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刺太子后我死遁了》 第1章 [穿越重生] 《背刺太子后我死遁了》作者:缠枝葡萄【完结】 文案: 织雾濒死前穿到了一本刺激的恨海情天小说中。 男主光风霁月,温文儒雅,是个隐藏的疯批,男二阴暗爬行,病态卑劣,是个明显的疯批。 两相对比之下,所有人自然都更加偏爱男主。 ——除了女配。 女配顾盼清,重度恋爱脑晚期患者,哪怕男二再阴险伪善,她也死心塌地为对方做尽坏事在所不辞。 织雾:是感人的爱情…… 但这一切和她这个需要照顾病弱夫君的路人甲没有关系。 夫君俊美温柔,惨遭原身虐待,织雾心软下为他看好双眼、治好双腿、调养身体, 一边坐等传说中的太子男主把陷害他的男二和女配嘎了,打出he结局。 直到有一天,陌生人找上她。 他说:盼清小姐,这段时日除了毒瞎太子的双眼、摧残他的双腿、时时给他灌下慢性毒汤以外,你可有从太子口中收获到其他有趣的东西? 织雾:…… 织雾浆糊的脑袋里劈开一道惊雷后,终于确认了几个沉重的事实。 1.她家里柔弱不能自理的夫君,正是本文的男主。 2.夫君被毒瞎的眼睛、摧残的膝盖还有病态的身体都是恶毒女配为了讨好恶毒男配的杰作。 3.她就是那个恶毒女配顾盼清。 得知真相的织雾当场裂开。 * 为逃离这片恨海情天修罗场,织雾战战兢兢游走在书里两个疯批中间,努力拿好恶毒女配剧本。 确保所有人都恨自己的情况下,织雾安心打出了众叛亲离、曝尸荒野的反派凄惨be结局后, 回到自己身体里的织雾准备开启新生活时,却发现—— 已经成为暴君的男主抱着她那具腐烂后风干的白骨疯了。 织雾:古代人穿古代人/老实巴交/性情纯良/不会害人/但会背刺/对不起不是故意背刺你的qaq/下次还会 晏殷:腹黑/阴暗批/原谅/原谅她/找借口原谅她/找不到借口了随便原谅一下她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织雾,晏殷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1.假装不认识2喊他老公 立意:任何时候都不改善良的初心 作品简评:女主现实中成为活死人,面临濒死境地,通过穿书完成恶毒女配任务来换取复活机会,结果身为恶毒女配每次都“作恶”失败,被她伤害的太子反倒一次次包容她、原谅她,太子通过诚挚热烈的真情打动女主,最终打破重重困难,与她有情人终成眷属。本文设定巧妙,女主穿进书里之后以“恶毒”之名开展剧情却不坠善良初心,书中剧情紧凑,跌宕起伏,女主与男主之间的互动有趣,感情描写细腻,引人入胜。 第1章 双目失明的男人在地上爬得十分狼狈。 天下着雨,他的肌肤苍白好似纸人,眼睛上缚着白布,手掌渗血。 织雾撑着伞,人也很是无助。 一个时辰之前,杨大嫂对着身体里才刚刚换了芯子的织雾一顿劝导。 以至于看到男人时,织雾脑袋里第一时间浮现出的便是杨大嫂那句“已经红杏出墙五六次,你也该收收心了才是”。 杨大嫂和她丈夫昨夜回来晚,路过织雾家门外时,听见疑似骨头折断的声响。 偏偏屋里头没什么动静,待杨大嫂上前敲门却是织雾开的门,只含糊说是丈夫不小心摔倒了。 见这话搪塞不过,才又补充了些想要和离的含糊托词。 杨大嫂知晓这对夫妻俩时,织雾丈夫就已经病弱得不像样,就算她私底下虐待他,他们也说不出个什么名堂。 毕竟万一织雾撒手跑了,这男人岂不更是可怜? 在杨大嫂的说辞里,织雾猜测眼前这一幕多半与“自己”昨夜委婉提及和离的事情有关。 昨夜“自己”提和离之后,当时男人也只是不喝她喂到唇畔的药。 原身也许只当他是一如既往的阴戾脾性,却不曾想,今日直接趁着“她”去杨大嫂家时爬出了家门。 织雾一个时辰前才接替了这副身体后,自是没料到杨大嫂口中的“夫君”自尊心会这么强。 在眼瞎身残的情况下,他不知道在哪里捡到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炮仗,上面似乎有点燃过的痕迹,但又被雨淋湿,连粉末都冲出来了。 杨大嫂末了还断言道,她夫君这人看似不近人情、敏感阴郁,为人多半也自负,断然不愿接受她轻描淡写的抛弃。 杨大嫂一个时辰喋喋不休的劝说内容是织雾当下唯一信息的来源。 这让织雾太阳穴隐隐发胀,一时是自己穿书后毫无头绪的任务,一时又是“自己”数次出墙给男人高戴绿帽的红杏行为。 她虽不适应当下红杏人设,但也绝无害人之心,赶忙上前去搀扶对方。 “我错了。” 想到那杨大嫂一番苦口婆心,织雾不得不尝试进入状态,试着以原身的角色向对方开口道歉。 织雾将柔软掌心包裹住对方的腕。 可入掌处的肌肤滚烫吓人,无不昭示着对方此刻身体状况极度的糟糕。 发觉对方身体状况的恶化,织雾连碍事的伞也搁在了一旁,想要双手将他扶起。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章 “我这一次是真的知道错了……” 大概是犯错次数太多,简单的口头知错显然并不足以打动对方。 雨越下越大。 实在扶他不起,又见他脸色苍白异常,织雾掐了掐指尖,当即更是下了一剂猛药,用着生涩的口吻软言哄劝。 “我与夫君这辈子算是捆死……” “便是死在夫君手里,也不离开夫君半步还不行吗?” 织雾始终都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却敏锐察觉到掌心下的男人身体逐渐僵凝住。 天地间交织的雨丝恍若朦胧浮起的雾霭,隔开了周围一切。 四下陡然沉寂下来的氛围,瞬时放大了耳畔沙沙落下的雨声。 以及,对方此刻才缓缓抬起的苍白面庞。 雨水顺着男人清俊眉骨的轮廓一路跌落至下巴尖。 雨滴拖着湿润的尾痕,直到缀在了男人凸起的苍白喉结上。 那一滴悬着摇摇欲坠。 触不及防映入眼帘的刹那间,织雾唇畔的呼吸都微微凝滞。 她从前只知色泽艳丽的花儿很美,青翠竹叶尖儿上的露珠夺目。 可却几乎没有见到过一个人跌入泥淖时也可以看上去并不难堪…… 或者说,是难堪的。 只是这难堪的情景反而会让对方清癯羸弱的佝偻身躯几乎衍生出一种极致的病态美感。 潮湿的发、透红的唇以及…… 粗长苍白的五指下,扣入泥泞而染上的脏污。 在纯净与污浊交织反差到极致的画面,似可诱人的恶欲。 让人想要折磨,好迫使他脸色更为苍白、唇瓣更为透红,便能填补了沟壑里绵绵滋生而出的阴暗…… 心口莫名悸颤。 从不知何为恶欲的织雾仿佛无意间触碰到了不知名的禁忌。 在织雾还来不及避开这莫名令人口干的画面时,对方冷不丁朝她脸上看来。 如果不是有一层厚厚的纱布蒙住,织雾甚至觉得,自己会看到他看向自己一双浸染浓黑情绪的暗眸。 …… 好不容易将人弄回屋去,对方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 按杨大嫂的描述来看,男人很是可怜。 一连数日都因她红杏出墙的缘故抿着薄唇不发一言,任由伤口被飞虫围绕、恶化腐烂,也执意要拿自己的身体怄气不肯让她上药。 这得有多疼,织雾甚至都不敢想。 联想其间的前因后果,不过是夜里被红杏出墙的妻子口头试探了和离二字,他便立马命都不要了也要与妻子怄气到底,爬出家门。 显然是觉得自己这幅破败的身子没人疼惜,索性自己也不再珍爱半分,任由雨水浸染伤口也要离开与她共同生活的家门。 织雾从前便看不得这些苦情的话本子,当下亲眼见了,再是一番联想,更是不知所措。 回来时的路上也曾为难寻思,将男人伤得这样遍体鳞伤,会很难哄。 不曾想,到头来只消一句“不离开他”,便立马又能安抚好了,仿佛先前给他戴的那些绿帽也都能默许稳当地安在自己脑袋上了。 这般细细梳理下来,让原本毫无头绪的织雾更是得出了个颇为不安的结论。 这哪里是什么不近人情的冷酷性子? 分明是个离开了妻子就会活不下去的柔弱丈夫。 * 雨停了下来。 从未照顾过人的织雾又不得不趁着天黑前赶到镇上为眼瞎身残的男人抓药,中途还得去趟县衙。 杨大嫂叮嘱她,县衙里的刘捕头在等她。 此地是距离京都百里之外的小石镇。 春日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因而街上的百姓们很快便重新走动起来。 县衙在一处显眼的位置,等织雾找过来时,外边都聚集了不少百姓在议论这场雨后重新张贴的告示公文。 斑驳的告示墙前。 织雾在通缉榜上看见了缉拿杀害太子的反贼通缉令。 二月初七,太子外出办案的途中遭遇刺杀。 时隔一个月,刺杀太子的刺客才被确认逃窜到了小石镇这一带。 太上皇下令,命瑾王全权负责太子刺杀案,背地里给瑾王放了不少权。 “瑾王与太子殿下堂兄弟感情深厚,瑾王颇有太子仁爱之心。” 周边老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全然将皇室中有瑾王这样贤良的臣子当做是晏朝的福气。 织雾:“……” 太子仁爱纯良闻名遐迩。 至于瑾王…… 如果她没记错,瑾王是书里最大的反派。 且不出意外,最后他就是被那位“宽厚仁慈”的太子殿下不知用了什么瘆人的手段,给完整地剥下了一身好皮。 那段时日,日日夜夜如人衣般的人皮在进出城门的百姓头顶晃荡,像是悬挂的鬼魅般,一度成为所有人的惊悚噩梦…… 可以说,整本书里最惨的两个角色就属反派瑾王和恶毒女配顾盼清。 许是因为想到原书那段渗人描述的文字会变成现实,织雾当下只觉心跳得厉害,就连后背都沁生出了一层冷汗。 想到这里,更是不由在心中暗暗庆幸。 还好自己户籍上所显示的身份信息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唯一不寻常的地方便是织雾并非这具身体的原本主人。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3章 她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不过是一本记录了晏朝几代人之间恨海情天的话本子。 书里的反派是心狠手辣的瑾王,而男主角便是当朝太子晏殷。 太子被瑾王和恶毒女配陷害以后,跌入低谷。 一番吃苦受罪,最后在重回巅峰的时候,几乎仅用抬了抬手指的功夫,便成功让陷害他的反派凄惨下线…… 至于织雾本人到底是谁,个中缘由也是说来话长。 织雾原本姓顾,是云陵落魄家族顾氏一个平平无奇的旁支庶女。 却因过于惹人注目的美貌引起了顾氏家主的注意。 在成年之前,少女便被接到主家去,只等日后好利用这等稀缺罕有的美貌资源来为顾氏换取更大利益。 可天有不测风云,被当做美艳花瓶豢养的织雾因一场意外变成了活死人。 她在沉睡的空间中意外“看”到了这本话本,获得可以通过完成书中任务换取自己苏醒的机遇。 更为紧迫的是—— 若不能及时醒来,被顾氏视若珠宝的少女便会被献给传闻中喜好美丽尸体的暴君。 为顾氏这些年对她掷出金银专程娇养出的靡艳皮囊,而付出最后一滴回报。 第2章 约莫过了半刻。 刘捕头风尘仆仆从县衙大门内走出来。 织雾这才缓缓将心思从告示墙上收回。 刘捕头是杨大嫂的丈夫,织雾唯恐自己多说多错,也只中规中矩地唤了声“刘大哥”。 对方并未察出端倪,只冲着她略一颔首,便将她带去县衙后院。 刘甫神色凝肃道:“太子案的三个刺客中有两人已经变成了尸体,剩下一个多半还潜伏在小石县中……” 三月初一,三个刺客逃窜至山神庙中被村民撞见。 之所以让织雾来协同调查,是因为织雾当天就在现场,还险些被刺客掐死。 默然跟在刘甫身后的美人在听到“尸体”二字时,眼皮蓦地一跳。 织雾在这个时候才忽然想起…… 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已经死了的事实。 织雾手腕上有一片旁人都看不见的花瓣。 当花瓣从淡粉全部变为成熟动人的银朱红时,她便能从自己身体里苏醒过来。 “话本”的第一页剧情是太子回宫。 可当下距离太子回宫的日期却足足有三十日。 在三十日后“回宫”的剧情发生之前,织雾需要找出原身真正的死因。 县衙里的李仵作为织雾脖子上的掐痕验过伤后,多半属于习武之人扼颈的指法更加确认了她曾险些就被灭口。 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刺客的线索极难捕捉。 刘甫先前已经询问过织雾一次,但那时候的“织雾”却拒不配合,态度恶劣的令人发指。 他再度审视,见这女子模样看着不过及笄,稚嫩得就像是枝子上能掐出水的鲜嫩黄花。 周身那种连官宦家里精心培养都未必能培养出的气韵…… 让人更容易相信,织雾的确是个家道中落的千金小姐,被迫流落他乡至此。 但刘甫身为县衙捕头始终怀有一份狐疑,语气并不和善。 他沉声道:“此次案件事关重大,看在我妻杨凤英的份上才替你夫妻压下了你二人并非本地人的实情。” “如若不然,一个月内查不出刺客的身份,你和你丈夫必须有一人入狱接受盘查。” 实在查不出时,即便知晓外村人是无辜,也会将他们与刺客皆不是本村人的共同特征划到一起严刑拷打,用以交差。 刘甫并不是很想这么说。 可出于公差,这些警告的话不得不交代清楚。 哪怕通过这个皮囊美艳、不安于室的美人近日虐待丈夫的一些行径中能够猜到,她也许巴不得将她丈夫丢进阴冷的地牢里被铁链缠身,好加快她丈夫的痛苦与死亡。 在他严厉目光下的女子听到这话乌眸中隐隐流露出几分诧异。 听到刘甫这话的时候,织雾进一步想起了当下最为要紧的事。 