骨、肌膜等结缔组织中的胶原部分降解而成为白色或淡黄色、半透明、微带光泽的薄片或粉粒。 这在木匠师傅就有。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27节 古代房屋一样需要胶水,不过他们在做木工时所用的胶水需要边熬边用,一冷就凝住,用的就是天然明胶,无污染。 江枝自然也会用上。 然后就是熬开的糖浆少许,在糖浆里加入天然色素,就是各种彩色药片。 天然色素是苋菜红,胭脂红,靛蓝、桔黄,这些都是很容易得到的。 等第一批退烧药做好,时间已经是三月中旬,又是一年春暖花开、鸟语花香的季节。 第470章 聂繁天的来信 药片只制出一百片,没有再继续做。 江枝马上下山,跟二瑞一道进城,把药亲自送去平川县城霍家药行。 快一年了,霍二小姐还没回来,这次依然是老熟人霍管事接待。 面对江枝说有退烧镇痛功效的新药,霍管事没有怀疑,而是慎重收下,说要验过药效再议下文。 药品不是儿戏,每一种新药出现,都需要一个验证过程的。 哪怕江枝的各种冲剂已经卖得火热,在新药上一样不信任。 对验药,霍家药行自有一套门路,于是,江枝把此药的主治,药理反应,副作用全部记录下来交给霍家。 霍管事拿着药品说明书小心收好,笑着道:“若此药真如江夫人说的这样能治高热不退,那就是救命的神药了。” 江枝摇头:“哎,霍管事,你我都是经营药品,应该知道药可救人也可杀人,天底下就没有什么是神药。 这药退烧效果好,可一但服用多会大汗淋漓,而且服用后会出现冒酸烧心,最好用浓稠米汤送服,这一点你需要跟开药的郎中交代清楚。” 虽然说明书里已经尽可能写出不良反应,江枝还是又一次交代清楚。 霍管事笑道:“能遇上江夫人这样的慎重人,是我们药行的幸运,你说的话我们都是相信的。 不像有些人,满口胡言乱语,吹得天花乱坠。 昨天还有人拿着一些药粉来,张口就是祖传秘方,能起死回生、白骨长肉。” 江枝笑了,这样的话在道边摆摊卖大力丸还能说,像霍家药行这样的龙头企业,是万不可相信的。 哪怕真是能生肌长肉,那也需要至少百十个人验证。 说完新药,霍管事又把三个月的分红加药款结算出来。 一共八十六两,霍家早就换成银票。 霍管事递过银票,意味深长道:“二小姐的信又送回来了,说那些冲剂在京中销量很好,准备要在京城建一个药坊。” 江枝眨眨眼:“这是……霍二小姐不准备回来了!” 霍管事笑道:“霍家迟早有一天会去京城的,二小姐先开药坊也能早攒下人脉,江夫人的藏春香也可以销售出去了。” 江枝心里咯噔一下,霍家现在还在给新军制药,现在霍二小姐就在京城开店设坊,这究竟是做生意还是当卧底? 不过,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自己这个老妇还是当好研究员就是,那些担惊受怕的事就让年轻人干好了! “这样也好,二小姐开了店,我正好跟着分红发财!” 见江枝反应平静,霍管事才笑着拿出一封信:“这是二小姐前些天找人带回来的,里面有一封给你,我还正想什么时候给你送过来,今天正好。” 江枝:“……!” 好一个“正好”,如果自己说二小姐的坏话,这信就不给了是吧? 信薄薄的,有陌生火漆印章封口,江枝没有打开看,接过就放进怀里收好。 二瑞去县衙了,江枝没有去向德金家叨扰别人,直接在霍家药行喝茶等他。 闲着无聊,就看对面街边摆草药摊的男子在大声叫卖:“金钱草银钱草,打成面面认都认不到,有酒泡酒,无酒泡尿,无尿干嚼也有效!” 噗嗤!江枝笑了。 这大概就是霍管事说,那个要卖能白骨长肉祖传秘方的家伙,还真是脸皮厚,吃四方,直接在药行外面抢饭吃。 二瑞在衙门交接完自己的差事,就赶车过来接江枝:“娘!还去米市巷吗?” 江枝上车:“不买东西了,直接回家!” 二瑞“哦”一声驾车就走。 三月里和风送暖,不冷不热,江枝却是心里像揣着一团火,才出城,立即取出信件来看。 封口很是严实,江枝先取下头上发簪将火漆挑开,这才抽出里面的信纸。 入目第一行,她的眼睛就眯了起来。 “舅母大人在上……”这封信是聂繁天所写,字迹潦草而凌乱,可以看出写信之人当时的心情十分急切和激动。 整封信非常简短,甚至可以说是吝啬到只有寥寥数语,但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一股无法遏制的悲愤之情:“那一对贱人害了表哥舅舅,如今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可难挽回曾经之恶。” 似乎是怕舅母不能理解自己心中的愤恨与痛苦一般,聂繁天特意在“贱人”和“报应”两个词上加重了笔墨,力透纸背,仿佛要将所有的怨恨都通过这两个字传递给远方的舅娘知晓。 “繁天得舅娘抚养长大,恩情铭记在心,他日定要回报,望舅娘保重身体。外甥小天跪谢!” 江枝拿着信有些出神。 在前段时间自己还在山上制药时,二瑞就送来一封信,是锦城府聂家通过驿站送来的。 信中所述之事令人震惊不已:杜宝林与徐小兰竟然已于狱中双双自尽! 在这之前,聂繁天在锦城时并未对二人采取任何行动,聂家和自己都以为聂繁天的报仇就这样结束了。 可聂家来信却说,自从自己离开之后,聂繁天立即着手将杜宝林名下所有商铺及房产尽数处置。 不仅如此,杜金樱亦遭夫家驱逐出门,如今姐弟三人无奈之下只能暂居城外小叔家中。 换句话说,徐小兰所生三个孩子也要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杜宝林和徐小兰在得到财产尽失,孩子们流落街头的消息,两人悔恨交加就自尽了。 闻此消息,江枝不禁心生嘲讽,杜宝林和徐小兰身负多条命案,怎么能让聂繁天放过,之前恐怕只是在暗中调查财产。 聂家的信也就罢了,让江枝不解的是聂繁天会突然写信来。 还在信里说一句“跪谢!” 聂繁天当着自己的面可没有亲口说出感谢二字,更没有这样亲昵的表示。 难道是良心发现,对自己这个舅娘还是有感激之情? 还有,聂繁天完全可以通过官府信使寄信,可聂繁天让霍二小姐秘密带信过来。 显然他不愿意在旁人面前暴露出自己这个舅母跟他的更多关系,搞得神神秘秘的。 江枝想了想,男主这样做自然有他的原因,自己猜不到就不乱猜。 跟男主扯上关系总会冒风险,强大自身就是最好的防御。 自己还是做好种田女主,以后自会逢凶化吉! 江枝把信纸叠好再塞进信封,然后对赶车的二瑞道:“小天写的信来,说让我们好好过日子,他以后有可能还会回来。” 第471章 一年制义务教育 徐二瑞没有出声,虽然对小姑做的事已经有预感,可真正知道小姑做出来那种丧尽天良的事,他已经不知道该恨谁,又该心疼谁了。 现在知道小天还会回来,也只点点头,仿佛已经看破红尘般淡然。 江枝也没有再提锦城府那些事,对于徐家村来说,那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 回到村里,江枝就有自己的事干。 制退烧药的事还需要等待。 因为霍家那边需要验药,这是一个很长的时间,急不得。 村里蚊香作坊如今流水线作业,每天排班表写得老长,每个人就按那上面的时间安排过来上工。 有王小菊管理作坊,时间卡得死紧,几乎是一站到那木头长机器跟前,就得手脚不停做半天,比以前还累。 王小菊跟催命鬼一样,天天把“锅里有碗里才有”这句话挂在嘴上。 碾泥片的卷轴安排着两个男人不停手摇,药泥片不停出来,后面压盘的人撒尿都得放小跑。 还是李老实看秦氏忙得话都顾不上,才帮忙说一句公道话:“王组长,你这样赶活三天就得把人累趴下,以后谁还敢来做。 钱再多又能怎样,钱长命短,死了又不能放棺材里。” 李老实也是一个管理员,有他说话,王小菊才把速度慢下来一些。 秦氏、皮氏、莲花、桃儿娘几个妇人成了正式员工,背着孩子也要在作坊干活。 徐根庆没舍得请人种地,他自己和莲花抽出休息时间做农活。 现在夫妻俩都有班要上,每天忙得团团转,也真正是把自己的家顶起来了。 大香小香现在到莲花家,按村里新规矩,每个孩子至少要上够一年学,断断续续的也算。 这是江枝的提议,在这里实行九年义务教育是不可能的,农家没有让孩子天天念书不干活的觉悟。 尤其是现在村里有作坊,不肩挑背磨,小孩子也能干活,都恨不得马上让孩子去挣钱。 江枝就用了一年义务教育,这还是可以达到。 农家人干活才有饭吃,于是不限学习时间,只要各项考核达标就毕业。 这里面的考核就是熟读《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和《千家诗》四本书。 不要求背诵,只要能流利读出来算及格,能背诵就是优等生还可以升下一班。 相比起现代小学三年级识字标准,识字一千六百多个,江枝觉得村里人能读书就非常不容易了。 而对那些不学习想混日子的学渣孩子,江枝也有办法对付。 不读书就没有毕业证,不能进作坊上工。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28节 如果说只干农活当然也可以,有可能管理员的活也做不上,因为一旦买卖东西同样需要记账,村里人彼此都熟悉,首选的自然是能写会算账的。 江枝觉得用一年时间认真学习,至少以后每个人能识一些常用字,能做基本的算术,能懂骑马驾车,能懂礼仪。 现在大香小香也就要上学,在课余时间不是帮忙带孩子,就是煮饭洗衣服,还要下地除草,空档里背书。 也幸好有这两个孩子帮忙,才让徐根庆和莲花安心上班。 四水堂里同样书声琅琅,合香、妮妮彩霞回家也要背书,巧云就跟着孩子们学。 没有教本,学习内容都是夏秀才用毛笔写在白板上,孩子需要自己用石板抄下来带走,又能识字又能练写,连书都不用买。 村里人都忙忙碌碌,江枝也不敢怠慢。 自己的藏春香同样需要做起来了,好直接给在京城打天下的霍二小姐送去。 做藏春香是在老云崖完成,去年是巧云春凤几人做的,可今年巧云回村带孩子,没办法再上山做香。 于是小满爷和江枝一道,连同在村里上完一个月学的牵牛回到山上,开始一年一度的打工人生活。 江枝的藏春香虽然也是蚊香,但所用材料和账目是跟村里蚊香作坊完全分开的。 炭粉、药粉、榆树皮粉和其他各种草药,这些原材料都可以在蚊香作坊里取,只需要记账付钱就是。 老云崖做藏春香的秘诀就在反复锤药泥上,把药泥打得像陶泥。 线香不能用作坊里的刀切,需要用竹筒挤压。 非常细腻的药泥从孔洞中挤出来就是长长的细线,趁湿盘成螺旋线香,放置到通风之处阴干。 最后再用精华液浸透包装好,等到燃烧时就能保持很久的香气和良好驱蚊效果。 今年的藏春香又添加了一种材料,那就是能驱蚊的木舌灵芝,只需要很少一点就能燃烧很久,而且是天然驱蚊片。 【回看第308章 (树舌灵芝),有图片介绍】 现在大家做蚊香已经非常熟练了,徐大柱腿不方便但手上力气大,他坐着用木棒锤打药泥,其他人则压杆挤泥、盘香,分工合作。 之前巧云蒸馏的精华液已经运到山下配制驱蚊液,于是江枝在山上盘线香,还需要寻找新鲜的植物蒸馏精华液备用。 因为去年有九头小猪加三头大猪在老云崖拱地,江枝种在猪舍外的那一片紫花地丁已经绝种了,别说苗子,就连根都早没了影。 种是没法再种,因为再等小半年,又有一批小猪出生,还得再翻一遍。 既然是小崽子惹事,那就子债父偿。 江枝给佩奇绑上背篓,不许再游山玩水的闲逛,要它跟自己找草药。 农历三月底的巴郡已经非常暖和,各种草木繁盛,欣欣向荣。 佩奇背上绑着两个大筐子,哼哼唧唧走在前面,今天要去山里找药。 曾经挨过几刀的山头已经成了大野猪的禁区,它不再去那方向。 沿途,金樱子花已经含苞待放,就连空气中都隐隐带上一丝香甜。 江枝见佩奇一个劲往长着金樱刺藤的地方走,忍不住一巴掌拍在猪背上:“现在时间还早得很,你来干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快去种金银花的地方。” 佩奇再聪明也有分不清季节的时候。 这是野猪曾经吃过金樱子的地方,现在才开花它就惦记上了,还以为带着人来就可以摘。 被一巴掌拍在背上,佩奇翻一个白眼,只能掉头再走,老老实实钻进林子找东西。 第472章 夏收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徐家村学习风气卷到山上来了。 没用几天,在江枝的美食加挠痒痒诱惑下,佩奇学会找灵芝。 于是不管是木舌灵芝,还是真正的灵芝,每天满山乱跑的佩奇总能找到一两枝带回来换吃食。 当然,佩奇带得最多的还是那种倒卧地上的枯木长出来的木舌灵芝,那种也特别多。 家里人把木灵芝收起来晒干磨粉,就可以做成上等蚊香卖银子。 采草药、蒸精华液,春凤忙不过来,这一个夏天江枝就准备在山上过。 每过几天,做好的藏春香就会由老骡子驮下山。 第二天,老骡子再把药粉,炭粉之类的原材料驮上来,这条路已经走过两年,老骡子早就熟门熟路,都不用人管。 送到四水堂的藏春香由巧云指挥合香谭氏她们喷上精华液,包装好再送去霍家。 住在山上,不用再管村里那些琐事,现在二瑞、小满、田桃已经能挑起来担子,巧云也能独立配制藏春香。 自己只需要逗逗狗,摸摸猪,在闲暇时,提起锄头在沟渠边随意挖几株草,思考一下又能做什么药,真是无比惬意。 时间一天天过去,到六月那些需要到徐家村学习苞米人工授粉的各村实习生们又来了。 正月时他们学了粪球育苗技术,现在早茬苞米即将开始扬花,二瑞专门跑了一趟,通知各村前来二期学习。 实习生们都懂得礼尚往来,要交钱是没有的,每个村又送来几百斤的药草。 艾草,樟叶、地锦草……有几十种可以选择,这些都是兔草猪草,各村也不觉得麻烦。 有几十个特训生入村,徐家村立即又热闹起来。 这些人正月来过,比起正月时还略显冷清的村子,这次明显就有变化了。 蚊香作坊那边用树枝扎起来栅栏,把里面挡得严严实实。 隔着缝隙只能看见里面人挺多的,端着盘子奔走来去。 在他们住的小学堂里,孩子们的读书声不断,另外时不时还能看见在官道上,那些大点的孩子由马关带着学习骑马驾车,有男有女一样的学。 有人忍不住就问围着自己转的李老实:“哥子,你们村怎么教得不一样?别的地方学堂都是背书识字,你们要学骑马,连女娃子也学?” 李老实一指学堂中挂的匾额道:“你们知道这是县令老爷写的不?” “知道!”他们正月十五来时就听说了,教室墙上挂的就是县令老爷写给江村长的《厚德载物》,说江村长品行高尚。 这一点,各村人都是相信的,若江村长不高尚大气,自己这些人也不会白学这些技术了。 一年两茬庄稼,想想都心情愉快,哪怕不能卖青粮,也能学到育苗技术。 李老实嘿嘿一笑:“我们村不光是江村长大义教你们农技,各个村民也大义,共同修建的学堂,又共同请来夫子教学。 县令老爷就亲笔给学堂取名字叫‘青泉’,要让在这上学的孩子不忘恩人,也让这些孩子多学东西……哎!人人都要学什么艺的。 不是我吹,我活了几十岁,就没有听过哪个村能让县令老爷取名上课的。” 其他人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满脸都是羡慕:“是没有听过,徐家村真是好地方。” 羡慕,他们是真的羡慕,第一次就看见这些整齐房屋让人大开眼界,现在又看见孩子们上学,而且还有县令老爷亲自讲过课,开过光,心里不羡慕才怪。 可眼红没有用,谁叫人家村有钱,那个作坊就是摇钱树,自己送来的草就能变成银子。 这些村里来的学徒们议论着羡慕着,还是老实学自己的事。 苞米的人工授粉依然是田贵和徐根有当老师教。 这次来了四十多人,每个人拿一个大碗,在上午太阳不大时把苞米花粉抖进碗里,把地里走一圈,收集足够多的花粉。 然后再把花粉装进竹筒里,蒙上粗纱布,把花粉均匀抖在苞米刚吐出来的白须上,一连几天,直到所有白须转红开始枯萎才停。 这种事情很简单,简单到一说就会,在田贵和徐根有的指点下,这些实习生们只用两天就把徐家村所有苞米地都授过粉,然后才离开。 李老实欢天喜地送人出去:“再过大半月就是做青储,你们要早点来哈!” 徐长明摸着胡须感叹:“哎,做梦也没想过有这种好事,几句话的事,人家就天远地远来干活。要是过几天能帮忙把麦子也割完就好了!” 他真是用这些免费劳力习惯了,还想着人家连麦收插秧也干。 李老实在旁边笑他:“老爷子,你真是越来越懒了哈!” 徐长明毫不犹豫道:“你现在跟秦氏成亲了,就是我徐家人,喊我老辈子!” 李老实呲牙:“我又没上门,喊你老爷子都是客气了,你还想当老辈子,是不是我那锅牛药给你灌多了……” 一年多前的暴雨淋垮徐长明家窝棚,他生病发烧,还幸好被李老实用一锅大杂烩熬出草药水灌下去,逼出满身大汗救一命。 从那时起,李老实跟他就成了冤家。 现在徐长明口口声声都想让李老实承认是徐家上门女婿,李老实就是不答应,没少斗嘴。 徐家村割完油菜,很快就是夏收割麦了,蚊香作坊终于停工放假五天。 虽然土地大部分时间都是别人帮忙打理,收麦这种事还是得自己盯着才放心。 不光是蚊香作坊停工,就连药坊也停工了。 徐根庆和莲花两人下地割麦,女儿南南已经八个月,就由小香在家带着。 十岁的大香顶着太阳干活,一点都不偷懒。 田坎上,秦氏急匆匆过来,一到地边,撩起衣袖接过大香的镰刀:“我来割麦,大香回去烧些水来。” 莲花抬起晒得通红的脸,有些惊讶道:“娘,你怎么来割麦了?” 过年时在饭桌上,秦氏说过以后不再管莲花和根庆,接下来果然就没有再过问家里事。 只是隔一天会来抱抱南南,还给南南买了一斤红糖。 第473章 入股 秦氏干活头也不抬:“我说不管你们,又不是不认你们,平时你们自己过,这种时候当然要来。等一会你李叔就把骡子拉来运几趟,也免得根庆挑着累。” 她离开家只是想让儿子儿媳当家顶事。 之前莲花收油菜她没有管,那个活少夫妻俩抽徐根庆休班当日就干完了。 现在收麦这种事又累又脏,肯定会心疼过来帮忙的。 村里都在收麦,江枝下山了,但她没有去割麦挑担,而是趁着药坊放假,带着田桃做退烧药。 药坊这些时日都在熬制冲剂,那些都是早就熟悉的事,除去每月小满去交货,江枝基本上没有再过问了。 退烧药的制法相对复杂,虽然霍管事那边还没有确切可以生产的消息回复,只说效果还不错,江枝也要把制法教给田桃。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29节 当然还有巧云和二瑞,这是自家产业,作为继承人必须把每一个项目全部清楚掌握。 哪怕目前不需要亲手操作,心里也得有数,以后再看手册才能理解。 巧云和二瑞也是懂事的,比起以前的单纯懵懂,现在两个人已经有一点管事的感觉。 秦氏能丢下徐根庆的举动,也让江枝学会别一直当顶梁柱,要记得把儿子儿媳推在前面来。 于是,在药坊放假的这几天里,几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在江枝的悉心指点下,有条不紊地完成了从熬煮到碾柳皮粉,再到包糖衣的全部过程。 三岁的彩霞很是乖巧,听话留在村里,有谭氏照顾着,跟妮妮和小满奶在一起。 而只有半岁大的晖哥则像一个小挂件被带到了药坊。 巧云专注学习制药,孩子便由合香小心翼翼地抱着,在青泉湾里耐心等待。 又是一个月时间,霍家药行送信请江枝进城去。 这次二瑞跟江枝一起进的霍家药行,比起上次只有霍管事一人谈话,议事房里多了几个霍家长辈,显然此事很重要。 几人落坐,上茶,撇开其他伙计,霍管事首先开口:“江夫人,上次你送来的退烧药我们已经验证六十人,这里是所有医案,你先看一下。” 他说完,把一叠卷宗递过来。 江枝没有接,二瑞拿过率先打开看起来,他这两三年来也是拼命的学识字。 一份合同虽然有看着吃力的地方,但通篇看来也能猜出八九不离十。 此时的卷宗却让他看得眉头紧锁,连翻两篇就乖乖递过来:“娘,还是你看吧!” 江枝打开一看,扑面而来的熟悉感顿时让她皱眉,这些全部都是郎中字体,自然是环肥燕瘦,各有特色,跟她在现代中药房上班时看的一样。 其实徐二瑞的启蒙字,就是以前医棚许郎中所写药名,那也是龙飞凤舞的主。 但后来看的全是夏秀才的漂亮小楷,二瑞也就习惯了。 此时写字的郎中不同,字体也是千差万别,难怪他看得吃力。 江枝却是熟悉得很,以前一张处方如同天书,自己也可以认出来。 此时这些医案记录的都是高热病人,并伴有身痛头疼无汗,处方为大青龙汤。 因为是验药,郎中们在写下药方病案后,没有急着煎服汤剂,而是先让患者服用含有柳皮的退烧药。 实验结果都差不多,患者服药片后须臾大汗出,热立退,疼痛缓解,但均有肠胃不适,药后需再用汤药和荣养胃。 综上所述,退烧药的退热药效与大青龙汤的治疗效果相近,可需要另外开一剂调补汤药。 现代江枝虽然学的是中药制药,做的是膏丹丸散,但基础课程中一样也需要背中药汤头,也就是每种固定药方的药物配伍。 大青龙汤,中医方剂名,方剂歌诀为:大青龙汤桂麻黄,杏草石膏姜枣藏,太阳无汗兼烦躁,散寒清热此方良。 此方为解表剂,具有辛温解表之功效,主治外感风寒,兼有里热,恶寒发热,身疼痛,无汗烦躁,脉浮紧。 这正是一片阿司匹林的治疗范围,汗出退热,比中药快捷迅猛,泄汗如雨下,驱病的同时也耗伤大量身体津液。 中药治病的原理是调整阴阳平衡,不光是发汗退烧镇痛,还能找到生病原因。 就好像一块地长了杂草,西医的方法是打除草剂,什么都一并杀死,大汗之后往往两败俱伤,若没有及时调补,人就会虚弱很久。 中医的方法是翻土,泄水,让杂草失去生长环境,这个过程慢一些,但对病人身体是一个更加全面呵护,没有虚弱后患。 所以这些郎中轻易就看出片剂药的作用和副作用,也迅速给出补救措施。 江枝在看一份份医案,霍家几个老头子默默喝茶并不催促。 房间里除去纸页沙沙,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静。 江枝一连看过十余份,里面都说退烧效果不错,但大多数有胃肠反应,也有少部分人没有胃肠反应,其他不良反应没有发现,每个郎中给出的结论都是药片可用! 这本就在江枝预测之中,之所以柳皮退烧没有成常用药,就是水杨酸作用过猛,刺激太大,一般外用于皮肤表面。 可现在没有把水杨酸变成效果更温和的乙酰水杨酸的条件,只能这样用了,但柳皮应该调整剂量和比例。 江枝看过最后总结,然后把卷宗放下,看着霍家众人道:“从用药上来看,退烧药效果不错,不知你们药行有什么意见和想法?” 霍管事清清嗓子:“这药我们药行当然要收。” 他给出肯定答复,回头看看其他几个族老又道:“只是想跟江夫人商量一下入股的事。” “入股?霍管事请继续说!”江枝不由坐直身子,想听霍管事说什么是入股,自己只想的是卖药分成,还没有想到入股上。 旁边,一个须发皆白都老者开口道:“江夫人,我霍家药行百家基业,商路遍布各处府郡,现在更是在京城立下足,成为药业大家指日可待。若是跟我家合作……” 巴拉巴拉,那老头把霍家药行的辉煌过往和无限前瞻都说了一遍。 听得江枝还以为自己进了传销组织,等白发老头上气不接下气把话说完,霍管事才道:“霍家愿意拿出一成利,邀请江夫人入我们药行。” 江枝听明白了,霍家是想要自己技术入股霍家药行,卖药分成。 霍家已经知道这药的前景实在可观,才愿意拉人入股。 可利益大,风险也更大,如果霍家抉择出错,自己会跟着血本无归,只要药品利润显然不够。 江枝沉默片刻,说出一句话:“我要霍家药行20%的股份,以后每年出一种新药,在县衙签契入档。” 第474章 学了等于没学 江枝话音一落,霍家人都呆了。 自家已经愿意拿一成利润分红,别人想的还是整个霍家。 霍家不是一个药行,而是一个家族,名下包括有医馆、药铺还有药坊,甚至还有一支由霍二小姐带着的商队。 江枝可不是简单要钱,她外人一个,还想要在霍家药行有决定权和话语权。 那几个白发老头一阵交头接耳,黑着脸道:“江夫人以后真能每年出一种新药?不要戏耍我们!” 想出新药很难,霍家一直都在重金求购各种药方秘方,也难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经常遇到的都是那种开口就是祖传秘方,结果全是骗子。 江枝认真道:“我不能保证每年都出退烧药这样的新药,但如同蚊香、驱蚊液这样的产品,每年可以出一样! 你们应该知道徐家村蚊香作坊如今的盈利,以后霍家药行也是能生产的。” 霍管事几人自然知道徐家村作坊的销量。 而且自己正代售江枝的藏春香和驱蚊液,他们对里面利润更是清楚。 不能每年出新药,要是每年有一种新产品还是利润可观,只蚊香一样就可以开大坊。 几人又是一阵交头接耳,刚才那白发老头道:“事关重大,我们还需要族中商议,过几天才能给江夫人答复。” 江枝不急,笑着答应下来。 离开霍家,她转身就去了县衙,把自己要跟霍家签契的事告诉章县令。 这事没有瞒着的必要,青泉药坊算是章县令一手扶持起来的,又有献方和周王赏赐的原因。 无论是官府福利还是社会名声,在几个药坊里都不同,自己这边有变动,需要跟县令通报。 而且契约还需要到县衙存档,迟早章县令会知道,现在说出来,说不定还能得到好的建议。 果然,章县令听到江枝要跟霍家药行入股,他点头赞同:“霍家开药店与新军分利,有天鹏军在,你有好药入股是应该的,且看霍家怎么商议,他们自有定夺。” 他没有把话说透,但江枝已经听明白了。 霍家入股一事还真跟自己想法一样,的确跟聂繁天有关系。 自己的药由霍家卖出巴郡,聂繁天自然会保驾护航,以后大家都是一根绳子的蚂蚱。 向德金也得到消息,他自然是支持。 如今的江婶子,再不是用几把草药跟人换粮的境遇,可江枝势单力薄,根基浅是事实。 哪怕聂繁天那里有点关系,隔着那么远的路,能帮上的还是少,若是能靠上一个大行首,自身发展更有好处。 江婶子这边也不弱。 章县令在其他镇村面前只要一提民众,就要把徐家村和江婶子拿出来夸上一夸,名声是最好的,多要些股份也是应该。 江枝从章县令和向德金这里证实自己的猜测,吃了定心丸,又在城里待了一晚,第二日就回到村里。 不料才刚下车,就得到一个好消息,皮氏生了。 王小菊喜滋滋道:“婶子,你还不知道,春花生下儿子,根生都哭了,他说以后再不怕别人说他没后。” 江枝一听就知道,徐长寿回村奔丧那十几天,没少在徐根生爹娘跟前说丧气话,还教唆要给皮氏喝母猪尿,徐根生和皮氏再是心大,这压力还是有的。 现在皮氏生下孩子,不管男女,最开心的还是徐根生,只需要证明自己有后就行。 皮氏终于生下孩子,还有一个人能放心了,那就是夏母。 秀才娘子早在三月前就生下一个女儿,皮氏迟到现在才生,早就过了预产期半月,把夏母担心得不行。 偏偏皮氏心大又月事不准,记不得自己究竟怀了多久。 在没有妇科检查设备的时代,只能这样一天天等着,也终于等到瓜熟蒂落的这一天了。 几巴掌把闷声孩子打哭,夏母就给取了小名“闲哥”,投生来得慢,出生也慢,就连哭都慢悠悠的,一辈子都是悠闲散漫急不起来。 徐家村里尽是好事,蚊香作坊这边已经卖出货了,村里麦收结束,就连田里也插上秧苗。 这次卖嫩苞米也很容易。 去年那些卖青粮的商家早就问了大概时间,估摸着时间就来了,不过还是在驿站等了五天。 而那些实习生也真的又来了一趟,毕竟现在其他地方也是农忙时间,人数只有一半。 这二十多人帮着徐家村把青粮棒子掰下来,还把青储杆也收了,再把提前育苗的第二茬苞米栽好,浇够肥水。 他们这一趟没有白跑,顺带就把那些收青粮的商家带回村去,又把自己的嫩苞米卖了。 江枝并不知道,卖青粮这件事在徐家村已经成惯例,而在各村立即引起轩然大波。 一如她第一年要卖青粮,被徐根有和田贵隐瞒差点误事一样。 本来觉得能学得育苗保温,早种早收还心里高兴,可看见棒子长出,村里那些上年纪的老人立即就舍不得了。 一听居然要卖嫩苞米,这下可是打烂老砂罐子要翻天。 老人仗着自己年纪大辈分高,有坐在地头骂人的,有提着拐杖追着打的,有拦住商家马车不让走的,闹出不少事。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30节 五十二个村来学技术,三十个村种了早茬苞米,只有十个村顺利卖出青粮,见到第一笔收入,也把第二茬苞米种进地里。 其他的村只能眼睁睁看着早茬苞米变老,让第二茬迟苞米不得不再次拖延一个月时间。 而那些提前育好的玉米苗因为停留太久,在苗床上生根直到无法移栽,造成损失。 这是江枝无法解决的。 要想硬生生多抢出一季收成,那时间自然是卡死,能不多拖一天就绝不拖一天。 接下来,棉花种植的“打尖”“掰岔芽”,就只有十几个学员来了。 其他人或是被村里族老阻拦:不许学些没用的东西,还是老老实实依从祖辈传下来的方法种地,不瞎折腾。 也有嫌麻烦,跑一趟好像没学到啥,尽给别人白干活了。 不过也有十几个跟着徐家村认真一步一步学过来的,这些村里只要跟着种早粮的人家,每户都卖出几百文。 对普通农户来说,这可不是小数目,至少今年粮税有着落了。 人虽然累些,抢收抢种多出几轮活,但后面秋收再得的粮食就是自己的,算是比往年多了一石麦。 第475章 穿越人士还能怕吗? 霍家说要商量,才过十天就送来消息要求再协商。 十天,比江枝预算的时间快多了,显然霍家心动更着急。 这一次江枝带着二瑞、小满出现在霍家药行,面对更多的老头。 看样子在霍家族里有地位的都来了,毕竟江枝要求太高,需要慎重考虑。 原来霍家家主就是上次那个白发老头,这一次他没有出声,由两个药铺老掌柜发问,所有关键问题都是江枝怎么保证以后每年有新品? 有新品就可以开新的财源,新的门路,江枝的要求才合理。 有这十天时间,江枝也有细细思考过。 自己除知道几十种常用中成药制作配方,还有穿越人士必懂的是什么:护肤品、护肤药皂、香皂、酒精、花露水、香水…… 虽然在这个时代也有同款产品在销售,但自己随便变化一下就是新品。 甚至都不用变化,直接用古法古方。 这种爆炸式的信息量,对知识传播缓慢狭隘的地区,对需要事事藏一手的祖传手艺人来说,真的是难以想象。 唯一需要考虑的难度是怎么拿出来不显得突兀,而不是拿什么出来。 所以江枝准备的“一年研制一样”已经是保守说法了。 心里有数,江枝底气十足,此时面对霍家追问只淡然道:“从贵行第一次买下板蓝根冲剂开始,我已经拿出数种新药,现在我正把祖传的几个秘方在验制中,以后自然不缺推新。” 祖传手艺这句话虽然说起很老套,但专治各种怀疑。 她这样说,霍家人也无法反驳。 而且霍家也知道,现在江枝手中就有四种新品,四年内是不愁的。 既然有新药,霍家家主这才提出最关键的条件,他一脸严肃:“若江夫人想要霍家药行的股份,那本行也有一个要求。 就是你的青泉湾药坊要跟霍家药行合并,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可答应?” 周王对青泉湾药坊嘉奖可是全县都知道的,若是归为一处,那两个献方的荣誉自然也有霍家药行的一份。 这一句话,完全证实了江枝的猜想,霍家还真盯上青泉湾药坊招牌。 