也只有接触到任务对象的时候,那片花瓣的尾端才会渐渐染上红色。 倘若被牵连入狱,要等到真凶查出来以后才能放出,只怕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织雾抚着腕上花瓣所在的位置,一颗心当即就要沉入水底。 好在末了,刘甫再度提醒了她:当日她丈夫也在现场。 只是伤得比她更重。 刘甫更希望,织雾能够继续从她丈夫口中问出一些关于刺客有用的线索。 织雾心下飞快掠过无数思绪后不由缓缓收紧手指,似乎也想到了这一茬。 是了…… 家里的“丈夫”当时竟也在场,对方定然知晓内情。 * 天色暗了下来,织雾回到现在的“家”后,兀自在屋里寻了一支蜡烛点燃。 她细细打量过屋里陈设后,在墙角处发现一堆稻草。 稻草脏污,摸起来又干又刺,偏生中间位置压得凹陷,似乎有什么人曾长久地在这里躺过。 织雾心觉这多半也不太可能。 毕竟今日将男人安置在榻上时,她发觉榻上的垫被又厚又软,上面连一处粗糙硌人的针脚都寻不出,压上去好似置身于软绵的云团。 再瞧原身颇为细嫩的肌肤,像柔软的花瓣一般,只怕躺在这干草上被上面草尖划伤肌肤都有可能。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4章 更别说,这位置还正对着一扇漏风的破木窗,夜里从那细缝里漏进来的冷风都像是一根细细刀子割在肌肤上,即便不会真的淌血,也会被磋磨地难以睡好。 屋中其余的摆设皆无异样。 只待三更天,织雾见男人似乎有了苏醒的意识,这才匆匆将熬过的药热好端来。 通过杨大嫂和她丈夫刘甫的言辞可知,原身待男人也许都并不是很上心。 织雾怕他这当口醒来又会记起原身要舍他而去的伤心言论,难免要再次拿出先前劝慰的姿态。 她只全心全意将自己代入是他妻子的角色,全然不敢大意对待。 蜡烛被挪到了床头的小桌案上。 烛光幽幽地照在两个人的肩背处,将映在墙上的一对黑影拉得斜长。 “夫君心里恨我怨我,只管等眼睛好起来以后再和我算账……” “现下,权当是忍辱负重好了。” 织雾不会哄人,只能用对待孩子般的语气轻道:“夫君现在乖乖喝药,大夫说,最迟半个月眼睛就能看见了。” “倘若不喝,兴许会瞎一辈子……” “夫君自己来选?” 她好说歹说,柔白双手捧起瓷青小碗,唯恐自己的劝话对他起不了分毫作用。 好在男人在听见“会瞎一辈子”时,似乎有所动容。 在织雾再度尝试将瓷勺里的药汤吹凉递送到他唇边之后,对方才缓缓张开了唇。 织雾心头微缓,喂完药后,愈发熟练地唤他“夫君”,却听见男人忽然开口。 “现在是什么时辰……” 温润的嗓音像是竹林间拂来的清风,清凌凌的声线惹得人耳廓瞬间一酥。 织雾乍然听他开口,被那清泠低沉的嗓音分去了神。 那种令耳廓沉酥之感,宛若拨弦落珠,对他的阴鸷印象几乎也瞬间就转变成了温柔。 烛焰“嗤”地跳跃了下。 在溟濛黑暗与莹莹烛光交界处,男人的模样愈发清晰地映入织雾眼帘。 他的身体缺少营养,毫无血色的病态脸庞远比覆于眼上陈旧白纱要更为苍白。 织雾怔了怔,看着这般模样的男子,那“夫君”二字似莫名就多了几分隐秘的滋味。 吐字暧昧黏连在唇齿间,反倒变得难以启齿起来。 毕竟先前一直以为他会是个性情阴鸷之人…… 接收信息的脑袋像是慢了一拍,这时再想起他方才问的问题,织雾才被烫到了视线般鸦睫颤颤地转开目光。 “现在……” 现在,大概是子时了。 他这么快就愿意同她开口说话,对织雾来说,几乎完全是个意外之喜。 先前准备好一肚子代原身道歉哄人的措辞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织雾便见男人好似又缄默了下来。 “夫……夫君……” 关键时刻,她嘴笨地几乎有些不知所措。 在布满细碎伤痕的指腹缓缓触碰到眼上厚重纱布后,男人却再度开口,“这段时日劳你操劳。” “是我一时走不出……” “现如今却不同了。” 他接过她手里的瓷青小碗,掌心碰到织雾软嫩的指尖。 男人偏过头,眼覆白纱的清俊脸庞找准她的方向,“毕竟……” “我们是夫妻。” 织雾看清他的正脸,总觉有几分恍神,连他的话也没太过于留神在心上。 按杨大嫂的话看,原身这么好看却因为身体过于虚弱而不能用,这才大大增加了原身对他的怨气吧? * 男人身体太过于虚弱,喝完药后等到第二日才再度醒来。 上午织雾借着跟杨大嫂学习针线活的借口,在热心杨大嫂的话语里打探到关于这里的更多信息。 回到家后因这次与丈夫话说开来,织雾再接近男人时,对方终于也不再过于抵触。 在天黑时,男人甚至还主动与织雾要了一碗白粥。 可见夫妻间的确没有隔夜的仇。 织雾端来粥,耐着性子等眼睛看不见的男人姿仪优雅地用完后,对方却忽然道:“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织雾正要收走空碗的手指顿时发紧。 确认他的确看不见自己神情后,她这才缓缓按捺下心尖上的不安慢声询问,“从前……是怎么了?” 男人道:“从前,我们的关系没有现在这样融洽。” 这些话,也都充分说明了他们之前的嫌隙不浅。 而织雾要做的就是不能露馅。 有道是浪|女回头金不换,单纯是性情上的微妙改变也许并不会过于奇怪。 织雾因为不能完全还原原身的性情,索性顺势道:“我以后必然会改,从前做不到的事情,往后也一定会做到……” 想到自己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后面还要有求于他,当下自是语气轻软,一双圆润乌眸乖觉望向男人,“我待夫君一心一意,往后再不多看其他男人一眼。” 男人未置可否,但对她的态度显然有所改善。 如此一来,织雾暗想自己只需这几日待他更为细致一些,待他眼睛全然恢复之后,再向他询问当日关于刺客的线索,必然不会太难。 临睡之前,织雾见他有了要起榻的动作,想到白日里杨大嫂与她闲聊间热心叮嘱过的事项,立马猜到他兴许想要小解,颇为关怀上前。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5章 “夫君眼睛暂且看不清,不太方便的事情便唤我来就好……” 织雾颇为讨好的语气似乎引起了对方一分注意,引得男人下颌略是压低。 “说起来,阿雾倒也是许久不曾这样不避嫌地……” “扶着我了。” 他缓缓垂首“看”向她,温润的声线显露不出分毫异端。 “避嫌”二字初入耳时,织雾险些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违背人伦道德的禁忌。 待回过神,这才想到他被原身嫌弃的处境,措辞间的自卑竟也合乎情理。 可妻子在外面有了旁人之后竟都不愿再扶他…… 织雾抬起卷曲的鸦睫,下意识打量着灯光下男人温润如常的面庞。 接着脑袋里似突然间想到什么,人不由就僵愣在了原地。 他说的“扶”是哪个“扶”? 是扶他人去外面,还是说…… 她的眼神不自觉便落在了他腰际下一片颇深的阴影,朝他主动抬起的手臂逐渐僵凝。 上前一步,接着伸出手指落下的位置也许会错…… 织雾心跳蓦地促促起来。 在刺客找出来之前,她还不能出什么太大的岔子,暴露不必要暴露的马脚。 可他们既然是夫妻…… 似乎已经迅速脑补出了什么奇怪的羞耻画面。 木讷在原地的女子脑海里“嗡”地碰翻了一只火炉般。 连带着细细的指尖都被点燃似的开始发烫起来。 第3章 极其寂静的夜。 男人起身后一只手掌仍撑着榻沿正欲独自下榻。 走来他跟前的美人则抿着红润小嘴,屏住唇齿间隐隐发烫的呼吸。 强制探出的手掌堪堪触碰到男人腹下的面料。 细细的指尖将面料按出轮廓凹痕,几乎要隔着面料触碰到。 在织雾决定豁出去瞬间,一只苍白手掌恰到好处地搭在她伸来的手指上。 周身病气未褪的男人忽而低头说道: “劳烦你了。” 在听见他开口的一刹那,织雾霎时如释重负,连忙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指尖,口中关怀,“夫君当心脚下。” …… 夜里织雾只照旧借口怕压到夫君的伤口,在地上铺了被褥休息。 一方面固然是虚假的借口,另一方面,男人身体羸弱无比,在织雾眼中几乎就是个好看却易碎的琉璃。 若翻身时一个挤压,指不定前日因雨水恶化的伤口就又会更难愈合。 隔天早上织雾醒来,发现男人双手交叠在小腹,和入睡时的仪态几乎毫无二致。 等他醒来,织雾要给他喂药之前,男人却忽然说是眼睛能感受到光亮。 待解开眼上缠缚已久的白纱之后,织雾用干净柔软的细布反复擦拭对方眼皮上沾染的药渣。 沾染污浊药渍的细布揉洗几遍后,一盆清水都略显浑浊,她才提醒男人睁开双眸。 织雾屏住呼吸,心底难免担忧他也许仅能感受到些许光影,只耐着性子想等他睁开双眼后再询问能否视物清晰。 接着,便有一双浓黑暗沉的眸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织雾心跳处蓦地一突—— 在男人眼皮撑开瞬间,她不仅没有因他眼眸上没有伤痕而感到庆幸。 反而目光在与那双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毫无防备相触之时,一股难以说清的懅悚,像是身体里的一种生理本能,骤然从心底阴寒而生。 原只能看见的高挺鼻梁与薄唇,在这双黑浓过分的眼眸睁开后,如月夜散落的璨星般,光蕴流转间将温润的五官皆镀染上一层极致昳丽。 他缓缓掀起浓密长睫,整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全貌展露出时,这才令人恍然…… 为什么第一日看见他湿身模样便轻易愣住了神。 尤其是织雾先前每每凑近总会心神不定,只当自己肤浅。 现在看来,先前之所以会无故地耽于美色…… 竟、竟也不全是她的责任。 在旁观者眼中拥有着漂亮皮囊的男人缓缓启唇,再度同织雾道了声“谢”。 织雾的一只柔白指尖仍保持着按在他眉尾处的姿态。 过近的距离让她几乎下意识压抑了唇畔清浅呼吸,可随之而来地,却是在胸口处一声接着一声的心跳。 心跳声好似大的出奇。 让处于对方目光下的织雾,心尖处既颤又虚。 发觉桌上茶壶空了,织雾这才借机收回手,敛起指尖又神色如常起身去了厨房。 男人摸着药碗,唇角的笑容这时才慢慢消失,脸上那对乌漆眼珠却仍凝着女子背影。 哪怕身处于泥屋,男人也一样肩背俊挺。 即便只能残着身躯坐在榻上仍不折损清润。 他置身于此,更像是一支清新秀丽的碧色翠竹簪入泥瓶、亦或是白净圣洁的花瓣沦落尘埃。 用了几日的时间,太子晏殷才可以确定她失忆了。 她的确不是装的。 用沾染剧毒的纱布蒙在他眼眸上,确保他可以每日受到毒汁的腐蚀,直至彻底变瞎。 又以阴毒的方式禁锢他的四肢,日日灌以令身躯剧烈疼痛的慢性毒汤。 偏偏就在折断他指骨的第二日,回来人就彻底变了。 晏殷浸入怪诞情绪的黑眸仍旧凝着窗外,将药碗缓缓贴到唇畔。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6章 * 男人的视线初时微弱,过了半日之后才逐渐有所改善,视物愈发清晰。 见他慢慢适应了在阳光下看东西后,织雾便半点线索也不敢耽搁,忙问起了三月初遇到歹人的事情。 三月初,一些村民去附近山神庙上香,村民们和刺客碰上,八条人命横尸当场,此外还包括险些被掐死的织雾以及她身边病弱不堪当场昏厥的丈夫。 织雾告诉男人,刺杀太子的刺客就在当中。 接着,她才试探询问:“夫君的眼睛可是刺客所伤?” 晏殷面上只一派古井无波。 “不是。” 他食指尖抵在窗台上,一双黑眸注视着窗外慢慢爬行的蝼蚁,口中却温吞地给出了否认的答案。 织雾心下略是诧异,不是刺客,那还能是谁? 只是她也不是一点儿都没留神。 发觉自己提及刺客丈夫都毫无惊讶,似乎也并不好奇伤他眼睛之人。 分明心里知道些什么但不想说…… 织雾心中揣度,多半是她先前错事太多,他对她兴许仍有防备? 在窗下适应片刻后,怕男人身子会吃不消,织雾便又搀扶他回到榻上休息。 见丈夫身体过于清瘦,心下思忖了一番,织雾便用合适的价钱托附近的农户杀煮只老母鸡来给男人补补身子。 织雾这几日翻过家底,发觉原身除了家道中落,似乎并不缺钱。 大手大脚豢养豪奴的日子是过不起,但丰衣足食却并不困难。 乃至天中。 织雾将现成熬好的鸡汤盛出一小碗来。 待端送到丈夫面前后才想起没加盐,又去取来少许咸盐撒入,用瓷勺舀起少许汤汁试了试口感。 有了盐的调味后,口中的鸡汤味香不腻。 织雾一边慢慢品尝着鸡汤余味,待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满意神色后,这才轻声叮嘱。 “温度不烫,夫君现在吃正合适……” 心思专注在味蕾上的美人仰起娇靥,发觉男人冷清的视线似掠过她沾染了水光的嫣粉唇瓣,唇畔未完的话语也忽然渐渐顿住。 保持着递出碗的动作,她的目光一点一点下挪,就瞧见瓷勺边缘位置还保持着潮湿光泽,晶莹闪闪。 是被她舌尖裹住品尝过的地方…… 下一刻,晏殷的手背便被一只手蓦地急促覆上。 女子的手指柔嫩,却远不及他手掌宽大。 绵绵的白团也只能攥住他半片手掌。 她的指尖微烫,料想就算现实中的自己真的成亲,多半……也不会和丈夫用一只瓷勺喝汤才是。 “夫……夫君……” 织雾轻轻吸了口气,将目光从那半湿的瓷勺边缘挪开。 “我去给夫君重新去拿一只勺子可好……” 在她眼皮底下略显病态苍白的丈夫顿了顿,却淡声道了一句“无妨”。 当着织雾的面,男人从善如流地将瓷勺蘸入汤中。 缺乏营养的虚弱身体对这些肉质鲜美的补汤需求极大。 更何况…… 晏殷垂眸,长睫遮掩去浓黑瞳仁里多余的暗翳情绪。 先前被她丢来狗碗时,即便身份不染浊尘的太子殿下也仍可以神色如常。 好似从未觉得狗比人脏到哪里。 就像用她的瓷勺。 男人也同样不觉得人便会比狗干净。 晏殷很清楚织雾从前有多怕毒药。 不光是怕死,也怕毒药会有分毫影响到她日后的健康、还有容貌。 因而,她亲自入口过的东西,反而足够的令人放心。 织雾一肚子羞赧情绪,哪里知晓沾了自己口水的瓷勺已然和沾染狗食的狗碗划上等号。 见状只当他是给自己这个妻子留有颜面,自不好再劝。 毕竟说多了,再让丈夫觉得自己是嫌弃了他,那便又是一桩毫无必要的误会了。 午膳过后,织雾将早已分装好的鸡汤装入食盒,准备送去杨大嫂家中作为感谢。 杨凤英见她如此乖觉,亦是惊奇,与她推脱一番便也欣慰收下。 要离开时织雾恰好遇见了回到家来的刘甫。 刘甫腰间配刀,一身衙差的装扮更是风尘仆仆。 不待织雾将丈夫眼睛恢复的好消息告诉他,他便冷冷说道:“下午你怕是还要随我去县衙一趟。” 这话听起来即便织雾没有碰巧遇上,他待会儿也会专程过去寻她。 织雾略是诧异,“可是刺客的事情有了新的进展?” “不是。” 刘甫在听到她的话后,目光扫过桌上送来的鸡汤,随即才继续对着眼前毫不知情的女子逐字逐句通知。 “是去认领你丈夫,柳檀的尸体。” 织雾脑袋懵了一瞬,似没能反应过来。 刘甫言简意赅:“在确认尸体之前,刺客精通易容之术,也许……” “他会伪装成当天在场的任意一个男人。” 他们夫妻俩刚来本地的时候是登记过的,一个叫陈雾,一个叫柳檀。 偏偏现如今,县衙后堂此刻有一具血肉模糊的惨死尸体,对方尸身上刚好有她丈夫柳檀的身份信息。 织雾这时视线颤颤地落在了刘甫手里一直攥着的一张染血的纸张上,眼神逐渐迟缓。 一阵毛骨悚然的冷意自纸面上的“柳檀”二字间蔓延开。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7章 此刻午时阳气正盛。 身子明明沐浴在阳光下,可织雾脊背处却骤地阴凉了些。 织雾穿进书里这几日,几乎一切进展都极其顺畅无阻。 可如果县衙里那具尸体才是她一直以来的“丈夫”…… 那家里这几日与她日夜相对的男人又会是谁? 第4章 织雾第二次被领去县衙。 在她看到尸体之前,一个妇人却先一步赶到县衙认领了那具尸体。 织雾和刘甫到时,妇人已经扑在那脸、胸皆血肉模糊的尸体上哀嚎了一刻。 妇人只说,她家男人左肩后面有一道月牙形状的烫伤,和尸体完全吻合无误。 刘甫见事情突发变故,亲自翻看了尸体背面果真符合之后,随即皱眉询问妇人:“那这份路引怎么会在你丈夫身上?” 那妇人瞥了一眼,竟也没觉意外,反而语气从哭丧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几番嗫嚅之下,这才吐露:“我……我丈夫有盗窃的前科,想必是那日混乱中,他怕是一时顺手了……” 即便如此,刘甫心头的疑窦反而更大。 刘甫正欲对那妇人开口盘查,这时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从县衙外缓缓走来。 此人约莫三十岁上下,看向刘甫的眼神并不和善。 刘甫见到此人当即抱拳,口中唤了一声“罗县令”。 罗县令当着外人面自是没有说出什么重话,待他将刘甫叫进内堂之后,隐约的斥责还是传了出来。 过了片刻,刘甫出来后神色冷肃。 先前上头只是暗地里警告了一番,这一次直接明令禁止再继续调查刺客一案。 这罗县令背后所倚仗的,却是那位瑾王。 只是一切都实在过于巧合。 刘甫在这件事情上刚有一点进展,就立马被人打断。 而那妇人也不早不晚,恰好只早他们一步抵达县衙。 刘甫办案多年,自然不会轻易相信那妇人的言论。 待看见外面等候的织雾,刘甫心头却想到方才告诉她“认领丈夫尸体一事”时的情景。 诚然,刘甫最初也是刻意说的骇人听闻,想要用猝不及防的方式来诈出寻常人最为真实的反应。 可织雾当时所作出的不知情模样不像虚假。 对织雾的怀疑稍减之后,刘甫握紧手中佩刀,暂且搁下重重疑点,将先前的故意试探收敛,只当一场误会:“还请阿雾妹子见谅,今日属实是我失责,错将那具尸体当成了你丈夫。” 也就是说,织雾家里的丈夫没有任何问题。 这一切只是尸体主人本身是个小偷所造成的一场乌龙。 织雾一直紧绷的心弦从妇人开始认领尸体的那一刻便渐渐松开。 更重要的是,在等候刘甫的期间,织雾也在冷静下来后不断回想。 毕竟,家里的男人看起来完全的无害。 真要细思,脑海中浮现出身躯清癯的俊美丈夫于灯火下柔弱不能自理的羸弱模样…… 织雾甚至也只会觉得他离开了她身边,会活不下去。 因而在听到刘甫说出确切的结果后,织雾的心绪也如大石头落地般,逐渐恢复了安宁。 刘甫对刺客一事但凡有所进展皆被罗县令处处掣肘,心情自是压抑。 送织雾出县衙时,他抬头看见墙上张贴的告示后,似想到近日那些人夸耀瑾王和太子皆为良臣的言论,不由就沉了眉。 “太子温文儒雅,待下如亲,与那瑾王绝非一丘之貉……” 民间虽不参与皇族派系争端,可刘甫在追捕刺客这件事上所表现出来的尽心尽力,及他私下与旁人表明的态度,无疑是仰慕太子的党派。 织雾耳边冷不丁又一回听见有人提及有关太子的事情,心口似有所感,总有一股莫名的阴寒萦绕其间。 大概也是看过书的缘由…… 在织雾心中瑾王自是穷凶极恶,但那位几乎快要被赞誉为谪仙的太子于书中后来做过的事情,同样令人肝颤。 前者不过是想要铲除异己,都被传得心狠手辣。 殊不知手上染满鲜血却仍旧能在百姓心中保持着圣洁温润人设而不崩的太子殿下,更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整本书看下来,那也都不过是在百姓头顶高高云端上勾心斗角的煊赫贵胄们的杀戮游戏。 与他们这些平民反倒极其遥远。 路口徐老伯恰好要回村里,刘甫便将织雾送到徐老伯的牛车跟前。 只是要转身离开时,坐上牛车的女子忽然将他唤住。 “刘大哥……” 织雾拧了拧指尖,一番犹疑之后,掖在心窝里的话仍是问出了口:“那刺客是不是有了更为详细的特征?” 织雾能感觉到刘甫今日是在特意诈她的反应是否有异。 他追查刺客十分用心,怀疑的名单里不光是织雾、织雾的丈夫、方才那具尸体,甚至来认尸的妇人,在他眼中多半都染上了浓重的嫌疑。 刘甫闻言却皱起眉,口吻愈沉,“罗县令不许我再继续查……” 织雾发觉他语气隐有不甘,却开门见山地同他缓缓表态。 “我愿意帮刘大哥。” “若是刺客有什么特征,我可以在村子里帮忙留意。” “毕竟……” 织雾口吻略为笃定道:“我当天险些被刺客掐死,认出他的概率……应当会比其他人的概率更大。”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8章 刺客经过专门的训练,极其擅长伪装,要找出对方本就是难上加难的棘手事情。 刘甫听到这话颇为意外。 他自然不会因为织雾一介女流而轻视对方。 相反,织雾的话让他想到许多受害者在遇到凶手后本能的惊惧反应。 纵使皮囊可以伪装,但直觉有时候的确会比眼睛更加准确…… 刘甫沉默一番,不由问道:“你果真愿意帮我?” 他对这件事情当然没有放弃。 背靠瑾王的罗县令特地来阻止他调查,这当中必然有鬼,越是如此反而就代表越发接近真相。 织雾若知晓刘甫心中所想,也会赞成他的猜测。 在“书”中太子回宫的开端剧情中,织雾记得一笔带过的剧情里的确是个捕快抓获了刺客。 不管这个捕快是不是刘甫,她都需要他能继续坚持下去。 更重要的是,三月初一那日是织雾这副身体原主会死的起因,当天刺客于山神庙中杀人灭口,险些就掐死织雾。 即便她不是死于刺客之手,刺客多半也会知道她死于何种缘由。 所以她比谁都愿意帮助刘甫。 刘甫沉吟了片刻,似乎思索了许多。 他顿了顿,随即对织雾道:“三个刺客已经死了两个,剩下那个曾被我用钝刀砍到小腿。” “按时日掐算,刺客若是还活着,断然无法利落走路。” 织雾听到这话,一颗将将要放下的心又陡然一提。 “那对方会不会伪装成能正常走路没有受伤的模样?” 刘甫当即否认,“我办案多年,将歹人就地正法也是常有的事情,断然不可能会弄错。” 砍出去的那一刀会造成怎样的伤害,刘甫对这点自是很有把握。 “对方即便可以勉强下地,走路也必然会大汗淋漓,艰难支撑。” 甚至短期内,伤口还会重新裂开流血。 织雾仔细将刘甫说出的特征一一记下后,同他点头示意,这才回了村里。 一番波折,织雾回到家时已是黄昏。 她推开篱笆小院围起的矮门,远远便瞧见了霞光落在窗口男人清瘦的脊背上。 屋里的男人如今身体恢复了一些,下榻虽然困难但也会坚持来到窗下翻阅一本破旧医书。 此刻日沉西山,晚霞的微光覆于他的面庞,如玉山笼上了朦胧薄纱,令他容貌看起来比白日冷清气质多出了一缕别样的艳。 织雾自是无法描绘出那般不俗之姿,只觉好看的画面令人眼睛都好似受到了温柔抚慰。 她一面恍神,一面正要进到家门。 可手指搭上门框的瞬间,刘甫最后与她交代的话犹如几道惊雷劈入了天灵盖般…… 连带着脚下轻快的步伐都瞬间凝滞。 刘甫说,刺客的皮囊可以伪装,但腿脚不便却很难伪装。 鬼使神差间,织雾忽然想到了丈夫也一直无法下地走路的事情。 连日来都被忽略的巨大迷惑缓缓浮上心头:对方之前明明伤在眼上,为什么路也会走不得? 他的腿一直行动不便,即便偶尔下地行动,也都是织雾积极从旁搀扶。 即便如此,男人走路也异常艰难…… 织雾的心渐渐沉入了水中。 原本张口要唤“夫君”的喉咙也好似梗入了泥泞。 倘若只是一场误会,那也就虚惊一场罢了。 可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产生差错…… 细细想来,要是家里的“夫君”是个双手染满鲜血的恶人,她还与对方一直同屋生活,甚至每晚都在对方的眼皮底下乖乖入眠…… 这与一只抵在豺狼血腥齿下的软绵羊羔有何差异? * 织雾今日回来颇有些晚。 男人见她脸色微白,似乎疲惫,端了杯茶给她。 织雾心不在焉地接住,低头看去时,却在杯中的倒影里瞧见了对方偏头打量她的模样。 一双深邃眼眸寂如浓夜,眸底的情绪晦暗至极。 织雾手一抖,那茶水便洒落在了桌上。 她掩住袖下轻颤的指尖,竟没敢喝。 眼睁睁看着那跌倒的杯子就要从桌面轱辘滚远。 宽厚的手掌在这时落入美人眼帘之下,扶稳了险些滚落的杯。 手掌的主人低垂下视线,缓缓开口:“阿雾?” 发觉自己竟当着对方的面摔了杯子…… 织雾连忙敛住怯怕的情绪,语气也弱了许多,轻声解释,“夫君,我头晕。” “不知是不是病了……” 因为紧张,美人眼睫也好似沾染了潮意,眸中水色愈湿。 晏殷扫了她一眼,却语气不变道:“这些时日你一直在地上睡,也许是受凉了……” “不如去榻上休息片刻?” 织雾见他伸手过来,不敢拒绝,自是拖着沉重步伐一步一步走到榻旁。 待她褪了鞋儿躺下,在男人转身时,她又好似想起什么揪住他的袖摆。 伴随着怀疑逐步的加深,一个大胆的主意登时涌上心头。 一双清圆的眼眸直直地对上他的视线,织雾心颤不已,却仍鼓足了勇气,口吻愈发轻软道:“夫君,我今晚……想喝粥。” “夫君能否帮忙熬一碗白粥?” 米就在厨房里,不难寻,熬粥的流程也就是将米淘净,置入水中一直熬煮得粘稠即刻。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9章 对于男人来说,唯一麻烦的就是需要他从这里一直走到门口,然后跨过门槛再走去外面厨房。 对于正常人极短也极正常的路程,对他来说,却不吝于爬一座山般费劲。 果不其然,男人在听到这话后,徐徐垂落目光。 他低头看向躺在枕上眸光轻颤的美人,对方抿着红唇轻轻压抑吐息,紧紧扣住的玉嫩指尖甚至绷到泛白。 似乎在他面前隐忍着极可怕的事情。 在织雾被他暗沉沉的眸子盯得头皮发麻之时,男人却垂眸莫名笑了一声。 织雾从未听他笑过。 那掠过耳畔一瞬间的声音宛若风拂,几乎让她以为自己生出了错觉。 他语气极淡,偏生嗓音又极为清润好听。 “好。” 晏殷答应下来后,从床头抽取出了一条细长的棍。 他披上外衣,支着棍,后背朝着织雾,一步一步朝门畔走去。 直到人彻底走出了视线范围,织雾才蓦地松开了指尖,后背紧贴肌肤的一层内衫也几乎濡湿。 不到半个时辰。 等粥熬好端来,男人再度重新走进屋来时,织雾不动声色地在他腿间巡睃,也没看出什么异常。 刘甫说过,如果刺客强行走路,多半会崩开伤口重新淌血。 可他裤脚上一点痕迹都不见有…… 所以,果然是自己太过紧张误会了吗? 在她眸底渐渐浮出迷茫之际,这一次抬手接过粥碗时,却不知是不是方才过于紧张用力,以至于在接住碗底的瞬间,指尖一软,竟再度摔了一次。 一碗白花花的米粥顿时跌落在地。 “哗啦”的刺耳碎裂声瞬间盖过了一切。 头一次失手撒了茶水也就罢了,可第二次,怎么看都怎么像是故意在糟践旁人的好心…… 室内在碗跌碎之后骤然陷入一阵沉寂。 坐在榻上的美人怔了怔,随即声音极小地唤了句“夫君”。 “抱歉……” 她眸色略显无措,这次说出口的道歉显然要比方才真心许多。 拖着残疾的病体忙碌半晌为她熬出的粥就这么毁了,换做正常人也许早就沉了脸色。 可晏殷却只神色淡然地看着这一切,好似只看见了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般。 他答了句“没关系”。 接着就要一手支撑着手拐,颇艰难地俯身去捡起地上碎片。 织雾知晓自己这样有多过分,见状连忙掀了软衾,下榻去阻止他。 “我睡上一觉好许多了,夫君还是让我来吧。” 惭愧的情绪掺杂在弱弱的语气里,明显是心虚得不行。 织雾双手搭在丈夫的臂弯,将男人搀扶坐下,又快速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 一顿折腾下来,天是彻底黑了。 织雾心中忐忑不安,发觉通过这样浅显的试探实在看不出什么。 为了打消心里那些怪诞的疑点,索性提出给男人按揉腿上的穴位。 “我是跟杨大嫂学的,杨大嫂说,她生孩子那会儿时常腿上酸疼,刘大哥不知是从哪里学了一套揉捏腿上穴位的方法帮助缓解酸痛……” “夫君一直不良于行,想必也是缺乏了穴位刺激,多揉捏揉捏也许能疏通血脉,让腿脚恢复一些。” 晏殷腿脚不便,勉强坐在榻侧。 他手里的细拐被织雾接过随手放到了他抬手触碰不到的地方。 不等晏殷拒绝,织雾便揣着心思试探着与他拉近距离。 屋里的地方不是很大。 她靠近时,膝盖隔着薄裙难免触碰到男人的大腿,裹着一阵幽香贴近。 和上次“扶他”不同。 上回半是试探颇迟疑地想要解开他的裤腰,这次却带着一种生怕他会不允的笨拙莽撞。 美人敛住唇齿间的轻微呼吸,完全不敢与男人视线相触。 她指尖碰到他的腰,晏殷都并未阻止。 他只是缓慢低下头,黑眸斜睨着她紧张的动作。 这几乎是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 她俯身凑近,光洁的额好几次就要撞到他的下巴。 退缩时,那白晃晃的娇艳面颊便又抵在了他眼皮下。 “既然只需要揉捏穴位,裤脚卷起来也是一样。” “只是……”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然近得过分越界。 男人垂下长睫,微凉的吐息几乎就落在了织雾的软嫩面颊,语气轻柔地、却又字字清晰地掼进她的耳廓。 “你果真要看吗?” 织雾的心跳骤地一窒。 她颇为错愕看向他。 “夫……夫君……” 在抬眼对上对方黑眸的瞬间,臂上猛然竖起的汗毛让她本能想退。 可冰凉的指尖却落入了对方的掌心下,在她下意识想收回来的时候,被扼住。 在略显惊慌的妻子做出下一个举动之前,男人晦暗不明的黑眸凝着她的面庞,继续淡声说道:“我的膝盖没什么力气……” “劳烦阿雾替我将裤脚卷起。” 他近乎善解人意提出的要求,恰好似给瞌睡人及时送来的一只枕,让织雾都毫无预料地愣住。 片刻。 一番设计之下终于顺利撩起男人的衣摆。 织雾如愿看清楚对方卷起裤脚后,露出的完好无损的腿。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0章 以及,更为出人意料的画面跟着映入眼帘…… 在他红肿膝盖两侧露出的一截针头,竟是被一根材质特殊的软针所贯穿。 “一个月前,你用这根针贯穿了我的膝盖,一门心思要为我治病。” “不过……” “想来是我身体太弱,没能成功。” 晏殷掀起眼睑,看向灯火下脸色微微发白的美人,“我觉得效果并不是很好……” “阿雾觉得呢?” 他的腿素日里皆遮掩于衣袍下,织雾从未见过。 纵使她有一瞬间怀疑过他是刺客时,脑海中掠过的百般情景,也都不如眼前这一幕要来得画面残忍。 男子的腿和女子不同,他看着清瘦羸弱,可卷起衣摆后,露出的一截腿却并不是想象中的伶仃细瘦。 本就健壮的腿,即便苍白也颇具力量感。 若是没有被这根针所禁锢,他绝不可能日日如同一个废人般,要倚仗着手拐才能勉强艰难行步。 在头脑一片空白的状况下,织雾勉强与他应答了几句,更是从对方漫不经心的话语中得知,自己竟不止帮他“治疗”过腿这一处地方。 无意中增加的信息串联起刚开始见面时的情形,另一些隐晦的事情仿佛也逐渐浮出水面。 他们两个人之间,丈夫不仅是没有危险的那一个,而且,织雾这幅身体原本的主人才是施害者。 原身一直在虐待自己的丈夫,且不是一日两日。 织雾骤然想到杨大嫂提及某次经过时听见屋里骨头折断的声音。 她隐晦地提及到那天晚上,不用询问出具体的情形,晏殷便开口道:“只是手指被阿雾不小心拧得脱臼罢了……” 他的语气寻常如家常便饭。 更让织雾感到不可思议地不是他淡然的语气,而是他这幅温驯至极、完完全全习惯于被原身虐待的人夫模样。 可若非如此,他焉能乖乖地让人将一根堪比钉子样的针硬生生扎穿膝盖? 织雾余光瞧见本该健康的膝盖红肿不堪模样,不由暗吸了口凉气。 丈夫看起来一直便极其羸弱。 当时不反抗多半也是为人单纯,竟连妻子这样的话都会信。 以至于现在连路都走不了,还都只归纳于是自己身体不好,无法激发出针刺的调养效果…… 也许是因为先前眼盲的处境过于无助,他竟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妻子,任由对方虐待自己,也满是为她着想,自己默默忍受着伤痛都不去县衙向罗县令告发。 身上的伤口是她欺的,就连腿疾也是她所害。 寻常人哪怕是坏,只怕也根本做不到原身这样的心狠手辣。 更别说原身能够面不改色的撒谎,对杨大嫂她们说,这些都是在给男人治病。 这一刻,织雾才意识到,原身对丈夫的虐待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可这样拙劣的谎话外人不知情也就罢了,偏偏……眼前的男人却全都相信。 织雾从前与世隔绝般被困在绣楼中,日日与闲书为伴,连看见书中一只兔子为了报恩死去都会感到心口窒闷,又哪里经历过这样残忍的事? 自己竟还险些误会柔弱的丈夫是个什么穷凶极恶的人…… 饶是如此,被误会、被虐待得遍体鳞伤的丈夫更是一次都没有主动抱怨。 想到这里,织雾心下更感惭愧。 好似那苦难至极的话本看到了紧要处,嫩白的眼尾都止不住微微泛红。 她不安地掐着指尖,自是不敢相信。 这世上,怎会有她夫君这样如此单纯柔弱的男子? 第5章 晏殷告诉织雾,针的两端有一层蜡封,需要用特殊的药剂融开。 织雾凑近细看了眼,果真看见一层紫色半透的蜡样物质。 这紫蜡不知是个什么成分,若带有毒性,直接穿透皮肤也许会导致毒素残留在身体里。 她虽没了原身的记忆,但还是在屋中箱箱柜柜里翻找片刻,好半晌翻出个带锁的匣子。 “夫君瞧瞧,会不会是这只匣?” 因是原身犯下的过错,更兼之方才还那样误会他,以至于织雾在男人面前都很是心虚。 晏殷打量着她天真不染的澄莹乌眸,指尖颇耐人寻味地摩挲着匣子表面花纹。 “实在找不出就算了。” 他故作温和语气下似早已习惯了受虐的处境,“横竖也不是头一日这样的疼……” 比起日日夜夜的疼痛锥心刺骨,像牲畜一般被锁在墙角,眼下这点疼的确不堪一提。 只是晏殷口中这样说着,浓黑眼眸却一错不错地凝在美人面庞。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脸色变得更为雪白,濛濛潮湿的眸心软垂怜地瞥了他一眼,接着便一言不发拧过身去继续翻找。 好在这次没费多少工夫便让织雾找见一只形状奇怪的簪。 她将那簪头梅花形状嵌入,果真与锁头吻合得严丝合缝。 里面的药油取出尝试涂抹,足足等了半刻的功夫才融化少许。 待织雾用干净帕子反复将两端擦拭干净后,这才到了取针步骤。 真要动手取出这物什,织雾的掌心都开始渗出冷汗。 晏殷的膝盖抬高不了,因此她屈下柔软腰身,跪坐在脚踏上。 织雾伏在对方膝上时,才将那伤口看得更为清晰。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1章 现在让她取出都是一件极其困难残忍的事情,她实难想象,原身当时扎进去的场景又是如何血腥…… 她垫了块布尝试推出一头,可如同想象中丝滑推出的情景并没有发生。 相反,她轻轻一碰,都会惹得男人肌肉瞬间紧绷,可见其中的剧烈疼痛并不好忍。 在织雾尝试许久都不敢下死力时,手背蓦地压下一只手掌,重重按下。 “噗嗤”一声—— 另一端针尖则猛然变长。 织雾被那伤口血腥的画面震惊得头皮发麻。 她僵住指尖,嗓音轻颤,“夫……夫君……” 在她头顶上方似传来一声情绪难辨的喟叹。 “你只管取……” “我受得住。” 男人遗漏一绺黑发从肩头滑落,坠入织雾白皙后颈。 像是一条缓慢爬过的冰凉湿黏小蛇。 那种恍若被阴暗物什盯上的滋味,让织雾即便感到一阵阴凉悚栗,却也不好分神去在意。 耽搁越久,便越是麻烦。 织雾定了定神,在另一端针尖变长后,她捏住少许,开始往外抽取。 轻微的撕裂与骨肉摩擦的声音,激得人手臂上汗毛几乎都要根根耸立。 织雾听得瘆人,可也知晓这时候不能停下。 直至一整根针彻底取出,织雾鬓角都被冷汗打湿,手指也全然虚软无力。 紧张至极的情况下,连耳畔似乎也都嗡嗡耳鸣起来。 在她身体虚脱之际,丈夫宽大的手掌却体贴入微地抚碰过她的鬓角。 语气极尽宽慰。 “好孩子……” 他压低了头颅,沉着的视线偏过几寸,落在她雪腻腻的脸颊,口吻赞赏。 “你做的很好。” 苍白指尖卷起女子一缕汗湿的发碾入指腹,晏殷黑浓的眼底愈是幽沉。 还有一条腿上的针,也同样需要继续鼓励她亲手取出。 就这样用柔弱无害的姿态,一步一步诱哄着她。 将那些从前费尽心机才好不容易设在他身上的禁锢,都一一解除。 她显然根本都不清楚,对他这样不应有的垂怜与同情,会放出在从前的“她”眼中,何种可怕的怪物。 …… 晏殷的腿仍旧不便行走,但这次却进入了慢慢恢复的阶段。 太阳好时,他亦会被搀扶至廊下透气。 篱笆小院外,一群孩子在树根下起哄。 晏殷漫不经心地抬起眸,瞧见了今日这群孩子身后多了一个姿态怪异的少年。 少年比孩子们都高壮很多,偏偏佝偻着身子,姿态唯唯诺诺,泥泞的长发遮眼。 其中一个孩子举起一把陈旧破弓威胁少年从大家胯|下爬过。 少年颤抖着身子爬到一半,突然毫无征兆地暴起,扑倒了举着弓的男孩。 男孩摔破膝盖,爬起来后顿时哭着将破弓重重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踩,嘴上嚷道:“我爹说你是个狗杂种果然没错!狗杂种狗杂种!不是人养的贱畜生……” 话至一半,对面的少年眼神直勾勾盯着那张损坏的弓。 他浑身肌肉紧绷,头发都仿佛要竖起一般,喉咙里低低沉沉滚动着奇怪的音节。 像极了疯狗发疯的前兆。 孩子们顿时害怕,一群人骂着“疯狗怪物”跑开。 无人留意到,草丛里有一条被精准从七寸处砸断的一条毒蛇。 若非少年方才及时,那孩子只怕早就被毒蛇咬中了腿。 少年四肢趴伏在地上看着破碎的弓,待意识到东西的损坏,他愤怒地用头撞地。 即便一下接着一下撞破额头,可他还是感到浑身充满自己无法控制的情绪。 便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靠近他的身边,捡起那把破弓。 少年猛地抬头,看到了来人。 他认得晏殷。 夜间需要去后山抓捕猎物填腹时,少年经过这户人家,这个“人”和他一样,都常被主人欺辱,可以随意被打骂。 在少年的眼中,他们都是一条被人凌虐的“狗”。 少年叫地厌,父母死后就被亲舅舅扔进了山里,结果被母狼救活。 之后舅舅一家占领了他父母的房子和田地后,打小便驯他做牲畜习性,只准他和狗睡。 这把旧弓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而方才那个摔坏弓的孩子便是舅舅最小的儿子。 “这把弓很劣质,应当是猎户抛弃没用的废物……” 少年听见“废物”二字本能一颤。 可下一瞬,对方却告诉他,可以修好。 半个时辰之后,晏殷用磨好的简易木箭配上勉强修复的弓,一并还给地厌。 地厌诧异看向男人,接着听见对方继续道:“如果没有箭,它就只会是一个无用的东西, 有了箭的弓才会发挥它真正的作用,令人生怖。” 似乎看出了少年的困惑,晏殷看向他,“箭可以用来保护自己,也可以用来杀死那些会伤害自己的东西。” 地厌自幼便只有挨打不能发出声音的认知,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不挨打,甚至…… 可以杀死那些打他、欺负他的……东西? 思维兽化的少年似乎理解不了这么复杂的认知。 在织雾回来之前,地厌便已经离开。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2章 篱笆小院里不知哪里跑来了一个扎着羊角小辫的小女孩。 小女孩胆子颇大,旁人害怕的大人她半点也不怕,一双黑溜溜大眼睛像是两颗大大的水洗葡萄,很是讨人喜欢。 她正乖乖蹲在地上,仰着毛茸茸的脑袋和行动不便的男人嗓音稚嫩地说话。 孩子的声音充满了一种奶气,因而即便像枝头上的小鸟一般叽叽喳喳也完全不会惹人生厌。 织雾记得,这是村里李寡妇的女儿,今年不过才六岁。 瞧见织雾回来,小翠花登时欢喜跑来织雾跟前说道:“阿雾姐姐,方才村口有个男人让我带话给你,告诉你,后天晚上老地方见。” 织雾低头接过孩子小手递来的字条,正迷惑原身为什么会晚上和一个男人在老地方见面…… 接着,她便突然想起了原身红杏出墙的黑历史。 过往的事情织雾一无所知。 可和晏殷刚见面时的情景几乎都还历历在目。 说起来,不管怎么被原身虐待的丈夫似乎始终都是一副毫无怨言的温驯人夫模样。 唯独原身红杏出墙后,还要主动和他和离将他抛弃。 这才惹得他自尊受伤,拖着残躯病体也都要离家出走。 发觉自己接过纸条的举止坐在廊下看书的男人也会看见,织雾攥住字条的动作微微一僵。 她顿时抬头看向那道清癯的身影。 而此刻,晏殷似乎也察觉到孩子给她的东西。 