正如章县令说的,一个新技术,一个好名声,就是支撑自己跟霍家讲条件的两个重点。 因为霍家看重的,除去配方,就是青泉湾药坊名声在外。 他们想拉江枝入股,就像江枝当初要借助霍家招牌卖药一样,需要的就是借势! 毕竟只要有药方,在老云崖也一样可以制药,几口锅灶的药坊根本就不值钱。 现在大家都有所图,这协议就要继续谈。 既然要把药坊合并,江枝就从章县令那里借来他的干巴师爷。 又找来霍家在县衙登记过的店铺产业,开始算自己能得的份额。 谈金钱就要把人情面子放在旁边,霍家自然是想办法据理力争,两边一言不合就开始争吵。 二瑞和小满这一年来很有长进,面对这种大场面也不怯场,跟霍家几个老掌柜掰着契书里每处细节不放,非要一条一条听懂了嚼碎了才行。 吵吵闹闹两天才终于把各家份额分配,各家药坊管理掰扯清楚,江枝感觉自己精疲力尽却又热血沸腾。 以后自己只需要每年交出一个新产品的核心技术,单这一项,大概就能得到二百两银子的技术分红。 当然,这个数字的多少,也跟所交的产品利润有关,利润空间越大,江枝的分红也越多。 双方契书里说了,每年交什么产品由江枝自己决定,霍家不得勉强。 江枝接受了! 契书即刻生效,江枝就把驱蚊液的配方交给霍家了,这也是霍家一直惦记着的。 现在正是市场正热销之时,徐家村的货一直供应不上,拿到配方,霍家就能自己生产,马上就能见钱。 至于霍家最看重的退烧药,江枝说药品还需要改进,没有交出配方。 她准备以后每种新品都要自己先在青泉湾药坊生产一年,一年后再交给霍家销售。 这样技术成熟,自己也有盈利,巧云田桃也能把生产流程掌握牢固,万一以后有变故,也是谋生手段。 各种好东西需要慢慢的给,别想一口吃成一个胖子。 青泉湾药坊明面上跟霍家合并,实际上没有变化。 人工药材,药坊生产什么由江枝安排,霍家需要的就是一个加盟名字。 再回到徐家村,江枝把青泉湾又盖了一间房,增加了一条生产线,开始制退烧药。 新药没有用马家和黄家人,而是江枝自己带着田桃和巧云二瑞几个生产退烧药供应霍家销售,这里也是青泉湾药坊最秘密的地方。 都说山里无甲子,青泉湾药坊里一样没有岁月,时间一晃就过去,转眼又是一年秋收。 李老实跟秦氏成亲一年多了,两人的黏糊劲一点没有变。 就连秦氏来青泉湾送点东西,李老实都要来接,被江枝笑这两人真是绝配。 几个月里,村里又有事情。 徐根庆家南南还没有满一岁,莲花就再次怀上孩子。 王小菊实在眼馋得不行,于是百忙中带着徐根宝去城里找郎中检查身体,还给两人都开出药水天天喝。 这一喝还真有作用,几个月过去,现在磊娃子六岁,她就怀上了。 这可把刘氏高兴得不行,家里老大三个孩子,两男一女。 就根宝只有磊哥一个孩子,现在小菊怀孕,总算能多一个孩。 一家人嘛,就是要人多才热闹,光有钱有啥用。 在村里人家中,王小菊恐怕是手中最有钱的一户。 她跟徐根宝两个都在作坊上工,王组长每月工钱有一两多银子。 地有大哥徐根有种着,每年有粮食吃。 村里各家添置家具,王小菊家里新添置的也是最多,她又成了婆家娘家都要宠着的小幺妹。 这一年里,有村民们监督,石家的卫生环境大有改观,最负责最积极的还是徐长明。 这一年有人帮忙种地,有人在作坊挣钱,这个老头子不用干活,他也给自己找到工作了,那就是卫生监督员。 谁家粪坑没盖,谁家鸡鸭乱跑,谁家孩子逃学都归他管。 每天早上都能看见他拎着狗屎鸳篼在每条田坎路边走,看见谁家不对就要找上门来“谈话”,负责到把徐根生杠精的头衔都抢了。 第476章 孩子是累赘 秋色浓浓,其他地方苞米早已经收获,就连地里的红薯藤也割完,只有徐家村的苞米还立在秋风里,这是第二茬迟玉米,徐根有几人还想再养几天。 药坊没有停止,退烧药按部就班的生产着。 这药没有在本地销售,而是被霍家运去外地,只有少数人才能用上。 有需求就是市场,药片才一露面就被聪明人囤货贩卖,顿时价格一路高涨。 霍家虽然没有拿到配方,但今年的盈利已经超出大家预估,不出所料,有一部分银钱进了聂繁天的腰包。 蚊香作坊再一次闭坊,村里人终于得到闲时。 说是闲时,徐家村也没有人真正空坐着。 此时徐根生、李老实几个人都在四水堂,坐在宽宽的廊厅中,一边剥南瓜子吃零食,一边七嘴八舌议论着接下来的事。 首先霍家种在村里十亩麦冬该收了,这还是第二年春就种下的。 在现代的麦冬一般种一年就可以收,精品上等货就生长二年时间,但麦冬是三到五年的药效最好,收获季节也是十月到三月最好,冬天挖的麦冬方便储存。 现在徐家村的麦冬生长三年,可以到采挖季了。 十亩地三年里没有一文钱收入,一般人家耗不起,大家都想知道这些麦冬能卖多少银子。 如今“淡泊名利”的江枝在旁边看彩霞描红,她对麦冬能卖多少钱已经不太激动。 只感慨这样生长环境接近原生态,生长期达三年以上,才是真正能治病救人的药材。 难怪现在中医逐渐没落,这药材的区别就太大了。 真正的药材需要分地理位置,分气候特点,分季节,分生长周期。 可在现代利益当头,该三年生长的变成一年,本该是南方生长变成大棚生长,土里缺什么就补什么,人骗它,它也就骗人! 古典文献里的处方都很简单,药不到十味,剂量换算过来也很少超过10克。 一副药只有一小包,一剂一服,用小砂罐单独熬煮。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31节 而现代全是大处方、大剂量,熬完的药渣恨不得用盆装,然后再说中医无效。 几人吵吵嚷嚷说着挖完麦冬,就是服徭役的时候,是否又去找宋亭长谋个好差事来干。 今年梨花镇旁边的大河没有枯水,想捡鹅卵石头是捡不到的。 江枝给的建议是从山上修一条水沟下来,这样可以防止来年山洪漫灌。 要想修水渠不是简单事,几人正说得热闹,突然皮氏抱着自己的闲娃子进来,一看见正说得手舞足蹈的李老实就惊讶道:“李叔,你怎么还在这,不去根庆家陪婶子?” 李老实头都不回,连连摆手:“不去不去!” 徐根生瞅一眼皮氏,没好气道:“你怎么又来了?” 皮氏也不高兴:“我还有事做,你抱一阵孩子!”说着就把才几个月大的儿子塞进徐根生怀里,转身就走。 徐根生手慌脚乱接住娃,才“哎哎”几声,看见皮氏真走了,顿时就苦起脸:“哎呀,没孩子时想要孩子,有孩子又烦得要死。 早知道生下这坨肉事情这样多,还不如不生。一天除了吃就是拉、除了哭就是叫,吵得连觉都睡不好。” 他以为皮氏怀孕后,自己就可以想玩好久玩好久。 结果一到天黑,村里各家都要叫他回去,谁也不愿多留。 问就是“江村长打过招呼的,谁家晚上把你留着耍长牌,她就要来教育人。” 于是,皮氏怀孕,徐根生没能肆意妄为,到时候就满村都要撵他。 现在孩子终于生了,他就更不能当潇洒哥。 不光是晚上被吵得睡不着,就连躲在外面假装开会也躲不脱要带娃。 苦啊苦! 李老实在旁边嘿嘿笑:“活该,你现在不带娃,以后就别想娃孝敬你。” 徐根生又气又急,嘴快道:“你在这说风凉话,还不是秦婶子没有给你生孩子。” 场上一静,江枝皱眉看过来,突然开口道:“根生,你收的柳皮定好了吗?” 徐根生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赶紧道:“我早定好的,他们说到时候一定送来。” 去年夏天才对周围柳树割条,现在又是需要大量柳皮,梨花镇方圆十里的柳树都遭了殃,徐根生他们不得不开始向更远的村子收购。 这可是一个换钱的机会,现在宋亭长准备在梨花镇外的河滩上大量种植柳树,也让其他村在河渠小溪边种植。 (北方的读者朋友请放心,在南方很少有柳絮飘飞的情况,比如说杭州西湖边谁都夸柳浪美,没有谁抱怨过柳絮烦。 因为南方的柳絮是4月到6月,正是南方雨季,湿度大,雨水多,无风,飞不了。) 听到江枝和徐根生在那里故意岔话题,不再提生孩子的事。 李老实哼哼两声:“别在那阴阳怪气的,我这个人是老实人,从来就不说假话。我说你秦婶子生不生孩子都无所谓,就没有多想过。” 徐根生嘻嘻笑:“这样好,这样好,李叔都是当爷的人,再生孩子带着累得慌。 你看我现在就后悔死了,带着孩子就连坐着吹牛都不利索。” 李老实跟秦氏成亲一年多没有动静,眼看皮氏有孩子,王小菊也有了孩子,秦氏坐不住,偷偷摸摸去镇上找郎中给自己瞧过,回来就大哭了一场。 李老实问了好久才说出原因,郎中告诉她,以前生孩子时年纪太小,寒冬里坐月子没有照顾好自己,导致胞宫受寒,又没有治疗过,现在年纪大就无法再生了。 秦氏伤心,她想给老实留一个后,以前是不想生孩子却生了,现在想生又不能生。 李老实虽然也难受,可胸脯拍得拍拍响:“有孩子没孩子都一样过,本来就准备打一辈子光棍的。现在能跟你舒舒服服再活二十年,啥都赚到了。 要是老了怕没人捡骨头,我就自己爬进沙坑里死,一场雨过去,就被沙埋了。” 这话又让秦氏哭一场,直说自己误了老实。 秦氏是藏不住话的,她自己就说出去了,现在全村人都知道李老实无后,看他不免带上同情。 可李老实自己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秦氏一如既往的好。 他当初跟秦氏成亲就早想到这一点,有田贵媳妇生孩子那一场,他就更不想让秦氏三十七八岁还去冒险生。 几人正说李老实想得开,突然已经走了的皮氏急匆匆又来:“李叔,秦婶子被人欺负了!” 第477章 秦氏继女徐冬娟 “啥,谁欺负谁?” 李老实有点懵,之前皮氏问他为什么不去徐根庆家,是因为莲花娘来了。 妇人之间免不得又要吵几句,他自然是不管也不想听闲话,怎么又成被欺负了。 现在谁能欺负到秦氏头上来? 江枝等人都看向皮氏,等着听这个笑话。 莲花再次怀孕后,被江枝吓跑的莲花娘就又来看女儿。 亲生的母女不记仇。 莲花和徐根庆不说什么,其他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好在现在莲花娘不敢再生事,每次都是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 即便被秦氏遇上,也只是相互说几句,对比起亲家俩一直的吵吵,已经是太平了。 只有一惯都是秦氏在欺负莲花娘,怎么皮氏说有人欺负她? 见大家不信,皮氏急道:“真的,是徐冬娟来了!” 徐冬娟,就是那个跟秦氏斗了二十年,只比秦氏小四岁的继女。 其他人对这名字还不算熟悉,李老实可没少听秦氏提起。 说的都是这个继女如何如何坏,经常故意陷害秦氏,挑拨秦氏跟家里人的关系,害秦氏平白受冤枉。 秦氏一提起徐冬娟就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了她,现在徐冬娟居然来了,肯定直接打起来。 李老实一听是这个恶毒女人,立即像火烧屁股一样,一溜烟跑了。 徐根生把睡得正香的闲哥塞进皮氏手中:“娃饿了,你快给他喂一口。”说完像丢下啥累赘,屁股一拍也溜了。 皮氏抱着孩子急得跺脚:“你又跑,又跑。” 江枝道:“徐根生没有长大,你也长不大。” 这两人都是喜欢看热闹听八卦的,现在谁带孩子都要叫累,动不动就塞给嫂子李二嫂或者婆母带。 见徐根生已经跑了,皮氏没办法只能自己抱着。 江枝没有急急忙忙跟着动,只认真问道:“你刚才说徐冬娟是怎么回事?她什么时候来的?” 有李老实和徐根生他们过去,秦氏不可能被欺负。 她不急,还是先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莲花娘经常来,大家已经习惯了,怎么徐冬娟来了,而且自己还不知道? 皮氏抱着孩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没好气道:“徐冬娟是刚刚到的,一来正看见秦婶子在跟莲花娘斗嘴,她就骂秦婶子是个不要脸的烂货。” 皮氏跟秦氏关系好,此时说起那徐冬娟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对着我大爷爷喊着她是徐家的,要娘家人为她作主!” 江枝都听糊涂了,这都哪跟哪,怎么骂了秦氏不要脸,又要娘家替她作主。 徐长明是村里长辈不假,每天在村里声音也是最大的,可最多管管狗乱拉屎,再听别人喊他一声老辈子,真正能作主的是自己。 “你慢慢说清楚,究竟是个啥意思?” 江枝再问,皮氏就把她知道的事说了。 原来刚才皮氏急着丟下孩子往外跑,就是想去听秦氏跟莲花娘斗嘴。 别看莲花娘动不动就做出哭兮兮的样子。 其实就是一个铁豌豆,蔫巴人,被人臭骂一顿也不往心里去,眼泪一抹就屁事没有了,三天两头就又来一场。 跟秦氏结成亲家后,两人一个是尖锥一个是烂泥,让秦氏有一种狗咬刺猬的感觉,每次看见就火大,连带着对莲花也没有好气。 这次莲花娘又来了,才在徐家村住一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几年不见的徐冬娟也回来了。 “婶子,你快去看看吧!我担心秦婶子要吃亏!” 皮氏催促,她替秦氏着急,也替自己着急,生怕去迟了,少看一点热闹。 江枝看从皮氏嘴里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得自己去看一下,只是……她低头看看正仰望自己的彩霞,突然同情起皮氏和徐根生来,带着孩子做啥事还真的不方便。 自己去那种场面污言秽语打打骂骂,不适合小孩子看见。 巧云和二瑞此时在青泉湾药坊,身边也还带着没有满周岁的孩子。 “彩霞,你去看祖祖在干啥,是不是又在给姐姐做新衣服,你帮祖祖穿针。” 家里虽然有谭氏,江枝还是要把彩霞怂恿到小满奶那里去。 彩霞很是听话,答应一声就去了。 等孩子走开,江枝才赶紧道:“我要去看看,你就在这等着吧!” 皮氏哪里待得住,还是抱着孩子跟着跑了。 此时莲花家里正闹成一团,徐根庆上班不在家,莲花娘拉住秦氏又是哭兮兮的说不停。 大香抱着南南,小香扶着莲花,莲花怀着孕不方便上前,只能干急:“娘,你别说我娘了。娘,你回去吧,别来徐家村吵了!” 此时两个娘在一起,她都不知道怎么喊了。 秦氏气得喘粗气,被莲花娘拉着挣脱不开,只对着旁边一个又黑又肥的中年女人吼道:“滚,我家不稀罕你来。” 那女人腰粗胳膊粗,对秦氏的怒骂根本不在意,只自顾自对徐长明道:“长明爷,你看我这个后娘一辈子都学不会贤惠。 我是几年没有回过娘家的外嫁女,难得回来看看你们这个老辈子过得好不好,她就要撵人走。 哎呀,当年我们几个年纪小,被她欺负了多少,有一口吃的就跟我们小辈争,还幸好有你们这些老辈子主持公道,要不然我们还要被饿死。” 徐长明绷着脸:“你也少说两句,你后娘现在改好了!” 以前秦氏跟家里孩子争吃食是出了名的。 徐冬娟见人就说后娘偷嘴偷钱,在徐家村早已经是家喻户晓,人人也都是这样认为。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32节 此时徐冬娟再提,徐长明自然又勾起那深刻印象。 但现在村里不缺吃,他这个老辈子也不能再把秦氏以前的事还拿出来说,只能和稀泥。 徐冬娟还不满意,继续挑拨:“这是我小弟的家,我们才是一家人,我这个大姐来弟弟家理所应当,她一个外人管天管地,还管到我一家人头上来……” “爬远些,你是哪个洞出来的乌梢蛇?”比江枝先走一步的李老实赶到了。 第478章 我是你爹! 莲花家院里,站着不少人,李老实一句“乌梢蛇”顿时引来所有人注意。 但李老实没管其他人的反应,只三两步就走到人堆里秦氏身边。 此时,秦氏还跟那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莲花娘抓扯在一起。 秦氏怒气冲冲:“哈婆娘,你比别人养的狗还不如,人家喊咬人就咬人,连根骨头都不用,你脑壳里装的是豆渣啊!” 莲花娘死活不松手:“你打,交给你打,你把我跟莲花打死算了!” 这显然又是说不清楚的口角纠纷,周围人七嘴八舌的在劝也没有用。 李老实走到近前,他也不动手,只绕着两个女人转了一圈,这才嘿嘿两声:“我说丁家嫂子,你把我媳妇拉得这样紧是要干啥,你看你,衣服扯开、肚脐眼都露出来了,好大一坨泥!” 哈哈哈! 有人笑骂一句:“李老实,你就没个正经话!那恐怕是丁家嫂子一年没有洗过澡嘛!” 莲花娘是个没什么心的,骂过就骂过的,过几天就不在意,但她还是要脸。 尤其是当着男男女女的面被一个男人公开说肚脐眼有泥,她的脸皮就扛不住了,赶紧松开秦氏去理自己衣服。 一摸身上衣服好好的,没有露肚皮,这才晓得是被李老实给骗了。 李老实一把将秦氏拽到自己身后,依然嬉皮笑脸道:“丁家嫂子,你还是替你女儿女婿留点脸吧!我们村是不许这样吵吵闹闹的,按村规要收拾人!” 莲花娘开始嚎:“你是秦菱的男人,你就帮她说。” 李老实一脸夸张的惊讶:“我帮我堂客多正常,我想帮你,丁大哥恐怕不答应。” 莲花羞红脸,赶紧过来拉自己娘:“你快走吧,快回去!我求你了,别再来给我丢脸。” 从上次生南南办洗三那次,娘家嫂子挨打被撵出村后,娘家就没有再来过。 可从自己又怀孕,娘来了,说要看看自己。 怀孕的人总是多愁善感,娘心疼自己,莲花也就留下住了两天,没想到一住就经常的来,好在没有大闹过,她和徐根庆也没说啥了。 无非就是吃食上做得好点,炒菜多放一坨油。 可今天娘就跟疯了一样,拉着婆婆秦氏说以前的事。 莲花要自己娘赶紧走,有人不乐意了,徐冬娟摇着大腚走过来:“吔!兄弟媳妇,你怎么能向着外人说自己娘,这可是不孝哦!” 刚才李老实那句“乌梢蛇”,大家都听到的,她自然也听到了。 本来徐冬娟长得黑就不喜欢被人说,现在还被秦氏的野男人说成乌梢蛇,她的气就顶了喉。 不过徐冬娟可是十二岁就会斗心眼的,眼珠一转就是一个主意。 这时候看到李老实把秦氏护在身边,她也装着不懂,转身对着徐长明傻傻道:“大爷爷,这人是谁呀?怎么跟我后娘大白天还拉拉扯扯的,都不嫌丢人!” 徐长明想说,这才哪跟哪,李老实跟秦氏成亲一年多走路都黏在一起,大家都看腻了,哪天只看见一个,没看见另一个还要奇怪呢! 可这时候徐冬娟直接问,他这个大爷爷反而不好答了,只能支支吾吾道:“这两人成亲就好着呢!你有事就说,说完该回去就回去!” 徐冬娟皱眉:“大爷爷,我是徐家嫁出门的女,在这里有娘有兄弟的,还不许我回娘家啊!你们要给我做主,不能有刻薄后娘就成这样的。” 以前每次闹事,这些族里老辈子都要帮自己说话。 秦氏一下就跳起来了:“滚,滚,滚!我就刻薄了又怎样。” 不愧是打了几十年交道的对手,徐冬娟三言两语就把秦氏挑拨得头脑失智,又成了刻薄不讲理的泼妇。 李老实拍拍即将失控的秦氏,让她安静下来,才嘿嘿一声:“你说我是谁,我就告诉你吧!” 说到这,他突然扯长嗓子,对着徐冬娟一声喊:“我、李老实……是、你、爹!” 徐冬娟比秦氏小四岁,也就是比李老实小两岁。 但李老实在徐家村一直没有干重活,跟秦氏成亲一年,更是养得娇气白嫩,比又黑又胖的徐冬娟还年轻。 现在被一个“小男人”直着脖子说是爹,徐冬娟瞬间抓狂:“你、啥意思,你是谁的爹,我不认。” 李老实也不怕丢脸,拍着自己屁股,双脚原地直蹦:“乌梢鞭,我是你爹听清楚没有,秦菱是你娘,我就是你爹。” 徐冬娟尖叫一声冲过来就想挠李老实,秦氏哪里能让她碰到李老实的一根汗毛,立即就扭打在一起。 当着所有人的面,两个人默契之极,瞬间扭在一起,抓挠扯头发,就没有一招是放空的。 当年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六岁,从青春年华就开始打架。 打到各自孩子长大,甚至现在当奶奶,依然谁也不服谁。 秦氏虽然泼辣,可徐冬娟长得又胖又壮,下手又狠,显然秦氏是吃亏的一方。 这两人从小打到大,徐家的人已经习惯了。 因为是跟晚辈抢东西的后娘,秦氏每次都是要被罚。 等到徐冬娟出嫁,又为后娘苛刻继子回来打过几次架,就连徐长明这时候的老辈子也不好使了。 此时说不清是继女打后娘,还是后娘打继女,徐长明只能急得团团转,伸手拿一根长竹竿乱抽,想把两人挑开。 可竹棒打在身上不管用,两边不松手,徐长明也不敢真用力,更不敢当着李老实偏心打秦氏,于是只能装腔作势的吓人。 李老实扑过来拉了这个,又去拉那个。 徐冬娟抽冷子对着李老实就抓,秦氏为了护着李老实,不得已又挨了两爪。 周围的男人都不好拉架。 外来户里那些女人看着徐冬娟跟徐长明亲近,也不知道该帮谁。 桃儿娘想拉却被徐冬娟一脚蹬开,根本不敢靠近。 莲花娘都看呆了,徐冬娟一直说秦氏这个后娘欺负她和弟弟,可现在她才真正看见打架场面。 莲花急得不行,她想上前却被自家娘死死拖住:“你不想要孩子了?随便哪个碰你一下都受不了。” 莲花气得一把推开自己娘:“还不是怪你回去胡乱说,这下好了,你把徐冬娟喊来,庆哥还以为是我不满婆婆,你要害死我!” 莲花娘撇嘴:“我还不是为你好,你婆婆嫁人这样久你都不给我说,要不是我来还不知道!” “别说我没有提醒你,我们旁边那个村里就有四十五岁已经绝红,还生一个老幺儿。 你婆婆还不到四十,她说不生,谁知道以后怎么样,说不定就给你生个小叔子,她的钱你就得不到了。” 莲花欲哭无泪:“娘啊,你这样是害我,你在害我,婆婆要生就生吧,李叔也可以养大的。” 莲花娘恨铁不成钢:“冬娟说你是个傻子,你还真是傻的,要不是她提醒,我还就忘了这一茬。 反正她都改嫁了,你现在赶紧要钱,要是不把在作坊挣的钱全部交出来,以后就不认她!” 打架的、劝架的,简直乱成一锅粥,就在这时候,江枝终于赶到了。 第479章 挑拨离间 这一次,江枝显得有些威风不足。 她的三个得力爱将都不行,一个正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一个在怀孕,一个在抱娃。 王小菊今天回娘家去了,这时候就只有一个看热闹的皮氏。 没有帮手,江枝的村长威严还在,只听她对着扭在一起的两人一声吼:“你们给我松手!” 秦氏最听话,立即就松手。 两人打架谁先松手谁就要吃亏,徐冬娟趁机又掐了一把才松开,还对过来扶人的李老实踹了一脚。 李老实想还手,看一眼江枝就忍住了。 此时的江枝,脸上已经能刮下一层霜,那眼神跟刀子似的在剐人,谁惹谁倒霉。 没想到第一个被发难的是徐长明,江枝道:“长明伯,你在这都管不住人,也是老了。 既然徐家的脸都丢尽,那就不遮遮掩掩的,还麻烦你把人全部带到学堂去,今天我要好好处理这事!” 被侄儿媳妇说老了没用,徐长明脸红一阵白一阵,只能讪讪站到一边。 他遇到真事就屁用没有,只配捡狗屎。 徐冬娟站起来,撩着散开的发髻,看着江枝突然装出惊讶:“哎呀,早就听说是江婶子当村长,我还不信,现在看到村里修得这样好,才晓得以前是真的,哎,我们徐家屋里都是能人!”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徐冬娟像唱戏一样,脸上全是笑,全然没有看见江枝此时脸色不对。 在她的印象中,以前这个婶子就从来没有笑过,不跟人套近乎,每天闷头干活,村里其他人也不敢惹,也不知道怎么就当上村长的。 不过能把大爷爷训一顿,把上百个人管得服服帖帖,还是有点本事。 看着徐冬娟对自己谄媚讨好,江枝脸上依然冷冰冰的。 徐冬娟真是谎话连篇。 上次怂恿莲花娘来生事,还挨一巴掌带回去,现在就装着不记得了。 现在装疯卖傻赔笑脸也没有用,江枝没有给她台阶下:“少废话,你自己去学堂。秦菱走,莲花带着你娘也过来!” 莲花娘又做出哭兮兮的样子:“我没有打架,我也不是你徐家村的人,我只是徐根庆的丈母娘!” 江枝盯着莲花娘冷冷回一句:“是不是要我找人请你去?莲花,你该晓得我的脾气,之前已经算放一马了。 你娘不去,以后她就别想再踏进徐家村,你只能自己回娘家。” 莲花脸涨得通红,使劲推她娘:“之前就跟你说过,不要再跟徐冬娟来往,你偏不信。 你自己惹出的事,你自己去说,我是不会管你的。” 莲花娘被女儿连番责备,也是心头火起,指着莲花骂:“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养你一场还不如养条狗。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33节 我是为你好,你要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以后莫回来找我哭!” 莲花气道:“之前那么难都过来了,你少来生事我就不会哭!” 刚成亲时婆婆磋磨自己,娘啥忙帮不上,只知道天天跟婆婆吵架,吵完婆婆看见自己更气大。 那时候不懂,只觉得是婆婆脾气不好。 现在婆婆变好了,娘又开始来找事,还要自己想办法不让婆婆生孩子。 莲花娘见女儿不向着自己,她也气:“你别忘了,你嫁给徐根庆还是你冬娟姐保的媒。 现在你过得越好,还越该感谢人家,你要多听她的话,人家总不会害你。” 不管娘俩怎么闹,打架吵架的几个人都被带到徐家学堂。 徐根庆也被人喊回来了,他旷工要被扣钱。 此时,上学的孩子、村里所有人都被学堂里挂的连续铜钟声聚集过来。 江枝坐在学堂的屋檐下,头顶就是章县令写的“青泉学堂”,在她旁边是捧着一捆黄荆条子的马关。 秦氏、徐冬娟、莲花娘全部跪在冰凉的地上。 莲花有孕没有跪,但也站在一边,知道江婶子要动刑,此时她的眼泪都出来了。 既气自家娘听别人挑拨,又心疼自家娘上门做客也不安分,打着肯定疼死。 江枝要打人,喜欢把道理掰扯清楚,杀人还得诛心。 此时她先对秦氏一板一眼道:“徐家村的规矩不许骂人打架,秦菱,你说你今天在干啥?” 秦氏跪在地上,指着莲花娘道:“我这亲家母在徐家村住了三次,每次来都在问我挣了多少钱,现在又说我一把年纪还嫁人是啥意思。 我嫁人挣钱跟她啥关系,就是徐冬娟挑拨她这个傻瓜来的。” 莲花娘此时又羞又恼,自觉是徐家贵客却跪在地上,听到秦氏说自己,她立即开始抹眼泪反驳:“我只是问一句话,你就瞪起眼睛骂人,可怜我的女儿啊,从嫁进徐家就被这个恶婆婆磋磨!” 秦氏立即瞪眼:“谁磋磨了,你又在胡说!” 跟徐冬娟打架,秦氏是垫底的。 要跟莲花娘这个白莲花斗嘴,秦氏其实又是吃亏的那个。 一文一武,秦氏都被徐冬娟拿捏得死死的。 江枝抽出一根黄荆条敲在旁边桌上:“闭嘴,我问着谁,谁再说话!” 学堂中顿时鸦雀无声,在场人中除去田家小四和妮妮、彩霞,基本上都是见过江村长动刑。 第一次是秦氏,第二次是王小菊和徐根宝,那是真打呀! 当然在村里真打也就打了,挨打算是最轻的。 要是村里不打更麻烦,那就是送官府、被驱逐。 徐长寿和想偷蚊香技术的吴家父子没打,那可差不多直接送到地狱一层。 江枝不管村人的脸色,直接问徐冬娟:“你说,你故意挑拨这两人关系是什么目的?想好了说,我不是傻子,别想编着谎话骗我!骗人是要挨打的。” 徐冬娟已经看见那一捆精挑细选过的黄荆条,可她不怕。 从小到大,秦氏顶着贪吃刻薄的名声,自己随便怎么说都有人信。 最后都要被一句秦氏长辈该让小辈收场,哪怕现在换了村长也一样,反正还是徐家人。 徐冬娟也不跪了,直接坐在自己腿上,拍着手道:“哎呀,这叫什么事啊!我只是回娘家来看看,就被人说成编排坏事。 真是有后娘当家,我们这些前面的孩子就可怜了,以前被欺负,有点东西就抢,现在还要被撵出去。” 周围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以前徐家人都觉得她说得对,外嫁女回娘家看看没毛病,关键是秦氏以前…… 外来户们不知道以前,但见过秦氏抢钱挨打,此时对徐冬娟的话自然也是半信半疑。 若不是江枝已经知道秦氏真正的苦痛,也会被她一句句后娘欺负带偏。 江枝敲敲桌子,严肃道:“这样说来,秦菱是你后娘?” 徐冬娟点头:“她就是后娘,身为长辈……” “那就够了!” 江枝打断她的话,沉声道:“徐冬娟身为晚辈跟后母斗殴撕打,实为不孝! 面对县令老爷题书岔坐地上,举止粗鲁,无礼蔑视,实为不忠! 不忠不孝先罚三鞭,马关,让她自己挑一根刑棍!” 马关捧着那一捆黄荆条,快步走到瞠目结舌的徐冬娟跟前:“你自己选一根,还是我帮你选?” , 第480章 徐冬娟受罚 那些黄荆条都精挑细选过,每根还用牛皮子打磨得油光水亮,是村里送给夏秀才的教鞭。 作为专门教育人明事理的工具,用在此时非常合适。 徐冬娟哪里肯选棍子打自己,眼珠一转,一咕噜爬起来就往外走,嘴里还不服气的嚷嚷着:“偏心,偏心,你们都偏心!我就是个没娘疼的,现在又嫁出去了,连在娘家说几句话都要挨打,看你们以后怎么去见徐家的列祖列宗!” 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先走,等回去再教唆莲花娘过来闹就是,秦氏休想过上安稳日子。 她想走也只是她想,江枝可没有答应。 见徐冬娟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江枝对马关道:“把她抓回来,打六下!” 之前是殴打后母,现在还得再加上一条:藐视法庭! 此时徐冬娟脚下生风,一路小跑着就往学堂外面冲,惊得围观的村民和学生纷纷让开,却被李老实拦住:“大女儿,你别急着跑,来都来,还是先听村长把话说完!” 徐冬娟一顿:“滚,谁许你当爹的。” 李老实嘿嘿冷笑:“你年纪不大,怎么记性不好,秦菱是你娘,当然还有爹。” 徐冬娟气得咬牙还想硬冲,已经被追过来的马关抓住手臂往后一抛。 她整个人倒飞着回去,落在江枝面前跌了一个狗啃泥,顿时摔得七荤八素:“哎呀,摔死我了!” 不等徐冬娟回过神,马关手中拇指粗的黄荆条带着呼啸就抽出去,正落在徐冬娟的大腿上…… “啊!”徐冬娟一声惨叫,透骨疼痛瞬间蔓延全身。 巴郡的冬天不是太冷。 这里的人过冬时习惯上身一件厚袄,下身两条薄裤。 白天到太阳底下晒晒,火边烤烤,晚上在被窝里团成球,哆哆嗦嗦的冬天就过去了。 所以虽然江枝没有说扒了裤子打,黄荆条子隔着两层布落在肉上,还是一样疼得抓心挠肝。 第二下,第三下,徐冬娟立即在地上成了滚地葫芦,拼命想躲开马关手中的棍子。 可她哪里能逃,被马关一下一下抽得哭爹喊娘:“大爷爷,大伯娘,二伯娘,二爹,小幺爹,你们快来呀,要打死人了!” 她拼命对旁边围观的徐家人求救。 换成几年前,徐冬娟跟秦氏吵吵闹闹,自然会有人说一句“娘俩吵架,过了就过了,别伤了和气”,让秦氏主动赔礼道歉,此时却没有谁出声。 有人站在江枝身后嘀咕了一句:“以前这两个没少吵架,哪能打人,徐冬娟还是回娘家的姑奶奶!” 江枝虽然眼睛看马关和徐冬娟,耳朵却灵着,把这句话听了一个正着,没有回头看是谁在多嘴,只说了一句:“既然你说以前了,那你就照以前的日子过,明年蚊香作坊别干,想要钱就自己上山烧炭去。” 那人脸色瞬间变了,摸着头缩回人堆:“没啥,我瞎说的!” 所有的痛都得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反正伤害是别人的,太平是自己的。 学堂中站着百多人,每一双眼睛都看着场里徐冬娟被抽得鬼哭狼嚎。 莲花娘跪在地上抖如筛糠:“要打死人的了,要打死人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股微热在腿间蔓延,好在冬天穿着两层,尿湿的裤子贴在腿上别人看不见。 在莲花娘旁边,秦氏同样跪着,可是那眉飞色舞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她在受罚。 若不是最后一丝理智还在,她肯定要蹦起来拍手欢呼。 即便这样,人能控制,嘴巴控制不住,一张一合动个不停。 莲花娘若是清醒点,肯定能听到秦氏在说:“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左一下,右一下,使劲抽!使劲打!” 这么多人,最难受的恐怕还是徐根庆。 挨打的是同父异母姐姐,跪着的一个是亲娘,一个是岳母。 莲花也不好过,哪怕有徐根庆扶着也站不住,大香赶紧把教室里的凳子搬了一根出来让她坐下才稳点。 “庆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两个啥都不知道啊!”莲花使劲忍住不哭,问旁边的徐根庆。 这两人还真的很尴尬。 正如莲花娘说的那样,两人的婚事是徐冬娟做的媒,现在过得甜蜜恩爱,还需要感谢这个大媒人。 但两人也清楚大姑姐做媒的原因,并不是为了徐家好,只是故意恶心婆婆的。 这两人心里清楚,江枝更清楚。 秦氏对徐冬娟真是恨之入骨,自然把一切都给江枝说了。 别看莲花跟徐根庆的婚事是徐冬娟牵红线,其实就是一场算计和阴谋。 徐冬娟虽然出嫁,可不愿意秦氏这个后娘好过,也不想徐根庆比自己亲弟弟好过,自然要想办法添堵。 她嫁在隔壁镇上,夫家做着一个小生意,莲花娘的娘家赶集跟她认识。 知道丁家都是糊涂蛋,家里有女儿,就要给莲花说亲。 然后借口让徐根庆和大哥兄弟俩去她家帮忙干活,和莲花见一面,两个年轻人没意见,大姑姐当场做主定下这婚事。 不光是没有让秦氏这个亲娘知道,就连徐根庆也是懵懵懂懂,只觉得莲花长得不错,笑起来也好看,说话软糯糯的,不是其他女人那么凶。 等到秦氏知道,已经是要徐家这边送礼过门提亲了。 秦氏当然是大闹,但没用,反而又被村里族人教育:“不懂事,能有这样为娘家兄弟张罗婚事的大姐,你该跪地感恩,以后记住要把继女当贵客对待。”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34节 亲儿的婚事就这样让人抢去,秦氏真是硬生生被塞了一个苍蝇在嘴里,打落牙齿和泪吞,她对莲花怎么好得起来。 通过莲花娘这个没脑子的,徐冬娟随时可以掌控徐家事,就连跟秦氏吵架都有嘴替。 徐根庆过得好,秦氏就要对她这个继女低头承情,一辈子都得低声下气。 徐根庆过不好,秦氏自然过不顺心,这正合她心意,巴不得秦氏受苦,日子不能比自己好过。 至于莲花……莲花母女都只是工具人而已,她的幸福快乐跟徐冬娟无关。 要是莲花被秦氏打死了,徐冬娟肯定第一个怂恿莲花娘家要秦氏坐牢抵命。 说起来,秦氏以前对莲花的磋磨,倒有一半是在发泄对徐冬娟的怨恨。 前半辈子被徐冬娟欺负,后半辈子依然摆脱不了她的阴影。 场上,足足六棒打完,徐冬娟嗓子都嚎哑了。 马关是懂打人的。 以前主家处罚下人,就是要让人怕,让人体会这疼的感觉。 所以需要慢慢打,等一棒的酸爽劲过去,再打第二下,让那痛苦完完整整享受够。 棒打完了,徐冬娟已经疼疯了,红着眼瞪江枝:“我不服,我有什么错,你要这样打我?” 江枝冷哼一声,对村里那些孩子道:“学堂是读书明理的地方,你们已经上学一年,正好考一下学业,大家来说说,她为什么挨打?” 第481章 解读孝道 田小泉第一个站出来:“古字中,“母”字是一个象形字,这个字展示的是一位跪坐的女人,这个女性双手交叉,字中间有两点为乳,以表示此女性的生育和哺育。 无论亲娘和继母,还是“伯母”“姑母”“姨母”“舅母”,这些称呼中都含有像子女对母亲一样的敬意和爱戴,需要感恩。” 他洋洋洒洒说完一通话,也不管听懵一群人,转头看向徐冬娟:“你一直在提后母,心里可有敬意?” 徐冬娟咬牙:“秦菱又不是我亲娘,凭啥我要敬她!她偷吃偷钱,是个不要脸的。” 在徐冬娟心里,秦氏就是一个来自己家抢吃,还要分自己亲弟弟家产的外人。 别说要当娘恭着敬着,她只恨不得马上撵出去。 石猴子跟着立即道:“秦氏是遵从礼法迎娶进的徐家门,按家规国法也是你的母亲,无论秦氏怎么做,你都是不孝。 《礼记》的说法,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 石猴子才上学一年多,《礼记》的几句话背得艰难。 还是结结巴巴按照夏秀才平时所讲,继续道:“孝的最高层次是立德立功,为广大民众谋福利,使父母因自己的行为而得到他人、社会的颂扬和尊重; 中间层次是守规矩,明礼法,避免让父母因自己的不当行为而蒙羞受辱; 最低层次才是竭力供养,满足父母的衣、食、住、行之需。” “这话是说孝敬父母,做得最好是自己做事让父母感受到荣耀,光宗耀祖。 第二层是自己所作所为不能让父母蒙羞丢脸。最差的是赡养父母衣食无忧。” “你跟母亲打架谩骂,不但母亲不能因你感觉荣耀,而且你还有意败坏母亲名声,实在是忤逆不孝,该罚。” 连着两个该罚,别说徐冬娟,其他人也都听懵了。 江枝紧捏着黄荆条,心里暗暗夸奖:这新脑子就是好使! 前面说秦氏是母,该敬。后一个说故意败坏母亲名声,该罚。就连孝都分出三个层次来。 好,不愧是疯子哥教出来的小疯子!这些话要是当着章县令和宋亭长说出来,徐冬娟的屁股一定要被打开花。 有两个大孩子引经据典,其他小孩子们齐齐背诵起《弟子规》。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 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 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 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 童声悠悠,抑扬顿挫,听得周围的父母如痴如醉,就连现在干啥都忘了。 按孩子们说的这样想,秦氏是后娘,也是母亲,徐冬娟作为晚辈不仅跟母亲打架,还恶言相向,那就是不敬不孝,自然该打。 至于秦氏做错了什么,好像现在也说不出她的错,倒是徐冬娟在无理取闹。 家长们听得舒服,徐冬娟就慌了,孩子们的诵读声,就仿佛有巴掌在啪啪打脸。 她能压制秦氏的就是用“长辈”“后娘”这个法宝。 当长辈的该让着小辈,家里人一直也是这样说。 她用二十年了,使起来得心应手,从来都没有失败,就连刚才还有人在替自己说话。 可现在孩子们一说,就是自己大不孝,对秦氏抢食抢钱不仅不能说,还该瞒着。 她可以在族中长辈面前撒泼打滚,可以对江枝这样的婶子直接说“我不服,你们偏心”,可以跟村里任何一个成年人哭述自己的委屈。 就是没办法跟孩子们一个一个的解释,不能跟孩子说秦氏曾经跟自己抢肉吃,说秦氏曾经偷拿家里的钱…… 孩子们心思最纯净,这些事情他们现在也做。 在学堂里分着吃点心,吃着吃着就抢起来。 有时候田小泉、石猴子这些大孩子们也会说怎么问家里要钱买东西,谁也不会往恶毒上想,更不会理解徐冬娟说不许抢,还是小辈跟长辈抢。 秦氏刚才还在笑,可听着听着就开始哭:“我什么时候当过娘,谁把我当娘!” 徐根庆和莲花赶紧过来安慰:“娘,你一直都是我的娘啊!” 旁边莲花娘还孤零零跪着,她已经不抖了,因为她快晕了。 江枝把黄荆条子捏了紧,紧了松,心里得意。 有孩子们说的话,徐冬娟以后再想在村里用秦氏后娘身份压人是不可能了,还得把秦氏先孝敬上。 只要莲花娘不当傻子,大概秦氏以后能得太平日子过。 不过江枝还是太乐观了一点,徐冬娟跟秦氏的关系可不单纯是后娘继女。 还是两个年纪相当,注定不能和平共处的小姑娘。 某天的一个眼神,一句话,一顿饭,一个针线包。 这些细碎事堆起来,那就是两个年纪相近小姑娘的大仇。 此时徐冬娟挨打,看向秦氏的目光带着怨毒:“我是徐家长女,既然她是后娘,要改嫁为什么不事先通告所有子女,征求我们的同意? 现在我不同意,她的婚事不作数!” 学堂里顿时哗然一片,李老实一下蹦起来:“乌梢蛇,放你爹的豌豆转转屁,老子的婚事是你说了能算的?你的脸硬是比屁股还大呢!” 任何时代的法律都没有明文禁止过妇人再嫁,哪怕是明朝也只规定七品以上官员的妻子禁止再婚。 只是再嫁多是在公婆、父母等亲属的包办下完成的,婆家、娘家对女性的再嫁有一定的决定权。 所以秦氏再婚,王小菊就使手段让徐家族人同意。 儿子徐根庆也当着小满爷和族里其他老辈子的面答应下来,只是因为莲花坐月没有出席婚宴。 现在徐冬娟跳出来说她不同意,占理,但不近人情。 从到学堂徐根庆就没有出声,他跟这个大姐没有多少感情,以前就只有一个面子上的事。 该吵的话他在逃荒时就吵过,也断了两家关系。 可此时徐冬娟居然跑来说自己娘的婚事不作数,顿时把他气笑了:自己这个亲儿同意的事,哪里轮到她一个外嫁女来指手画脚。 李老实的话才一落,徐根庆就道:“我是亲儿,我娘的事我说了算,我娘跟李叔成亲后过得和和美美,最好娘再生一个弟弟、妹妹,气死你!” 李老实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有些羞涩道:“哎呀,这样可还行!” 秦氏又嚎啕大哭:还是自己亲生的才贴心! 徐冬娟挨了打,此时又被徐根庆几句话气得翻白眼,指着他道:“你就是一个蠢猪,跟你那贱娘一样的烂泥扶不上墙!” 这边,江枝让田小泉带着孩子们全部走,这嫁不嫁的太复杂,孩子们听不懂。 而且刚才打人还吓哭好几个,背书都在抖,看样子这杀鸡儆猴有些过。 谭氏脸色煞白,抱着彩霞赶紧走,她后面跟着妮妮,正满脸兴奋拉着磊娃子嘀嘀咕咕。 等人都走后,江枝才道:“徐冬娟,你以后恐怕难得再回一趟徐家村了,那就在这多待两天,让你夫家来接才走吧!” 本来想着打过再让徐冬娟给秦氏赔礼道歉就放人,可现在江枝决定还是让当地的官老爷来,自己也好确认一下是哪个亭长。 很快,徐冬娟被关进空教室里,江枝让人去找宋亭长,让他通知徐冬娟夫家来领人。 这种事老宋最喜欢干了,也好跟那个亭长“谈心”。 第482章 陌生的徐家村 徐冬娟被关起来,莲花娘回去换了衣裤就想走。 上一次这样狼狈还是被撵出来的,心里多少带着抱怨。 现在是心甘情愿的,恨不得两步就跑开,发誓以后再不来了。 可才出门就被秦氏拦住:“亲家母,你别走,还是等明天跟徐冬娟见过亭长再走。” 见走不成,莲花娘腿一软,又开始哭兮兮:“我,我什么都是听的。” 村里人又开始谈论徐冬娟和秦氏的旧事。 本村的在外面跑一圈,回来了五六户在,他们清楚以前的纠纷。 如今再次提及此事,众人方才发现确有不妥之处:“孩子们说得好,冬娟确实没有把秦氏当成娘。” 有人感慨道:“所谓真正的一家人,即便家中有些小争吵也正常,都会尽量遮掩,免得被人当笑话。 冬娟却整日将家丑外扬,这样做说实话还不如外人。”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35节 又有人道:“秦氏做得再不好,但毕竟也生下一个儿。嫁出门的女儿若真心为娘家着想,就不会再回娘家生事。还挑唆起亲家母来闹,这让根庆两口子夹在中间好难处!” 有人还是窥破真相:“徐冬娟这样搞,不光是折腾秦氏,恐怕还想让根庆两口子不好过的,听说在外面住的那十几户过得不如我们。”言语中带着讽刺和得意。 从聂繁天带回来的人那里,他们已经知道那些在外落户的徐家情况了。 虽然日子也过得下去,但跟现在的徐家村比不起来。 那些在外面落户的人家里面,就有徐冬娟的亲弟弟。 亲戚就是这样的,希望你过得好,但别比我过得好。 此前,众人并非这般想法,只是经孩子们纯洁无瑕的心灵剖析,寻到问题症结所在后,这才对徐冬娟心生不满。 从一开始还只算两个孩子有纷争时,徐家人抹稀泥,直接一句话“秦氏是长辈该让着小的”来压。 这个方法实在是妙极了! 秦氏作为一个长辈,无论是从辈分还是年龄上来看,似乎都应该更加明理、更懂得忍耐和退让才对。 毕竟嘛,如果她有任何让大家不满意的地方,家里人和村里人肯定会群起而攻之,秦氏也只好乖乖听从众人的意见。 这样一来,一方越是受委屈,另一方就会越发得意洋洋。 而有靠山撑腰的徐冬娟,则将压制秦氏视为己任,仿佛这就是她存在的价值所在。 这种情况下,秦氏的反派角色自然成立了。 村里人议论纷纷,陪王小菊回娘家的刘氏也才回村。 听到徐冬娟回来,还又跟秦氏打架,顿时急得跺脚:“这个死女子真是不懂事,都是几十岁的人了,秦氏再怎么着也是她的娘。小时候打架,现在还打架,丢不丢人!” 她立即就到学堂去看徐冬娟。 徐冬娟是被锁在学堂空教室里,这处也是那些外村实习生住的地方,地上铺着稻草,坐着躺着也不冷。 刘氏到时,几个小孩子已经爬上窗户,攀着窗木条上往里瞧,嘴里喊着:“打娘婆,打娘婆!” 刘氏捡起土块丢过去:“小鬼蛋子些,还不快走。” 孩子们嬉笑着一哄而散,其中就有她的小孙子磊娃和妮妮。 房门锁着,刘氏只能也到窗户边,隔着窗户喊:“冬娟,冬娟!” 徐冬娟倒在稻草堆里,只感觉自己浑身难受,心里更难受。 那些孩子在喊什么:打娘婆?自己的名声怎么突然就成这样的,回娘家还被关起来,也没有谁帮忙说一句话。 真是人走茶凉,要是自家弟弟在村里,又是另外一副嘴脸了。 她正暗自神伤时,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抬头就看见刘氏,顿时悲从中来:“刘婶子,刘婶子,还是你才心疼我啊!” 她一边悲悲切切的喊着,一边艰难从草堆里爬起来,踉跄到了窗边,拉着刘氏的手哭得眼泪直流。 以前还是三分伤七分装,现在是货真价实的痛哭。 刘氏也被她惹哭,抹着眼泪道:“你说你是不是傻,回来就回来,你跟秦氏吵啥,那才是你娘家。” 徐冬娟一口气憋在心里:“她哪里配当我娘!” 这就是她一直跟秦氏不合的原因,看不起又傻又土的山里人。 不过她的这些小心思刘氏没有听出来,只沉下脸:“你说的啥傻话,什么配不上你,那是你爹娶的媳妇,就是你娘! 以前我就跟你说过,要想娘家好,就别跟后娘吵架,一家人吃不败喝不败,是吵败的,你就是听不进去。” 徐冬娟此时两条大腿正火辣辣的疼,可不想再听刘氏教训自己,她装出可怜样:“婶子,我知道了,你把门打开放我出去,我以后不再跟娘吵架。” 这个娘她是咬着后槽牙喊的。 自己现在就走,可不能让夫家来接,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刘氏看看门上的锁:“是你江婶子锁的?” 徐冬娟点头:“江婶子都不听我解释,她不光打了我,还把我关起来,好婶子,你最是心善,现在我知道错了,就把门打开吧!” 刘氏低头想了想:“我去找你江婶子拿钥匙。” 徐冬娟大惊:“婶子,你用石头砸开就是,别拿钥匙了。” 刘氏皱眉:“一把锁要五十文,怎么可以随便砸。你等着,我去拿了!”说完转身就要去找江枝。 徐冬娟抓住木窗急得大喊:“刘婶子,别去,你拿不到钥匙,快用石头砸。” 可最心善的刘氏听到她的话反而越跑越快,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 徐冬娟泄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又疼得瞬间弹起来。 黄荆条子打在腿上,她刚才都疼麻了。 随着时间过去,刘氏的钥匙没有拿到,就连人都是一走就再没有回来,让徐冬娟眼睛差点望穿。 她也不孤独,时不时就有人故意在学堂来转一圈,听她在骂人就要告状。 还有几个孩子远远唱着“打娘婆”,边跑边笑。 整个徐家村陌生得让徐冬娟感觉可怕,她虽然没有回来过,但通过莲花娘,对村里情况还是了解的。 知道现在村里有作坊,大家不用去镇上找活就可以挣钱,听说这还是江婶子在城里学来的手艺。 村里又有药坊,有学堂,样样都好,莲花娘更是不停夸莲花有丫鬟伺候着,日子过得跟城里那些太太夫人一样。 徐根庆能挣钱,莲花怀二胎,家里有丫鬟…… 在听到秦氏又嫁人,还能擦脂抹粉戴银钗时,徐冬娟的妒火是再也控制不住。 隔着莲花娘跟秦氏闹实在不过瘾,她就自己跑来,要把秦氏的名声再败一次,结果挨打了。 第483章 红尘俗事 徐冬娟这一关就是一天一夜,只吃了一碗粥,屋里有粪桶可以解决,晚上就在稻草堆里睡。 直到第二日中午,江枝重新出现在学堂里,在她身边还多了几个人。 穿着体面,谈笑风生,更重要的是江氏走在前面。 这些人徐冬娟不认识,但也有认识的。 看着自己男人和两个儿子畏畏缩缩缩跟在最后面,徐冬娟的心瞬间凉到脚板心。 没一会,她就被马关抓住胳膊拎到廊下的。 本来想自己走得有气势点,奈何双腿有伤,蹭着不敢抬步,于是被马关直接提着走。 江枝几人坐在学堂廊边的太阳地里,阳光正好,徐冬娟所在的亭长姓周,正陪着笑道:“江夫人这学堂修得好,敞亮开阔,孩子们上学也方便。” 老宋坐着气定神闲道:“这就是教化民众的意义。” 江枝道:“现在青泉学堂还不够好,准备再多修一间房,也方便放孩子们的作习册子。” 现在学堂简单,只有两间教室一座分出男女的茅厕,还有一个水房。 江枝准备在旁边还修两间房子用作老师办公室。 此时徐冬娟已经被提过来跪在下面,几个人依然说着话,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只有站在后面的鲁掌柜,正死死瞪着徐冬娟,说是走娘家,结果惹出这样大的事来。 鲁家是做土陶生意的,昨天鲁大钱才把刚送来的陶罐摆好,就有几个凶神恶煞的镇丁冲进店里,直接要把鲁大钱带走。 还是送了几个陶罐才问出话,说是家里人跑到梨花镇来生事,人家那边的亭长发来信函要家里人过去。 这一句话可把鲁家人吓傻了,都以为徐冬娟在这里死了要他们认尸。 此时看见活人,真是又气又怒。 清官难断家务事,周亭长和老宋显然是处理这些事情的经验老手,并不急着问话。 人已经来了,可谁也没有开口,徐冬娟就这样傻愣愣的跪着。 鲁大钱跟徐冬娟是夫妻,两人还算和睦。 此时见她人活着,可头发蓬乱,眼神涣散,显然受来大苦,忙躬着腰过来:“周亭长,我家这个……我们领回去好好管教。” 徐冬娟虽然恨不得把秦氏一家搅烂,但她对自己家可是护得紧。 此时两个儿子见亲娘受苦也赶紧跪下,想替母亲求情。 “不急!你们先在旁边等着,想好了再说。” 周亭长是一个胖乎乎的年轻人,听说是接任父辈的职位。 他在四水堂跟江夫人已经谈过,知道徐冬娟就是一个搅家精,因为跟继母不和故意回来生事。 妯娌要笑妯娌丑,兄弟就盼兄弟穷,红尘之中无大事,鸡毛蒜皮满天飞。 这种家长里短的事也最不好处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但周亭长对付这些泼妇刁民有祖传手艺,此时根本不提正事,只跟江枝和宋亭长说今年服徭役和税收,又问二瑞小满今年在哪里出差事。 现在是冬月,正是服徭役和收税的时候。 二瑞小满又得去衙门应付上差,已经几天没有回家了。 当着江枝的面,周亭长和宋亭长都夸二瑞小满年轻有为,以后定是前途无量。 又谈今年来学习之事,周亭长辖区有三个村做得好,还说要来年继续过来学几天,江枝自然笑着答应。 三人说得和气一团。 见自己没人搭理,鲁大钱只能重新退回来,眼睁睁看着徐冬娟继续跪。 此时村民们又过来围观,不过没有谁说话,昨天孩子们那些话算是打了徐家几十年的老脸。 徐冬娟饿了一天,冻了一夜,虽然没倒下,可此时黑脸已经白了,哪怕有太阳晒着依然冷得“嘚嘚”抖着牙巴。 才没一会人就跪不住,见自己男人儿子几次想说话都被漠视,知道只能自救,于是对着江枝喊:“江婶子,我错了!错了!” 江枝等的就是这时候,于是转头看来:“徐冬娟,你既然知道错了,那就说出自己错在什么地方?” 徐冬娟语塞,她不觉得自己有大错。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回一趟娘家,妇人之间吵吵闹闹就把亭长喊来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36节 见徐冬娟不说话,周亭长刚才还一派祥和的脸瞬间就阴云密布:“徐氏,你真不知错?” 徐冬娟想习惯想说出自己就是回娘家,想说秦氏的错。 昨天听过孩子们背书,再晚上冻一夜还是有作用,她知道自己现在若狡辩,就要再挨打。 于是,徐冬娟低了头:“我错了,不该管娘家事,不该给小弟保媒娶媳妇让继母怨恨。” 她想把事敷衍过去,自己只要道歉,秦氏这个长辈最后就得宽宏大量。 见徐冬娟没有认错诚意,江枝冷哼:“马上莲花娘就要过来了,你有话就跟她解释吧!” 鲁大钱是生意人,对自己媳妇的德行还是了解,知道定是惹出事来才被人打。 可这时候吃了苦还不老实,顿时急道:“你究竟说了啥话做了啥错事,还是赶紧承认了。” 徐冬娟咬着牙:“我承认不该多管娘家事,得罪继母,没办法解释才被村里罚。” 这是把江枝也怨上了。 江枝跟两个亭长对视一眼,俱是摇头:这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三人没有继续逼问,既然想不通就继续跪,跪到想通为止。 这些泼妇心里跟明镜似的,她做过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 你要是跟她一条一条的辩,就是在帮她完成修补谎话任务,简直浪费时间。 况且莲花娘真的来了! 莲花娘是被秦氏给架来的,原本莲花和徐根庆想跟过来,却被李老实劝住:“根庆别去,这种事你插不上话,还是多照看莲花。” 他把自己躲避风险的经验教给徐根庆。 有江嫂子在,李老实一点不担心秦氏,只担心徐根庆去了恐怕要被人拿话挤兑,逼着原谅岳母和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徐根庆迟疑一下也就答应了。 再说这边,莲花娘一路上连连求饶:“我错了,我以后不再来了行不行?” 秦氏拧着她胳膊:“不行,你教唆女儿向婆婆讨要钱,要东西,还说以后不养我的,莲花不孝要被休,你这个教唆等于同罪。” 到学堂,见到徐冬娟披头散发跪在几个陌生人面前,莲花娘的双腿瞬间就发软。 都不用江枝开口,莲花娘就连滚带爬跪过来,在地上叩头:“是徐冬娟要我每天跟秦氏吵架,逼她把钱全部拿给莲花,不然以后就不认她,不给她养老。我和莲花没这样想。” 围观村民顿时议论纷纷:徐冬娟不仅自己不孝,还教儿媳妇不孝敬婆婆,心思歹毒! 第484章 狗咬狗 莲花娘的这一番话如同灵丹妙药,原本已经半死的徐冬娟瞬间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她瞪大双眼,声音沙哑,指着莲花娘怒斥道:“你在胡说八道!明明就是你贪钱,与我没关系!” 莲花娘见状,止住哭声,毫不示弱地回怼过去:“哼,是你说等秦氏不管事,让莲花当家就给你分些钱。” 面对莲花娘的指责,徐冬娟自然不肯轻易认账,她气急败坏地反驳道:“我是让你多帮莲花管钱,没说过分钱,是你自己蠢,听错了!” 她说过让莲花娘偷钱出来给丁家用,可不是这样说要分钱。 二人互不相让,手指几乎要戳到对方脸上,破口大骂起来。 一时间,听得村里其他人也是瞠目结舌,还真是在算计亲家。 江枝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禁冷笑:真是一出好戏啊!这两个人都不是好鸟,简直就是狗咬狗一嘴毛。 秦氏在旁边瞪着两个眼珠子,指指徐冬娟,又指指莲花娘。 她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哎呀!”“哎呀!”的喊。 以她的脑瓜子,只知道这两个勾勾搭搭跟自己作对,就没有想到在算计自己的钱。 “哎呀,我给莲花的银镯子!” 秦氏猛然想起自己从锦城府拿回来的手镯送给莲花,可别让莲花娘给偷了。 她立即起身就往家里跑,一边跑还一边说:“你们两个等着,要是我知道东西丢了,我跟你们拼命!” 秦氏走了,学堂里气氛顿时就紧张起来。 一些村民跟着秦氏往家去,看莲花娘是不是偷了东西,一些人就守在这边想看最后结局。 有两个亭长在,江枝没有出声,这种本家亲戚的纠纷处理起来最容易得罪人。 自己昨天已经借小孩子的话打了徐冬娟一顿,有理有据,村里没有人敢反对。 现在又该处理莲花娘和徐冬娟,还是让外人来,怎么都跟自己无关。 宋亭长摸摸胡须,一脸严肃道:“小周啊!你们镇这风气实在是不好啊! 以前我只听说你父亲管镇时,镇上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可现在是愈发世风日下。 徐氏在娘家还只是跟后娘不合,嫁出门反而伙同外人算计起娘家财产。” 他这话可是有些胡扯了,徐冬娟已经出嫁十几年,怎么也不跟最近风气不好拉上关系。 可周亭长在平川县几个镇里是最年轻的,平时在其余四个亭长面前以晚辈相处。 这两人的确是自己辖区内的民众,此时宋亭长当着大家的面说自己镇风气不好,说他治下无方,他也无法反驳。 可看向徐冬娟的眼神就不对了:“宋亭长,这事我自会有一个处理。” 人是要处理,但不能在这里。 这里毕竟是徐家本族,有徐冬娟的亲房,还要伤江村长的和气,等回自己镇上,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两家有法慢慢收拾。 不过错了就必罚,总有人要为错误买单。 “鲁大钱!”周亭长对站在一边诚惶诚恐的男人道。 鲁大钱赶紧弯着腰过来:“周亭长,小人……” 他话还没有说完,腿弯就被人猛的踹上一脚,膝盖砸在地上,疼得他“哎呦”惨叫。 徐冬娟尖叫一声:“大钱!” 她想过来扶,却被周亭长带来的随从拦住,旁边两个十五六岁的儿子也被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周亭长脸上不见笑意,看着鲁大钱道:“你是盘龙镇上的人,该知道我周家规矩,我盘龙镇不打女人。 现在你这个婆娘勾搅起人到处惹事生非,你别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鲁大钱额角冒汗,他当然知道盘龙镇周家规矩,镇上男人犯事打板子,女人犯事不挨打,只罚钱,罚得倾家荡产,给不起就卖人。 这也是周家能在盘龙镇任亭长代代相承的原因,周家就是盘龙镇的一霸。 鲁大钱吓得连连磕头:“周老爷,周老爷,我、我知道,是我没能教好家人,求你手下留情,留一条生路。” 他这时候不敢说自己不知道,只能求罚得少一点。 徐冬娟在盘龙镇上生活十几年,自然清楚周家刮钱的凶狠,立即挣扎着磕头如捣蒜:“我认错,求周老爷开恩啊!” 见徐冬娟突然跪着磕头认错,莲花娘懵了,不过她住村里,对亭长周家的手段并不了解,只当着是自己赢了。 心里松快,莲花娘抹了抹脸:“就是她说让我来徐家村的,我啥都没有做。” 至于秦氏说偷东西……她是信心满满会没事。 周亭长年轻的脸上露出一丝老练:“等会再问你!”他还要等秦氏这边的消息。 再说秦氏着急忙慌跑到儿子家,李老实正站在路边等消息,见她回来,忙问:“徐冬娟认错了没?” 秦氏跑得急,拉住李老实一边喘气一边道:“快问莲花……我给她的银镯子还在不在?” 要是莲花敢把自己的银镯交给她娘,自己就要把管家权夺回来。 以后根庆的钱一文都别想给到莲花手中。 此时徐根庆和莲花就在屋里焦急万分,听到娘回来正要出门接。 就见秦氏带着风就闯进来,张口就问:“莲花,我给你的那对银镯子呢?” 莲花不明所以,直接道:“一直在衣箱里放着。” 她在家要抱孩子做庄稼,很少戴镯子。 徐根庆已经听出不对,马上回屋去翻衣箱。 家里人口简单,又一直有人在家,平时房间门没有锁,但衣箱上锁,而钥匙就挂在门后面角落里,只有自己和莲花知道。 徐根庆拿出钥匙打开箱子,再把放在箱角的木盒找出来,捏着就感觉里面沉甸甸的。 他赶紧打开木盒,露出里面的银镯子,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娘,东西还在。” 只要银镯子还在就好,秦氏拿起来检查了一下,的确是自己从聂家带回来的那副。 知道莲花没有把家里的东西偷回娘家去,秦氏也放下心来。 正想把徐冬娟和莲花娘说的话告诉几人,就见旁边莲花脸色变了。 莲花拿过那木盒不停翻找,又对徐根庆道:“刚才你是打开盒子时翻过没有?” 徐根庆摇头:“没有!” 莲花脸色更不好了,她有些站不住,只能扶住徐根庆:“你去把我娘的背篓拿过来!” 莲花娘昨天就急着走,要带的背篓也早收拾好了。 第485章 泄愤 徐根庆把放在旁边房间里的背篓拿过来,秦氏气咻咻开始翻里面的东西:“莲花,你别跟我说,你娘真拿家里东西了?” 莲花怀着孕,几天来心情不好,坐在一边欲哭无泪:“我娘偷了一副银耳环!” 从秦氏送了莲花一副手镯子,徐根庆说有镯子还得有耳环配,就背着秦氏买了耳环给莲花。 莲花不敢拿出来,一直放在木盒里藏着,可她没忍住嘴就给自己娘说了。 看到女儿有银镯子银耳环,莲花娘哪里忍得住,想到女儿现在不听自己的话,有钱也不给娘家用,她偷偷翻了几天找到门后钥匙,打开衣箱。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37节 担心那副手镯目标太大,就只顺走耳环,藏在自己早就收拾好的衣服包里。 若不是秦氏这时候回来查,恐怕莲花过后发现,都不敢说出来,只当是大香小香拿的。 反正莲花情愿养两个外人,也不愿意养自家侄儿侄女。 不过莲花娘也没有想到,一向软和性子的莲花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就把丢耳环说出来。 偷耳环! 秦氏把背篓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里面有一些布头,几斤新米,还有一些干杂糖盐,还有几十文钱。 莲花脸色红红,这些东西一些是她给自己娘拿的,一些又是娘偷的。 秦氏把一条湿哒哒的裤子提出来,顺着腰带一摸就捏出耳环。 这样的小东西要是没有提前发现,是怎么也找不到的。 秦氏拿着那对耳环对莲花道:“莲花,这可别怪我心眼小,你娘这一年来家里说是看你,背地里还不知道起了什么坏心。 现在我要把这耳环的事给你江婶子说,让大家评评理。” 