织雾对上他的目光,险些就要当场汗流浃背,当下便尴尬掏出兜里特意买来的蜜饯给小翠花哄她先回家去。 小女孩心满意足地去旁处玩耍。 只等家里再没有旁人在时,织雾快步走上前去,将字条直接塞到了男人手中。 掌心里多了一个东西,晏殷才徐徐掀起眼皮朝她看来。 织雾只当他是困惑,语气愈发乖觉地唤他“夫君”。 晏殷捏着字条,待看见上面一处小倌楼的地址,竟和他手底下的暗卫曾查出来的暗桩地点完全一致。 三月初一,山神庙里死的不止他的人,还有瑾王的人。 在那里原先和织雾接头的人已经死了。 新的接头人不敢明目张胆地现身,这说明…… 还是瑾王的人先找到了这里。 晏殷指尖戳在了恢复缓慢的膝盖上,发觉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倘若织雾会去赴约,纵使她已经失忆,他也同样会立马暴露。 那么—— 本就没有消失过的杀意在胸腔里隐晦涌动。 敛于长睫下毫无情绪的乌黑瞳仁悄无声息地缩紧。 少女背对着他。 腻嫩的雪颈纤细得似惹人爱怜,甚至软腰掐于双掌之间便能将她禁锢于膝上…… 敛在衣襟下的臀股映衬出的曲线皆是攫取旁人目光流连的诱惑之处。 在旁人几欲流淌口涎的曼妙柔软腰身每一处,在晏殷眼中皆有脆弱致命的要害。 扼住她的咽喉迫使她红着眼眶发出的闷闷泣音。 亦或是按住她的软腰抵在桌上,将冰凉指尖划至尾椎处,寸寸丈量出最为脆弱的一截脊骨作为致命的把柄…… 真要对她做些什么,捏青的细腕,亦或是指尖还未用力便会划出红线般刺目惹眼的划痕……这些几乎都无可避免。 按在扶手上的指节“笃”地叩在凹凸不平的木头表面。 渐渐地,苍白皮囊下蛰伏已久的膻浊情绪将胸腔极为缓慢地填满,涨得皮囊几欲撑破。 这让晏殷冷不丁地想起,七岁那年,跟着岑太医虚心求学。 第一次剥开柔嫩兔儿雪白的皮后,喷出来的猩红热液于眼眶下滚烫流动的滋味…… 男人面上却仍是古井无波。 “阿雾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丝毫感知危险能力的女子大胆地背对晏殷。 听见他的问话,织雾也只是稍稍抬起眼睫。 湿润的眼眸朝他看去,接着便在白日里点燃蜡烛。 她举着蜡烛俯身凑近,将火焰对准他手里的纸片,在纸片蜷缩起来的瞬间,又从丈夫指尖夺过丢在了地上,任由它燃烧殆尽。 织雾做完了这一系列的操作以后,这才语气轻软地同男人心虚承诺。 “夫君,往后我再不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了。” “往后……” 她见那纸片彻底烧成了黑灰,只极力将自己代入是那在外玩够后对家里夫婿惭愧自责的情绪,“我定然收了心思,好好与夫君过日子。” 晏殷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的视线最终回落在于少女莹白软嫩的面颊。 失忆后,连水汪汪的眼眸都只会紧张而又天真地黏在他的身上。 更无数次,将脆弱的要害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 在他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情似乎变得愈发令人玩味。 “可我身体虚弱,难免……” “会拖累你。” 织雾原本还对纸条感到心虚棘手,可听到这话时又略有些无奈。 丈夫相貌英俊,性情也像食草动物般柔弱惹人怜爱。 就是这动辄自卑的习惯总改不了。 在织雾要开口安抚男人这份时不时便要跑出来作祟的自卑之前,她瞧见对方掌心不知在哪里擦出了一道伤痕。 渗出血珠后又凝固,殷红破损和苍白皮肤相映的画面落在丈夫的身上,竟颇有种触目惊心的凌虐感。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3章 晏殷自己都尚未意识到这道小小伤口时,手掌心里便落入了一只柔软白嫩的手。 织雾执起他的手掌,用药膏替他掌心划破的小口子细细涂抹。 清凉的药膏覆盖住伤口的瞬间,激发出一种火辣辣的刺疼,接着被一截嫩指按上来轻轻将药膏揉化。 少女垂首间露出白皙纤细的颈,似一支纯美白花,将那清清甜甜的花香溢出温暖的衣襟,糖丝一般侵入旁人的呼吸。 晏殷低垂下眸,瞧见她垂首揉抚认真的模样,樱唇中吐露的话语也好似无奈。 “所以夫君才更要好好养好身体。 否则,这副柔弱的身子骨,只怕鬼见了都要绕道走呢……” 揉完之后,织雾本能将男人手掌捧到唇畔轻轻吹了吹,抬眸却不经意间与对方那双黑眸对视。 织雾心口蓦地一突,似不经意间漏了段节拍。 男人皮相好,可浓密长睫下的晦暗眸光却总好似藏着食肉动物对弱兽皆会有的侵略意味…… 她恍若无措了起来,仓促地转移了话题轻道:“夫君这样可有好些?” 晏殷看着掌心里小白鱼似的手指滑腻从掌心抽回,似后知后觉般缓缓蜷起手指。 “好许多了。” 裹挟着柔腻抚摸融化入伤口的药膏,在疼痛后带来的清凉抚慰效果尤为显著。 只是这样小的划痕,是往日晏殷即便贵为东宫之主时,也都不会多看一眼的痕迹。 偏偏,这样不必要的怜爱,她却丝毫不觉哪里不对。 这让晏殷心底反倒更生出一丝怪诞情绪。 却不知…… 她失忆之后,会亲身抚慰旁人的手段能到何种地步? * 不到两日。 地厌突然害怕惊恐地再次出现在了晏殷的院子附近。 晏殷远远看见他,清俊面庞上毫无意外神色。 食肉的畜生一旦尝到腥味,就不会一直吃草。 这是它们刻在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本能。 地厌的脚踝被打断了,鲜血淋漓。 可比这个更恐怖的是,他打死了侄子最喜欢的黑狗。 在大雪飘零的凛冬里,舅舅甚至准许狗进屋睡,都不准许他离开覆满冰雪的狗窝半步。 可见杀死地位比自己高的畜生,对于地厌来说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发觉自己不管怎么补救,都无法将额骨被木箭射穿的黑狗复活,地厌颇为健壮的身躯竟开始颤抖起来。 他抱着脑袋仿佛想到了舅舅抡起木棍将他砸到头破血流的画面,趴在地上一个劲儿拉扯破碎的尸体,想要将死狗复活。 他颇无助朝晏殷的方向反复看去,似乎希望可以像前几天一般,男人帮他将弓复原那样,将狗也复原。 偏偏这一次,男人却丝毫没有要帮助他的意思。 “你成功了。” 地厌身躯猛地一僵,随即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对方。 对上少年那张杂乱头发下的脸,晏殷却只居高临下地漠然俯视。 “你的确很有天赋。” 用来试验他能力的木箭甚至都能穿透狗的脑子。 地厌却第一次开口,断断续续发出声音。 “我……是……” “废物……” 晏殷目光毫无情绪地掠过地上死狗,用着能够安抚人心的嗓音,语气温润。 “你不是废物,而是一个可以一箭穿透任何人眉心的,弓箭手。” “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你。” “也许……” 晏殷垂下长睫,一字一句道:“你需要更为合适的机会,来帮助你得以施展这份能力。” 地厌怔怔地盯着他的眼眸,听了以后唇瓣翕动。 渐渐地,神情激越难掩。 杀死畜生的恐惧,被掩盖于一种恍若被神明鼓舞的夸赞,受宠若惊与蠢蠢欲动而出的野心交织迸发。 可…… “我只会……种地,偶……偶尔猎几只野兔子。” “我不行……” 他握住的粗陋弓箭被一只苍白的手掌按住,阻止了他嘴里余下那些会让他陷入无限沮丧和自我否认的情绪中。 男人那双清润漆黑的眼珠缓缓盯住他的双眼,语气分明轻柔。 偏偏却拥有着锤击心脏的份量、咳珠唾玉般落在地厌颤抖心头。 “你可以——” 曲起指节,晏殷轻轻握起弓,感受自身的病态。 这副被毒药摧残的血肉之躯和从前比起来,实在废物得不像话。 可皮囊漂亮的男人吐露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浓稠浑浊的黏液,包裹并腐蚀着这个无比适合成为趁手工具的少年。 打断蛇的七寸,射裂狗的颅骨,这些,他都做得很好。 但同样…… “杀人,要诛心。” 杀人,要诛心…… 十六岁的地厌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所有人都只告诉他挨打了就要磕头认错。 如果敢抬起眼皮看对方,那就是在欺霸村民,是十恶不赦—— 地厌蹲在男人面前,给了对方一颗糖。 就像他小的时候,想要给孩子们一颗糖讨好,卑微祈求可以用这颗糖换取成为他们伙伴的机会。 可他们都拒绝了。 厌恶的目光、吐在他脸上的浓痰……那些画面让他浑身酋结的肌肉开始紧绷。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4章 可这双眼,却像是方才死去的黑狗一般,充斥着一种没有人性的眼神。 这大概率,才是他被称呼为怪物的真正原因。 偏偏,他眼前的男人比任何人都要更为了解这种没有人性的怪物是何种存在。 晏殷接过那枚糖,当着地厌的面,将糖丸含入薄唇内。 他成了第一个向少年道谢的人,“这糖很甜。” 一些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规则,恍若无形中诞生。 …… 在十几里外的小石镇上。 刘甫这段时日忙得几乎脚不沾地。 概因他当日领织雾去县衙验尸时,对那具尸体的疑心始终没有解除。 私底下他四处暗访,最终却是在一个极其意外的地方找到了突破点。 “师父,这么说来,柳檀的身份竟有可能是假造的?” 他手底下带的小捕快王九同样为此感到吃惊。 起初,他们怀疑尸体有问题,也怀疑过织雾家里的丈夫有问题,但唯独没有怀疑过“柳檀”这个身份信息本身就有问题。 也是误打误撞下无意中撞破的线索,刘甫在反复确认这一结果之后,无形中,一些东西似乎也都得到解释。 王九盯着他道:“师父,这消息怕是不能让罗县令知道,毕竟他对这件事百般阻挠,若是知晓,只怕……” 罗县令是瑾王的人,太子遇刺,获利者最大的人也是瑾王,难保这背地里没有一些不为人所知道的内情。 刘甫凝眉,当下正陷入沉思,闻言只叮嘱道:“你照应好你自己就是了,这件事情不需要你参与。” 他私自查案,违背罗县令的命令事后必然会遭到清算,不必连累旁人。 王九却顿时笑说:“师父说的哪里话,我是师父一手带出来的,要不是师父,我指不定还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苦力活,哪有今日体面。” 他言辞颇见谄媚,一反常态地坚持要帮刘甫打下手,又询问刘甫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刘甫收起那些关键证据,想到了前几日见过的织雾竟因她过于自然的纯良作态而大意错信…… 他沉下声道:“接下来自然是将‘陈雾’的身份也一并查验。” “柳檀”身份是伪造的,只怕“陈雾”这个名字多半也不会真。 且冥冥之中,刘甫尚且有一丝敏锐直觉告诉他,倘若“陈雾”的身份也同样属于伪造,那么他们“夫妻俩”多半与刺客会出现在这里,脱不了干系了。 与此同时。 身份已然在刘甫那里露出破绽的织雾对此还毫无察觉。 这几日事情原该有所进展。 在织雾一天天的悉心照顾下,丈夫虚弱的身体就像是秋后被火燃烧殆烬的野草,从毫无生机的枯萎中,竟也枯木逢春般日渐好转起来。 只近两日大概是因为气温骤降,兼之伤口感染,丈夫本就弱不禁风的身体似又开始隐隐发热。 织雾黄昏时替晏殷换过药后,便特意去了趟杨大嫂家。 杨大嫂在当地根基深厚,虽只是普通老百姓,但对这十里八乡的事情是最熟悉不过。 织雾想要寻她打听个可靠的妙手大夫开些调养良方。 晏殷身上的伤口虽然都在愈合,可总归还是要将他身体底子调养好才是正途。 杨大嫂听得她的来意却比她更为意外。 “先前我瞧你丈夫身体弱,你藏着他一副见不得光的模样,我当时便想推荐个大夫给你。” “阿雾妹子可是忘了,你说家中莲花木盒里的药都是大补药材,喝完一个疗程你丈夫身体便能彻底调养好了。” 若喝完还未好,她才肯接受杨大嫂的好意。 织雾听罢略是诧异,心道这就难怪了。 她醒来之后,除了对男人受伤的症状对症下药,倒也没有给他额外喝过什么调养身体的药。 可见是她耽搁了对方身体的调养进度。 打杨大嫂这里回去后,织雾按照对方的说辞果然在一个莲花木盒中找到了药包。 只是里头剩余的不多,她索性先熬上一剂,将这等大补之物给丈夫重新续上。 她察觉丈夫身体发热后,便坚持将对方按到榻上,不许对方下地。 为了避免他又将衣裳穿得整洁不乱便要走出家门受风,更是连他外衣也都抱出去泡入水中换洗。 晏殷近日身子的确少有不适,概因先前身体里的毒药浸入太深。 如今身体见了起色,那些余毒反倒开始作祟。 从晌午后,女子细嫩的手指抵在他颈间察觉出他再次发热,便不依不饶地想要将他推去榻上。 晏殷本就不习惯旁人触碰,偏偏抵在身上那双柔嫩的小手一下接着一下,好似真以为她这软绵绵的力道能将他从原地撼动分毫。 他本就昏沉,索性顺了她的意思闭目休憩了片刻。 直到一股熟悉的药味在室内弥漫开来。 在织雾离开室内之后,男人缓缓睁开了眼。 他掀起眼皮,看到那碗黑沉的汤药。 晏殷对这药材并不陌生。 毕竟,这药材时常用在恶行累累的死囚犯身上,是牢狱刑房中最为上乘的“刑具”。 牛羊喝了当场毙命。 人喝了,即便身体底子再好,也会慢慢病陨。 最重要的是,这一剂药喝下腹之后,会浑身骨头碎裂般,寸寸发疼。