莲花又气又羞,她对自己娘防了又防,还是出这事,现在又跟徐冬娟混在一起,自己是顾不住的。 想到这,莲花哭起来:“娘,你该怎么就怎么吧!我娘她改不了,那一大家子都等着她拿东西。” 自家是什么情况她清楚,爹娘不喜欢干活,有热闹处一坐就是一天,哥嫂各有心思,巴不得多拿点钱回去。 秦氏对莲花娘也是厌恶得紧,可莲花性子是好的,也没有把银镯子送娘家,她心里就原谅了一大半。 此时见莲花哭,只能烦躁的摆摆手:“这次就算了,反正你那脑子有病的娘再来,你就别想留在徐家,我定要让根庆休了你。” 说完,转身对李老实道:“走,跟我去骂那老婆子!” 她要李老实给自己撑腰! 这一次秦氏没有骂人,跟着她过来等着看热闹的人啥都没有看见。 手中有了实据,秦氏在学堂中对着徐冬娟和莲花娘好一通大骂,连带着把徐家人也全部骂了一圈,发泄心里怨气。 徐长明以前也压制过秦氏,此时就只能埋头躲在人堆里不敢出来。 就连老好人刘氏也没有出头劝,毕竟大家说的都是秦氏,要她别跟小孩子计较。 直到江枝让她安静才停:“秦菱别骂了,周亭长自有决断,你把莲花娘的衣服包裹送来,他们这就要回去。” 在徐家村,徐冬娟没有受罚,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跟莲花娘吵架的劲头一过,知道自己这次麻烦惹大了,她就彻底瘫软,连挪腿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由鲁大钱和两个儿子背走。 莲花娘拿着李老实专门送过去的背篓,老脸黄黄。 偷女儿的首饰被当众抓住,她再是脸皮厚也感觉羞臊得慌。 至于回去还要遇到什么事,自然是周亭长才知道。 整个过程江枝没有插言,徐家村其他人也没有出言。 已经听孩子们唱了两日的“打娘婆”,谁也没脸让秦氏原谅。 至于徐根庆那里,若此时在现场,肯定会听到“看在一个爹的情份上”之类,要他原谅的话。 可他不认这个姐姐,现在连面都不露。 有人又说:唉,别怪根庆,谁怪以前徐冬娟打弟弟的时候太狠,也没有人帮过。 都说打弟弟要趁早,徐冬娟对徐根庆这个弟弟更是舍得下手。 秦氏在家里没地位,小孩子打架更没有人在意了。 徐根庆是被姐姐哥哥从小打到大,不听话就要打,直到逃荒回来,才开始真正学着成熟。 没有人出言帮忙,大家就这样看着徐冬娟一家人和莲花娘被周亭长带走。 别人没事,莲花却有事了,这几天又气又急的折腾,莲花受了刺激好像见红要流产。 徐根庆赶紧找了郎中来开方安胎,在床上躺了十天才起来。 莲花要养胎,虽然家里有大香小香,秦氏还是要每天风风火火去帮忙干活,做完又一路对惹事的莲花娘和徐冬娟骂骂咧咧回来。 终于在等到莲花可以起身,李老实就来找江枝了。 这天,巧云也在家里,她现在带着孩子在药坊上工,每过几天也要休息一下。 “巧云,你娘呢?”李老实搓着手问。 巧云拿着一块布比划,准备给彩霞做一个小帕子:“娘和二瑞在镇上,李叔是有事?晚上他们就回来了!” 李老实说晚上再来,就回去了。 等到江枝回来,李老实果然又来。 “江嫂子,我想跟你借点钱!”李老实也不客气,直接就说钱。 江枝哼一声:“你和秦菱这一年也挣了十七八两,怎么就用完了?以后也是要养老过日子的,手上该紧就紧些!” 李老实和秦氏没有孩子,用钱比别人大方,也不至于缺钱。 李老实尴尬笑道:“没用完,秦嫂子舍不得用,现在存着八两银子多。” 江枝奇怪:“那你借钱干啥?要借多少?” 李老实认真道:“我想借十两银子,带秦嫂子去锦城府看病!” “为什么?秦菱哪里不舒服?你想要孩子?”江枝也认真起来。 自己是学药的,并不懂医,村里寻常一些不需要辨症的简单病可以自己用药,遇上复杂的病情还是需要去找郎中医治。 秦氏身体一向还是不错的,找镇上,县城的郎中看过,也只说她以前留下隐疾没办法生孩子。 李老实道:“不瞒江嫂子,秦嫂子以前落了病根,经常说腰疼,我就想带她去锦城府找好郎中。 上次听庞虎说,他认识好几个神医,哪怕还是不能生孩子,也能把身体给她养好!所以就担心钱不够!” “秦菱知道你要带她去锦城府吗?”江枝又问。 第486章 看病 江枝才问到秦氏是否知道,秦氏就来了! “江嫂子,你得借我点钱!我要十五两!我明年一定还上。”秦氏比李老实还大气,开口就是十五。 江枝都有些奇了:“借钱这事不急,你们先说说为啥急着去锦城府看郎中,平川县这里还没有仔细医过。” 霍家药行也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医馆郎中,多养些时间,花费比锦城府少。 秦氏毫无隐瞒的道:“是我想去锦城府。腰疼已经习惯了,治不治无所谓,眼看我这年纪大了,得赶紧找郎中调养身子,再怎么也给老实留一个后!” 李老实在旁边纠正:“你的身体先调好,有没孩子都是我李老实的命。” 江枝眉毛拧起来,李老实是说给秦氏治腰,秦氏想要孩子,不过俩公婆最终想的还是有后。 至于为什么突然有这样急迫的想法,江枝已经不予深究,只说是否可行。 不想都知道,多半是徐冬娟挑唆莲花娘,不让秦氏改嫁,不许生孩子,说不把钱交出来以后就不认,这些话把秦氏给刺激到了,非要再生一个孩子。 生孩子这事对这两人来说,时间真的不多了,直接去府城的确比在县城好。 正如李老实之前说的那样,花钱找神医,生不生无所谓,至少能把秦氏身体养好,也让她出去散散心。 江枝想了想,对李老实道:“你们去锦城府的确是最好最快的办法,那个庞虎也是当地人,知道哪个郎中好。 我只说一件事,你们不能来去匆匆的跑,就在锦城府住上一年半载,万一有孕一定在那里生,锦城府的稳婆和郎中比平川县好,托人找关系,说不定还能找到给王府看病的御医。” 秦氏是高龄产妇,生孩子的风险太大,如果在锦城府,只要舍得花钱找好郎中,风险就会大大降低。 李老实和秦氏听得意动,也有些为难。 两人何尝不想这样,待在府城里比回乡好,可要在锦城府住一年半载,还要抓药看病,要花的钱不是十两二十两能摆平的。 秦氏道:“嫂子,我找你借十五两,自己还有八两,根庆那里也能凑五两银子,要是用完都没有瞧好,我也就死心不看了,还能回来管莲花坐月。” 江枝道:“莲花给你五两银子,她家里恐怕只有这么多,也是想你能治好。你别担心莲花坐月的事,她还有半年时间才生,到时候我让谭嫂过去就是。” 谭氏在徐家村住了一年多,看到大香小香、彩霞、妮妮这些女孩子每天要上早课。 这些女娃个个能写字识字,让目不识丁的谭氏生出敬畏,她性子虽然还是没有大变,但也不再说那些丧气话,帮着大小香做几顿饭,照顾莲花坐月子没有问题。 秦氏也道:“春花和小菊说有她们管着莲花,让我放心去治病,我就早去早回。” 江枝点点头,只低声道:“既然李老实愿意带你去锦城府求医,你也愿意不怕辛苦奔波,我可以为你们的爱情买单!” 秦氏没有听清江枝说什么买单。 江枝对李老实和秦氏道:“住在锦城府一杯水一片菜叶都需要买,钱不经用。 你带二十多两银子租房买药,想再生活半年肯定吃紧。 虽然你们可以去找聂家、找庞虎帮忙,自己还是要有来源才有底气。” “我正准备再做一批护肤品,不如多做些,你们带去锦城府售卖,也能补贴家用。” 李老实见过秦氏用蚌蛤油,知道冬天用那药脂皮肤真的光滑。 现在是冬月底,冷风嗖嗖,稍不注意就皮肉皴裂,正好卖药脂。 他顿时大喜立即道:“江嫂子放心,我肯定能卖出去,一定不让嫂子亏了本金。” 这是要把江枝的本钱还回来,当然江枝并不满足这些,先让李老实去探探路也好。 既然大家对这个安排都满意,那就马上安排熬脂。 已经有一次经验,江枝第二日专门去镇上买来几块猪板油,又准备好药材,连夜浸泡好,就开始在家里熬油熬药。 秦氏那边也去跟徐根庆和莲花交代,自己这一走就是半年一年,莲花坐月时该怎么办。 因为自家娘的事,莲花一直心有愧疚,不敢提自己坐月,只说让婆婆放心治病,不用牵挂自己。 李老实又跑了一趟老云崖,一方面是帮江枝把牵牛带下来,进行每月两天的进村学习。 另一方面也是跟小满爷道个别,他要半年不回来了。 小满爷已经知道村里闹出的事。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38节 他以前听到的全是秦氏的不好,现在情况不同,面对李老实就有些不自然:“老实,你要去锦城府就多待些日子,手上钱够不,我这里还能给你凑五两。” 小满的钱在山上,春凤帮他管着,李老实要出远门,需要多点银子傍身。 李老实嘿嘿笑:“老爷子放心吧!我李老实再缺钱也是饿不死的,再说江嫂子那已经给我凑上钱,就不用你的银子。 老爷子要保重身体,等我从锦城府回来,给你捎些贡酒喝。” 三天后,药脂完成,这次不是用河蚌壳装,而是用青泉湾药坊特制小瓷瓶。 从青泉湾药坊跟霍家药坊合并后,所制的药片就有了独家包装,用的是跟霍家合作窑场烧制的白瓷瓶。 大小高矮各种规格都有,瓶底刻有“青泉湾”三字。 江枝挑选一寸高的鼓肚小罐来装药脂,一共装有五十罐,依然用打了青泉湾封号的木箱,这些本来就是成套装药用的。 李老实看着两箱货喜滋滋道:“江嫂子,这些药脂至少能卖出三十两银子来。” 江枝不动声色:“你若能卖出三十两,我分你一半。” 熬制这些药脂,猪板油成本花了八百文,另外药材和酒精用了五百文,一共是一两多银子。 要是李老实能卖出三十两银子,那就是暴利。 不过化妆品本来就是暴利行业,现在只是开端。 此次没有想过去让李老实投靠聂家,江枝还是给聂老爷子写了一封信,请他们关照一下夫妻俩。 这还是一年时间里,第二封给聂家的书信。 忙乱几天,时间就到了腊月初一。 江枝在驿站曹驿丞那里交上一两银子,拿到一张盖着驿站、张巡检,还有二瑞三人印戳的通条。 这也相当于是徐二瑞开出的路引、加上曹驿丞、张巡检验证过的介绍信。 有这张条子,白丁李老实就能在沿途固定驿站花钱换乘马车,虽然费钱又麻烦,但安全有保障。 于是已经人到中年依然不安份的李老实和秦氏,带着两箱药脂踏上去锦城府拼搏的另一条人生路。 第487章 面子事、里子事 李老实和秦氏的离开,在徐家村没有掀起波澜。 之前的徐小姑做出恶事,村里人还能站在旁边指责几句,说点公道话。 徐冬娟的问题却是徐长明、刘氏,包括小满爷他们这些徐家本姓人做错的。 现在他们全部齐齐哑口,就连牢骚话都不敢说,免得被村里那些孙子辈的孩童再拎出来背书教育。 进了腊月,徐家村又要开始忙碌,第一就是服徭役。 因为梨花镇去年做得好,今年就免了徭役,宋亭长决定官府不征自己要征。 他已经尝到当第一的甜头,有县令夸赞,自己在几个亭长面前,说话都要大声一些。 所以在得到免徭役的消息后,他就找了二瑞和江枝商量,怎么才能做点政绩,要别人能看见的。 要别人看得见的面子工程,那就太多了。 修桥补路是实活,需要掏银子。 老宋的意思是建塔、捐钟、修寺庙,这种是有钱人最喜欢干的。 修完再立一个捐款碑写上谁捐款多少,梨花镇也可以做。 江枝否定修寺庙:“这次我去锦城府学到不少东西,第一就是修学堂,让孩子们多学习。第二就是修水利,这两件事都是荫庇子孙后代。” 她想说都江堰,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实物,万一真有,自己不好解释。 老宋捏着胡子皱眉:“水利耗时耗工,还需要占用土地,可不是随便能动的,需要跟县令通告,让工房测绘才可以施工!” 江枝一听就知道没戏,要县衙出头,牵一发而动全身,等工房派人来勘察后再绘图,只有这一个月时间黄花菜都凉了,自己还是搞搞徐家村的吧! 不过她还是提醒宋亭长:“梨花镇外面的河堤可以搭些凉棚,说不定夏天时还能吸引人来摆摊设点做些买卖。” 梨花镇街道短、场地小,每次逢集就拥挤得水泄不通,农户想卖几个鸡蛋都摆不了摊,非常不利于商业发展。 去年冬天时河道挖了淤泥堆放在两岸的树下,只需要平整出来,就是一片露天集市。 若是铺上石片,那就是高规格的购物广场。 宋亭长一听,这事好办,不用多大花销,让人在河边用竹搭起棚子,赶集时还能多收一文钱的费用。 哪怕到夏天涨水时,那些竹棚子被冲毁也不心疼,砍竹再搭就是。 他满意点头:“看样子是需要多出门走走,见多才识广。” 两人各有心思一拍而散,宋亭长回去找其他村民砍树搭屋。 江枝则安排村里修堰塘,又给学堂多盖了两间办公室。 田贵他们早已经挖完麦冬,十亩地也重新上肥,准备第二年春天再种麦冬。 麦冬亩产一百斤,每斤收购价五十文,十亩地三年总收入五十两银子,对比起来农活多几倍的粮食,果然种药材省事钱也多。 田贵、徐根有两人三年里帮忙种地管理,一人分了五两。 江枝决定继续种,只是要留意上肥,毕竟麦冬实在太能繁殖,也生命力太旺盛,地受不了。 腊月里,徐家村还发生了一件喜事。 武阳跟石大姐的婚事推迟一年后,现在终于是要办了。 之前石家想着石大姐每月七百多文的工钱,就想把人多留在家里几年。 但今年石家修了房养了猪,每个月能吃上一顿肉,就松口让石大姐出嫁。 还有两个月就是石大姐十六岁生日,在农家里,这个年纪出嫁也正好合适。 于是,石猴子找到江枝,说能不能杀一头猪给大姐和武阳家办酒用。 徐家村大部分人家都有养猪,比较起来,还是石家几个傻子养的猪最好。 这里的猪是真正土猪,而且还是野猪基因,没有改良杂交品种长不快,用青杠粉加野菜糠皮养一年,也才一百四五十斤,不过圆滚滚的都是膘。 这也少不了石猴子的功劳。 他每天都要检查猪圈干净卫生,一旦看见猪有脏有饿,他就不吃饭不睡觉,把一家人吓得赶紧起来干活。 现在猪喂出来了,石猴子想杀一头,卖一大半猪肉给村里,剩下的让两家摆酒席用。 江枝自然是答应,这也是有石家分成在里面的。 这两家房屋相邻,酒水也摆得简单,反正桌子上都是共用的,上顿是女方的拜客酒,下顿就是男方迎亲酒。 挑着男酒还是女酒入席,村里人送礼就只送了一份。 最吃亏的恐怕是江枝,她要吃两家的酒,自然要给两家都要送大礼。 别家送五十文,她得送两百文,而且还是两家,需要四百文。 石大姐出嫁,石家还是准备了一对能装几百斤粮食的大红木柜子,还有礼箱上放几床棉被、这也是巴郡女儿嫁妆的标配,是石猴子找村里其他人问的。 王小菊两个哥哥来徐家村兄妹和好时,送来的也是一对最结实的大红木柜。 礼箱柜子上绑上竹竿,徐根生他们几人抬着绕着竹林转一圈,一挂鞭炮还没有响完就到了武阳家。 石大姐换上一件大红袄跟在嫁妆后面,涂着胭脂水粉的脸上满是憨憨又兴奋的笑容。 看着周围人都在笑,她觉得很好玩,而且石猴子今天也穿了新衣服,那是自己在药坊挣钱给弟弟买的,她更开心。 武阳家是早就收拾出一间房,准备新床,简单铺好干净的被褥,再等着晚上大家去闹新房吃喜糖喜瓜子,两家的婚事就算办完了。 药坊那边给两人放了三天婚假,鞭炮的红纸屑还没有被雨淋到泥里,村里就又开始准备过年。 今年,大家都在石家买了肉,用盐腌上就能过年吃。 石家杀猪,今年终于可以敞开炖骨吃肉。 石老大石老二穿着崭新的粗蓝布衣服,又坐在饭桌边数铜板。 那是卖猪肉和收到的婚宴酒水钱,还有石大姐一年多的工钱。 拆开的五串铜钱堆满桌子,兄弟俩每天数都数不过来,只感觉太多太多了,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多的钱。 石老大对坐在一边,用手指沾水在桌上练字的石猴子道:“猴子,这些钱都给你攒着,我们还能再养猪,你还有两个姐,以后你有用不完的钱。” 圈里的猪陆续可以出圈了,梨花镇上的肉铺来跟江枝协商过,每一场集市来买一头。 一个月三场,圈舍里的猪够卖三个月。 江枝答应了,这样也可以,梨花镇上市场消费有限,每场只能卖完一两头猪肉。 腾出的空栏圈正好可以把山上的小猪崽又送下来。 听到大伯提到“还有两个姐”,石猴子头也不抬的道:“二姐还小,你们别给她定亲,还是让二姐在家再养几年猪。” 石二姐今年十三岁,已经有人来说亲了。 不过是别村的,石猴子不答应,因为那家是快三十岁的傻儿,只想娶媳妇生孩子。 石猴子要给自家姐姐亲自选丈夫,要像大姐夫武阳那样的,至少不能打姐姐。 第488章 第四个团年饭 又是一个大年三十,这次小满爷要把大柱和春凤接下山,几家人在村里热热闹闹的过年。 三十天下午早早喂过鸡,准备留下佩奇和熊小妹看一晚上家,第二天再上山来喂。 江枝专门上山去,把红薯洗净剁碎,再放水用大锅煮熟,搅上玉米面,切上新鲜菜叶,放一小撮盐,还细心把红薯块捏烂,等猪食放凉,这才敲着盆喊大野猪来吃。 “佩奇,吃潲了!” 这可是野猪最最喜欢的熟食,一听到盆响喊吃潲,佩奇扯着嗓子尖叫着,四蹄如风奔过来了。 都不用再喊第二声,一头扎进食槽淹没半个猪头,大嘴狂吞,“嘭嘭嘭”顿时汁水四溅。 这饿痨样子,把江枝吓得赶紧退开,笑骂道:“你每天都吃得饱饱的,还是这个饿样。”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39节 每天春凤都会给它吃东西,就没有看到吃饱过。 佩奇根本就不搭理,抬头换气,又潜进盆底捞干的,“噗噜!噗噜”一串气泡过后,又是“嘭嘭嘭”! 江枝摇头,对正喂那两头母猪的春凤道:“春凤,平时喂完,又是什么时候再喂?” 春凤给母猪们丢篮菜叶道:“每天喂一次,平时它们都是在山上找吃,这几个月吃落在地上的青杠子,回来也不饿。” 现在佩奇的第二批崽已经生下来又是两个月大了,花的黑的共十只。 大小十三头猪天天呼啸山林,不到喂食的时候不回来。 这就是在山上养猪的好处,从十月开始,青杠子成熟落地就吃不完。 大小猪群自己出去觅食,回来也只吃上一些放盐的菜糊糊。 等到开春后,林里青杠子发芽不能吃后,猪猪们又有各种嫩草可以自由吃,不用麻烦春凤去割回来。 最主要的还是有佩奇在,整个老云崖所在的山头都是它的地盘,有野猪过界就要打架。 长得膘肥体壮的佩奇不怕其他野猪群,就是时不时就要带着伤回来。 现在只要发现佩奇有伤,山上的人再不敢掉以轻心,春凤用吃食哄它靠近,趁机检查一下再给它上完药,伤一好,那就又是一条好汉。 “佩奇,今天晚上看好家,别让谁进来偷鸡!”江枝蹲下来,对埋头苦吃的野猪道。 山上十几只鸡一到晚上就自动歇到高高的树枝,天亮才下树,除去人偷,动物伤不到的。 “嗯嗯!”野猪百忙里敷衍回应。 “明天晚上再给你煮一顿好的!”江枝循循善诱,给佩奇安排工作报酬。 “嗯嗯!”佩奇已经开始舔盆了。 把家里所有动物都喂过,这一晚就不再留人。 小满和牵牛已经背着徐大柱下山,江枝和春凤把两家的门锁好,也跟着下山过年。 这已经是兵乱后的第四个团年饭,每一年都是不同的心景。 今年马关和黄家已经拿了过年的月钱和红包,两家人待在青泉湾过节。 江枝家、小满家还有田家,三家在一起在四水堂过年。 天井里点燃一堆篝火,把整个院子都烤得暖烘烘的。 几张饭桌摆在旁边,大家分开坐着。 还差八天才一岁的鸿晖站在木椅轿里,对着满桌丰盛的美味垂涎三尺,他还不怎么会说话,只能指着鸡腿叫“嘎嘎!” 在他的旁边,两岁多的田小四正玩着一个装水就能吹响的瓷鸟,那是晖哥的玩具。 今天是桃儿娘和田桃,谭氏、巧云春凤一起下厨做的饭。 合香、大香、小香,田小溪在摆碗筷,这几个女孩子年纪相当,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她们也是同班同学,有不少共同语言。 三岁半的彩霞年纪小做不了事,就蹲在火堆边看小满奶烧爆米花。 这里面少了田小泉,原来被夏秀才喊去了,同去的还有石猴子。 虽然这有些不符合团圆意义,但想想疯子哥的不遵常理,田家和石家都没有说啥,欢欢喜喜让两人去跟老师过年。 小满爷和田贵、徐大柱坐着聊家常,说着大柱身体状况的事。 现在徐大柱坐站都好,还能架拐走上几步。 小满爷叹息:“从受伤到现在已经七年,可算是熬过来了。” 田贵道:“大柱还是下山来吧!在村里大家相互照应着,有事也方便。” 修房时就说让大柱夫妻下山,现在一年多过去,大柱又好了不少,可以回村了。 而且,田贵也怕自己女儿跟小满成亲后,被人说成容不下残疾兄嫂。 徐大柱笑着道:“知道田叔是为我们好,只是我这身体下山干不了活,还给大家添麻烦,就还想在山上住两年,用药方便,也能再养两年猪崽。” 他说的是实话,住在山上虽然出行不便,但好处更多。 江枝把徐大柱能用的药草教了春凤,每天要么捣烂外敷,要么炖汤炖肉,把草药当菜吃。 每一季的药草不同,补益肝肾、强壮筋骨、活血化瘀,他腰伤好转离不开那些新鲜药材。 徐大柱离不开山上的药,另外也不想让自己干活时坐在地上,有时候还需要爬行的丑态被人看见。 他有伤在身,自尊心更重。 田贵见小满爷在旁边不出声,知道家里是商量过的,也就不多劝,几人就重新说起明年庄稼。 二瑞、小满、牵牛则在外面放着炮仗,在他们中间还混进一个妮妮,追着叫着喊着要亲手放一个。 团圆饭开席,炮仗“咚咚”声炸出! 相比起四水堂的热闹,莲花家就有些清冷了。 大香小香回四水堂团年,她家就只有夫妻俩和一岁多的南南,桌上一样有三四样菜。 去年还有婆婆秦氏和李老实在,今年…… 徐根庆看着那一碗萝卜炖鸡毫无胃口,手中筷子也放下了。 莲花给他夹菜:“庆哥,娘和李叔已经到了锦城府安顿下来了,你别担心!” 赶在大年前,李老实请人代书,从驿站送了信到四水堂,说已经到锦城府,而且还托聂家租房住下了,让大家放心。 其他话却是没有提,江枝也不知道他的生意做起来了没有,不过这种事干急也没用。 此时万家团圆,徐根庆自然担心娘在外还不知道过得怎样,听到莲花安慰才叹息一声道:“娘在外过年也好,她总算不被人管着,能逍遥一回。” 莲花听不懂,徐根庆没有解释,抱过女儿南南道:“来,南南想吃啥,爹给你喂,不怕别人说你贪嘴!” 第489章 热闹新年、养孩子 正月初二,徐大柱和春凤已经回山,徐家村又热闹起来。 原本连续两年章县令都要来走一圈,今年没有来,来了一队舞狮队进村拜年。 好几年没有看见这些舞狮了,全村人都迎出来,围着笑脸娃娃逗乐着。 江枝掏钱请舞狮表演了一场高台采青。 虽然只是走乡窜村的杂班子,三张八仙桌品字叠放再加两根长凳的高台。 狮子需要在每张桌的上下穿梭,看上去惊险刺激,于是舞狮有惊无险攀上高处条凳,摘下一串钱的彩头。 众人顿时喝彩连连! 狮队为感激江枝的大方,从舞狮身上拔了两簇毛,一簇给彩霞,一簇给鸿晖。 舞狮辟邪,狮毛自然辟邪,取几根毛挂在小孩子身上能保平安。 江枝还想再给妮妮也要一簇,妮妮嘴一嘟:“我不要狮毛,以后我要狮头!” 顿时引来一阵大笑,小满奶笑着嗔怪了一句:“妮妮比男孩还皮!” 妮妮挑着眉毛:“祖祖,我叫胜玉。” 这是妮妮上学后,夏秀才给取的大名。 玉乃石之美者,天然灵气,妮妮的性格刚直,夏秀才就用了胜玉。 妮妮特别喜欢,现在动不动就要告诉别人,自己叫胜玉。 江村长开了头,立即每户都要舞狮去家里走一圈,虽然日子天天变好没有晦气,还是要让讨这份祥瑞。 也不知道是不是约好的,走了舞狮,很快又来了唱着莲花落的“车幺妹”。 旱船里一身女装,羞俏的幺妹子是一个涂脂抹粉的男人,徐根生几个又开始逗乐,还遗憾李老实不在,否则还要开心些。 第二天又是龙灯来了…… 就这样闹到正月初五,有十几个村的实习生来拜年,每个人都拎着两小把挂面,一小包黄糖的礼物。 礼轻人意重,江枝还是得破费给这十几人摆一桌,索性把徐根有和田贵几个徐家村的人都一并喊来接待。 等到正月初八,晖哥儿就满周岁,巧云也正式给他断奶。 现在巧云要忙药坊的事,断奶就可以把孩子留在家里,不再带在身边。 不知不觉,村里已经有好几个一岁多的小孩子,江枝就想办一个托儿所。 其实,这是江枝一直都有的想法。 老人们都喜欢说自己以前带孩子多轻松。 一个人带几个孩子还能干活,殊不知活着长大的孩子都是命大死剩下的。 家长要干活就带到田边地角,随便往树下用绳子一绑,夏天被蚊虫叮咬得大包上套小包,抓破就流脓水。 冬天尿湿裤子也没换的,泥水把裤子裹成泥甲,脱下来都可以立着。 有时候索性光屁股光腿,冷成青乌,孩子鼻涕流一冬,等到春天才缓过来。 带出门的惨,留在家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关在家里,绑在床脚上,哭喊也没有人知道,哭累了就睡。 什么时候大人回家才有一口吃食,干一天活孩子就饿一天,饿晕了,家长还会说一句:孩子懂事,自己就睡了。 要是家里有哥哥姐姐还稍微好点,至少多一个人照顾。 这些还是活下来的。 中途跌进水里淹死,掰倒东西砸死,被老鼠、猪、狗咬死,生病的死,夭折的不算人。 大孩子一样危险,山崖、水里、爬树…… 所以徐小姑听到大瑞死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谁家不死几个孩子。 江枝要办托儿所也简单,比不得现代的高档。 只需要一间房子,一个院子,放一些玩具,再让一个人看护。 孩子们不再风吹雨淋,饿了有一口米粥,尿了能换下湿裤,不怕关黑屋被老鼠咬。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40节 小孩子专人照顾,当父母就能放心上工。 而且看孩子这事,也可以由家里那些不能上工的奶奶们来干,三五文钱她们就满意了。 心里这样想,江枝就找来几户人家问,到时候能出钱的就出钱,能出力的就出力。 有之前兑换工分的经验在,夏母,莲花、桃儿娘、皮氏很快就领悟了这个意思。 皮氏积极支持:“好好,只要能帮忙管孩子,我愿意花这个钱。” 正月十五一过,蚊香作坊就要开工,徐根生也就要开始碾药,皮氏同样作坊上工,热闹又有钱赚。 孩子只能丢在家让婆婆看,说是看着,也就是听一个响,孩子该在地上爬还是在地上爬。 王小菊的二胎还在肚子里,比莲花二胎还迟些,她带过磊娃,自然赞同。 虽然婆婆刘氏答应帮着照看二娃,她还是觉得送进像学堂一样的地方好。 夏母也答应此事,她家有一个小孙女。 秀才娘子要绣花,夏秀才不带娃,夏元年纪小要读书,都是她一个人在管娃,能放手一阵是一阵。 几人商量完,再各自回家一说,等第二天江枝就在村民会上提起,自然无人反对。 但所花的费用上,徐根生说让作坊承担,这就有人不满意了:“我家没孩子,凭啥要掏作坊钱,你们就是在占大家便宜。再说了,从小一点苦都吃不得,长大也没出息。” 谁都知道作坊钱多,自己年底的分红才多。 雇人看孩子花得再少,蚊子肉也是肉,自己又要少得几文钱。 这些人花作坊钱养自己孩子,就是在占大家便宜。 他这话听起来好像没毛病! 徐根生现在当了小领导,说话已经没以前那么能杠。 可这时候听到那人说他家没孩子,说自己是让众人养孩子,瞬间杠精本精上身。 立即站起来,指着说话的人道:“三哥,你敢说你家以后都生不出孩子?你是不是要找一个骟猪匠来,把你家里人全部骟了,还有你家嫁出门的几个女子也骟。” 那人是为数不多的徐家本姓,看着老实,平时不怎么说话,说干啥就干啥,开学堂给夏秀才一两银子也没有反对过。 但这次要花钱养小孩子,他就不乐意了。 小孩子都是背着,绑着,随便丢着长大的。 要是从小这样娇惯,长大那还不全养成不干活的公子小姐,况且还要花自己的钱。 不过,他也只有这点胆气,被徐根生点着鼻子一喊就怂了:“反正我是为你们好,娇生惯养出来的娃儿不孝。” 第490章 托儿班 村里夭折孩子真是太常见,江村长家就死了大瑞。 现在江村长提出把小孩子放在一起带,再没有人反驳,或者暂时不能理解的,也没有说话了。 于是,青泉学堂的托儿班成立,大概也是梨花镇第一个托儿所。 年前才新盖的办公室布置出一间,里面什么都没有放,就放了一排箩窝。 也就是大竹箩筐里面塞满稻草,再按压中间凹进去像一个狗窝,这也是农家孩子小时候的婴儿床。 放一块棉垫在下面,孩子就能躺在稻草窝里睡觉,万一尿了,尿水会顺着稻草渗透下去,只湿屁股下巴掌大的一块,孩子不会泡在尿坑里。 而且湿稻草晒晒换换,又是松软的箩窝。 唯一的坏处就是稍微大一点的孩子会爬出来,甚至弄翻箩窝。 第一批孩子里最大的是两岁多的田小四,最小就是皮氏才几个月的儿子。 孩子放在托儿班,皮氏上工中途可以过来给孩子喂奶。 雇来看孩子的是徐根生二嫂,也就是之前去药坊负责烧火的李二嫂。 后来因为青泉湾凶案死了两个人,她就胆小不敢去了。 李二嫂干活动作慢,在药坊管火时还不觉得,可在蚊香作坊就不行了。 一家一户做蚊香慢只是自己家的损失,现在流水线,谁手脚慢就要挨骂。 前一年的流水线她只做了一月就被换下来,虽然还在作坊里做些其他事,可在别人眼里依然感觉挡路。 只要说钱,王小菊就是一个吸人血的土匪,眼里只有活,不分人。 干活少工钱自然也少,李二嫂好不容易干满一年,她就不想再去作坊,准备留在家里种地,顺带帮妯娌皮氏看孩子。 现在安排到托儿所看孩子,她自然是满心欢喜。 反正带一个孩子是带,几个孩子也是带,不磕着碰着,不冷着饿着就行。 这当然明显有徐根生的私心。 刚开始时他一心想分家,可死去的爷爷留话,兄弟俩不许分家,家分不成,徐根生就明晃晃用自家哥嫂。 李二嫂照看几个孩子,作坊每月补贴五十文,给小孩子煮粥加餐。 每个孩子家里再交三十文,她一月就能挣一两百文钱。 于是,在朗朗读书声的学堂旁边,又多一群咿呀婴童。 两处房不在一个平面。 当时为了保留学堂里有一个可以开会说事的场坝,两间办公室就修在学堂下方的地里,两处相差两米高,相互不会影响。 大香小香进学堂时,可以先把南南送进小小班,然后自己上课,放学再去领回来。 以后其他需要带弟弟妹妹的孩子,也可以这样寄存,不影响自己的学业。 合香上完一年学,勉强可以识完《三字经》等四本书,也会一些简单数学,算是顺利毕业。 她到徐家村整整一年半,现在年纪十四岁,可以学着制药了,于是每天跟着巧云去药坊上工。 晖哥虽然有谭氏照顾,但江枝没有把孩子留在四水堂,也交了钱送到小小班来,还让谭氏在旁边陪着,平时帮李二嫂的忙。 学堂里孩子多,晖哥在这里待着,比彩霞妮妮走后,独自待在四水堂的天井里好。 孩子在这里玩累了要睡觉,谭氏再抱回来四水堂就是。 谭氏是个勤快人,以前养成习惯,每天不敢闲,不是擦墙就是扫地,就跟陀螺一样,把两家人的家务都干了。 现在带着孩子出来玩,她也可以跟外面的人聊聊天闲坐一会。 如今李老实不在村里,牵牛就接手往返村里山上的活,平时在村里的时间也多起来。 大柱身体渐渐好了,只要小满爷和牵牛在山上,春凤就下山在村里住几晚陪孩子。 因为现在七岁的妮妮已经不好管了,跑得快,手也快,动不动就跟人打架,还跟那些大孩子在官道上去骑马。 小满奶天天提心吊胆,江枝也不越俎代庖,只要春凤必须自己管教女儿。 农历三月,又是育苗的季节,麦冬重新种下,早茬苞米的苗已经一尺多高。 水稻育苗又开始了。 村里做秧苗园,山上也在做秧苗园。 江枝的水稻杂交育种一直都在进行中,只是天旱那一年停过。 徐大柱在梯田平整出一平米大小的面积,已经用温水浸泡得吐出白点,也就是芽胚的稻种均匀撒在泥土里,再盖上薄薄一层土。 之前两年试种看不出太大效果,只感觉苗壮,徐大柱打算再试试这杂交种,反正也要种地。 因为江枝把驱蚊液的配方交给霍家药行生产,自然也包含蒸馏精华液的技术。 蒸馏技术本也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东西,平时酒坊烤酒就用上的。 李肇(公元806年)写的《国史补》中的:“酒则有剑南之烧春”(唐代普遍称酒为“春”),那时候四川就出了好酒剑南春,那就是烧酒。 都说世上最贵的纸就是窗户纸,得花重金才能捅破,这稀松平常的方法也让霍家付出真金白银。 霍家产品卖得越好,江枝也能有更多分红。 这一年山上就不再忙着大量蒸馏精华液,也不忙着做藏春香。 因为按协议,江枝需要每年交一种新品。 所以才在正月,她去了一趟霍家药行拿上一年的利银。 本来江枝的技术股分红二百两,再加上售卖青泉湾药坊制的退烧药,江枝一次拿到五百三十两银子。 背靠大树好乘凉,虽然是有新药的原因在,的确也比自己熬药收入高。 领取到第一年利银,江枝把第二年的新品也交到霍家药行。 第二种新品就是藏春香的制法和配方。 藏春香本来就跟精华液是一体的,前面已经给了驱蚊液,现在做藏春香就是自然而然的事。 但里面可以加木舌灵芝她没有提。 因为只需要添加些东西,木舌灵芝又可以改进成新的产品。 现在药坊有巧云和田桃打理,山上也不再做藏春香。 蚊香作坊有王小菊和徐根生他们,学堂有夏秀才,大孩子带读小孩子。 田地方面是田贵他们带着几户流民种,对外有二瑞和小满交际应酬。 满村人都有事做,江枝成了徐家村最闲的人。 只是这个闲人现在还是有挂心事。 转眼就是五月底,李老实和秦氏一走快半年,莲花也快生了。 按照秦氏的约定,她说治不好病就要赶回来给莲花照顾月子。 可只有年前一封信,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这两人情况怎样。 通过驿站,城里给徐家村送信是顺道,要把信送进城就麻烦,驿站可不是民间邮局。 事实证明,李老实和秦氏做事还有靠谱的,没等两天,一封信就从锦城府送到曹驿丞手中,请他转交四水堂。 江枝拿到信,快速看过内容,顿时露出惊喜:“看不出来,李老实还真是一个能人,哎呀,秦菱没办法回来了!”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41节 第491章 莲花生子 这封信写得平平淡淡,满纸都是代笔人文绉绉的省事写法。 但江枝还是看出李老实的喜悦:秦氏有孕了,才诊出喜脉! “着人引荐,求得良医看诊数月,汤药不断,现内子有孕月余,吾心狂喜,内子亦是。 喜胎未定,还望暂勿外传,仅告知儿及媳,近年不能回乡。” “聂老代卖药脂,现已售磬,收入颇丰,只可惜炎炎夏日不便使用,可早早多备,入秋再售。” 江枝看到“吾心狂喜”就想笑。 不用亲眼看都能猜到,李老实在代笔先生跟前已经癫成什么样子了,肯定是手舞足蹈说了一箩筐话,结果代笔就只有四个字。 除去秦氏有孕,李老实还说那些药脂已经卖完,而且是聂家代售,具体收入多少也没有说,大概还是书信里不好透露。 有李老实的吩咐,江枝没有把这事说出来,等到晚上徐根庆下班回家,她才过去。 现在莲花即将临盆,秦氏不在,皮氏和刘氏天天都要来看她。 江枝到时,刘氏刚走不久。 看到江枝到,大香给她端来凳子,江枝问莲花现在感觉如何。 莲花道:“这几天腰酸得紧,刘婶子刚才说可能是快生了,让我别走远。” 江枝点头:“那你就留心点,小孩子的底衫包被都准备好。” 莲花道:“早准备着,都是南南的旧衣服可以用。”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徐根庆挑水回来。 徐家村每户的饮用水需要去一口露天大井里挑。 莲花有孕后,徐根庆就每天早晚挑水,供家里几口人用。 现在下班就又挑水了。 “根庆,你等一会再挑水,我收到你娘的信了!”江枝喊住跟自己打一个招呼就又要出门的徐根庆。 徐根庆一愣,赶紧过来:“我娘现在好不好?” 莲花也站起来,一脸关切:“我娘腰还疼吗?” 江枝笑着道:“你们娘身体好,她说不能回来照顾莲花坐月。” 徐根庆看着莲花,莲花也看着他,两人脸上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江枝道:“你们现在就把小孩子的东西准备好,到时候我会让人过来照顾莲花。” 徐根庆点点头,又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结结巴巴道:“婶子,我娘、我娘是不是有孕了?” 莲花也紧张的盯着江枝。 江枝道:“是,在锦城府找了好郎中医治,现在有孕,也会留在锦城府生孩子,在那里有郎中随时诊脉。” 徐根庆又点点头:“那就麻烦婶子给我娘回句话,让她好好在那里养身子,我有空就去看她。” 现在家里莲花即将生产,还有一个南南,他脱不了身。 江枝道:“你娘那里有人照顾,家里更重要,你管好家别让你娘操心,等以后你再去吧!哦,这事你娘说别传出去!” 这次是徐根庆和莲花同时点头:“知道了!” 三天后,莲花顺利生产,给家里添了一丁。 因为秦氏不在,江枝格外的上心,不光是村里那几个会接生的老媳妇都在,徐根庆也一直在。 比照巧云,她还去请了郎中过来镇场。 莲花现在没有娘家娘关心,又没有婆婆在身边,难免会有害怕,多些人在她才安心。 江枝在生孩子请郎中算是开了徐家村先河。 原本在乡下生孩子,把请郎中视为不祥。 家里人不愿意,郎中带着药来,就跟在咒我出事差不多。 郎中也不愿意,出事自己可以救一救,没事主家会舍不得给钱。 可现在连续两个媳妇生孩子也请郎中,生产时格外顺利,在徐家村就成了习惯。 王小菊要生时,自然也是早早请郎中来家里坐着。 再说莲花生完孩子一切平安,江枝就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去一趟锦城府。 一则莲花生产要给秦氏报一个喜,也看看秦氏和李老实过得怎样?还有请聂家代售的生意怎么做的? 刚这样一想,心里就长了毛,等到晚上巧云和二瑞回来,她就把自己想法说了。 听到自家娘又要出门,二瑞立即道:“娘,这次让我跟你去吧!上次你回来都差点累倒。” 江枝道:“上次是寒冬,路滑不好走,这次就好走。你要去就先请假,家里丢不开,我们早走早回。” 上次是冬天,早上有大雾地上有霜,马车的木轮子碾着要打滑跑不起来,耗的时间就久了。 现在夏日,白天时间长了,好赶路,不过二瑞说要跟着去,这是必须的。 以后自己年纪大了,所有事情还是得二瑞来接手,现在跟自己走一趟也好认认路。 江枝说走就要走,她准备行囊,又问徐根庆有没有东西带去锦城府。 二瑞去县衙报备,虽然平时自己没啥事,就怕万一一走就有事,到时候找不到自己。 没想到章县令听到他说要去锦城府,就写了一封信还有一些东西,要他帮忙送去王府。 等二瑞回来,江枝就看见带回来一口封好的大木箱。 好啊!这哪里是木箱,这就是敲门砖吧! 这边两人在准备出行,小满眼巴巴看着,说还想跟着去锦城府,而且自己可以保护安全。 江枝没有答应,只说这次不方便。 再说小满已经去过锦城,二瑞还没有去过,家里也需要人看护,他的责任最大。 这倒不是敷衍他,秦氏那边有孕,李老实交代不告诉其他人,二瑞性子稳不会多说,生意上的事情也需要二瑞过心。 有章县令书信就是好,沿途驿站方便休息了。 徐根庆也送来一个大包袱,里面是莲花收拾出来的衣物和家里干菜,都是秦氏喜欢的,还有二两银子。 江枝收下衣服和鞋子、干菜,没有收银子。 徐根庆现在虽然每月有一两银子,小两口半年能存下二两,也是节约着用的。 收拾妥当,江枝和徐二瑞就直奔锦城府,五天后,两个人出现在锦城府外,依然是松柏荫城。 这次江枝没有吃上军屯锅盔,只看见一队队兵马从城门进出,官道上行人全部避到一边。 江枝对站在旁边的一个路人打听情况,那人道:“听说是西北边的蛮子趁着乱,要来打我们,现在军队正赶往钓鱼城!” 第492章 再入锦城 江枝恍然大悟:“我说这一路怎么这样太平!” 钓鱼城不在锦城府,而是在渝州府,是渝州府的防御要塞,可以说是进入巴郡的咽喉关卡,这里就是一个传奇。 也是几年前周王在渝州府恶战一场的原因,不过那时候只算是内讧小冲突,现在是外敌,不一样的。 渝州府驻兵应战,锦城府立即出兵,路上官道就非常太平。 不过也太平静了,就好像旁边这个路人,说起来也是一脸平静。 大概是……蛮人眼馋这片土地没少前来骚扰,打不过也要试试。 仗反正一直都在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了。 这次江枝和二瑞坐的是驿站马车,多花钱打点,吃住各方面还是不错,就连过龙泉山也没有遇到麻烦。 刚开始还以为是驿站的作用,现在想来路上官兵来去,土匪劫道也需要避风头。 毕竟这些土匪很懂生存之道,拦路要过路费,只图财不害命。 因为没有通消息,李老实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要来。 现在进城也不能再坐驿站马车,需要另外雇车找路。 站在路边,江枝和徐二瑞商量着怎么走,上次有庞虎带路不用费心,这次就需要靠自己解决了。 有需求就有市场,繁华锦城府自然有人挣这钱。 一大群人站在城门口对着进城人,用西南官话喊着:“带路!带路!” “琉璃场!” “青羊宫!” “百花潭!” 作为从秦朝就是蜀国都城的锦城府,商业繁华,人口众多,外地人进城摸不着北很正常,所有衍生出一个职业:带路人! 这些人都是土生土长的锦城府人士,各处街巷全知。 江枝和二瑞站在道边,虽然衣着干净,但难掩面上奔波之疲,一看就是外地来的行路人。 尤其是二瑞看着眼前三层楼高的城墙,惊得下巴都快掉下去了,几乎就是把“乡巴佬”三个字刻在额头上。 很快就有人过来问话。 “嬢嬢,大兄弟,你们是不是要进城?走哪里,我带你们进去!” 这人是一个身材瘦瘦小小的年轻人,满脸精明,笑得很是职业,腰上还挂着一个大概是“执照”之类的腰牌,上面是几排朱漆小字。 江枝打量他几眼,没有说话。 那人立即拿着木牌递过来:“放心放心!我刘三是有牌的,官府备名,不是歪货骗子!”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42节 这些是职业人,几步外就是城卫守兵,他不敢说谎。 江枝道:“我要到王府,脚力费多少钱?” 刘三随口道:“到王府街,带路兼包车三百文。” 江枝没答应,只转身走向其他几个带路的,货比三家,三百价格有些高。 刘三赶紧跟过来:“王府街在城心,坐车进城还要小半个时辰,我保证把你们送拢才走,三百文不贵!” 江枝不是给不起这钱,只是不想被当憨包敲。 进城后还不知道有什么讲究,半道加钱也是有可能的。 这种事显然是最常见的,也有规定,其他带路人没有抢生意,反而帮着刘三讲价。 江枝觉得二百五不好听,最后价格定在二百六十文。 说好生意,刘三还在旁边城卫官那里登记一下,这才出发。 他还诉苦解释:“你给的价格真的不高,你看,我们在这里每揽一个客,就要交一次钱的。” 看样子这些人在城门口找生意还要给城卫分钱,不过,江枝觉得更放心了。 见刘三诉苦,立即笑着道:“你只要把我们好好送到,那钱我给你补上就是。” 刘三大喜:“那就多谢嬢嬢了,放心,一定把两位伺候巴适。” 他说着从旁边牵来一辆小小的马车,拉车的马跟他一样瘦:“嬢嬢,别看我这马瘦,城里哪条路它都记得,该快就快慢,该慢就慢,它还听得来鸣锣清街的声音,锣一响,自己站着就不走了!” 生意谈成,刘三很是高兴,话也多起来,一边准备帮着搬箱,一边就夸自己的牲口。 他的手才摸箱子,就被二瑞拦住:“我自己来搬。” 因为要搬动木箱,二瑞在上面包着一层布,不能被扯掉了。 刘三也不在意,客人说啥就是啥,他帮忙拿了给秦氏带的大包裹,江枝拎着自己的包袱上车,顿时挤得满满登登。 比起上次跟聂繁天进城寻亲,阴沉沉的心情不好,这次江枝就轻松多了,她坐在马车上,不停看着两边景色。 因为刘三是职业带路人,自然是避开人多拥堵的大街,只走小街窄巷,穿行各个居民区。 此时的锦城没有高楼,除去正街,大多都是青瓦竹屋,户户紧密相连。 因为夏日里天天夜雨,街角都是青苔绿痕,竹柳相映。 最多的还是各家各院无处不在的鲜花,花团锦簇,蜂舞蝶飞。 就连挨着花丛而过的马车上都落上蝴蝶。 二瑞对这些花蝶不感兴趣,他在乡下看得最多的就是这些。 只有锦城府里纵横交错的街道、河道,街上拥挤车马和闲适赏花观景的人群让他惊讶:“娘,这些人没有种庄稼,他们靠什么养活一家人?” 这个问题,江枝也没办法回答,倒是带路的刘三道:“城中十万户,做各种营生的都有,要说粮食,当然是城外那一片地养活了。 不旱不涝,挖地三尺就见水,种什么都有收。” 说起城外那一片平原,徐二瑞羡慕得眼睛都差点流血了,直说这地方实在是太好了,跟当初秦氏差不多。 有徐二瑞提起营生,刘三就有意无意说自己知道哪里有古玩可以捡漏,哪里有又好又便宜的蚕丝被,有佛寺开过光的银器,问江枝要不要去看看。 买不买无所谓,保证是在大街上开着的正经生意。 徐二瑞立即道:“不要不要,我们有正事,不买东西。” 刘三还在游说。 江枝有些无语,这见人就卖玉的黑导游真是无处不在呢。 “我哪里都不去,你还是赶快把我们送到周王府,有人等着的!”江枝不再跟他废话,直接催促。 刘三刚提到一家字画,听到是去周王府,忙回头确认:“你们不是去王府街,是去王府?” 江枝道:“是去王府,你还是快些,我们约好时间得准时,要是太迟了,或许王府的人会到城门上接。” 刘三不吭声了,赶马的速度明显加快,又绕过数道街口,终于看见朱墙黛瓦的王府。 刘三没有去正门,而是顺着高墙走了一段路,到了王府侧门边。 隔着两丈远就停下马车,然后就对江枝道:“嬢嬢,你稍候,我帮你去先去王府门房上通报一声。” 他们是各处吃饭的,要的就是人脉广,有机会,这王府上的护卫门房也想认识几个。 当然不会只他一人去,二瑞拿出自己的身份路引跟着过去了。 第493章 男主的吸血光环 二瑞和刘三还没有走到门边就被护卫呵斥住,说了几句话,一个书吏模样的人就过来了。 各地往王府送东西实在太多了,这些事情有专人接待。 很快,二瑞就带着那书吏过来,江枝已经站到马车边。 书吏神情淡淡:“你们是哪个地方来的?” 徐二瑞道:“我们是受平川县章县令所差,把这个箱子送到王府。” 书吏稍一沉思:“是平川县章正,让你们带来些什么?” 显然之所以让他在门上接人待物,是早把底下的人事全部记得。 江枝指指那口箱子:“章县令吩咐说这里面的东西很重要,还有一封信也需要交到王府。” 箱子是上封条的,分量也不重,章县令只说交到王府,没有说具体人收,看来平时就是这样的。 书吏先查看一下箱上封条是否完整,又接过信也检查一下封口火印,这才对旁边两个护卫道:“把箱子带走!” 然后又对二瑞道:“你跟我来记录一下名字!” 徐二瑞赶紧跟着书吏去门房上作了来客登记,写下自己在平川县衙的差职和徐家村户籍。 但在锦城府落脚地址上稍微迟疑一下,留的是一个客栈名字。 幸好在路上娘就说了,聂家是小天的外公外婆家,自家不能上赶子就贴上去,哪怕有来往,自己进城也住客栈。 王府书吏查看填写无误,这才道:“十日内会有回签送到客栈,不要随意远离。” 徐二瑞连连点头:“知道了!”有回签才是真正的办完差事,回县衙还有补贴。 江枝这边也没有闲着,她正跟刘三谈价呢! 之前说好送到王府二百六十文,江枝说过给补点小费,这时候自然要着数,一切没有争议。 只是江枝不知道李老实和秦氏的住处,只知道聂家,但又不能直接登门,她想先找到之前曾经住过的客栈。 这不免费了一番口舌,最后商议结果是八十文,刘三把自己送去客栈。 等徐二瑞办好交接过来,母子俩又转去之前住过的客栈。 时间已经过去一年半,世事如浮云,聂家事已经消弭在更多话题中。 江枝和二瑞的入住,没有引起什么动静,但迎来送往的伙计感觉面熟,好一阵还是想起那天那事那人:“哎呀,是江夫人和公子来了!入住上房还是住以前的独院?” 伙计精明,开口就是上房和独院,都不提普通房和大通间。 上次聂家是给江枝住的独院,费用自然高,现在得自己掏钱,需要精打细算。 江枝笑笑:“开两间上房,饭菜一荤两素在店里定,茶水洗漱送过来!” 在这里住过,江枝知道规矩,房钱不包含饭,吃好吃差需要自己定。 伙计应声就去安排。 在客栈休息一晚,第二日,江枝正打算出门去,就见到客栈伙计来找自己:“江夫人,聂大老爷听说你们来了,正在前面等候着。” 二瑞愣住:“娘,锦城府有人带路,还有人守门吗?怎么我们刚到,聂家就知道了?” 江枝笑笑,自己有意住到这处客栈来,自然是为找聂家方便,没料到连询问都省了,客栈自己就送了消息。 “走吧,你也见见小天的外公去!”江枝带上二瑞就往外去。 客栈外堂,聂老爷子正坐着等待,比起一年多前的苍老,此时的聂老爷子虽然依然满头华发,但人精神矍铄,面色红润。 一见到江枝,聂老太爷立即起身:“江舅娘既然来了锦城府,怎么不直接到我家来,之前可是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还请见谅?” 聂老太爷这一句把江枝给整不会了,只能赔礼道歉:“老爷子多想了,刚到锦城,不好马上登门打扰,正想寻一个合适时间来拜访。” 她解释一句,赶紧让二瑞来行礼:“二瑞,这位就是小天的外公,你喊……”江枝语塞,她不知道这假表弟的外公该怎么称呼。 聂老爷子哈哈一笑:“二瑞是小天的表哥,你跟着小天叫我爷爷吧!” 江枝眨眨眼,看来聂繁天已经认回聂家了,而且还是入家谱,毕竟聂氏是招婿继承家业的。 二瑞是清楚聂家真相,他替自己小姑害了聂氏心里愧疚,毕竟那是自己的亲姑姑。 此时聂老爷子不恨徐家,还让自己叫爷爷,立即喊一声:“爷爷!” 聂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好,小天说,你以前最是对他照顾,家里有点吃食都让着他,爷爷感谢你!走,来了锦城,就到自家去!” 人家聂老太爷亲自来请,江枝不好拒绝,可以去做客,她还是不愿意住去聂家。 住男主家里不自在,走得太近还容易生事。 “老爷子,我这次来是为李老实和秦氏,有要紧事要先见他,改日再登门拜访!” 江枝觉得自己还是先跟李老实他们见面交换消息,以后再去聂家不迟。 “既然如此,那就不勉强,我已经让人去告诉老实,他一会就来!”聂老太爷也不再强求。 聂老太爷就简单说起聂繁天的情况。 前年杜宝林和徐小姑死在牢中,聂繁天在走前也正式认亲,喊聂老太爷和老太太为“爷爷奶奶”,入了聂家户籍。 男主吸血模式自动开启:知道聂繁天前途无量,聂家三房对这个小将军下了血本,除去生意,三家人把能换钱的家产换成银钱交给聂繁天。 房子,土地全部卖完。 从聂老太爷口中,江枝知道现在聂家大房搬离原处住在一处小院,若不是江枝先到客栈,肯定找不到聂家。 李老实到锦城府时就没有这样聪明,或者是为了省钱就直接去找聂家,扑了一个空,差点流落街头。 听得江枝后背一阵发麻,男主创业之初家里人都要倒霉。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43节 不过只要八字硬撑过来,以后就能跟着鸡犬升天。 自己跟聂繁天虽然没有多的联系,但跟霍家并坊,其实变相就是把药坊和技术交出来了。 如果不是自己家底厚,新技术抽不完,最后的结局会跟霍家药行一样,心甘情愿被夺去财富气运,助他上青云。 聂老爷子才提到药脂,李老实就急匆匆跑进客栈,一见到江枝和二瑞,立即欢喜得手舞足蹈:“哈哈哈哈,你们可来了!” 第494章 秦氏有孕 李老实来了,聂老太爷约好时间相聚,就识趣离开。 李老实拉着二瑞,对江枝道:“走,到家里去。秦嫂子听到你们来了,她是高兴得不得了,要不是觉得太阳晒,肯定就跟着我来寻你们。” 江枝笑:“秦氏在城里住半年就矫气起来,连太阳都晒不得,以前可是顶着大太阳干活的。” 李老实赶紧解释:“江嫂子别多心,郎中说前三个月要注意保胎,秦嫂子现在连走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步踏空,不是真不能晒太阳。” 江枝这那句话当然是玩笑,知道不是秦氏晒不得,是肚里的嫩芽晒不得。 见李老实急了也不再逗乐,招呼二瑞把秦氏的包袱拿出来,一同去秦氏和李老实住的地方。 李老实和秦氏租住在一条小巷子里,虽然江枝进城走的也是巷子,跟这里的巷子有区别。 宽不过两尺,两边都是屋檐,好在地面铺着卵石,没有积水显得干净平整,墙缝瓦边都是花草。 左拐右拐,终于在一处转角看见穿着靛蓝色衣裙,扶着边墙、伸长脖子东张西望的秦氏。 那画面……活像被栓着脖子,盼望主人的狗子! 江枝一转过巷弯一簇花木,秦氏看清楚来人,立即拎着裙子小跑着过来:“嫂子!嫂子!” 她这一跑,江枝和二瑞还没有反应过来,跟在两人后面的李老实慌了,拖着大包袱一颠一颠的飞奔过来把秦氏扶住:“我的姑奶奶亲祖宗呢!你跑啥跑,人都来了又不会飞走,你迟几步说话要憋死啊!” 秦氏看都不看他,只嘻嘻笑着一巴掌将李老实推开,倒也不再跑,站着对江枝道:“可把你们等来了,我在这天天不许出门,被他关在房里跟养鸡似的,憋得心慌。” 若是不看她脸上那幸福洋溢的神情,只听这话,还以为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江枝道:“你可是说冤枉话了,李老实对你不好,你会像现在这样。” 秦氏嘴一撅:“哼,还不是他说要来治病的!每天不是药就是药。 嫂子,你还不知道,我这几个月喝的药,比我三辈子都多。 每天老实早早把药熬好,还逼着我喝。 那苦味啊,吃三个蜜枣都压不住,还是老实每次去街上买来糖油果子,那东西又甜又糯好吃得很我才喝下。 唉,算是吃尽苦头,以后再不喝药。” 李老实已经跟二瑞前面去开门了,江枝微笑着,扶着秦氏走在后面,听她碎碎念着自己有多苦,实际满是甜的唠叨话。 李老实和秦氏是跟人合租的一处院,只有两间房,一间睡觉一间煮饭,屋檐下还放着熬药的砂罐。 房间狭小潮湿,光线也不好,但看两人的反应是一点不嫌弃,在这里住着也乐滋滋。 江枝把从徐家村带来的东西全部交给秦氏:“莲花生了一个小子,一切都好。 她让你安心在这养着,别记挂家里,她和根庆会过得很好。 本来还让我带二两银子来,我没有拿,她现在家里两个孩子,以后用钱的地方也多。 包里还有你最喜欢的干咸菜,莲花说放过姜丝,吃时用香油拌一拌就可以了。” 秦氏听得眼泪花花,连连点头。 李老实去灶间准备做饭,却被二瑞叫住:“李叔,就不麻烦自己做饭,我们在外面定回来吧!” 这里比不得家里锅灶宽敞,要突然做几个人的饭很麻烦,而且娘和秦婶子要说私房话。 李老实也是跟江枝二瑞随意惯了的,听要在外面订饭,立即道:“那行,我们去,上次你们来没有吃上甜皮鸭,这次买来尝尝,味道极好!” 他在锦城里住上大半年,已经是你们我们的说话了。 很快,二瑞就和李老实出门买东西。 屋里,秦氏还在细细问村里那些人,问莲花和根庆带孩子可能忙过来,南南一岁多了,正是离不开眼,满地跑的时候,大香小香毕竟也是才十岁大的孩子。 江枝笑道:“你还不知道,现在村里有一个托儿所,各家忙就把大小孩子送过去,有根生的二嫂看着,等忙过了各家再领回来。” 秦氏听得神往,她抬手轻抚自己的肚子:“以后我这孩子也能回村就好了!” 她心里明白,自己怀着孩子,恐怕以后都不会回徐家村,让别人笑话南南和小二。 江枝道:“你现在想那么多干嘛,以后是以后的事,你只需要顺顺利利把孩子生下来,自然有他的衣禄在,李老实会拼命养大孩子的。你这是怀着几个月了?” 说起孩子,秦氏又开心起来,赶紧道:“才两个月,刚诊出有喜,老实当天就去街上找人代写书信,第二天早早出城找到驿站送回来的。” 她说得眉开眼笑,老实虽然口口声声说有孩子没孩子都无所谓,可当真知道怀上,欢喜得连走路都不会,走在巷子里就撞了几次墙。 这边正家长里短说话,李老实和二瑞就打包着饭菜回来了。 李老实如今已经成了半个当地人,不用去大店,只寻些街巷小店就找到不少便宜又实惠的美味。 吃饭时,李老实才终于说起卖药脂的事。 “这事聂老太爷还问过我,能不能分些货交给聂家售卖,就比如说驱蚊液之类的。” 这是李老实说出来的,他说徐家村在做蚊香。 之前几年江枝卖驱蚊液,村里做蚊香,自己肯定会用,连带着村里人也习惯用上。 现在到锦城府,天天蚊子咬,秦氏就要念蚊香和驱蚊液。 聂家想卖这些货也可以,但驱蚊液已经交给霍家打理,还是他们两家自己协商,反正最后的银钱都会落到聂繁天手中。 这次来锦城,江枝自然带有驱蚊液自己用,一会给秦氏分一瓶。 其实李老实卖药脂很简单,他到锦城就先去找聂家,说反正布庄买东西的都是女人,想在布庄门口摆摊。 聂家当然同意,在繁华街道的布庄门口给他留个位置。 李老实嘴巴会说,大方免费供人涂抹,这滑滑腻腻还带着淡淡药气的药脂很特别,让进店买布的女人们手脸一下滋润起来。 李老实得意道:“我找聂老爷子赊来布庄里最好的锦缎铺在桌上,那锦缎光是一尺就要一两银子,还不好买。 然后把药脂放在锦缎上,每次只摆放五罐,每罐一两银子,那些妇人一听可以润肤消斑,连价都不还就买了。” 秦氏看着李老实是满眼崇拜:“老实真是好能干,我看到那锦缎铺桌子,真是心尖都颤了。” 江枝也不由赞道:“老实的确是聪明,这法子想得好!” 那些妇人一开始不认识药膏,但她们认识锦缎。 包装很重要,就好像穿一身名牌挤公交,别人也只当假货。 若坐在名贵跑车里吃泡面,别人也认为那泡面是私人特制。 第495章 药钱好贵 李老实说因为让人试用了几罐药脂,又送给聂家三房人几罐,最后自己只得三十八两银子。 对这个销售金额江枝很是满意,忍不住问道:“既然是你自己卖出去的,怎么信里说聂家代售?” 李老实一下就蹦起来:“我哪里说是聂家卖的,只是在他家店外摆摊。啊!我知道了,肯定是那个代笔嫌我啰嗦说得太多,听都不听就写成聂家卖的。 哼,我还是看他摊子没生意好心照顾他,结果给我胡乱写,下次再也不找他了,活该没钱挣!” 他对自己的功劳错写很是不满。 江枝倒是明白这心情,自己本来可以炫耀一下,结果成了别人的作用。 李老实真是一个泰迪,能力属于只能撑顺风船。 别人不让他依靠,不给他助力,他就是一个混日子的烂人。 但他特别会借势,借着江枝的力量,在村里过得风生水起。 给他机会到锦城,立即就借聂家的势,赊人家的布,借人家的地卖货,又赚得盆满钵满。 李老实让秦氏拿出一个木箱,里面装有两个五两的银锭和估摸着三四串散装铜钱。 他有些不好意思:“江嫂子,这里面还有十四两银子,嘿嘿,你之前说分我一半,我要多占些!” 江枝三个月前才从霍家药行领到分红五百两银子,此时自然不会跟他在这计较。 只要有销量,何愁没银子,再说本来那药脂就是赞助给这对夫妻的,多少都归李老实。 这时候见李老实要给银子,江枝道:“老实,你们在城里还要住下去,这银子我先不收,你以后一并还我就是。” 李老实一听江枝不收,立即就打蛇随棍把箱子放起来:“好,我也不跟江嫂子客气,在城里是花钱!” 说起来花钱,秦氏就有满肚子话说:“哎呀,锦城的郎中医术是好,就是钱给不起。 我的药还好点,每付只花一百文。 我看见那郎中给别人开一张方子,再拿药就是三四两银子! 过几天又是三四两,啧啧啧,这命都吃贵了!” 在一般农家人心里,人命是最贱的,比不得一碗变质的剩稀饭,比不得一棵菜一只鸡猪。 一付药四五两银子真是不得了! 秦氏不停抱怨药贵,李老实在旁边对着江枝和二瑞一个劲的挤眉眨眼。 好不容易等饭吃完,秦氏去洗碗筷,李老实才交了底。 他们找的是最擅长妇人病的坐堂老御医,一付药钱至少也在三两银子以上。 不仅需要天天喝药,还需要各种调补的膳食。 秦氏的病不光是以前怀孕时饮食不善,生孩子时受了寒凉,还受过暴力殴打,火急攻心,造成血虚气滞,胞宫凝血。 要想治疗就需要补血行气,各方面调养。 老御医还说了一句:这些病症他只在以前宫中一个流产嫔妃身上诊到过,不过那妃嫔是被打入冷宫时有孕在身,被人故意虐待所致。 寻常百姓家,妇人要么产前调养失当,或者月中受寒,把所有病症凑齐的少见。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44节 于是,一边用下药治疗,一边用各种吃食尽量补上,花钱如流水。 两人住着最便宜的房子,吃着最贵的药,从徐家村带来的银子和卖药脂的收入共六十多两,才几个月就花得只剩这十几两了。 “秦嫂子舍不得钱,我都是骗她每付钱只一百文,只是吃的花钱多!” 李老实嘿嘿笑:“秦嫂子傻呼呼的,我说什么她就真的信,到现在还不知道花多少钱,一会你们可别说漏嘴了。” 都说钱帛动人心,此时在说钱,江枝感觉同样的动人心弦,不是贪念,而是爱心。 李老实和秦氏真是失散半生的孤雁,茫茫人海中终于相遇,彼此是拼命为对方好。 江枝在秦氏这里待了一天,晚上回到客栈居住。 二瑞到前面柜上找来笔和纸,点上灯,江枝就开始写写画画。 “娘,你这是要做什么?”二瑞把灯芯拨亮,好奇问道。 江枝头也不抬:“你明天跟李老实一道,在锦城府找最好的匠人打一套小巧些的蒸馏用铜锅铜管。” 家里原本也有蒸酒蒸药的锅灶,要是做化妆品之类略显粗糙,而且自己有几处工坊,要多备几套。 二瑞点头:“好!” 江枝想了想,又在纸上写了“烧碱”二字:“有合适的也买一些,至少百斤!” 二瑞赶紧提醒:“娘,碱可以在平川县买,不需要这样远。” 江枝这才反应过来,划去烧碱不用。 碱在古代虽然不算寻常物品,但还是有售卖,但一般是纯碱,也叫碳酸钠。 纯碱可以用在食物里如碱面、可以用在纺织里染布固色,可以用在动物皮革处理的脱毛软化。 纯碱洗衣服就有些太浪费了,老百姓平时洗衣服都是用皂角、草木灰之类的。 现在江枝需要的是火碱,也就是氢氧化钠,又叫烧碱。 两者名字基本相同,作用基本相同,但化学性质不同。 火碱是一种强腐蚀性的强碱,会与水反应产生高热并生成强碱性溶液; 纯碱则属于盐类,其水溶液呈弱碱性,具有一定的中和性质。 而江枝要制肥皂,当然得用烧碱,如果在平川县买不到烧碱也没关系,可以用纯碱加生石灰产生化学反应就是氢氧化钠,也就是烧碱。 做肥皂是穿越人士必修课,江枝也不落俗套。 只不过之前人家连肚子都没有填饱,洗衣服用点皂角和草木灰水就可以了。 家庭殷实的就买香胰子,大豆加碱,还有皂角做的皂粉等,这些去污力还是不错的。 既然李老实卖药脂有市场,聂家也想分一杯羹,自己就可以多做些香皂,肥皂,药皂。 精油技术交给霍家后,老云崖就不再做藏春香,春凤和大柱这边正好腾出手做肥皂,跟药坊那边分开。 几处开花几处红,互不打扰! 江枝把这些打算细细说给二瑞,让他以后把各处的事放在心上。 平川县、徐家村的药坊、蚊香作坊、老云崖上的肥皂作坊,以后还有锦城府李老实这里。 