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5章 那种恍若削下血肉般的痛苦令人如坠阿鼻,置身人间炼狱。 而这样的药…… 在织雾失忆之前,她已经给太子晏殷喝下了六剂。 第6章 厨房里。 从几日前开始,织雾便一直觉得身上很不爽利。 尤其是汗湿后的皮肤,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黏腻感,让她连日来都觉心底别扭。 简单用湿帕擦拭总归不够细致,因而今夜才特意囤了两桶热水。 在顺手替丈夫熬好药后,织雾这才避入厨房中,准备将身子好生净沐干净。 乃至将所有门窗都妥帖合拢后,织雾也仍未察觉出暗中有一双眼睛始终透过凌乱长发幽幽地锁定了她。 在看见她熬好汤药给晏殷时,嗅觉敏锐的地厌第一时间发现这是每次都会折磨男人的物什。 地厌脸部的肌肉紧绷,可毫无神光的眼珠却一错不错。 在地厌的观念里,只有向主人献上最为肥美的猎物,才有资格成为对方的犬。 因而,他正该射穿这个欺负主人的东西。 这才是一条好狗该献给主人沾满香甜血液的真“糖”。 下一刻,地厌敏锐的耳廓蓦地一动,在黑暗中将箭尖一点一点地抬起…… 隔着陈旧的窗,对准厨房里水声清亮响动的方位—— 室内热气氤氲了起来。 织雾褪去衣裳,浸泡在温热的水中,舒服得浑身毛孔都好似得到了畅意的熨帖。 只是沐到一半,她便突然瞧见灶台上一只油光水滑的大黑耗子。 织雾眼皮一跳,原是最怕这些。 可在村里待久,哪里能不和这样的东西打照面。 那耗子爪腹都沾着黑色药汁,分明从她方才为男人熬药的锅中爬过。 那汤药虽黑,但闻着却甜,竟也招惹耗子钻进去饱腹了一顿。 且不说那口锅不洗涮个五六遍只怕都不能用。 身无片缕的美人正要寻手边的东西将耗子唬走,偏偏那耗子在舔完爪子上的药汁没几息后,猛地抽直身体。 而后突然直直倒下,抽搐几下后,张开鼠嘴大口大口吐出了黑血,就再无声息。 织雾握住手里准备掷出去的水瓢一时怔愣在了原地。 发生了什么…… 黑色的血从耗子口中不断溢出。 她目光惊颤地巡睃过耗子沾满药液的胡须和爪子,电光石火间竟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屋里哗啦的水声骤然响起,接着便是嘈杂凌乱的脚步声。 在最短的时间内,织雾骤然空白的脑袋里都是方才端进屋里的那碗药。 她沐浴前叮嘱闭目养神的丈夫,待温度不烫了便要趁热喝下。 丈夫为人向来温顺,她给他喝再苦的药,他都会眉头不皱一下,全都咽下。 再一想那碗药端进去已经有半刻钟……只怕多半已经入了对方的口。 在打开房门冲出去的那瞬间,织雾脑海中已经掠过了不下十种逼人催吐的方法。 此刻,室内的晏殷将手搁在木几旁,不知是要端起,还是刚放下。 匆忙闯入屋中的女子却无暇询问当中细节,直接扑过去在第一时间将他与药碗隔开。 晏殷毫无防备地被她扑了个趔趄,后背撞在硬实的墙上。 女子身体深处香泞的气息似乎经过热气的蒸腾,从原本的幽幽淡淡,瞬间变得浓郁,颇为霸道地洇入鼻息。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眼前便落下大片阴翳。 晏殷目光可及处先是她身后不远处的一盏灯。 暗室内,少女曼妙的腰身将灯挡住了大半,后背映得敞亮。 她身上潮湿得像是女鬼般,匆匆披上的外衣并没有紧紧贴住肌肤。 可松垮的外衣下透着光。 面料被灯光透过之后,朦胧宽敞的薄衣下,那酥软雪腰侧面覆着的水珠,连滑下一道晶莹剔亮的湿痕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从水里刚捞出来的身子几乎裹着一层烫意。 偏偏她还毫无察觉,心率过快的胸口起伏不定,被热气熏染嫣红的小嘴也微张着喘息。 “夫君喝了多少?” 一双湿漉漉的白手紧紧攥住男人,急切发问。 “快吐出来……” 雪若葱根的指尖抵住他的唇。 在指尖要探进去之前,晏殷才抬手按住了她。 手背上被温热的宽掌覆盖,织雾终于从“快让他吐出来”这件事情中分出神,留意到男人平静无比的面庞。 “我没喝。” 似乎因为她的用力,而惹得男人嗓音都喑哑了几分。 “不过……” 晏殷缓缓启唇,“阿雾似乎过于用力……” “将我腹上的伤口给坐裂了。” 织雾愣住。 这才发觉,他的身上湿了。 因为她的缘故。 薄薄中衣被濡湿后,像一层膜,紧紧贴着底下壁垒分明的腹肌…… 半透明的色泽混着水光,更像是在肌肤上刷了一层蜜渍。 而此刻映入他浓黑瞳仁中的人影宛若媚态横生的水中妖女样儿,裹着拧不尽的水意漫泽一片。 美人原本及臀的乌发此刻像是黏连的黑蛇,不顾男人羸弱的体态,潮湿地绞缠在他的腰侧。 此刻,他们肌肤相贴之处,正潮湿得一塌糊涂。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6章 而下一瞬…… 面颊逐渐滚烫的织雾,更是感受到了男人随着微微吐息起伏的腹肌。 正垫在她的臋股之下。 …… 窗外月牙坠在了树梢,将暗夜中的树木轮廓也映出一层淡淡辉光。 室内气氛在得知丈夫没有喝下毒药后,渐渐冷凝下来。 织雾僵住了手脚,尴尬到几乎不敢胡乱动弹。 在一片极致尴尬的氛围下,是男人的问话率先打破了这片难以言喻的沉寂。 “阿雾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 丈夫的语气好似完全都不知情,单纯发出的疑惑更是让织雾如芒在背。 织雾揣着心口惴惴不休的心跳,蓦地抬起眼眸看向男人。 想到这背后真正的原因…… 竟是妻子想要用不利于身体的药,假借调养之名毒死自己的丈夫。 这样的实情一旦说出口来,多半是会令他伤心。 “因……因为……” 她揪紧了指尖下的袖子,这会儿似缓过了神来,红润的樱唇轻启。 “因为我看见有死老鼠在锅底。” “我怕夫君喝了会对身体不好……” “夫君会不会怪我?” 她的眼眶微微盈泪,似乎也是惊悸之下的情绪所致。 下毒害人,她一向都是不敢的事情。 一条鲜活的人命若是在她手底下这么没了,那…… 方才险些就酿成了大错,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时,织雾总归会感到胆颤心惊。 感受到她柔弱身躯微微的颤意。 因为陷入这份“险些做错事”的后怕当中,得不到宽解而迟迟没有要从男人身上下去的觉悟。 晏殷垂下眼睑。 似乎发觉了更多让他感受猎奇的变化。 “怎会怪你?” 心头乍起的新鲜浊念化作实质一般…… 男人口中却只淡淡答复,“毕竟阿雾待我的种种……” “为夫都尚未一一偿还。” 就这么结束…… 未免太过于索然无味。 似无意般,他抬手掠过她耳鬓的湿发,指尖的位置却虚虚掠过了窗外地厌所在的位置。 草丛里的地厌周身霎时一凛。 少年顿时放下已经对准织雾的弓箭,接着便毫不犹豫地消失在了土坡背后。 在地厌兽化的思维看来,这种疑似摸头的举止是主人对狗最好的嘉奖。 他不确定,那个女子是不是和他一样,都乖乖成为了主人指尖下的所有物。 * 榻上潮湿了,丈夫贴身的里衣也潮湿了。 晚来有凉风,织雾生怕加重他的病弱,忙将干净的衣物取来。 虽不曾有过往的记忆,但和男人相处一段时日下来,织雾知晓他在生活细节上实则颇有几分讲究的洁癖。 素日里他对净沐身体的需求极大,今日是有些发热才勉强作罢。 偏偏,当下又被织雾莽撞地弄湿了一身。 待收拾好后,织雾才取来一盒缓解伤口的药膏,语气亦是不太自然。 虽没有真的喝下那碗汤,可他方才眼神怪异下提及到的伤口却很难不让织雾感到脸热。 毕竟原身送来的毒汤都没能残害到他,反倒是她一屁股坐裂了他的伤口……这换成谁来,都是一件极尴尬的事。 在织雾委婉提及到他腹上的伤口后。 晏殷却没有分毫要敞开身体任由她打量的意思。 他抬手接过药盒,瞥见她白嫩耳根处染上一抹粉意,只语气淡道:“伤口难堪,只怕阿雾看见会感到害怕……” “我自己来就好。” 织雾这回倒是没有反驳什么,更是在今夜刻意避开了他宽衣解带的画面,走出房门后,被冷风一吹,才发觉脸颊热得厉害。 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方才那幅潮湿的画面…… 被朦胧透明的湿布裹住的腹肌,竟是那般的精壮紧致。 指尖不经意间的划碰,似乎都惹得对方肌肉瞬间猛地绷起。 在她与他挨在一起时,都明显能察觉出……和孩童不同,和女子也不同,成年男人受到刺激的身体硬如石块。 那一瞬间,硌得软肉都略有些疼…… 发觉自己愈发止不住脑海中颇为荒诞的画面,织雾忙抛开这些莫名羞臊的杂念,快速步入了厨房。 除开这段小波折外,更为严峻的事情也从那看似平静的水面底下逐渐浮出。 在厨房墙角旮旯处的鼠尸更让织雾确认,原身想要毒害丈夫的心思昭然若揭。 当天夜里,织雾睡得很不安宁。 模模糊糊间,似梦见了这副身体原主毒害丈夫的画面,在梦中都很是胆战心惊。 醒来后,织雾对此更是心神不宁。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对丈夫的存在感到了略微棘手。 等到刘甫抓到真正刺客之后,织雾便可以弄清楚三月初一在山神庙里发生的事情,解开第一个谜团。 只到时候,这副身体名义上的丈夫又要如何安置? 先前为了维持人设,这才一口一个“夫君”。 可相处下来,织雾发觉夫君柔弱可怜,无人帮助。 且不说她连穿书这样的异事都能发生,待她离开后死去的原身会不会“复活”亦是难以预测的事情。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7章 按男人先前那般逆来顺受、被折磨都不离不弃的纯良性情来看,待她离开之后,指不定会更为凄惨。 织雾思来想去都拿不定主意。 接连两日,她几乎都在杨大嫂家帮衬,除了打听刘甫的动态,顺势也询问了一些进出县城的流程。 进出需要准备的物什,以及会遇到何种排查,这些问题杨大嫂是最熟悉不过。 在解答完这些问题后,为人热忱的杨大嫂再次旁敲侧击起织雾的心意。 杨大嫂唯恐她会故态复萌,自是再三劝说。 “你丈夫虽鲜少露面,但我瞧他是个好性子。” “往后那些要与他和离的昏话也都快别提了。” 杨大嫂生怕织雾不信,更是拿自身作为告诫例子,对她说起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 “别瞧我现在每日都过得乐呵自在,肆意随心,可我从前第一任丈夫喜欢饮酒,每逢醉酒便要殴打家人……” 关起门来,殴打杨大嫂自然也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织雾闻言略是诧异。 杨大嫂却坦然笑了笑,“怎么,很奇怪吗?我便是这样同刘甫认识的。” “那时候,那厮还是个初来乍到的小捕快,十几岁的少年人。” 偏每次杨大嫂遇见刘甫的时候,不是眼眶乌青,就是脸上高高肿起。 面皮薄的年轻妇人日日都是一身淤青伤痕,路过时被人多看一眼都觉羞愤难堪。 “他当时还是个毛头小子,只当我遭受了欺辱,遇见了不平之事,一心只想为我伸张正义。” 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知晓是她家里事,外人根本无法插手,她自也不指望谁能帮她。 后来刘甫有一天竟将她前夫痛殴了一顿,被她前夫告去了县衙。 “你猜那厮怎么说的?” 杨大嫂回忆道:“他说看见对方打女人一次,他就打他一次,横竖打人也不犯死罪,被关起来也总会有被放出来的一天。” 放出来的那天,他见着对方拳头也不会软下半分。 有人会这样帮杨大嫂,在当时也很是出乎她的意料。 大概被逼到了绝境,杨大嫂竟也从那懦弱的处境中挣脱,发觉自己完全没有必要一直忍受。 因而她在前夫下一次动手之前,就寻了根棍子,将她前夫砸得头破血流。 她疼一次,就让他疼两次,总归让对方吃亏更多一次。 她被骂不守妇德又如何?不守妇德要跪祠堂要受责骂,那也一样不犯死罪。 因而有了这样一番遭遇后,杨大嫂才会豁然开朗,以往封建拘谨的性情从此便有了极大转变。 织雾听罢,难免对杨大嫂和刘甫这对夫妻有些刮目相看。 “二嫁之后,旁人问的最多问题便是他对我好不好?” 杨大嫂说:“可我要他对我好做什么?” “只是夫妻间难免互相体贴罢了,有什么好不好的。” 便如同当初怀孕那会儿衣服小了,刘甫就连夜翻出针线,替她改了件尺寸合身的衣裳,这些都是他们夫妻间的家常便饭,完全不值一提。 织雾听完这些,自是无法想象刘甫那样的粗犷之人是如何捏着绣花针对着蜡烛一针一线缝制。 只是见杨大嫂对于丈夫在外行侠仗义的捕头身份颇为自豪,就如刘甫在外时,也时常会将他的妻子热心良善挂在嘴上一般,两人的感情必然是极好的。 杨大嫂说这些无非便是想要让织雾明白自己的心意后,再行决定。 而织雾也恰如她所期待的那般,从这番话中的的确确受到了一番启发。 且原本甚不清明的思路也瞬间豁然开朗,似乎寻到了合适的解决方法。 于是在离开杨大嫂这处,织雾再三思索之后,在附近寻了个代笔先生。 那先生收费公道,代写一封文书只收五枚铜钱。 先生见织雾听完价钱后略是踌躇,便再减了一枚铜钱价格。 殊不知,立在他摊前的美人倒不是犹豫价钱。 而是在犹豫—— 届时真给了丈夫一封和离书,只怕难免要让自卑的丈夫发觉,织雾对他的好皆是有利可图。 甚至会认为是发觉他无用后,便打算无情地将他抛下。 这些想法看似的确伤人。 