二瑞一张脸绷得紧紧的,他不去想自家娘是怎么懂这些的,自己跟在后面学都学不过来,完全没空考虑其他。 第二天,李老实带着秦氏刚来客栈,江枝还没有给他安排去办事,聂老太爷和老太太又亲来相请去做客。 没办法,江枝一行人只好先去聂家。 第496章 开后宫还是无cp 聂老爷子和老夫人卖了自己的房子,如今单独住在一处小院。 房屋摆设虽然比以前简单些,但家里雇着下人照顾,老夫人笑容满面,精神状态自然不是昔日可比。 老夫人准备好丰盛家宴,另外两房的二老爷,三老爷也过来了,场面很是热闹。 但江枝很客气,甚至有些拘谨,只笑不说话。 因为聂家人不停问聂繁天以前的事,好像总想打听点什么。 聂二老爷摸着胡须道:“江夫人,我们问小天以前的事别无他意,只想多了解一下孩子的性格。 想到孩子已经成人,家里准备给他定一门亲事,只要回来拜堂留后,也好让他爷爷早些看到重孙。” 关于聂繁天的事,江枝是有多远滚多远,半句话不掺和,现在聂家还要给他说亲……自己可不能插言。 聂家迫不及待想把聂繁天抓住,赶紧在聂家生下血脉的确是一个好主意。 入局太久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剧情。 到现在为止,江枝也不知道聂繁天是开后宫还是无女主,胡乱塞人过去说不定白白成炮灰。 聂家贴了金钱,聂繁天也领了情,最好还是稳妥点,别一厢情愿做出让聂繁天反感的事。 不过话已经问到脸上,江枝还是得说一句:“小天自幼做事有决断,他以后要拜堂成亲的人,最好还是他自己说了算,如果你们真想为他好,还是多给钱合适!” 听江枝这样说,聂家三房人顿时面面相觑。 他们之前就给聂繁天说过先娶妻,可聂繁天直接拒绝,只拿走三家人凑的银两,说让聂家人踏实过日子,别随便把他的名字挂出去招摇。 聂家人只以为是聂繁天年纪小,怕招人眼,也真没有在外张扬。 杜宝林和徐小兰死在牢里的事没有引起半分波澜,显然是有人处理干净了。 可聂繁天一走一年多没有跟家里联系,聂家人打听消息,只知道天鹏军一直在作战。 他们开始坐不住,自己的银钱不能白白打了水漂,就想等年底能不能诓回来娶媳妇。 但对聂繁天性格不了解,这种事他们也不敢贸然行动,江枝来了,就赶紧过来打听。 没想到江枝说不娶媳妇,多给钱!现在家里哪还有多少的钱了。 聂家二房三房开始抱怨起来,江枝不搭话只在旁边听,可听着听着就听出眉目来。 聂繁天之前不跟自己明着联系,现在让聂家也不用他的名字招摇,显然是有仇敌。 男主嘛最缺的是钱,最不缺的就是仇人。 聂繁天羽翼未丰时,就不愿意让亲人露头,但没有说不用他的人做生意。 当然,聂家也不知道谁是他的人,但暗处帮忙收拾烂摊子那些就是。 若是聂家有麻烦,那些人也会暗中帮忙的。 聂家见江枝对给聂繁天娶媳妇这事不支持,见不到人,他们也没有办法。 那就挣钱吧,钱这个东西谁都喜欢,男主更喜欢。 自然聂家就提起李老实卖药脂的事,李老实借的是自家门头,东西好卖,这生意是顺势而为。 江枝也准备让李老实在锦城府里卖药脂和肥皂,聂家是最好人选。 几人言谈之中,就把这事谈下来了,让李老实和聂家合作销售。 只是现在天热,猪油熬制的药脂会融化开,涂抹脸上也腻,要卖需要再等两月,江枝现在回去准备正合适。 另外就是聂家问起那驱蚊液和蚊香。 江枝说有其他商家在销售,若聂家想卖,还得跟人商议。 聂家也是商户,自然懂这些道理,倒没有多想,只说若是对方能分货,自然按照规矩办事。 江枝猜测霍家肯定在锦城府有药铺,等自己回平川县提一下,让两家自行协商。 在聂家吃过饭,大家刚摆了茶桌,就看见客栈伙计急忙忙赶来:“江夫人,王府来人,让你赶紧去回话!” 江枝腾的就站起来:“这么快,不是说十天有回签吗?” 在她想来,至少也得七个工作日吧,才两天就通知,王府的人办事效率也太高。 旁边聂家人一听王府来人,顿时吃了一惊:“江舅娘还是快回去吧!” 江枝自然是要回去的,大热天赶时间就不自己走路了。 平川县有滑竿,锦城府自然也有代步工具。 出门喊来“街轿”,也就是稍微包装过的滑竿,固定价格不用讲价,坐上就走。 两个轿夫抬着人一路小跑,二瑞跟在旁边步行。 急忙回到客栈,一个身穿茶色的小黄门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看见江枝就道:“门上让你在客栈等,怎么能到处乱跑?” 江枝心里腹诽:让人等着,难道是一直在客栈里等! 不过她不好把这太监惹到,只能低声解释:之前一直都在客栈等待,是有急事才出去的。 小黄门也不听解释,只一摆头:“门上要你酉时三刻桃园回话,赶快走吧!” 他的话,江枝每个字都听清楚了,可连起来就听不懂,啥是门上,啥是桃园,酉时三刻不是还早吗? 至少还有一个半小时,现在就走? 客栈掌柜很有眼力劲,知道江枝乡下来的不懂这些太监出门要收“孝敬”,赶紧塞过来一小锭碎银子:“公公稍微坐一下,等江夫人去换一下衣服。” 那太监接过银子就塞进腰包:“那,你快去吧!” 哦!原来如此! 二瑞又看傻了,他第一次看见白面无须的太监,也第一次看见这样赤裸裸要钱的。 太监要银子这点江枝倒是知道,没后人没念想,就喜欢银子傍身。 她和二瑞各自进房间换干净衣服,又把散碎银子多装些好打发人。 桃园不是桃园三结义,而是王府的一处办事处。 江枝和二瑞被带过来,倒是没有什么人为难,就是等了很久,说是酉时三刻,结果又多等一小时。 不过在看见一个身穿五爪金龙的身影时,江枝还是觉得自己等得值。 青杠子救灾民时,周王还在巴郡之外,现在是回来了。 这可是活的,能动的王爷呢,以后还有可能是皇帝。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45节 其实他本来就是王,是土皇帝。 按照之前小黄门的指点,江枝和二瑞手忙脚乱行过礼。 周王爷五十岁左右,一身威严、神情肃穆,看一眼二瑞,就问江枝:“江氏,章正信中所言,说你教授民众耕种之技,可是属实?” 江枝抬头直视对方:“的确是这样的。” “哦,你为何教给别人?”周王爷又问。 第497章 赏赐 为什么教别人? 这事就真的很难理解吗? 没有谁天生冷漠,每个人应该都是这样想的:只一杯水我会舍不得分给别人,有一桶水可以给你分一碗。 但当我有一条大河时,我愿意普洒大地、雨露均沾。 自己开心,自己高兴,看见大家吃饱饭心情愉悦! 只是之前在章县令面前,江枝已经说过那些大义凛然的话,再到土皇帝跟前说,反而不妥。 于是江枝认真道:“民妇这一辈子都在受苦,就见不得大家受苦,既然大家让我当村长,总想做点什么才是!” 周王爷沉吟:“就这样简单!” 此时他自然面色平静,心里却是一颤:是了,自己既然是皇室子弟,黎民百姓受苦,自己总该做些什么。 起兵五年,自己的军队步步紧逼,而去年京城周边几个郡县遇上大旱,兵灾旱灾,百姓四下逃散,朝廷大军粮草吃紧,龟缩不出。 宫中那个傀儡侄儿已经几次派人来想要和谈,愿意分天下。 现在幕僚们为谈和,还是一股夺下那个位置而起争执,毕竟当初起兵用的是“小人当道,进京勤王”。 现在朝廷已经把奸臣处理了,再勤王理不直言不顺,战事一起黎民受苦。 但也有臣子说:“殿下仁德,体谅百姓经受战乱之苦痛,更应该手拿玉玺,坐上皇位,让天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这些天,是战是和让周王两难,还是江枝这句让他有一丝明悟:已经是村长了,总要为大家做点什么! 见周王突然沉默,江枝有些疑惑的抬头看过来。 可惜江枝不懂读心术,否则一定惊呼,这个周王性格软弱、优柔寡断,怎么跟刘后主一个德行。 不过这样也好解释,所以养出一个掌控大权的男主。 在造反居然没有想当皇帝,那还造个什么劲,直接躺平多好。 造反也不是随便就能完成的,难怪准备好粮草起兵,还让巴郡乱了一年,捅出徐家村乱匪焚村这样大一个篓子,赶情还是在赶鸭子上架啊! 好在这沉默转瞬即逝,周王爷继续道:“从青杠子救民到现在教化百姓,你的功德无量,本王必定有嘉奖,你说需要什么赏?” 什么意思,还要自己点菜,可你连菜单都不上,怎么点,我总不能说一个“随便”。 你不知道怎么赏就随便赏百两黄金吧! 江枝一阵抓耳挠腮,这时候不应该有幕僚之类的人来说几句话吗? 此时殿里有两个幕僚臣下的人,但都没有出声。 至于二瑞就别提了,此时在旁边缩得跟鸡崽似的,别尿裤子就行。 没办法,江枝只能硬着头皮道:“民妇不懂什么功德,只知道这样做很好。 之前民妇把治病的药方给官府救灾民,殿下已经赏过二十两黄金,民妇用来修了学堂钱还用不完。 章县令写了学堂名字,来学种地的那些村长很羡慕,他们想回去在自己村修学堂,也请县令写一副好字。 民妇就想求殿下给一个更好的字,让其他村长羡慕不来!” 要一幅周王手书是江枝最初心愿,那时候觉得可以压制聂繁天,保住自己的命,现在觉得还是手书香。 钱不钱已经不重要了,有特权自然就会有钱。 老百姓都知道一句话,钱往热闹处滚,自己就来了。 有县令的一句话,徐家村就连草药都白捡两年,那可是能换成白花花银子。 听到江枝要一幅比县令大的字,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两人终于出声了:“江氏所为是利国惠民,殿下当嘉奖!” 江枝没有抬头。 周王道:“既然之前本王赏二十黄金你用作修学堂,那本王就再赏百两黄金,你把其他村也修上学堂。 至于写一个比章正那副还大的字……” 这说法属实质朴,旁边一个臣官都笑起来:“章正写的不错,但也没办法跟殿下的墨宝相比。” 另一人对江枝道:“你谢恩退下吧!” 江枝立即行礼,带着自始至终都沉默的二瑞退下。 殿中,周王对两个臣官道:“你们对这个江氏怎么看?” 一人道:“农家人而已,但这份诚实很难得,殿下需要重赏宣扬。” 另一人道:“臣已查明,聂小将军曾经被人换亲,他是被江氏抚养长大。 从各方面来说,江氏禀性善良,关爱众乡邻,被她养出来的人本性不会太差。 江氏会种地,也会制药,身家清白,心地纯厚,章正已经多次上书夸赞,那聂家又只是寻常布商,家事单薄。 殿下以后可以放心对聂小将军委以重任……” “嗯!此事可议!”三人边走边说,回转后殿。 再说江枝回到客栈,早已经是精疲力尽,汗湿几身衣服。 此时客栈里,聂家众人和李老实秦氏都焦急等着,见母子平安回来,大家才松一口气。 第二日,又有小黄门来客栈,这一次江枝没有乱跑,说好的嘉奖还没有拿到,自己得等着。 不光是黄门,还有大黄门送来的自然是赏品。 大概觉得江枝一个农妇赏墨砚不合适了,这次是几盒王府桃酥、点心、几匹细软。 路上带黄金不方便,周王的百两黄金换成千两银票装在匣子里。 大黄门的态度比昨天小黄门好多了,笑嘻嘻道:“聂小将军如今是王爷跟前的红人,江夫人可有福可享了!” 这话江枝可不乐意听,到目前为止,男主的好处谁都没见着,光在扒拉别人的。 而且自己的福气没靠谁,现在不靠,以后也不靠,哼,谁靠谁还不知道呢! 不过这话不能说绝,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江枝傻笑:“聂小将军是小天吧!他在外面是干啥的,你们叫他将军? 上次我看见他回来带六个人,也是将军?” 她这副傻样把那大黄门给逗乐了,敢情这位大嫂只懂种地,还不知道聂繁天是已经手握一支重军的将军! “江夫人得了赏赐还是早早回去,殿下还等着听你修建学堂的事!”大黄门好意提醒。 江枝道:“是要回去了,这里又热又闷,吃饭住店都贵,连喝水都花钱,哪有我乡下自在,随便进地里拔颗菜就可以吃,鸡蛋也是刚从鸡屁股落出来就可以吃上。” 听到乡下妇人这些鸡毛蒜皮的碎碎念,大黄门连忙走了,连惯例该得的回礼都没讨要。 江枝抱着钱匣也没有给的意思,里面都是百两大票,随便摸一张,梨花镇的一座桥就没有了。 第498章 怎么修学堂 那个王府大黄门说让江枝可以离开,江枝还是又硬赖了三天,把乡下贪心妇人的表现做得十足。 不仅拿到自己定制的蒸馏器,还从大黄门口中问到章县令的回函早就从驿站发走,里面还有给自己的其他奖励时,她这才准备回家。 江嫂子又要走了,秦氏舍不得,拉着送了几步又几步,反复叮嘱:“再过几月你们一定要来看我啊!” 江枝之前已经答应,在秦氏生产前一定来陪她,此时她就把这事念了几次。 江枝哭笑不得:“你又不是才三岁,以前那个泼辣跋扈的秦嫂子,现在真是越活越回去。” 秦氏现在心气顺,脾气好了,就这黏人劲也重,都是李老实给惯的。 “我已经让李老实另外寻房,最好是前店后院的,你跟他以后搬出去住。”江枝道。 李老实和秦氏省钱治病,住的地方太差,秦氏月份渐渐大起来身子就沉,那种长着青苔的小巷住着不方便。 再说也要开店做生意,这夫妻正好守店。 聂家那边江枝也已经说好,这生意是跟他们合作的,李老实的事他们帮忙上心。 又让他们别冒头,只管沉下心来做生意,以后该来的总会来,该有的总会有。 男主已经开始起势,其实从聂家风波被压得很快就表现出来了。 聂家自然也是聪明人,亲眼看着江枝进出王府,又听出话里意思是小天越有大出息,自家就越要低调点。 繁天现在不方便跟家里多走动,聂家不是可以出风头的时候,于是答应下来。 这次两家还定下送信的方式。 以前李老实只能到城外驿站给徐家村送,徐家村没办法送进城来。 江枝现在才知道,只要交钱就有专门的人会送信送货,也就是跟城外那些带路一样的职业人。 所有的沟通障碍都已经解决,江枝才坐驿站的车离开,同时还雇了镖局的人送行,不在路上多停留,一路直奔回家。 回到徐家村,江枝都没有歇着,脚不沾地的又被叫去县衙。 章县令就像npc发布任务:“王爷要你修建各村里学堂!” 这事江枝早有准备,周王是说了要修,可怎么修、修多少没说。 比照青泉学堂的规模修,让本村人出工,只盖两间土房子花不完五两银子,全县五十二个村用不完三百两,多的自然归江枝所有。 “章县令准备怎么安排?”江枝决定听从指挥。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46节 章正却道:“这是王爷给你的福利,自然是你安排!” 江枝一下认真起来,这些老油条每句话里面都有弯弯绕绕:“这话怎么说的?” 章县令跟江枝已经打了几年交道,知道这个妇人做实事精明能干,但对这些官场事还是摸不明白。 现在王爷给的好处只需要稍微转圜一下,就是拿捏人的权术。 他微微一笑道:“这些村怎么修,谁修里面的水就深了。 修房资格,你可以让各村送草药来换,也可以是他们学得好的奖励,绝不能是送上门去的房子。就连官府也不好白修学堂。” 章正是县令,自然希望各村高度重视教育,只要修好学堂,到时候还要让县学教谕进村讲解一番。 但人性本贱,不是花了心思,争抢一番得来的东西就不会珍惜。 若是官府修学堂事小,之后的教书夫子和交束脩事大,一个学堂空有房子,恐怕很快就会被人霸去养猪。 江枝私人修建,只让那些存心上进,家有余善的村得到,自然会好好对待,如此一来其他村也不好说不公,没有得到的还丢脸羞人。 江枝此时也明白过来,这些银子就是给自己的奖励。 王爷没有说明怎么修,只为让下面的人办事有变动余地。 可以一年修一个村,可以一年修三五个,自由安排。 江枝真是无语死了,谁说穿越的脑袋能玩过本地。 面对人家根深蒂固的祖传手艺,没有经过封建制度磋磨的“社会主义巨婴”,扛着平等信念往前冲,分分钟就被玩死了。 于是,江枝和徐二瑞这对母子就又被教育一次,倒是受益匪浅。 另外就是那个手书的事,江枝在锦城还是没有等到卷轴。 章县令目光幽幽,就像看傻子一样盯着她:“王爷是何种身份,墨宝怎么可能写出来给那些村长看,若不是王爷见你出身乡野,早就罚你了。” 看来,他已经知道江枝当王爷面,说要写一幅比县令大的字……这就是妥妥的嫌弃。 江枝不以为然:“王爷答应了不算数,君无戏言!” 章县令也没办法,不懂江枝怎么就跟手书较上劲:“你已经当面提了,该怎么奖,王爷自然会在合适的时候送来。 王爷的手书就是给你的封号,怎么可能随便给。 如今聂将军即将被重用,对你的奖励更要慎重了。” 江枝顿时明白,自己心里还是下意识把周王他们当成现代名人,到处题字留墨,写点匾额什么。 但落在皇家眼里就是在讨封赏,还被人跟聂繁天联系在一起。 幸好自己早在几年前就有献青杠子救灾民,通过章正也讨要过手书,那时候的聂繁天还是十五六岁的流民在泥里爬。 自己有献药,献方有功在先,所以才没有猜忌。 行吧,现在聂繁天已经不会杀自己了,那手书不要也罢。 只要有银子就行,江枝不嫌弃,别人不封自己封,口碑也是碑。 江枝这一趟没有白跑,进城才知道霍二小姐已经回来了。 江枝立即就去见这个巾帼英雄。 霍二小姐出门一趟就是三年,奔波在外,黑瘦不少,虽然眉眼之间多了风霜,但更增加锐利之气。 等江枝到来,霍二小姐已经候在门口,两人笑盈盈携手去了凉厅,摆上瓜果茶水,势必要长谈一番。 霍二小姐道:“这些年我在外面,亏得江夫人送来的新药打开局面。” 江枝对外面的世界很是感兴趣:“二小姐不妨细说,这三年过得可谓精彩。” 霍二小姐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诚不欺我,出了大川才知天地之广,万物之丰。不过……” 才感叹一句,霍二小姐就摇头:“可惜了那些良田沃土,凋零败落,人烟稀少。” 第499章 棉籽油皂 江枝直接在霍家住下,一谈就是两天,通过霍二小姐这三年的行踪,大概了解到外面战况和聂繁天的事迹。 其实,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无非就是男主的队伍屡立奇功,一次次越级杀怪,终于到了现在领头的位置。 嗯,就是很男频的套路文。 江枝对聂繁天的英勇善战、奇遇不断不感兴趣,只好奇霍二小姐的经历。 说起来也简单,周王的兵打着“清君测”的名义,一路向京城,所过之处朝廷军队或溃败离开,或早早就出城投降,留下大片战乱区域。 霍二小姐立即带着商队,带着药材进入这些区域,风险大,自然是高价售药。 初时也遇到很多危险,被当地黑吃黑,被土匪抢劫。 但在跟聂繁天联系上后,情况就开始转变。 同出平川县,大家都是老乡,霍家药行给队伍提供药材和治疗,聂繁天给霍家药行保驾护航。 占着天时地利人和,聂繁天迅速占了很多座药坊交给霍家打理。 江枝听得咋舌,这该怎么说呢,因为主角光环冲突,自己这个舅娘始终要压制他。 聂繁天肯定也感觉不自在,才不跟自己直接联系。 有男主躲在霍家药行后面撑腰,江枝这边的银钱是见涨了。 江枝在霍家这两天时间,徐二瑞也没有闲着。 因为要做肥皂,他就找了县里几个油坊子收集油渣下脚料,尤其是棉籽油。 民间油坊榨油有桐油,芝麻油、菜籽油为主,也有少量茶籽油、黄豆油,棉籽油。 之前巴郡虽然种棉,但因为技术和自然条件的原因产量不高,棉籽油并不多。 但江枝改进棉花种植技术已经四年,平川县这一年来棉花产量稍有增加,到油坊榨油的也多了。 这些棉籽油也能当食用油,多一斤油就可以吃几个月。 在江枝知道徐家村人也用棉籽榨油吃时,很有些紧张,让田贵他们把棉籽收好。 如果吃棉籽油,也需要将油高温加热到冒烟。 以前用落后的压榨技术无法筛选出里面的有毒物质棉酚,长期服用棉籽油会绝育,伤身体,但高温能解除毒素。 这些棉籽底油虽然不能吃,但是做肥皂的好材料。 至于用猪油做肥皂……那就是做梦,人都不够吃,怎么可能做来洗衣服。 桐油、棉籽油这些油的油渣都可以做肥皂,也算是废物利用。 现在正是榨菜籽油的季节,徐二瑞把平川县的各处油坊跑完,花百十来文就买到油渣,光是黏黏糊糊的油脚子就收集到几大缸。 榨过的油饼渣主家都会带走,这些东西可以食用,也可以做肥料。 但剩下的油脚一般都不要,油坊说等一段时间二瑞还可以去拿。 徐家村已经是一架协调得当的机器,江枝的离开和回来都没有引起变化。 莲花夫妻知道秦氏在那边过得好,也就放心过自己的生活。 石猴子把这几天养猪的事来汇报一下。 年前说过每个集屠夫来买一头猪,第一批猪早就卖完,现在已经是第二批猪崽入栏。 说石家养出经验有点夸赞他们的意思,是养成各种习惯。 石家四个妇人不是每天下地拔草,就是捡柴煮猪食,天热起来每天保证猪圈干净,猪槽里有清水,每天还要熏蚊子。 石老大石老二不打砖头了,下地干活回来就数钱。 石猴子说自己以后要上县学,要用很多钱,让家里把钱存好。 知道石家在好好养猪,江枝对石猴子夸赞一番,又把自己从锦城府买的一沓纸和几枝毛笔送给他:“平时也要用毛笔练字,这些笔用完我再给你买。” 石猴子的学习不错,在村里上学不花束脩,也有不花钱的石板,但真正练字还是需要自己备用笔墨纸砚。 田小泉有田贵准备,小满这个准姐夫也经常从县城里买。 石家父母靠不住,江枝就帮石猴子买些纸笔。 丢开村里事,江枝带着那些剩油回到老云崖,开始了忙碌的肥皂生产中。 什么事都是纸上谈兵好说,实际上做却是另外一回事。 好在江枝本来会制药,不算跨行,于是跟春凤大柱在山上做肥皂。 普通肥皂的做法简单,只需要把动物或者植物油液化,然后倒入烧碱配制的碱水搅拌到皂化,放置一段时间就可以使用,这也就是冷皂。 江枝要用油脚泥做肥皂就相对麻烦得多。 先是把适量清水烧热,然后再倒入废弃的油泥和松香不停搅拌,等松香和油泥完全溶化后,再加入配好的碱水进行皂化。 因为是废弃的油泥,里面自然有不少杂质,颜色也是乌黑,如果说能洗衣服肯定无人敢用。 所以要想出成品,就还需要有水洗和盐析过程。 水洗就是在已经皂化的皂胶里进行加清水,动作缓慢而均匀,直到皂胶不粘勺,颜色从深褐变成淡褐色,出现一些悬浮小颗粒杂质。 盐析就是在这基础上,添加勺少量盐,进一步脱离杂质和改变色泽,整个过程都需要皂胶保持煮沸状态。 等皂胶里物料分层明显,再撤下大火,保持大约80°左右的温度静置36小时。 最后撇去浮沫,取中间部分皂胶晾干切块就是肥皂,最下面的污水丢弃。 说起来很容易,江枝和春凤、大柱三人还是用了半个月才反复实验成功。 第一次成功的肥皂颜色浅褐,里面还有大大小小的黑色残渣。 春凤之前用报废的残次品洗过衣服,知道比皂角方便好用,这次看见切成块的肥皂还是稀奇得很。 对这个效果江枝很满意,以后再做肥皂,自己还可以从皂液里提取甘油用在化妆品上。 至于甘油的其他用途还没有想法。 江枝不是西药制作,只知道硝酸甘油片的作用,但不懂化学流程。 棉籽油的肥皂江枝单独做的,不用来洗衣服,而是用来做农药,这也是她的一个销售方向。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47节 棉籽油因为含有棉酚,对麦田红蜘蛛和蚜虫特别有效。 只需要把棉油肥皂切片,用水融化成乳白色液体,再喷在有虫患的植物上,要想效果特别好,可以直接喷在虫患身上。 自家有田,江枝直接就让田贵和徐根有用上。 没有麦田,棉田同样也是红蜘蛛的高发重灾区。 没有高效农药,田贵他们只能用草木灰撒虫子。 其实,普通肥皂同样使用,一样可以杀蚜虫和红蜘蛛。 第500章 香皂和甘油 有了棉油皂和肥皂的成功,江枝再接再厉,开始提纯甘油。 直接在沸腾的皂液上方连接蒸馏器,再把收集到的液体加食盐搅拌静置,就有甘油结晶出现,过滤之后留下晶体就是甘油。 普通人见到的甘油是不凝固液体,谁也没有想到其实真正的甘油是白色晶体。 用这些晶体加水成液体状,也就是护肤品的主要成份。 而且提取过甘油的肥皂,丝毫不影响除污能力。 只是成为普通洗剂产品,长时间使用会让皮肤干燥粗燥。 若是不提取甘油,那就是带护肤效果的香皂,药皂,洗完是滑腻感。 因为需要祛杂质,所有肥皂都是热制皂萃取甘油后,一周后就可以使用。 只有少部分香皂用冷制法,也就是直接在油中加碱水,香精,再搅动发生皂化反应为止,需要一个月才能全部完成。 江枝才回来一个月,李老实就寄信来,他告诉江枝店铺找好,以前是一个脂粉铺子,重新刷过漆就可以用。 店铺招牌也换过,香皂铺子名字叫“青泉湾”,跟包装用的瓷罐一致。 这是江枝提的,店铺名字跟药坊一样。 另外就是聂家要想售卖的蚊香类,江枝回到平川县就跟霍二小姐提过。 聂繁天的身世霍二小姐只知道一些,她说,聂小将军对自己身世不太多提起,只说过母家在锦城府。 此时知道聂家在锦城有布庄,而霍家本来也有商铺在锦城,在问清楚霍家布庄位置后,立即就答应派货过去。 现在霍家药行跟聂家联系上,于是霍家上架蚊香,驱蚊液,江枝这边的用品也可以送去了。 江枝没有再去锦城,而是二瑞、小满、徐根庆三人去的,年轻人要多走动才长见识,以后的世界还靠他们。 秦氏是去年腊月离开徐家村的,虽然有江枝回来说过得好,徐根庆也想去看看他娘! 肥皂、香皂都是用油纸包装,药脂依然是标有“青泉湾”字样的瓷罐装好,因为护肤品暂时还在实验阶段,就不送。 半个月后,三个人才返回来。 二瑞告诉江枝,聂家帮李老实租下临街店铺,后面有院子,足够一家人居住。 “青泉湾”开业时,霍家和聂家都有朋友来捧场,另外就是庞虎也带着好些人来购买。 上次江枝去锦城府并没有见到庞虎,这次才知道是在外办事去了。 江枝在山上一待就是四个月,终于赶在入冬时,把给锦城府的药脂、香皂,护肤水又赶出来一批。 在这几个月,徐家村的女人们是快乐又痛苦。 她们有用不完的护肤品,有可以去死皮的水杨酸洗面乳。 有纱布敷脸,说是可以去疤痕的积雪草面膜。 有能滋润皮肤的透亮白水。 有洗衣服用的皂块,有洗完澡后香喷喷、滑溜溜的香皂,还是好几个香味类型。 不说用,只是听着就喜欢得不得了。 无论年纪大小,谁都可以用,但不能是白用,每天巧云都会上门去问用过是什么反应,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停,另外换一个。 这些试用装都是编号过,谁好谁不好一问就知道。 王小菊没有当成试验品,她生孩子正在坐月。 看着莲花和皮氏天天在她面前晃一圈,身上香得诱人,她就恨不得马上也抹一次,可婆婆刘氏说她不能洗澡。 于是,她只能臭着,眼睁睁看着皮氏几人香喷喷来香喷喷去。 其实江枝用的都是天然香草,并不会出现香得勾人的事。 至于天然香草,当然还得找佩奇帮忙了。 佩奇已经四岁多,天天跟人待着,脑瓜子也越发聪明。 江枝有意对它进行强化训练,找起积雪草、金银花、艾草已经是一把好手。 有劳就有得,天天好吃好喝,佩奇干活卖力。 牵牛如今已经进村居住,平时负责运送货物上下山。 佩奇没有帮手,它找到积雪草就连根拱进自己带的篓子里。 虽然带回来时土一半草一半,江枝还是要奖励它一个大烤红薯。 入冬,蚊香作坊再次停工,王小菊也出月了,江枝一进村,立即就缠过来:“婶子,有什么事要让我帮忙的,你那些香皂需不需要人试用?” 江枝瞥她一眼:“现在天冷,你还想洗澡,别冷着你!” 这里没有暖气也没有热水器,小风嗖嗖,阴雨绵绵,一点伤风感冒就要人命。 夏天可以天天摸水,冬天脏点就脏点,可不能随便洗澡。 王小菊闲了那么久,现在没事她心慌。 江枝只好给她找事:“你找你哥做些各种形状的小盒子,我要用来给香皂肥皂做模具。” 王小菊终于找到新鲜事,抱上孩子高兴离开。 江枝心里可没这样快乐,该修学堂了,章县令说他不管,哪个村修让自己决定。 江枝现在也在等,二瑞已经去县衙打听各村收税情况的摸底了。 田贵已经说过,连续两年来学习的村子一共十二个,其中有七八个村认真,每一季都按照新技术做的,而且见到成果,今年棉花产量翻倍。 说是翻倍,也就是以前一株棉苗能收三四个桃,现在可以收七八个桃。 其他村虽然也做,但多少都出了问题。 比如说种了早茬苞米不许卖,硬生生拖成老苞米,让后面的庄稼全部推迟。 也比如说红薯起垄,留麦地套种这些遇到阻拦,但都在努力解决中。 江枝觉得这些村就可以把学堂安排上,里面的夫子全村众筹束脩,不限学历,只要能教人识字算术就行。 要是城里有读书人愿意支教一年,除本村的众筹束脩,自己这里可以补贴银子五两,学历越高,补贴越多。 江枝没有要教出几个秀才状元的意思,预算就是一年。 就好像徐家村的孩子一样,一年时间就能教出一批识字、懂道理孩童。 有聪慧能上学的再想办法解决,以后的事情看情况再定。 很快,二瑞就带着一份各村家底回来了。 跟田贵摸到的情况差不多,之前愿意来学习的村交税没有太多麻烦。 其实从江枝几个月前回来时,就把自己想挑几个村筹备学堂的话放出去了。 要求就是村里风气好,作风正派,只要农忙过后到徐家村来提出申请,通过就可以修。 果然,没几天就有三个村来了。 第501章 新式学堂 江枝一口就答应了修房:“你们三个村学得不错,书中自有黄金屋,前人强比不得后人强。 所以我村有夏秀才,既教了孩子们,又财源广进。 我愿意帮你承担修建房舍,添置桌椅还有孩子写字的石板,让你们村能多出几个读书识字的能人。” 听到财源广进,三个村长都露出笑容,谁会听到钱不开心,修了学堂可就是自己村的摇钱树了。 “不过!”江枝话一转,“你们村光是有房还不行,还要承担夫子束脩知道不?”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三个村长就道:“我们来徐家村已经两年,知道你们村学堂的规矩,是全村人给夫子月钱,不是读书孩子家单独给。” “对,我们也回去找村里商量过,我们村人多,六十户,一家人一年一百文钱还是掏得出来的,孩子上学的再多给点,他们都答应了。” 掏钱的事,是人总会心疼的,但看着徐家村一天一天的在变化,他们实在是眼红得紧。 第一年来学习时,徐家村各户虽然修了新房但都是草顶,家里也没有什么家具。 今年全部换成瓦房,现在还有几户在翻盖屋顶。 第一年学堂就两间房,他们来学习还睡草铺。 今年来虽然还是住在学堂里,但已经是几张竹床,还有新被褥。 最让他们惊讶的村里居然有人专门看奶娃子,不用把孩子带到地头晒,不用关在屋里哭。 这种事情听都没有听过,谁家不是把孩子拖一天算一天长大的。 每次把徐家村的事拿回村去说,村里人都不相信,又不得不信。 从徐家村学了技术回去,种粮食的确有增产,每家人也多了三五百文收入。 这世道上,谁家有点新法子都是想方设法藏起来,只有徐家村明晃晃让人来学。 实习生们问起,徐家村的人就说这些法子全是书上的。 多读书就会很多东西,会写诗的夏秀才同样会相牛,毛没长齐的孩子会算账。 每次来徐家村不光是在学堂听到孩童稚气的读书声,就连在地里都能看到孩子们边干活边背书。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48节 有这样勤奋上进的娃,一个村何愁不发达,自己只要跟着徐家村一样一样全学,就不会差太远。 没有作坊就修学堂,这辈不行还有下一辈。 江枝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你自己愿意努力,别人就愿意帮你。 