只织雾若是知晓自家柔弱夫君的真实身份,她就会明白,届时便不是她会不会抛下他。 而是在招惹了太子晏殷后还想全身而退,这本身就是一种痴心妄想。 晌午后。 罗县令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忽然对外宣布,太子就在桃花村中,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百姓们对此议论纷纷,不待产生更多揣测时,罗县令派下去的衙差就已经入了村里开始挨家挨户排查。 在一处院落中,地厌在窗下摆放着他拆好的野兔肉,鲜血淋漓。 但主人却看都不看一眼。 他颇有些烦躁抓头,随后想到村子里今日颇大的动静,随即告诉晏殷,罗县令带人来村里盘查。 晏殷捏着手中指节大小的竹筒。 一连数日对照着破旧书本上的东西一一配出了竹筒里所需要的原料。 他头也不抬,只淡声询问:“罗县令来做什么?” 地厌不懂,思索了一番只提出了村里听见的最多词汇。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8章 “太子——” 他的话音落下,晏殷霎时掀起了眼皮。 男人眼神莫测睨向地厌的瞬间,地厌莫名肌肉紧绷。 像是在山里狩猎时感应到了陌生而又危险的巨型禽兽……可发觉他是主人之后,又一头雾水。 偏只这一瞬,方才的一切好似错觉,男人的神色却还如常。 在余光掠过远处的人影,晏殷语气施施然道:“我知道了。” 他令地厌离开,地厌便立马拖着死兔子离开了院中。 片刻之后,待其中一名衙差来到织雾家中,见屋中只走出一病弱男人。 衙差皱了皱眉,顿时询问:“你妻子呢?” 衙差手中所掌握的这户人家的信息正是“陈雾”和“柳檀”夫妻二人所登记的信息。 晏殷抬头看向衙差,口中不徐不疾地答:“我妻子外出尚未归来。” 衙差按照惯例询问他的年龄户籍,与他所登记的身份信息都一一对上,随即又严声勒令村里人这几日内皆不许离开县城半步。 三天后,他们会排查出一批可疑名单,从中调查。 毕竟桃花村这个地方不大,可人口也实在不少。 他们也许是需要先用官方所登记的人口排查一番,接着才能更为细致地往下搜查。 又或许…… 晏殷在对方离开后,一点一点在脑海中描绘出当下情势。 又或许,罗县令本身的目的并不是找出太子,而是…… 晏殷缓缓转动乌黑的眼珠,看着那群人离开的背影。 东宫太子的仇家有很多。 若有人知晓太子的现状,对方必然不会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甚至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将太子本人彻底铲除。 …… 这厢织雾乘坐徐老伯的驴车回村之后,自也无可避免地遭遇了衙差的盘查。 问出的信息没有太大错漏,衙差便也急于赶在天黑前回家,匆匆从村里离开。 待听见村里人议论时,织雾才得知不仅逃亡的刺客在小石镇这一带。 甚至太子本人也在这附近…… 她眼皮蓦地一跳,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那些议论的村民。 可太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织雾只记得,话本的开头,太子回宫时,是被人从一处土匪窝巢中所营救出来。 可打从出现在这里之后,村里人虽然没有什么大富大贵,但也都平静安宁。 按杨大嫂的话来说,近几年来出个小偷都已经是个极大的事情了,这里分明是个少有的太平之地。 只一想到太子竟也会出现在这村里…… 这念头初初从心头浮起时,织雾便觉心跳都变得不太正常。 这当口她竟隐隐察觉出自己这副身体对太子异于常人的恐惧。 倘若太子也会在这村里出现…… 这揣测尚未深入,一旁收了织雾车费的徐老伯反倒不觉稀奇。 他摇头道:“太子如此高贵之人,若真在这村里,焉能受得了村里贫苦生活,而不早早向官府求救?” “他多半是被贼人土匪掳掠了去。” 他的揣测竟与话本里的情节相差不远。 织雾听得心神一顿,却只作寻常语气询问了这附近哪里有不太平之处。 徐老伯是村中老人,整日里都无所事事,只驾着驴车搭些送客的便利生意。 对方时常进出城镇,自是对附近地形熟悉无比。 他语气颇熟稔地指点道:“倘若你要进出县城,千万不要走北边那条路。” 那条路算是一条捷径,但却十分冷清。 概因那北边的确有个匪窝。 “那些土匪性情怪异,行踪不定,在镇外四处流窜,镇上的人偶尔走北边时无恙,那多半也是土匪们尚未回巢,也许还在外头掳猎未归呢。” 徐老伯指着西边更绕一些的方位,“若想要妥帖,就走西边,万万别走北边。” 发觉这附近的确有个匪窝。 织雾心尖促促的心跳才一点一点平息下来。 方才高高悬起的心弦当即松懈下来,只当是县衙里的人弄出差错。 如此一来,太子在匪窝里待不了多久便会被人救走,村里自然还是太平之地。 待织雾匆匆回到家中已是黄昏。 织雾尚未入门,便嗅到了家里散发出的米饭香气。 显然是留在家里调养身体的丈夫,已然将锅上的米饭蒸熟。 待用完了晚膳后,晏殷服用了调养身体的汤药后,织雾才迟钝察觉对方今日沉寂得出奇。 丈夫霜雪般的容颜看着本就冷清,今日看起来便好似更多了一分恹态。 织雾察觉后,纵使心不在焉,却也下意识走来他的面前。 她习惯性地握起他的手掌,将温热柔软的手指探入男人腕部。 感受到确切温度后,发觉对方没有发热,她这才松了口气。 想到今日私下做出的抉择,织雾不由暗自打量夫君的神色,思量片刻后才语气试探。 “夫君,村子里最近不太太平,我想回娘家一趟……” “夫君要不要一起?” 晏殷原闭目养神思忖着自己手里现有的可用棋子。 察觉到她举动,男人缓缓撑开眼皮,目光落在了织雾身上。 他的人还没有到。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9章 唯一的联络方式却也需要确保他的人在小石镇以内才能感应到…… 否则,就会浪费最后一枚信号竹筒。 他缓缓垂眸,审视着女子近乎垂怜于他的姿态。 原是无法理解这种没有必要的情绪…… 但眼下,他竟需要她继续这样,天真无知、满眼单纯地将他当做是丈夫。 就如先前,看见他膝上的伤时,疼得分明是他,可对方那双漂亮的眼眶里都会盈满水雾。 对上美人隐隐试探的眸光,晏殷却只是指节在桌边轻叩了下。 在织雾情绪紧绷之时,才开口回答了一个“好”字。 晏殷故作无意般,吐露出了他们的故乡在梅镇。 他看着她,语气温和地说:“我们已经很久没回去了。” 织雾见他没有反对,顿时也跟着放松了心情。 她记得原身和丈夫是同乡,因而她今日提出回娘家也只是故意抛出的引子。 真正的目的便是打算将他顺势送回到他亲人身边。 虽说这样的做派难以摆脱抛弃丈夫的嫌疑。 但如此一来,他身边有亲人照应,届时她再双手奉上和离书,他也不会太过受伤。 听完夫君提及的“梅镇”,织雾不仅没有提出分毫质疑,反而全心全意信任。 她心中这般周全想好,口中却只体贴说道:“我们可以先收拾东西,待村里这几日的风波过去之后,我们再动身离开。” 晏殷见状便更是确认,她果然还是什么都不记得。 梅镇那里有晏殷的人。 踏入梅镇的地界后,晏殷的人会在第一时间找到他。 在那之后,她就会真正地成为晏殷的掌中之物。 第7章 “你先前托我为你寻找一良医,我觉得赵郎中医术就很不错。” 杨大嫂今日将织雾叫来家中,概因她这两日头疼病犯。 以往犯病时都是靠强撑着熬过去的,可近两日,却有一赤脚郎中游行至此。 对方为她针灸过后,竟有着立竿见影之效。 于是到今日要施针治疗之前,杨大嫂便将织雾叫来家中,准备将赵郎中推荐给她。 织雾得知这事,先是慰问了一番杨大嫂的身体,后再想到自己先前的确向杨大嫂打听过这一茬。 在经历那毒汤的事情之前,织雾并不清楚夫君身体虚弱的源头。 当下既已知晓,自然也明白,只要没有人再给丈夫下毒,他的身体自然就会慢慢恢复。 若真寻来医术高超的郎中替对方检查,吐露出对方身体曾经被下过药的秘密…… 届时依照丈夫纯良的性情,未必接受得了妻子对自己的伤害。 一番思量过后,织雾面上不显,嘴上也只同杨大嫂提及丈夫已经好上许多,不再需要郎中调养。 杨大嫂见她过于客套,不愿叫织雾白跑一趟,又热情留她下来,顺道诊个平安脉。 片刻后,一个穿着灰褐长衫的中年男人出现。 对方身上背着药箱,除却一双细狭小眼有些似鼠,旁处生得皆平平无奇,丢入人群中都不甚惹眼。 杨大嫂与这赵郎中寒暄几句过后,便坐于桌前任由对方施针。 赵郎中说:“今日这针扎入,须得等候一炷香的功夫才能结束。” 在这等候期间,杨大嫂便顺势让织雾坐到身边,让织雾一同诊断一番。 织雾拗不过杨大嫂,自也不好继续矫情,由着郎中一番相看。 赵郎中手指压在织雾脉搏上略是用力,似乎与寻常郎中手法略有不同。 可在织雾产生困惑之前,对方很快便挪开了手,紧接着便是些正常郎中的望闻问切。 在织雾只当如此便可结束时,对方却忽然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将她上下打量。 接着不再理会织雾,转而从医箱中翻出一本陈旧医书。 赵郎中翻到其中一页,张口便询问织雾“近日呼吸可有困难”亦或是“五官可曾有过失感”的怪异问题。 织雾皆无,他才又问道:“那就劳烦娘子看看臂弯下可有一条黑线?” 他说罢便兀自背过了身去避嫌。 待织雾卷起袖子一看,这才留意到自己臂肘之下竟真有一道浅淡的黑线印记。 但因在手肘之下,不太起眼,导致今日才察觉到。 终于对上了一条症状之后,赵郎中才指着书本说道:“三月初一,山神庙中被刺客杀死的村民们尸身上也曾有过这样黑线。” 他提起这茬,杨大嫂才想起,这赵郎中先前在小石镇时,还因见多识广,曾辅佐过县衙验尸。 县衙里的仵作不解这黑线是何物,亏得当时赵郎中经过,确认了这黑线乃是一种西域毒花毒发的症状。 此毒无知无觉,会根据轻重分为当场毒发和数日后再毒发,且当事人不会有任何异样。 三月初一,织雾当时也在山神庙中,会和那些尸体一样中毒并不奇怪。 但奇怪的地方就在于…… 赵郎中一双眼紧盯着织雾道:“只是这西域毒花的毒粉吸入体内之后,只有在人死后才会呈现出一条黑线。” 在人死之前,身体表面更不会有任何印记浮现。 “娘子你竟然还活着,所以……” 他语气微顿,将这话几乎悬在了一个极其紧要的位置。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0章 织雾在听完这些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察觉到什么,紧张的指尖几乎掐入指尖。 可下一瞬,这赵郎中却极从容道:“这说明娘子中毒不深,如今已然无碍。” 织雾耳畔都嗡了一声,险些就要暴露什么,心跳得极快。 她这时蓦地抬眼,可对方唇角分明上翘含着笑意,眼神却始终令织雾感到心尖极其不适。 却不知是因为他那双眼偏于阴森,还是险些识破了织雾的秘密,才让她生出这等反应。 赵郎中施针完成之后,便径直离开。 别说会有谁留意织雾的反常,就连杨大嫂惊讶过后也都没太在意。 织雾暗中掩着衣袖,眼看这事情轻易遮掩过去,可受了这等惊人的信息后,她竟也隐隐对原身的死因得到更进一步的线索。 是因为中了无知无觉的毒,又在数天之后死于无知无觉之中…… 所以不管是家里的丈夫还是村里的村民,都没有一人察觉出原身的身体异样。 织雾捋清这些思路之后,数日来担在身上的压力仿佛骤地一轻。 若事实真是如此,也许她不需要等刘甫抓到刺客,也一样可以解开原身的死因。 …… 眼看到了天中,织雾要回家时,杨大嫂恰好也要出门,便同她走了一段。 织雾原也只当两人顺路,偏偏杨大嫂却是个执拗的人。 她知晓织雾丈夫病弱,便一再提议织雾该让赵郎中给丈夫瞧瞧。 “毕竟你们年纪到了,也该有个孩子。” 婚后的妇人谈起这些事情,一些荤素不忌的字眼便也钻进织雾耳中。 什么补肾汤、壮阳药,再提到那些便于受孕的房中术时,织雾霎时听得耳根都要着火。 这时才终于发觉杨大嫂太过于热情的弊端。 “嫂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 织雾这两日只一心惦记着如何与丈夫解决和离的事情,杨大嫂期待的事情显然注定落空。 可对面杨大嫂的热情她实在推拒不得,羞赧中顿时急中生智,抱着一劳永逸的心思寻借口道:“只是我夫君那方面不太行。” “素日里夫君都要靠吃药才能勉强一试,当下还是强求不得。” 她快速说完话音落下,却瞧见对面的杨大嫂顿时像是被掐住长脖的鸭子一般,声音戛然而止。 织雾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一抬头,就看见了将将推开半扇门来迎她的丈夫。 织雾:“……” 杨大嫂固然惊讶于这么个漂亮男人竟是中看不中用。 可她也知晓这种事情是男人的脸面。 织雾丈夫看着便有几分清高孤傲,被外人知晓这样的事情,指不定有多难受。 杨大嫂是有眼色的,当即也就随意寒暄两句快速离开,只当自己今日什么都没听见。 织雾僵在原地,正思索他方才打开门的瞬间都听去了多少…… 晏殷扶着半边门框,立在门畔,神色却仍旧淡然。 他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只温声道:“阿雾回来的正好,饭菜还热。” 织雾闻言,当他是真没有听见,霎时微松了口气。 今日的饭桌上过于安静。 