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掉得最多的还是石头和鸟屎。 江枝答应给村里修房和送学习用具,还能补贴几两银子做束脩。 听到还要给自己村补贴束脩,三个村长就更开心了,对着江枝连连感谢:“我们都说江村长是大善人,活菩萨,是真正帮我们过日子的。” 江枝笑道:“以后你们村的事我多放在心上,杀虫剂和生根水可以供应,草药也第一个收。” 今年各村依然送来草药没有给钱。 王小菊他们明年就要开始付钱收购了。 已经连续三年白拿草药,无本生意赚了一个腰包鼓鼓,年终分红时就连江枝都分到十几两银子,不能吃饱还不知道放碗。 以后能来徐家村卖上几两银子的草药,这也是各村村民的挣钱路子。 那些杀虫剂和生根水有利庄稼,但数量有限,配合上烟叶水杀害虫能提高效率,江枝当然要给那些积极向上,愿意学习的村。 江枝说去村里修学堂,自然不会食言,徐家村去了两人,然后就是各村自己出人工。 该花钱的木料砖瓦由徐家村在砖场统一购买,然后再送去各村。 教室按照统一的三间建,然后就是男女分开的厕所,一间供孩子们喝水的水房。 还有教师用的白板,有炭条,有小孩子用的石板,桌子板凳。 各村拿出要上学的小孩子名册登记来领取。 给孩子们发石板那天,举人出身,负责管理县里的学校、书院等教育机构的县丞、县学教谕,还有积德行善、出钱大善人江枝一并出席。 修房的预算从来都没有准确的,江枝预计五两银子,但实际花费十到十二两银子。 原因无他,三个村里有两个村原本是有学堂的,也就是祠堂,江枝不用修,只需要添置桌子白板。 只有一个村需要新修房舍,花费最多的反而在孩子身上。 在适龄孩子登记时,江枝发现三个村里都有孤儿,大的十四五岁,小的才一两岁,寒冬腊月里破衣烂衫,穿着破鞋露出脚后跟,脸冻得青紫,鼻涕长流。 虽然有亲戚长辈看管,日子还是过得很苦,比石猴子可怜多了。 江枝问过情况,决定抚养这些孤儿。 只是年纪大的孩子留在原村,江枝帮忙翻修房子,以后会定时送些粮油米面来,自己学会撑门立户,七岁以下的小孩子她会带回徐家村。 所以钱就花在这上面了。 学堂修好,教书先生也是现成的,这样大的村,以前有学堂自然就有人识字。 以前的夫子是村里一个老童生,每个孩子收束脩三两银子,另外还需要四季节礼。 村里孩子想念书的多,但能每年拿三两银子供孩子上学的不到三个,没孩子上学,这学堂也就办得懒散。 现在各村里也学了青泉学堂,夫子的束脩换成给月钱。 孩子们也不天天坐在学堂里念书,只上早晚课,平时该干活还是得干活。 想多学的就单独给夫子束脩,中间加课。 凑着一算,夫子能多挣钱,每户人家只需要几百文孩子就能上学识字,还不耽搁农活。 此时新学堂建成,几十个孩子全部来了,每人一块练字石板。 看着学堂里二十套崭新桌凳,孩子们个个激动。 县丞是个很严厉的人,先就是一通训斥,骂得村长族长狗血淋头,然后就说新学堂的事。 “有青泉学堂在前,你们要是跟着学都学不会,就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别出来丢人现眼。” “年底时,教谕到各村考察孩童学业,要是夫子懒散不教,孩童不学,扣夫子月俸。” 现在教书夫子的月钱由村里筹一部分,江枝再替补一部分。 夫子每月有一两银子的工资,愿意在课时之外给人补课的,就能多挣点。 但要是夫子偷懒被发现,江枝这里的贴补就没有了。 这种新奇又有些不讲情面的月钱方式,让老夫子很不习惯。 不过以后每月有固定月钱可拿,又比以前只教三两个孩子有意思。 江枝这个新学堂的确是众人都没有见过的方式。 别人捐资助学要的是好名声,生怕被人说小气,江枝动不动就说扣工资,钱不离口,又大方又抠门! 第502章 第五个团圆饭 转眼时间又是腊月底,又是一个年节。 日子不见面,见面多一天,兵乱时是二月,算起来江枝到这里快六年了。 生活基本上已经安定下来,这一年把药坊跟霍家药行绑定,又在锦城府跟聂家开了日化店。 李老实说那些贵香皂和便宜肥皂都特别好卖,让赶紧多、多、多的送去。 又说开店太容易了,没有人找麻烦,就连上门打莲花落要钱的乞丐都没有。 这次写信,他一定要人按他的话写,江枝看到的就满篇口水话。 没有人找麻烦,日化店比聂家布庄生意还好? 显然是男主的人起作用,江枝没有多问,反正是好事就对。 做肥皂的事现在又交给春凤和大柱了。 因为做肥皂用的都是废油很臭,哪怕做香皂的好油也带着味,加过烧碱的残渣废水还污染环境,工场暂时留在山上,方便垃圾填埋。 现在需要的只是平川县各处油坊都把废油泥卖给江枝,牵牛再送上山做肥皂取甘油。 皮氏和莲花没有去蚊香作坊上工了,孩子送去托儿所,两人就在四水堂里专门收拾的房间里做药脂和护肤品。 大香小香下学后也需要过来跟着打杂,等到下班再去托儿所带孩子各回各家。 这些事情江枝没有什么得意的,挣钱只是生存技术而已。 好在她现在总算有胆气说一句:“我不爱钱!” 第一年修建三个学堂,带回来五个孩子。 小的两岁,大的八岁,有男有女,除去孤儿,也有家里贫困无法抚养的。 江枝说帮忙养大再还回各家去,那些人家跪地痛哭流涕,直喊着:救命嬢嬢! 人安顿在托儿所里吃住,该上学的上学,需要干活的时候也干活,大孩子还要带小孩子。 除去几身衣服和几顿饭,养这样大的孩子花钱并不多。 现在多了几个孩子,除有李二嫂照顾孩子,又增加了武阳的娘和另外一个妇人。 三人白天帮忙洗衣服煮饭看孩子,晚上轮流陪夜,工钱由江枝出。 村里对江枝养别人的孩子没有闲话说,这是做好事。 徐长明时不时还要在官道边溜达。 遇到路人跟他搭话,他就要提一句:“我那侄儿媳妇村长大气,帮别人白养孩子,其他村都在传她是下凡来渡劫的菩萨,你听到说没有?” 被问的人若不知道,他立即详细说明。 若对方知道的自然是恭维:“哎呀,我是听人说过,江村长真的是好人!” 徐长明心情瞬间愉悦! 修三个学堂的事很快就传开了,等到正月其他村来拜年时,就又有村提申请。 江枝答应,但只修两个,几个村得先pk,谁的农业有进步就修谁村。 其实这些村都知道,因为第一次江枝就放了话,要最好的村才能修,钱不多,这就是一个荣耀。 所有村都曾经到徐家村来学习过,相互比较出来的更香。 江枝真正修的学堂其实不到十座,但有她在前面带头做榜样,其他村也有富户在捐资助学,用的就是同样的方法。 对出资人来说,这方法出钱少,名声好,不会长久的陷在里面,商人就讲回报,谁也不愿意白费心。 对农家来说,孩子上学不耽误农活,还立竿见影能看见效果,能识字算账就够了。 是不是读书的料只一年就看出来,以后再花钱培养不迟。 虽然江枝要多养几个孩子,但有周王给的一千两银子,有药坊卖药加分红,有卖肥皂香皂,还有一两银子一瓶的洗面奶等等,银钱已经不是问题了。 而且又是新的一年,需要给霍家药行提供新品。 第一年是驱蚊液,第二年是藏春香和蒸馏技术,这次江枝交出退烧药配方和制法。 这些东西虽然是交给霍家,其实也是交给聂繁天。 聂繁天没有亏待自己这个舅娘,去年卖一年的退烧药,再加新技术提成,年底她直接拿到八百两银子。 徐家村里去年又没有服徭役,因为蚊香作坊,药坊都交了税,给钱就享受到特例。 不服徭役,村民们空闲下来就把自己的房子换上瓦顶后,还用碎瓦铺了村里各条路。 在各家通往官道的路口,专门盖了一间亭子,方便最喜欢在官道捡粪的徐长明坐着休息。 现在小满爷在村里时间多了,一山不容二虎,徐长明就只能待路边。 四月,村里各个作坊都在忙碌,江枝又准备去锦城府。 秦氏即将生产,自己答应过她会去陪着。 这半年多徐根庆已经跑过两趟锦城府送货。 这次他又去了,还带上莲花和两个孩子,秦氏一直都想见见孙子孙女。 另外,江枝还带了徐大柱和春凤。 大柱现在双手牵着人可以挪步,但想独自行走还难。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49节 腰伤已经八年,换成一般人算是重生一次,他也满足了。 但江枝想带他去锦城府找好郎中治疗,多少钱都无所谓,这钱花得起。 小满爷和小满奶年纪大了,江枝、二瑞巧云和小满又忙着做事,每天东一个西一个,连吃饭都凑不齐人。 有谭氏做家务,两个老人还是要留在家里照看两家人的房子和三个孩子。 知道要带大柱进府城寻医,小满奶拉住江枝,泪眼婆娑:“二瑞娘,你帮我家太多了,我下辈子都还不起!” 江枝宽慰:“这事我不做,小满也要会把大柱送去城里治病,我闲人一个有的是时间。小满现在不光要管着药坊,还要管着梨花镇上的事,他太忙了。” 小满是管治安的,之前还只在巡检营挂名,现在已经在梨花镇上开了公房处理各种纠纷,他就是要去锦城也待不久。 去锦城府一共三个车,两车坐人,一车是货,除村里做的蚊香盘,其他都是满满当当的肥皂、润肤水,能卖上百两银子。 为了赶出自己治病的时间,春凤和大柱几个月里天天加班到深夜。 山上留的皂需要静置一个月,留下牵牛在山上看家,夫妻俩就可以腾出空走一趟。 几人一路驿站换行,慢慢悠悠到锦城。 挺着大肚的秦氏看到莲花还有点不好意思。 可看见已经两岁的孙女南南和七个多月的孙子,又很是欢喜:“你们的小姑姑也要来了!” 李老实本来打算让大柱夫妻也住在店里,江枝让他另外找一套房子:“你店里本来就窄,一个腿不好,一个大着肚子,熬药扎针都不方便。” 在城里,只要有钱就没有不便利的,当天李老实就在附近找到几间出租房,顺带还雇了一个做饭的厨娘,不用麻烦春凤再去找菜市场做饭。 至于该找的郎中,李老实是早就打听好的。 因为江枝上次来就说过,遇到有能看骨伤的好郎中就留意着,大柱要来治病。 第503章 秦氏生子、经史子集 第二天李老实就带着众人去那个郎中的医馆。 郎中一阵检查,给出结论是以前的确有误诊。 骨伤不死人,但骨伤患者久卧耗气伤血,最后都是脾土衰,肌肉消、骨瘦如柴,油尽灯枯而死。 好在这几年大柱调养得当,身体已经恢复七八成,尤其是气血充足对恢复正常非常有利。 听到预后良好,大家都心里欢喜,立即就接受治疗。 摔伤已经过去八年,所有骨折都结痂愈合。 郎中能做的就是推拿和针灸,顺骨捋筋,达到散瘀舒筋,恢复气血运行和功能,这个时间有些长。 只要有效果,时间长不怕,反正几人就这样安心在城里住下来。 莲花和徐根庆待得不久,只住五天,他们就要回去,是被秦氏赶走的:“我在这好好的,你们快回去,家里还养着鸡,大香小香还是孩子能干啥,你们别在这偷懒。” 于是莲花和徐根庆带着孩子就走了。 江枝这个时忙时闲的人,现在每天不是陪秦氏溜达逛街,就是跟春凤带大柱去理疗,有时候聂家还要来邀请做客,她在锦城府忙得像个管家婆似的。 进城十天,秦氏终于要生了! 刚半夜,李老实慌忙去请早就约好的稳婆,又来找江枝,把房门敲得咚咚响。 知道是秦氏要生孩子,江枝和春凤赶紧过去帮忙。 稳婆是一个医馆的医女,已经有几十年接生经验,人家对秦氏这样的老蚌生珠见怪不怪,之前就早有准备,时不时还要上门来诊脉。 面对慌成一团,站着都发抖的李老实,还有神情严肃的江枝春凤,稳婆镇定道:“你们别怕,我前天才去过张员外家,他家夫人四十还生下一个公子,母子都健康。 你家这个身子骨架宽,胎相脉象都好,平时也没闲坐,之前又生过,这次生起来没大问题。” 不管她的话是真是假,反正这一番话还是安慰到在场三个,还包括躺着的秦氏,让她也笑起来。 一切都是顺顺利利,有医女护理着,秦氏自己也争气得很,临到天亮时大呼小叫一阵就生下一个皱巴巴的女儿。 闭着眼睛张嘴大哭的样子,跟那皱巴巴的李老实一样。 母女平安,李老实欢欢喜喜给稳婆送上红包,再回来就抱着小女娃不撒手:“哎呀,爹的小乖乖!” 江枝从他怀里抱过孩子:“人家医女说了,你别随时抱着,别对着她说话,也别亲孩子。” 刚生下来的抵抗力弱,李老实要是对着孩子的口鼻说话不好。 李老实对医女的话特别听,不让抱就不抱,转身就去街上赶早市买活鸡活鱼。 之前江枝请的厨娘现在就来帮秦氏做月子餐。 本来春凤说自己就可以做的,江枝说大柱那边每天理疗就花时间,买菜买东西太忙。 花点钱就能办的事,就不累得自己两头不见好了。 于是,李老实守店时,江枝就陪秦氏坐月带孩子,时不时再看大柱的治疗情况,就这样过去一个月。 秦氏坐月出来了,她胖了一圈,本来就瘦的李老实更瘦了,可每天笑得一脸灿烂。 有女万事喜,就连生意都越发好了:“江嫂子,二瑞怎么还没有把家里香皂送来?还有蚊香盘也需要添了!” 李老实碎碎念,店里有伙计看着,他时不时就溜到后面来看孩子。 江枝没搭理他,走时给二瑞说好山上的皂要放够一个月,差一天他们都不会动,至少还有十天才能送来,这是李老实早就知道的。 此时江枝看着外面倾盆大雨心里正着急:“春凤早上出门连伞都没有带,这时可别淋上了。” 锦城的夏天随时都是雨,说下就下,要是春凤和大柱遇上肯定会被阻拦在外面。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江枝终于忍不住抱起两把伞前去医馆接人。 大雨里行人匆匆,只有撑伞的还能稳步慢行,显得格外惹人注意。 江枝抬眼看去,不禁眨眨眼停在一边。 迎面走过来的是春凤和徐大柱,两人共握伞柄,相互依靠着走在雨里。 大柱的脚步虽然慢,但走得很稳很稳,他一手撑伞,另一手扶着春凤的肩膀,两人头挨着头在低语着。 街边垂柳拂过伞面,丝毫不影响两人说话。 看着春凤甜甜的笑容,江枝不再打搅两人,转身就走。 自己就要回去了,需要再给孩子们多买些书。 徐家村的孩子能识字,但能阅读的书籍太少,换来换去都是《弟子规》《百家姓》。 古版书籍主要分为经、史、子、集四个大类,听着感觉都是科举应试的内容,很是枯燥无趣。 但现在江枝选书,才发现这四类书的内容,就跟“君子六艺”一样被人误解了,孩子们的确应该读《经、史、子、集》 经部为儒家经典著作和研究文字音韵的书,包括易类、书类、诗类、礼类等。 史部为各种历史、地理、传记等书;包括正史类、编年类、纪事本末类等。 地理类又分宫殿疏、总志、都会郡县、河渠、边防、山川、古迹、杂记、游记、外记。 子部为古代诸子百家学说和科技著作,包括儒家类、兵家类、法家类、农家类、医家类、天文算法类等14大类。 天文算法类又分推步、算书,术数类又分数学、占侯、相宅相墓、占卜、命书相书、阴阳五行、杂技术。 艺术类又分书画、琴谱、篆刻、杂技,器物、食谱、草木鸟兽虫,还有杂事、异闻、琐语。 集部则为文学的总集和专集,还有流行的章回小说、戏剧。 零零总总加起来就是不少,难怪富裕之家的藏书库需要用阁楼装。 所以读过经史子集的秀才们能知天下事,人家就是一座活书库。 而且这些书都是百读不厌,需要反复揣摩。 第504章 狗熊来了 七月流火,早晚凉快,但中午还是很热。 蝉鸣阵阵,徐家村里人都在午休,就连最欢快的大黄们也寻了阴凉处呼呼大睡。 一辆车进村到四水堂前停下,车夫刚勒住马,八岁的妮妮就从屋里蹦出来:“肯定是娘和爹回来了!” 五岁的彩霞牵着两岁多的弟弟晖哥儿跟在后面,旁边还有已经不爱哭的徐磊过来串门。 妮妮跑到马车边,没有看到娘,先看见爹从车里出来。 妮妮的眼睛顿时瞪大:“爹,你的腿真好了?爹!”立即扑过去拉着徐大柱看。 她知道爹娘去很远的地方治病,一去还很久很久。 徐大柱笑着摸摸女儿的头:“嗯,爹的腿好了,以后可以跟妮妮下水抓鱼!” 妮妮又欢喜又生气:“爹,我给你说过很多次,我叫胜玉,我、我以后不下水了!” 她前段时间趁着家人不注意,偷摸跟着村里男孩子下水摸鱼差点被淹,被小满爷拎到学堂,当众一顿罚打,还写在信告诉春凤和大柱。 现在徐大柱一回来就提这一茬,可把妮妮给气到了。 听到外面孩子们的笑闹声,小满爷和小满奶闻声出来,见到的就是稳步向自己走来的大孙子。 小满奶顿时就哭了。 她做梦都想看见孙子能重新站起来,本以为到死都等不到今天,现在总算是如愿。 大柱快走几步,一把扶住爷奶就势跪下:“爷、奶,以后孙儿终于可以伺候照顾你们了!” 以前是老人给自己擦身喂饭,以后自己能伺候爷奶终老。 春凤跟在后面下车没有过去,她低头取了荷包给车钱,这车是驿站的。 知道大哥回来了,小满立即骑马回来,看到恢复正常的徐大柱真是激动不已。 徐大柱受伤时,小满才十三岁,只感觉天塌下来了。 而在两年后他十五岁时又遇兵乱,幸好有江婶子带着两家人逃上山并且活下来。 现在江婶子又带着大哥在锦城寻良医,一家人都感激涕零。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50节 感谢的话其实江枝不爱听,她这时候正累得慌。 从大柱春凤去锦城治病有好转,她就独自回来了。 春凤他们走了三个月,老云崖的工场没有停。 山上的肥皂还现在继续做,有牵牛帮忙,再加上二瑞隔几天就上山来一趟,还应付得过来,但累啊! 现在江枝就是一个黑心工头,只想大柱赶快好起来,能跑能跳能干活,跟春凤把山上的活做起来,再生三五个孩子,组起热热闹闹的一大家人。 当然,她的愿望已经实现,徐大柱跟春凤是走着上山的,又能替她当牛做马的干活了。 这次徐大柱在锦城府治疗三个月,各种花销近百两银子。 夫妻俩攒下的几年打工钱用完不够,还欠着江枝钱呢! 肥皂继续做着,转眼又是冬天,天色昏暗,老云崖上雾气蒙蒙。 江枝拎着一筐废渣穿过树林,准备倒进旁边一处凹坑。 因为做肥皂用的都是底油,这些渣特别多,避免污染环境,专门倒在远离水沟的土坑里。 她正走着突然看见林里很大的黑影一闪而过,虽然东西没有看清楚,但那声音很响。 江枝大喊一声:“佩奇!”佩奇此时就在她身后不远处拱地。 她怕是山那边的野猪过来了,油渣油泥人闻着虽然不舒服,但在野生动物感知中,这就是香的。 一年里已经有几次野猪群越界,跑过来吃废料。 好在家养的佩奇战斗经验丰富,又膘肥体壮,每次有野猪过来都会打一场赶走。 听到喊声,佩奇颠颠儿过来。 “你看这里是不是你老哥在搞事?”江枝拍拍猪头,带着它小心翼翼往林里去看。 有一个大野猪在旁边,她不怕,而且刚才那动物是黑色,不是狼也不是老虎。 佩奇在地上一路拱着,像是发现了什么。 可在江枝看来,那些乱糟糟的土石都是鸡来刨过来的,而且佩奇的小崽子们也会在这里捣乱。 一人一猪在林里找了一圈,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就回去了。 这件事江枝说给大柱和春凤听,要他们也小心点,再去倒残渣时一定带上佩奇,别碰上那些偷食的野猪群。 两天后的下午,半山腰上响起一声尖叫,紧接着又是两个人的呼喊:“狗熊,有狗熊!” 村里作坊已经冬季停工,这段时间是村民烧炭捡青杠子的时候。 因为兵乱之初山上大火烧死十几个人,还有十几个被砍头的流民。 这些事情徐家村人都是知道的,他们一般不会到山中来,就是上山也会三五个结伴。 徐家村附近没有老虎等猛兽,多为野猪、豺狗、獾子,偶尔出现熊也是十几年前的事。 “狗熊”伤人可是大事,捡青杠子的村民疯狂逃跑,赶紧告诉村里,顿时全村喧闹起来。 村里已经得到消息,可住在山上的人还不知道。 黄昏将近,老云崖旁边的斜坡上,江枝带着佩奇正在挖草药,突然有沙石滑落的簌簌声越来越近。 江枝回头一看,顿时惊呆了。 妈呀,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一头大狗熊正用后腿站立着,对着自己示威。 因为没有大雪,山里四季都不缺食物,这里的熊是不冬眠的。 在山腰已经受惊的狗熊看见人类丝毫不慌,不仅没有逃跑,反而气势汹汹地对着江枝扑过来。 对于杂食性动物的狗熊而言,人类简直就是一份热气腾腾、营养丰富且毫无还手之力的美味佳肴。 此时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了,江枝惊恐万分,一边大声呼喊着“佩奇”,一边慌乱地挥舞手中那把小巧的药锄,吓唬狗熊试图让它知难而退。 然而,狗熊身上披着厚厚的皮毛,对药锄的攻击完全不以为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佩奇突然从旁边斜刺里冲杀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撞向狗熊。 狗熊猝不及防,被重重撞翻在地滚出老远,江枝脱离危险立即连滚带爬的逃开。 再说佩奇脚下不停,追上去又是一撞,狗熊有了准备,两者随即纠缠撕咬在一起。 顿时,狗熊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和野猪尖锐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山林。 狗熊的牙尖爪利,挥动它那粗壮有力的熊掌狠狠地拍打向野猪。 佩奇也不甘示弱,用自己一身皮肉和蛮力,再加上獠牙跟狗熊缠斗。 每一下都是皮开肉绽,每一次攻击都殊死搏斗。 泥土飞溅! 两兽在山坡上翻滚着,打斗着,纠缠着滚下坡底…… 第505章 佩奇受伤 此时江枝已经跑回老云崖。 她找到大柱、春凤,还有在山上的牵牛,告诉他们:山上有狗熊,现在正跟佩奇打架。 几人不顾危险立即拿上刀,带上狗子过来助阵。 可到斜坡上,这里只有打垮的梯田石沿,蹬飞的草根,满地狼藉,没有狗熊和野猪的影子。 这些痕迹全到了崖边,而下方就是长满灌木、树林和乱石的陡坡,人无法通行。 “不好,它们应该滚下去了!”这里的路不通,几个人立即绕路往山下去。 而此时,二瑞和小满还有马关已经带着一大群村民上山来了。 山上有狗熊,先把人接走。 一边接人,一边找猪,还没有走拢老云崖,两边人就汇合了。 看见一身狼狈不堪的江枝,二瑞忙问:“娘,你们也遇到狗熊了?” 江枝指指山林,焦急道:“我们都没有事,佩奇跟狗熊打起来滚下坡,现在找不到。” 野猪虽然战斗力强,但对上大狗熊并没有太大胜算。 狗熊的爪子太厉害了,双方体型相当,佩奇块头再大,但少了那熊巴掌想想都吃亏。 二瑞、江枝、大柱、小满担心佩奇,其他人担心狗熊……反正大家都急! 众人顺着坡脚找到两兽滚下来的地方,只看见压塌的草丛,撞断的灌木,还有一溜血印子,就是没有看见两头野兽。 不行,得赶紧找,死的活的都得找到,狗熊受伤就赶紧弄死,佩奇自然需要赶紧救治。 冬天本来黑得早,一但天黑再找就麻烦了。 几十号人顺着周围凌乱的痕迹开始寻找。 为了防止狗熊躲起来伤人,大家一边用棍棒敲打着草丛,一边发出吼声吓唬。 顿时人喊狗叫,乱成一锅粥。 在这混乱中,大家带上山的几条狗子乱闻乱跑。 跟佩奇熟悉的熊小妹很久没有见过狗群,一时间激动得瞎起哄找不到自己该干啥。 好在狗熊和野猪的目标大,留下的痕迹也多,没多久就发现躲在树后的狗熊。 此时狗熊虽然还活着,但断了一条腿,身上的皮毛也是湿漉漉的粘着,显然是被猪戳洞,流血受伤不轻。 看见人围过来,狗熊咆哮着,用剩下的一只前掌拍着旁边树杆,还想要跟人拼命,可动了几下都无法起身。 小满和马关让其他人退下,两人拿着长枪上前,几枪下去,狗熊嘶吼几声就一命呜呼,众人上前来捆绑带走。 再说另外一边,找到狗熊活着,但不见佩奇,江枝心里顿时就悬起来,那毛孩子是不是…… 唉,不敢多想,几个人一边喊着佩奇的名字,一边四处搜寻,熊小妹兴奋过后也终于想起佩奇来。 就在这时,山坡上的灌木丛中响起狗群狂吠,熊小妹箭一样窜上去,很快就是狗子惨叫和打斗声。 “佩奇在上面,快,快救它!” 江枝大喊着,赶紧想向坡上走。 熊小妹是跟在佩奇屁股后面长大的,刚才它还能跟狗群相处,现在突然跟狗群打架肯定是因为保护佩奇。 可这里都是灌木陡坡,人根本就没有踩脚的地方。 小满丢下那边杀死的狗熊,转身就向陡坡上冲去。 二瑞虽然不懂多少功夫,此时也不怕尖刺灌木,跟在后面往上爬。 此时田贵和徐根有他们也知道佩奇跟狗熊打斗的事,听到找到野猪都聚过来。 小满还没有到佩奇身边,先就丢出手中棍棒把正围着野猪狂叫的狗群打开。 熊小妹冲着其他狗子狂叫着,在它旁边石窠里躺着大野猪。 天已经全黑下来,二瑞小满让人砍树再用粗绳做成杠子。 全村男人都来了,一些人把死狗熊拖下山,更多的人来抬野猪。 佩奇受伤了,伤得很重,满身都是熊爪挠出来的口子,此时伤口被泥巴糊住勉强止血。 胸腔被熊拍塌下去,断了几根肋骨,就连鼻孔里都在冒血水。 这样的野猪看上去很不妙,有人建议直接给它一个痛快,把佩奇杀了。 江枝怒道:“佩奇不跟熊斗会伤成这样,它完全可以自己逃跑。 熊如果进村,你们谁能挡住,那时候就是用人命去塞。 万物有灵,以后谁再说这种没良心的话,那就是跟我过不去,你们休怪我不客气。” 野生动物很少会有这样死斗的,尤其是野猪和熊,体型相当的情况下,相遇也会远远的各自走开。 因为在野外受伤就意味着死亡,不是万不得已,猛兽之间是不会打起来。 佩奇完全可以走开了事,可它却跟熊斗成两败俱伤,那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现在怎么可能容人再伤害佩奇。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51节 江枝动怒,没有人再敢说三道四。 小满和二瑞沉着脸,他们两个没有出声训斥,只吩咐人好好抬猪,不能再伤到野猪一根毛。 于是,大家开始收拾东西抬猪。 野猪和狗熊是从山上打滚到山下,这地方没有路,要想抬着四百斤重,还带着伤的野猪摸黑走山坡,有些难度。 江枝不管这些,抬猪上山去老云崖更难,此时进村方便快捷,她只要求尽快把猪抬进村子。 嫌路不好走,江枝亲自提着刀在前方砍灌木开路。 当然不可能真由她去忙活,很快就被其他人接过刀干活去了。 这一晚全部人都没有睡好觉,把大野猪和狗熊抬回村已经是小半夜。 佩奇抬进四水堂里,临时用干草在廊檐下铺出窝。 折腾这样久,佩奇身上的血流了又停,停了又流。 路上因为要顾及骨折的地方,所以才走得慢。 一到四水堂,江枝就把佩奇身上的伤口用盐水洗过,野猪皮太硬,没办法缝只能撒上药粉。 骨折的地方也没有办法处理,需要静卧恢复。 处理好外伤,江枝找来跌打损伤的药,一些熬水煮粥给野猪吃,一些捣烂准备外敷。 佩奇躺着动不了,只轻微的哼哼着,若是野外只有死路一条。 江枝摸着被熊抓得血糊糊的猪头:“佩奇别怕,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药粥煮来了,佩奇躺着没法动,江枝就一勺一勺给它灌进嘴里。 就好像当初刚从蛇口夺回来的小猪崽五花肉,不知道怎么吃粥,江枝只能一巴掌一巴掌给它喂粥水活命。 一勺一勺,看着佩奇吃下半盆药粥,江枝终于放心。 野生动物生命力强,只要能吃食,活下去的几率就大。 第二天,死狗熊被送去梨花镇,顿时引起全镇轰动,人人惊恐万分。 梨花镇周边几十年没有见过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宋亭长让各村都查一下自己附近的山,虽然狗熊差不多都是单身出行,难保没有第二头第三头。 徐大柱和春凤当夜没有回山,第二天一早,田贵带着村里人就上老云崖帮着搬家。 是的,要搬家,老云崖不再住人了。 这两年之所以留在老云崖,一是大柱春凤不方便露面,也为了方便寻找草药。 第二就是佩奇给大家的底气,有这样一个大家伙在,其他野兽不敢靠近。 现在佩奇受伤,生死不明,大柱的腰伤也好了,春凤又无人找麻烦,就不能再留在上面担惊受怕。 第506章 花花和刀疤 老云崖上的搬家流程里最难当然是抓猪捉鸡,那些鸡是歇在树上的,只有喂食才下来。 猪也是放养的,要想关起来还需要春凤和大柱帮忙才能完成。 鸡猪全部送回村子,十几只鸡暂时养在田家的鸡圈里,猪崽和两头母猪送到石家,十个圈舍顿时挤满。 入眼都是涌动的猪头,石家几个人完全数不过来了。 还是最有学问的石猴子告诉家人,现在圈里大小一共二十三头猪。 以后别数猪了,反正数不清,只考虑怎么喂猪吧! 石二姐和石三姐看到满圈的猪傻乐:“村里的地都可以扯猪草,好喂!” 石家喂着猪,江枝说过,村里每个地都可以去扯草。 若是因为扯草造成谁家庄稼有损失,找四水堂赔,这是举全村之力喂猪。 谁叫其他家里只养一头,甚至一头也不养,所以,石家人见地就可以割猪草。 老云崖的搬家很简单,只带走一些常用物品,老云崖上的房子都留着。 山里的棚子都不会上锁,这样村民偶尔上山也有避雨歇脚的地方。 搬得最多的还是草药和做好的肥皂,等把一切清理干净就是四五天时间。 在这期间,小满带人把几处山都找了一遍,打死的熊是母熊,还需要看有没有熊崽留下。 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还是宋亭长递来消息,那头母熊的确有熊崽,但被人抓住熊崽卖了。 失崽的母熊四处乱跑,已经在山里一个村连伤几人,一人咬残疾才到徐家村来的。 若不跟野猪打一场,寻崽的母熊不知道还要伤多少人。 死熊在梨花镇展示过就送到县衙。 它运气差了点,没有赶上保护动物的时代,如今被打死上报官府还有奖励。 宋亭长来找江枝商量熊尸的处理:“以我的意见是把熊掌献给章县令。” 这熊是徐家村猎到的,怎么处理还是需要商量。 章县令已经在平川县任满六年,有消息说就要升刺史一职,老宋正愁送什么礼合适。 听到母熊是丢了熊崽疯狂乱跑伤人,江枝也没有要吃它肉的心思,只叹息佩奇和自己是跟着倒霉。 狗熊跟佩奇打架,换成正常状态野猪落败差不多就死了,但狗熊也活不长久。 现在一张熊皮被佩奇撕得破破烂烂,最值钱的只有四个熊掌。 “那就把熊掌送给章县令吧!”江枝没有异议。 狗熊被处理了,佩奇还躺着不能动,小满爷奶时不时就要来看它。 妮妮更是摸着佩奇的脑袋,往猪嘴里塞自己的小吃食,嘴里不停夸赞:“佩奇你可真厉害,那样大的狗熊都被你咬死了!” 佩奇:嗯嗯! “快点好起来,我带你去官道上骑马,我们下河摸鱼!” 佩奇:“……?” 不远处的桌子背后蹲着彩霞、晖哥儿和徐磊,三人都在探头看妮妮喂佩奇。 彩霞下山时才两岁多,住在村里又过去两年没有上山,她对佩奇已经没有多少的印象,只天天听妮妮念叨佩奇。 晖哥儿和徐磊更是一眼都没有见过佩奇,光是看那大块头就吓到了。 其实不光是三个孩子怕,村里人都怕,从第二天早上开始,每时每刻都有人趴在门边往里窥视。 巧云让大家要看就进来看,又一个个讪笑着跑了。 合香自然见过佩奇,但印象最深的还是上山第一面,佩奇就把牵牛撞得飞起来的场景,现在走路都绕着道。 谭氏就更别提了,她躲在灶间就不敢出来,每天只负责给佩奇煮猪食。 好在不需要她们动手喂猪,现在春凤和大柱回村了,再加上有江枝二瑞巧云几人,用药用食都有人管着。 在四水堂中,佩奇被照顾得十分周全,躺在草窝里每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外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伤后十天,佩奇就可以起身,自个慢慢走出天井去拉屎尿了。 熊小妹也进了村定居,每天随着狗群奔跑过得好欢乐。 它还去药坊看望几年不见的两个哥哥熊大熊二,把佩奇完全抛在脑后。 山上不能再制肥皂,这次江枝就直接在村外靠近山脚的地方建了作坊,修了围墙。 这样跟村里各家房屋隔着几百米距离,有道路从官道直通过去,再不用爬山,每天在家吃住也方便。 牵牛和大柱、春凤三人正式成肥皂作坊的员工。 时间又到年底,已经是江枝过的第六个春节。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一样的春联,一样的鞭炮,一样的贺岁词。 不过今年的四水堂多了一猪一狗,也多了格外的热闹。 用药再好好养一个月,野猪的恢复力惊人,不光是身上的外伤全部痊愈,就连骨折也看不出异常。 恢复往日精神的佩奇,却没有往日威风外表,哪怕伤好,依然每天倒在草堆里躺着,就连养着母猪的石家都不去。 因为佩奇现在的外表实在太丑,或者说太彪悍。 之前为了好给伤处上药,江枝用剪刀把佩奇身上的猪毛剪得光秃秃,只剩背脊上一溜猪鬃毛。 再加上全身上下留下的大小疤痕,很是霸气外漏,成了纹身黄毛非主流! 而且江枝怕没有毛,又带伤的佩奇受凉,还专门让谭氏做一块小花被给野猪披上。 暖和是暖和,那一身疤痕也看不见了,披着花衣服的佩奇没有霸气,谁见谁开心。 四水堂中众人不是叫它“大五花”,就是在叫“花花”。 不会说话的佩奇只是发出“哼哼”声抗议,但最后妥协在一盆一盆美食中,喊它“花花”也屁颠颠的过来。 于是,在外面是霸气的刀疤,回来就是可爱的花花。 偏偏今年到四水堂里来拜年的人特别多,每个人都会有意去看一眼缩在角落里睡觉的猪英雄……应该是顶着花被子的佩奇。 现在梨花镇周围几个村都知道,在徐家村有一头被人从小养大的野猪,为护主跟大狗熊干了一架,打得浑身是伤骨头都断了几根。 本来以为可以看见一个威猛的大野猪,可看见的却是一个盖被子的短毛怪,多看几眼,这野猪还要翻着白眼瞪人。 第507章 第八年 过完年就又开始新的一年,那几个寄养在徐家村的孤儿在春节时,被江枝送回亲戚家过年。 这些孤儿每个人穿一身新衣服,带着一小把挂面回去的,是江枝给他们准备的年礼。 寄养的孩子也有亲戚,江枝需要看这些亲戚里有没有好人,以后孩子大点才能考虑好归家安置,毕竟江枝只说帮忙抚养,没有说买人。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52节 不到正月十五,那些孩子就全部回来了,只有一个身上还穿着新衣服,其他四人的新衣服换成破衣,就连脚上的鞋都扒了。 有的孩子小,说不清楚只知道哭。 但也有能说的,就把叔叔婶婶或者舅舅或者什么亲戚的意图说了,说让自己多拿东西回去,有人嫌拿得太少挨打了。 江枝不用去各家了解孩子们说的话是否属实,只看表现,这些孩子的处境就非常明朗。 第二年春节,江枝就没有再送那几个孩子回家,她已经让老宋去找这那几个孩子的村长族长写了弃养书,那些个亲戚全部按手印承认弃养,以后不得认回。 而那个能穿新衣回来的孩子到年底,可以带着一大包东西跟自己亲戚团圆去。 不幸的生活总是处处不幸,安稳的日子就千篇一律,毫无新意。 徐家村就像蓄起来的塘水,除去偶尔投下来的小石子,更多时候还是平静无波。 徐家村人每天忙着挣钱,什么闲话都只是一时兴趣,就连如今在村里闲荡的大野猪佩奇,都已经引不起来大家围观,只有徐长明还提着粪筐一步不离的跟着。 他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放屁,现在也更是把这个习惯在外面拉屎撒尿的野猪盯得紧。 佩奇烦死这个喜欢看自己拉屎的人,它怀疑这人是想吃屎,还喜欢热的。 于是只要看见徐长明就立即转身跑,徐长明就要跟着后面追:“不许乱拉屎!要拉就拉我筐子里。” 他越喊,佩奇跑得就越快,一头扎进旁边庄稼地里就不出来了。 每家人都有自己的事做,每家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王小菊还是管着蚊香作坊,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她的催促喊声。 莲花和皮氏依然在四水堂来上班做润肤乳。 只是现在四水堂多了一个佩奇,她们两个的动作就拘谨多了,生怕自己跑出去偷懒被大野猪盯上。 秦氏和李老实没有回来过年,一是过年时生意实在太好走不开。 二是李老实心疼小孩子赶路,非得要孩子大了再回,如今就连秦氏的话也不听了。 但李老实给徐根庆送来信,还捎带来五两银子,说是给两个孩子的压岁钱。 几十头猪太难养,为了减轻石家割猪草的重担,也是为了佩奇的自由。 在石家养的大猪和小猪崽最后全部在梨花镇河边集市卖了,只留下两头母猪以后产崽。 佩奇喜欢去石家闲逛,每天吃睡才回四水堂。 转眼马关跟江枝签下的卖身协议才到四年,他早早就告诉二瑞,要把自家户籍落在徐家村。 说这话的还有原本签十年期的黄家,签契时说过,十年期满,黄家可以返乡,时间还早,黄家也说以后不走要在徐家村定居。 这事好办,药坊也需要他们这些熟手,二瑞直接就在县衙给几家人办下来。 又重新签下雇工合同,之前买卖的契约就废弃。 当初江枝挑人时有意选过年纪相当,黄家的两个孩子,马关家一对双胞胎儿子如今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 四个孩子在青泉学堂上完两年学,完成初级教育,现在也都入了药坊开始挣钱。 这些孩子都是读过书、会识字而且还略懂拳脚,只需要好好培养就是药坊后继的好苗子。 兵乱后第八年,四水堂的天井里,江枝正陪着彩霞在练字。 外面,夏秀才的儿子夏元拿着两册书在扣门,谭氏过去把门打开。 夏元彬彬有礼道:“谭婶子,我是来借书的!” 谭氏请他进门:“今天江村长在家,你进来吧!” 江枝已经听到两人对话,夏元进来就行礼:“江奶奶好!” 江枝笑道:“前几天你才借书回去,这就看完了?可别看成赶鸭子过河,啥痕迹都没有留。” 夏元赶紧道:“这些书不能胡乱看过了事,我和父亲这两日誊抄了一份,方便以后好好研读。” 江枝这几年从城里购了不少书回来,不仅让自家的彩霞妮妮几个孩子看,村里的孩子也可以借阅,看过还了才能再借。 夏秀才自然是要借来看的,他也买书,到底比不上四水堂的多。 现在秀才在村里分红加学堂工资多,秀才娘子终于不用天天针线不离手的靠绣品挣钱,闲下来就替江枝实验化妆品,再教村里女孩子绣花。 夏秀才舍不得用家里钱买书,就带着儿子夏元抄书。 从小就有夏秀才教导着,现在已经十三岁的夏元写得一手好字,父子俩誊抄起来很快的。 江枝正想让夏元自去楼上房间选书,却见练字的彩霞又写错字,这已经是第五次错了,气道:“你夏哥哥像你这样大的时候都是自己学。” 那时候的夏秀才还是疯子哥,清醒的时候也不见得多认真教,差不多全是夏元自己练习。 彩霞七岁跟妮妮性子不一样,是个文静的小姑娘,听到奶奶说自己又错,立即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夏元走过来:“江奶奶,让我教彩霞写字吧!” 说起来江枝能识字,要用这软趴趴的毛笔字还真不如夏元,于是,夏元接替下她的工作,指点彩霞习字读书。 没一会,在县衙做事的二瑞回来了,丢下马就找到江枝,悄声道:“娘,又有小天消息传来!” 聂繁天在外面的事,江枝通过霍家还是能知道一二,这几年领兵步步高升。 二瑞道:“朝廷除去几个佞臣,已经迎周王进京!” 江枝扯扯嘴角:“这是不再打仗了?” 周王进京,聂繁天的镇国大将军之路已经明朗。 二瑞点头:“不能再打,周边几个国都想对大燕朝下手,钓鱼城已经打了好几年,再乱下去大燕就散了。” 内乱多年,民生受损,引来外敌窥探,再不平稳下来,就被外人吃了,他一个在县衙当小吏的都清楚,其他官员更知道。 现在平川县的章县令升任刺史,换了其他县令,徐二瑞还是一个小吏。 第508章 小满奶丧 江枝和二瑞说了几句小天和京城的事,就看见小满也回来了,身后跟着从县城请来的郎中。 两人就停下说话,跟着去了小满家里。 小满奶最近身体状况不怎么好。 她的年纪六十有八,人生七十古来稀,她的年纪在乡村已经是高龄。 其实从大柱受伤后,小满奶就垮了,但家里情况不容她倒下,硬撑着操持家务、照顾瘫倒的大孙子、照顾才三岁的妮妮。 逃到山上后,虽然条件艰苦,但小满奶反而获得难得安宁日子。 有各种草药吃着,再看到大孙子和春凤团聚一天天好起来,小满奶的身体也好起来。 可毕竟岁数不饶人,这一次有些着凉就几个月没有好彻底,总是倦怠乏力。 除去自家的草药,县城的郎中也陆续来看过,说的话都是要颐养天年。 郎中来摸过脉,还是要慢慢将养,开些调补脾胃的药,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也是寿岁将尽,听天命了。 郎中开药,众人退开,小满奶喊住田桃和春凤在自己床边坐下。 两个月前,本来定亲时说三年成亲的田桃跟小满,在等五年后才拜堂成亲,婚礼很热闹也很圆满。 梨花镇来了很多的乡绅和大户,毕竟现在小满在梨花镇任职,当时小满奶的身体还好过一阵。 此时,看着两个孙媳妇坐在面前,消瘦的小满奶满眼都是喜悦,她一手拉着田桃,一手拉着春凤,温声道:“以后,你们俩妯娌要好好相处。 我们女人都是百家门来的,离了自己爹娘来到夫家,总有不习惯的地方,我们自己要多包涵体谅。” “春凤,桃儿刚进门,她年纪小,要是有点小脾气你要多担待点。小满有不懂事的时候,你也要帮着桃儿罚他!” 春凤垂眸忍住泪,使劲点头:“奶,我懂的!” 小满奶又看向田桃:“桃儿,你春凤嫂子在徐家吃了不少苦,徐家全靠她才没有散。 以后你要尊她、敬她,虽然只是嫂子,也要当长辈。” 田桃早就哭成泪人,自己身上的新嫁衣还没有脱下,她不想家里少了这个最慈爱的奶奶。 “傻孩子,别哭了,人总有这一天的,能看着你进门,奶奶心里已经没有什么牵挂。” 能看着大孙子恢复健康,能看着小孙子成家立业,小满奶是真正的心满意足没有遗憾。 想到外面已经在悄悄准备的老衣和寿木,春凤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有些难为情的道:“奶,我可能是有了!” 小满奶有点没有听清:“你说啥?” 旁边田桃惊喜道:“嫂子,你是有喜了!” 春凤点点头:“还没有找郎中诊过脉,只知道上个月没有喜身子,那时候是小满和桃儿成亲,我只当自己累着,可现在又到时间还没有来。” 小满奶脸上骤然之间浮起喜色,整个人都来了精神,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要给灶神爷磕头去!” 田桃也是又惊又喜又羡慕:“嫂子,你可不能累着,郎中正在外面,快让他把脉。” 郎中很快就确认春凤是有喜三个月,四水堂两家人顿时欢天喜地。 妮妮现在已经快十一岁,可春凤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大家只当着是徐大柱伤了根本,谁也没有提过这事。 现在这节骨眼上有孕,真是让小满爷奶喜出望外。 妮妮好一阵才从欢喜到疯狂的大人口中弄明白自己即将有弟弟或者妹妹,她没有开心,只气恼道:“那个猪儿虫怎么比闲哥还懒,这些年在干啥不早些来,以后我就叫他徐行之!” 闲哥就是徐根生和皮氏的孩子,求医问药才生下来的,就连哭都懒洋洋,被夏大娘取了小名叫“闲哥”。 妮妮现在读过书的,知道缓步而行就是“徐徐行之”,娘肚子里那个娃快十年不出现,就是猪儿虫也该爬来了。 于是,那个还不知道男女的孩子就有了名字,大名为“徐行之”,小名是“猪儿虫”。 春凤的有孕让小满奶又撑过一个月,等收完稻子退去暑热,秋雨绵绵之际,小满奶就连续三天汤水不进了。 所有孙子重孙跪在外面,小满爷拉着老妻的手,两人泪眼婆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久之后,小满奶强打起最后一丝力气,用微弱的气息道:“老头子,我……要先走一步了!” 小满爷点点头:“那地方又黑又冷,你别走快了,多等我一阵,我把你送上山跟着就来。” 四水堂的丧事很快就传遍全村,二瑞跟徐根生、徐根宝、徐根有等所有徐家子侄,还有田贵这个亲家全部忙起来,搭灵堂,送丧信。 小满奶的娘家早已经败落,这次还是来了远房亲戚。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53节 小满爷强撑着伤心指挥大柱和小满办事:“你奶辛苦一辈子,她就喜欢热闹。” 请来阴阳先生办了“大开路”,连着几夜灵堂上灯火通明。 虽然没有人在灵前痛哭流涕,但四水堂每个人眼睛都是红红的。 一直等到法事的最后一天阴阳先生念唱祭文,听到奶奶的生平事迹,压抑几天的悲伤陡然被释放出来。 顿时哭声震天,徐家村无论徐家还是外姓每个人都忍不住泪水长流,大柱更是哭倒在地上。 江枝和刘氏努力安慰着春凤,要她不要太过伤心动了胎气,生人重过亡者,不能出意外。 在法事的最后一天,李老实带着秦氏和孩子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了。 他之前就回来过一次探病,还说只要小满奶身体恢复一点,就去锦城府找好郎中医治,这次却是奔丧。 此时在灵前,李老实哭得最大声。 他逃难到徐家村,吃得最饱的一顿就在老云崖上小满奶给他盛的炖汤,撑得他捧着肚子走路。 也是在老云崖,他找到家的感觉就再也不想走了。 江枝和刘氏、还有赶回来的秦氏没有空伤心难过,忙着准备送丧队伍和亲戚朋友的所有饭食。 小满奶的棺木要埋在老云崖,这是她生前就心心念念的地方。 小满奶说那里有生路,是个风水宝地,坐得高才看得远,她喜欢那里。 小满爷自然是依她,早已经在崖上寻了墓地挖了双坑,就连一年前死的老骡子也埋在那里,以后三个老家伙可以做伴。 因为墓地远,抬棺的人就准备得很多,在阴阳先生的带领下,大柱和小满端牌打幡在前,送葬队伍天不见亮就出门了。 第509章 各自安好 随着棺木出村,鞭炮声也渐渐远去,原本嘈杂几天的四水堂前一下就安静下来,只听到冷风夜雨落在油布棚上沙沙作响,四周静得可怕。 小满爷没有去送葬,他站在道边痴痴望向老云崖的方向。 有孕的春凤也没有去山上,留在家里打理杂事。 她见小满爷神情恍惚,忙上前来扶他去休息:“爷,你可不能再出事了,先进屋去歇一会吧!” 小满爷回过神来,反过来宽慰春凤:“没事,我撑得住,你别担心我。” 春凤还是不放心,忙让谭氏和合香端些热汤来,让几天没有好好休息的小满爷喝点再躺一会儿。 小满爷依言休息。 小满奶的丧事过去,小满爷一直都没有异常。 虽然情绪一日日的消沉,大家也只当着是失去几十年相濡以沫的老妻不习惯。 最后还是妮妮撒娇卖萌让老人开心起来。 小满爷现在不管事,每天敲打成堆的纸钱,等到七头就要亲自去老云崖烧纸,守着坟一天,还在老房子住上两夜才回来。 他在山上也不是闲坐,把以前小满奶经常走的路,用石片一点一点又重新修整过。 修完房屋周围,又一点一点铺下山的路,他说:“老婆子腿不好,以后要下山去看孙子们会不方便。” 等到下一个七头又去住两晚,就这样往返。 大家只想着小满爷会慢慢走出丧妻之痛,可等到烧完小满奶的“百期”那一天,在山上又守坟一夜的小满爷回到村里,当夜无声无息的猝然长逝,正好在七十生辰之前。 此时正是春节上,万家贴红,四水堂的白幡却重新挂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一辈子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最为坚强的小满爷这一次会走不出来。 老妻死了,他的心也就死了,坚持烧完自己敲打出来的纸钱就随她而去。 有上一次小满爷的细致指点过,这一次丧事大柱小满和江枝已经有经验,一切都跟三个月之前一样操办。 春凤肚子已经凸显出来,她作为当家主母,镇定配合江枝招待本家亲戚和各路来上香的朋友。 宋亭长他们送来丧礼,向德金,吴洪茂等几个当衙役的伤兵又来了,宽慰小满和大柱别伤心。 比起小满奶的离世,这一次兄弟俩虽然伤心,却再没有那般崩溃。 爷和奶感情好了一辈子,谁先走,留下的那个都会难过。 爷平时就教导过,没有长辈,自己就是长辈,别哭哭啼啼的让人看不起。 每次离别都让人成长,大柱和小满现在也是能遮风挡雨的人。 灵堂中,依然是阴阳先生的幽幽唱道,述尽四方神明。 徐长明坐在角落里,看着那些摇曳烛火和油灯,叹息着喃喃自语:“长庚哥,你也就比我大半岁,我是服你一辈子。 嫂子走时,我还说你舍不得这好日子,再怎么也得活个一年两年,没想到你真就跟着去了!” “没了知冷知热的人,吃饭睡觉都不安稳唉…… 我也一把年纪了,娃儿他娘等我几十年,恐怕哪个时候也要去,可我好日子还没有过够,不想死!” 几天道场法事做完,又是一个黎明时分,村里青壮抬着棺木去老云崖。 这一次,道边只有春凤一人留守目送。 正月里的年还没有过完,蚊香作坊就开工了。 徐家村接连两场丧事让全村人的心情都不好,还不如赶紧挣钱让人愉快。 江枝的心情很复杂,不光是因为家里老人离世,还因为李老实第二次回来奔丧时说的话。 他说聂繁天给聂家一大笔钱,在锦城府买了一个大院子让聂老爷子住着。 但聂家其他两房想进京去当高门大户,因为聂繁天现在当了大官。 时间已经又是一年,从兵乱到现在是第九个年头。 小满都已经成亲了,聂繁天如今二十五岁自然也当娶妻生子,而且在京城开府建宗。 李老实说聂家两房进京还是想做继续做生意,问他怎么想,要不要也去京城投奔聂大将军。 现在李老实就来问江枝的意见。 其实聂繁天在京城站住脚,江枝是知道的,但那不是顶点,属于男主的路还远还长。 聂繁天没有说让自己去京城,也没有另外送银子来,自己每年跟霍家药行的分红已经不少,江枝不缺钱。 男主出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时候终于来了,自己若是厚着脸皮赖上去,没有问题,但到徐家村几年,她已经融入这片土地。 去京城,自己就是一个乡坝里来的农家老太太,最多是小心翼翼跟那些富贵人挣更多的钱,胆战心惊活在男主自带的风暴眼中。 一日三餐锦衣玉食,最后死了埋到城外一处不知名的地方。 在徐家村,自己就是能改变很多人命运的救命嬢嬢。 五两银子就可以让一个孩童的整个童年吃饱穿暖,还能读书识字。 苦难的人很多,救不完的,就好像退潮后搁浅在沙坑里的小鱼,数不胜数。 每俯身捞起一条放回水里,对千万条鱼来说微不足道,但在被捞的小鱼的生命中,这一举动就是拯救了它的世界。 江枝看向李老实:“你要跟着聂家去?” 李老实现在跟聂家共同打理店铺,聂家要继续做生意,李老实自然可以做。 李老实挠着脑袋,咂咂嘴道:“唉呀,银子是好东西,可我不想离得太远,就现在这样的刚刚好,等多挣些钱,我还想回平川县安家呢。” 他舍不得离开锦城府,在那里有人喊自己“李老爷”。 他还准备等几年孩子大点就到平川县买房子,买铺面,在这给女儿准备一个家。 根庆也说过,他以后会看顾好小妹妹,南南和小二子也会照顾小姑姑。 这里还有二瑞和小满,有这些人庇护李老实以后才放心女儿成家,招婿也好,出嫁也好,再不怕遇到聂繁天那种事。 生老病死是逃不开的人生事,荣华富贵却是各自选择。 聂家和江枝都跟聂繁天有紧密关系,也走上各自不同道路,自奔前程。 第510章 修桥补路 春天,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季节! 随着温度一天天暖和,官道两边已经长高的垂柳绿叶如丝,嫩叶经过夜雨的冲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江枝领养的孤儿们在学堂外的道路上奔跑打闹,脸上都是纯真的笑容。 徐长明提着狗屎鸳篼又在追佩奇:“死砍脑壳的,那地方不能拱,你要拱就去空地里拱。” 进了村后的佩奇虽然天天有美食,而且还是走一家就吃一家,但也失了很多乐趣,比如随便拱地这一条,还得给它选一处地方练嘴。 佩奇站在原地不动,只翻着白眼看他,等徐长明要追到自己身边才一溜烟跑开,直奔四水堂而去。 前段时间四水堂陌生人太多,佩奇就一直在石家没有回去。 那里的人傻傻的,经常呆呆跟自己对望。 掀开大门,佩奇习惯性的就到院里找人要吃,前堂里没有那个摇纺车的,后门上没有那个劈竹编篼的。 佩奇的脑子里没有生死,它只知道这些人会有时出现有时消失,就好像江枝二瑞他们经常几天不在家。 或许再等一段时间,那两人又会端着盆子喊“佩奇吃东西啰!” 四水堂这边也没有人,只有谭氏在准备饭食,看见佩奇进来,吓得赶紧丢一把菜叶在地上:“他们都不在,不在,你吃了就快出去。” 这时候除去在楼上关门上班的莲花皮氏,的确其他人都不在。 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就连最小的晖哥儿也在托儿所。 春凤和大柱在肥皂作坊,她干不了重活可以做些手上活,还能指点新进的四个工人做事。 徐家村的人已经没有闲的,春凤有孕后,二瑞就从旁边村子挑选几个人,每天步行十几里来上工。 这些工人都是签了十年契,该说啥不该说啥都清楚。 其实以如今江枝、二瑞和小满在民众中的社会地位,就是不写契书,也没有人敢拿自己全部身家性命开玩笑。 穿成作精老太,别人逃荒我开荒 第354节 在皇权不下乡的农村,这些基层管理人员就是土皇帝,心狠手辣点,一句话就能让人活不下去。 田桃是负责药坊的,自然需要天天去看着。 江枝跟二瑞此时在县衙,跟新来的县令说修桥的事。 平川县内有几条河流,好几个村出行都需要走石墩子,遇上夏天暴雨时不时就要发生山洪冲走人的事,冬天一不小心又会踩进水里。 现在江枝愿意捐款修桥。 章县令升官后,平川县的新县令是个三十多岁中年人,姓余,他要接手平川县,自然对这里下了功夫调查。 知道面前这个妇人是本县最有盛名的乡绅,不仅把一个破破烂烂的流民村打理成全县楷模,更是大方教授种植技术,让县里棉田产量翻倍,是各村老农民都需要去拜年的存在。 农村人信奉的就是实惠,这是真正能给别人粮食填饱肚子的。 更重要的还有捐献药方,被如今的辅政皇叔都特别嘉奖过,还养大风头正盛的聂将军。 现在又修建学堂,帮扶全县十几户孤儿寡母,还领养孤儿回村。 面对这样一个能直达天听的农妇,余县令说话很是客气有礼,他喊来县衙工房的吏员,拿出县中舆图,把那些需要修桥的村子一一摆出来:“江夫人,这些村都需要修桥,这个村去年淹死三人,这个村差点淹死一人,幸被人救起。” 因为有各处村长来拜年,江枝足不出户对各村的情况也有大致了解,选了一处最困难的村子:“那就先修这一处,所需的石料还麻烦县衙筹备。” 出钱大善人走到哪里都受人欢迎,修桥补路更是史上留名的事。 具体修建过程江枝并没有亲自出面打理,二瑞和小满已经是成年人了,他们自能担起来这些事。 江枝不再出门,如今四水堂没有了两个老人,她就是长辈。 现在春凤怀孕八个月已经快生了,她需要做些准备,帮离开的小满爷奶照顾好春凤,照顾好家里这些小孩子。 时间很快就过去,小满爷的百期还没有过,家里重孙子就呱呱坠地。 四水堂里重新响起的婴孩啼哭,连同妮妮、彩霞和晖哥的笑闹声,冲去这几个月的沉闷。 草木一岁一枯荣,人也是一茬一茬的生,一茬一茬的死,日子也是这样一天一天的,想必这画面也是两个老人最希望看见的。 四水堂添丁有喜事,春凤娘家得到消息又来了,这一次直接被春凤当面拒绝再来往。 有些事情无法化解,春凤娘只能哭着离开。 春凤这边是自断了娘家路,巧云却是找不到娘家。 现在有条件,江枝和二瑞一直在打听巧云的娘家。 巧云离开娘家已经十年,根据她所知道的娘家地名,在平川县舆图上没有到,只能根据同服徭役能确定是一个县。 在什么都手工抄录,管理混乱的时代,这种当地方言和官话文书记载有差异的很常见,只能托进山收购山货的马帮沿途询问。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的找到了。 那天徐家村突然来了一个二十出头,身上穿着家纺的粗布蓝衣的小伙子,背着一个大包袱。 大夏天里,汗水把衣服打湿又穿干,留下一圈圈白色汗渍。 他站在村外被徐长明拦住问话:“你是什么人,进村干啥?” 小伙子拘谨的扯扯背上包袱,笑道:“老大爷,请问这里是不是徐家村?” 徐长明警惕的打量眼前小伙子:面容憨厚,一看这袖口绣花的衣服,还有腰上别的柴刀和装水竹筒就知道是大山里出来的。 但徐长明还是不放松,村里值钱的东西太多了,可不能让陌生人进出:“这是徐家村?你叫什么,找哪家人,说个名字出来!” 小伙子赶紧道:“我找徐茂万,茂万大叔!我姐是他的儿媳妇。” 徐长明眼睛顿时瞪大:“茂万,你姐是他的儿媳妇……哎呀,野猪来了!” 他正想说话,突然从旁边路沟里冒出一头大野猪。 那小伙子一见野猪,立即抽出柴刀:“老大爷快跑!” 徐长明赶紧拦住:“别砍,别砍,这是我们养的。” 那小伙子一脸诧异:“养野猪?我家每年种的粮食全部被野猪折腾光。” 徐长明也不再追问小伙子来历:“你要找徐茂万就跟着野猪走,它带你去找!佩奇,你带人回去,是你主家的客来了!” 跟野猪走! 小伙子惊呆了。 不过看野猪摇摇摆摆走在前面往村里去,他只好紧走几步跟上。 第511章 巧云寻亲 四水堂中,巧云正陪两个孩子玩七巧板,就看见佩奇拱开大门却不进来,只站在门边哼哼。 “佩奇,你在干啥?”巧云见起身到门边来看,见外面站着一个陌生人。 “你是谁?”巧云多看几眼,越看越面熟。 小伙子丢下包袱,一把拉住巧云:“姐,大姐,我是黑牛啊!你认不出我了吗?” “你是黑牛?是小弟?”巧云惊喜拉着弟弟仔细看。 她出嫁时十六岁,那时候小弟才十岁,十年过去,昔日黑黑瘦瘦的小孩,还没有自己胸口高,现在长成大小伙子,简直换了模样。 现在有巧云的弟弟寻过来,大家也就知道了这十年为什么没有来联系过。 兵乱时,徐家村有流民经过,巧云娘家的山里却有山匪盘踞。 这些匪徒趁着官府失控,霸占着山寨村民,隔绝他们跟外界联系,倒不是家里对她这个姐姐丢下不管了。 这一次黑牛无意中听到马帮在帮人寻亲,知道姐姐家在打听娘家消息,就冒险偷偷钻进老林子从荒山野岭走出来的。 家里虽然过得苦,但父母和四个兄弟姐妹都还活得好好的,除去巧云嫁到徐家村,其他几兄妹都在寨里成亲。 巧云知道大家平安,心里总算是踏实了。 江枝见黑牛忠厚老实,要留他在徐家村住下,可黑牛只待了几天,知道大姐过得好就要回去,说自己刚娶的新媳妇还在家等他。 江枝见留不住才给他说了实话,之前黑牛把土匪人数和具体情况都说清楚,平川县衙已经安排剿匪,要他作内应。 巧云娘家那边的土匪其实就是外面逃进去的流民,二十几个人躲在山里,以周边几个山寨中老弱妇孺为人质,连骗带恐吓,威胁这些山民上交钱粮,就连马帮也不敢多说。 “你放心吧,这些人抓住就活不成了!” 黑牛听给官兵当内应,小满又给他详细说了怎么办,他立即就答应下来。 这些年那些土匪在山寨里称王称霸,他们这些年轻人早就想杀一场了,只是听到兵荒马乱,无官府过问,不敢让家里人遇险才忍下。 兵乱十年夏,平川县张巡检带兵深山剿匪,杀匪徒二十三人,救出被劫妇女十余人,金银首饰百余件。 巧云的父母和其他兄弟姐妹都来徐家村看她。 巧云的家人都是山民,出来一趟不容易。 辛辛苦苦背出一大罐山蜂蜜给小孩子吃,还有偷藏了好些年的熊胆、鹿茸、麝香、采的竹荪和自己揉的土茶。 另外就是巧云以前爱吃的零食,都是山里面的土产。 一大家人在徐家村住了半月,就要回去了,知道山寨里日子过得不好,江枝让他们带了粮油布匹回去,以后有缺再来拿,要经常来往。 黑牛看见徐家村的学堂很是眼红,他说那些流民就是欺山民不识字,拿着大红纸说外面官兵见人就杀,吓得山民不敢反抗。 马帮跟他们换物时,山民也经常被骗,有理都说不清。 江枝让他们把家里孩子送出来读书,学上一两年就不被人骗了。 只是巧云的几个侄儿侄女都很小,还不能上学。 接下来的日子就如同流水一般过去,修桥铺路,寄养的孩童一年一年长大离开,又有孩童添进来。 青泉学堂扩建三次,不光是徐家村的孩子在这里上学,还有其他村的孩子也送来了。 因为有托儿所,直接就办成寄宿学校,村里几个婶子管着吃住。 夫子也不只是夏秀才一人,田小泉和夏元考上童生去县学念书。 石猴子和另外一个孩子启蒙太迟,两人没有考上童生,接着再读年纪也大了,索性留校教书。 一边自己念书接着应考,一边给一年制小孩子上课,教一些简单的算数和识字。 平川县有另外一个秀才来这里任教,领月薪。 石猴子跟大香成亲了,谭氏虽然不喜欢石家有两个傻姐姐和傻婶子,但石猴子本人没挑的,也就答应了这门婚事。 石大姐和武阳成婚后,第二年就怀孕生下孩子,紧接着又怀孕生下双胎,连着生孩子,生产时差点难产。 幸好徐家村有请郎中的习惯,武阳也舍得拿钱看病才救回一条命,可整个人都瘦脱形,现在好不容易养回来。 于是石猴子自己找到田贵要了偏方,让大姐避孕不再生。 后面两个姐姐也就没有再出嫁,石猴子说自己给她们养老。 他不愿意傻姐姐们再承受生育之苦,只让傻姐姐们好好养猪,攒钱。 牵牛和合香也成亲了。 这两人本来就是老乡,签卖身契时两家父母见过面,流民安置又平川县的同地方。 江枝给两人放假回去,牵牛和合香都存着月钱,再加上江枝给了安家费,让两方父母给两人在家办了婚事,也算是风光出嫁。 婚期一过,两人就回徐家村上班了。 江枝不知道这里的大户人家使用奴婢是怎么个管理法,是当没有感情的工具,还是当成私人财富。 父母虽然迫不得已卖了孩子,牵牛跟合香心里还是有亲情。 两个人跟着自己这些年,做事踏实,听话,从内心也当成孩子,江枝就参考红楼梦里面丫鬟小厮待遇,让两人回自家成亲。 徐家村的蚊香作坊规模渐渐扩大,徐根生几个人整天专门处理各村里送来的草药,就连碾药的牛都又购进两头。 江枝不光让人在官道边种柳树,还在烧过的山上遍种桐树,就连村里也种着桐树。 桐油可以卖钱,桐油也是做肥皂的原料,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这是可持续发展的。 江枝还拒绝了二瑞要给自己大办五十岁生辰宴。 人都怕老,她从内心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是老太婆了,而且这具身体也不是自己的。 这些时间里,江枝除去每年交一种新药给霍家药坊之外,每天也有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