杨大嫂今日的话反倒提醒了织雾,他们夫妻俩不仅仅是没有孩子。 时间久了,总不和丈夫同床,只怕迟早都要露出端倪。 织雾想到这茬,想要试探丈夫能否接受和离的念头便愈发蠢蠢欲动。 若是能,反倒提前了了一桩心事。 于是在开口之后,织雾便先若无其事将今日去杨大嫂家中发生的事情说给晏殷听。 待说到郎中给她诊脉的地方时,织雾却将那“西域毒花”几个字眼瞬间止住。 她身上有些疑点,外人不清楚,但枕边人却未必。 毕竟男人当下也许只当织雾是收敛了浪荡风流的性子才肯回心转意。 但若加入了“死而复生”的疑点进来,午夜梦回,焉能不胡思乱想勾出对她的疑点,从而发觉出更多端倪? 因而织雾只迟疑了一瞬便轻易便转移开话题,轻声说道:“郎中说,我们夫妻这年纪还没有孩子不太正常……” 她正想借着这话引出和离的引子。 可下一瞬,坐在她对面始终淡然的丈夫却忽然间缓缓抬起头来。 晏殷掀起眼皮,温声打断,“阿雾是想……怀我的孩子?” “可是……” 晏殷放下手中的竹著,他的目光向下,眼神落在了织雾的身上。 “为夫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虽然不至于用到药物的辅佐……” 男人唇畔的话顿了顿,却还一字一句地说道:“但适合受孕的姿势,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完成。” 织雾闻言不由一愣,忽然就想到他膝上两枚软针才刚除掉没太久,连走路都很艰难…… 再联想到他口中吐字极清晰的“适合受孕”四字…… 美人原本雪白的面颊瞬间涨得通红。 药物辅佐…… 没那么容易完成的……姿势? 只怕方才在门口与杨大嫂讨论的房中术与诋毁他的内容,他竟是一点不漏全都听进了耳中…… …… 当天这一顿午膳用得食不知味。 好在晏殷说完这话,瞥了一眼美人过于羞薄的面皮,便没再多说什么。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1章 这才没让织雾彻底地陷入无地自容。 想要委婉暗示和离的事情自也当场搁置。 便因这桩尴尬事情,织雾短时日内甚至都不好意思再去寻杨大嫂打探消息。 偏偏隔了一天之后,这日临近傍晚之时,却见门外徘徊一人。 对方穿着灰褐长衫,一双鼠眼略显精明。 织雾抬头细看,才发觉这人竟是赵郎中。 赵郎中看到织雾很是诧异。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娘子。” 织雾见他似有急事,上前询问,这才得知杨大嫂在路上崴了脚。 赵郎中说:“眼看天就要黑了,这会儿路上也没什么人……” 赵郎中一条腿有些跛,织雾的丈夫双腿也不良于行。 唯一好手好脚的织雾却也背不起杨大嫂。 杨大嫂崴脚的地方处于后山。 开春以后,那边出没的野兽越发多,杨大嫂一个人呆在那里很不安全。 且当下情形耽搁越久,就越是危险。 赵郎中便令晏殷同他一起过去,至少两个大男人在,可保杨大嫂不被野兽叼走。 至于腿脚明显比他们两人都要更好的织雾则一刻也不敢耽搁,立马跑去喊人。 直到织雾去寻人的路上经过杨大嫂家时,发觉对方家中灯火明亮。 她上前去拍开门,可出人意料的是,前来开门地却正是杨大嫂本人。 杨大嫂吃惊道:“阿雾怎么来了?” 这个时辰天都黑了,织雾一个女子显然不该在这个时辰出来胡乱走动。 织雾却诧异盯着杨大嫂的脚,迟疑道:“嫂子没事?” 杨大嫂显然根本不清楚她在问些什么。 织雾见状心口蓦地一沉,紧接着连忙张嘴又问:“嫂子今日可有见过那赵郎中?” 杨大嫂听到这话更为诧异。 “赵郎中昨日就离开了村里。” 就在昨日下午,杨大嫂还专程备了份干粮送给对方,让对方带在身上。 织雾现在要找对方,显然是来晚一步。 第8章 太阳斜落西山后,靛灰蒙蒙的天色转变为深黑,几乎也是短短瞬间。 和杨大嫂的不慌不忙比起来,织雾在得知赵郎中撒谎后,心尖都犹如蚂蚁落在了烫脚的锅沿,几乎一刻都待不住。 天黑路陡。 路边的草木都犹如张牙舞爪的鬼影,似想要朝着夜雾中匆忙奔走的女子伸出扭曲狰狞触爪。 织雾脑中一团乱麻。 一时是那赵郎中为自己诊脉,笑眯眯地告诉她:只有死人身上才会有中毒后的黑线印记。 画面一转又是黄昏时,对方来到家里求助,用着毫无半点破绽的寻常语气,将织雾支走…… 这背后的意图,最终却极其出人意料地指向了最不相干的一个人—— 竟是她家中的病弱夫君。 织雾深一脚浅一脚摸去后山的时候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森森惨白的月光下。 一缕暗红鲜血似一线溪流,在粗糙石缝间蜿蜒而出。 浓郁的腥浊混合着血液气息自一处石洞口幽幽朝外蔓延。 织雾柔嫩双手间握紧了一根粗木棍,白皙的额角挂落一滴汗液。 一路奔走而来,本该气喘吁吁的身体此刻却僵成了一块木头般,一双清圆眼瞳怔怔地望向石洞内部,连呼吸都屏窒了一瞬。 彻底看清楚石洞里的情形后,她手中紧紧抓住的木棍在下一刻竟“啪”地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木棍跌落的动静在往日甚至都不会惹人注意,此刻于这死寂沉沉的环境中,声音脆响的程度竟也好似能锤裂人的耳膜。 织雾率先看见的是赵郎中。 角度使然,对方的脸正对着她,一只眼睛也恰巧直勾勾和她对视。 可之所以只有一只眼睛…… 皆因他仰靠在一块凸起石块上的同时,右眼眼眶被一根细长树枝捅穿。 一些黄白之物混合着血糊从眼眶中流淌出来…… 织雾感到脖颈湿漉,且冰凉。 被惊吓出的冷汗冷却过后,又黏腻在暴露空气中的白颈上,竟无比得冰凉麻木。 而那个在织雾想象中食草动物一般的温润丈夫,此刻正于一团血泊当中。 男人一手扶在石壁之上,听见了身后动静。 他徐徐抬起低垂的苍白面庞,一双漆黑眼珠里不见分毫情绪,却映入两点月色莹光。 看起来更像是褪去无害的人皮后,蛰伏于深渊的危险野兽。 在目光掠过地上滚了两圈的木棍后,晏殷视线徐徐斜移,偏头看见了洞口处的女子。 他黑沉的视线凝向织雾,颇有人夫感的丈夫和在家中温润病弱的形象几乎毫无二致。 在一具连成年壮汉看见多半都会惊骇失色的尸体面前,男人却视若路边寻常的花草般,只语气温和地启开薄唇。 “阿雾,过来……” 这血很脏。 他不良于行的双膝还未彻底恢复,需要她过来扶他。 晏殷淡然自若的语气好似单纯是被泥点弄脏上了袍角。 而不是被死人的血溅了一身。 …… 刘甫被派去外县办事的这段时日,终于从忙碌的空隙中将“陈雾”所伪造的身份也一同敲定。 知晓这对夫妻身份皆有不实之后,在这等敏感时期,他二人极有可能是刺客的概率竟大大增加。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2章 刘甫原本正是打算回村去排查他二人中会混入刺客的嫌疑。 不曾想,大清早上有村民报案于后山发现的一具尸体,却打乱了刘甫的计划。 在检查尸体的过程中,刘甫不仅在赵郎中的面部发现了伪装,更是在尸体右腿上发现了曾经被自己钝刀砍伤过的痕迹。 除此之外,赵郎中身上其他隐匿的伤口经过李仵作复原后,也皆与当日于山神庙中逃走的刺客可以一一对上。 刘甫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刺客竟以如此惨烈死状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反倒不再用得上织雾这条线索。 抓获了刺客原本是一件好事。 可根据刘甫办案近十载的直觉来看,这当中有悄无声息蛰伏在村里、竟能够一击致命下杀死刺客的人物…… 只怕对方的危险程度未必会低于这名刺客。 命案变成了刺客落网,惶惶的情绪从胆怯淳朴的村民心头褪去后,刘甫便带着两名衙差入村勘察。 在走访了几户人家之后,来到织雾家时,便瞧见织雾的丈夫仍卧病在榻。 刘甫将刺客于后山落网的消息告诉织雾,可女子眸中既怕又惊的情绪完全不似作伪。 尤其是她对于赵郎中竟会是刺客一事,也极为不可置信。 而刘甫此番来寻她,正是为了赵郎中口中曾提及到的西域毒花。 “县衙里的仵作翻阅了数本医书,皆只得出此毒生前没有任何症状,只有死后才会于尸身上浮出痕迹。” 因而那赵郎中根本不是通过诊脉得知织雾中毒一事。 而是他早有预谋,他身为刺客根本就知晓织雾在山神庙中毒一事,这才刻意提出。 刘甫只当织雾当日臂下黑线是赵郎中所为。 谋划一番接近织雾也许也正是为了将她彻底灭口。 接着,刘甫话锋一转便询问织雾:“只是昨夜你寻我妻凤英之后,又匆匆离开是为何故?” 昨夜家家户户闭门早早歇息,但织雾去过杨大嫂家的事情却瞒不住。 即便杨大嫂不说,附近的邻居也曾看见过织雾出现。 织雾一面消化着一桩桩惊人的消息,一面低头将手里药碗放在床榻旁的桌上,心尖上仍旧绷着一根颤抖心弦。 尤其是昨夜那颇为渗人的画面…… 每每想起之后,心口都有如落入了一滴热蜡,灼烧得厉害。 一切和书中发展的走向几乎完全一致。 刺客最终为一捕快所抓获。 可织雾却从未想过这一笔带过的过程竟是如此令人脊背发寒。 织雾的脑袋无疑是混沌的。 昨夜的事情发生之后,丈夫的柔弱与贤惠也只会让她觉得……昨夜也许是那赵郎中想要伤害丈夫时,一个不慎自己跌倒后,倒霉地被树枝捅穿了眼眶。 而丈夫从始至终都只不过是一个极其无辜的受害者。 甚至今晨醒来,理性再次告诉织雾,赵郎中是被人以一种残忍而狠绝的手段一击毙命。 可曾经被虐待过的丈夫同样也让她认为,她夫君柔弱无害,根本就不是这种人。 这两种极为矛盾的想法在脑中左右互搏,再兼之昨夜受到的刺激,让织雾脑袋里近乎都浑浑噩噩。 突然见到了刘甫,面对对方的质疑,她不仅没有感到不安,反倒像是寻到了可靠的靠山一般。 刘甫是极侠义的心肠,是个正义之士,甚至表面严厉的面孔下,时常充满了对百姓的善意关怀。 恰如他眼下即便知晓这对夫妻身份有所作假,但只要不参与伤害村民的恶行,他多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们高抬贵手。 将实情如数告诉对方,在织雾看来,这完全是一件再可靠不过的事情。 更何况赵郎中是当日杀死村民的刺客,分明是死有余辜…… 几份思绪交织心头,将织雾的犹豫几乎推至顶峰。 在这节骨眼上,关键的话几欲脱口而出。 偏偏这时,榻上的丈夫撑开了眼皮。 晏殷掀起眼睫,不知何时醒来坐于榻上。 他的面庞俊美而苍白,像个脆弱的琉璃般,露出无害一面时,几乎完全不足以引起旁人半分怀疑。 “阿雾……” 男人启开的薄唇温和地吐出对妻子亲昵的称呼。 织雾当下分明是心不在焉,却还是会下意识朝夫君走近。 思忖间,春笋般的嫩指落入了男人的掌心,被一片滚烫给拉回了思绪。 织雾猛地抬眸,这才发觉夫君好似在发热。 晏殷任由她在发觉这点后,见她茫然的神色转瞬变得惊讶。 果不其然…… 下一刻美人那双水汪汪的眼眸几乎顷刻间便再度泛出了心软涟漪,将指尖探入他的腕,试探出他身上颇为烫人的温度。 晏殷则在那些衙差的注视下,反倒缓缓俯身,颇为病态地将下巴抵在了女子柔软肩上。 好似真的对自身滚烫的温度单纯感到困惑不解。 他只垂下眼睫,眸色晦暗地询问:“我是不是病了?” 织雾身形比之丈夫明显纤娇柔软。 被对方垂下头颅抵在肩上时,更像是被一只大型猫科动物懒洋洋地贴住一般…… 虽说丈夫一直都是柔弱的病态模样,可织雾几乎还从未见过他主动示弱的姿态。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3章 而他当下身体发热的状态,更是如一记敲响的警钟般及时提醒了织雾。 她固然可以向刘甫吐露实情。 可这当中若牵扯到了丈夫,也许真得会将柔弱不能自理的丈夫抓入那冰冷苦寒的牢狱之中…… 织雾想到这点,心头顿时发紧。 丈夫体弱,真要进去那种地方,哪怕最后无罪放出,只怕也会使得身体更为羸弱。 更甚至膝上的伤口因为在狱中得不到良好的照顾,而从此留下残疾都尤未可知…… 她紧绷着情绪,被对方炙热体温烫到般僵直了身体。 晏殷的手掌仍旧搭在她的腕处。 看似百无聊赖随意耷拉下手指,苍白指尖落下的位置却正抵在了这副细白软腕子的脉门处。 直到他怀里的妻子好似迟钝,极艰难地下定了决心般,最终才缓缓开口。 “我昨夜着急去寻杨大嫂……” “是因为……夫君病了。” “所以……” 所以织雾去到杨大嫂家里后,匆忙询问过赵郎中的下落后,见对方不在才又匆匆离开。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刘甫听完,也没有察觉半分不对。 更重要的是,织雾所说的这一切,与他妻子杨凤英今晨与他所说的情况完全一致。 为了去后山事发地收集更多的线索,刘甫并没有在织雾家中逗留太久,在简单问询过后便又匆匆离开。 在外人走出房门走远的过程中。 屋里静悄悄的,织雾撒谎之后只觉心跳得厉害。 好似无力般抵在她肩上的晏殷,黑沉的眸子却凝着衙差的背影。 他这时才缓缓压低了视线。 察觉出怀里的美人仅仅因为撒谎为他隐瞒行迹的事实都会微微发颤的身躯……男人眸色愈是幽沉得摄人心魂。 想要在他的人赶来之前将他杀死的仇家实在太多。 昨夜,不过才是第一场…… 他垂首,高大身躯笼出的阴影更像是撑开的饕餮之口,妄想将鲜嫩多汁的猎物一点一点吞没。 “阿雾可会抛下我?” 耳畔似吻非吻的气息,似骤然撩动了织雾此刻极敏感的神经。 在饱受磋磨的情绪下,藏在身上的和离书都好似骤地开始发烫。 她眼睫一颤,口中却只语气清软地遮掩过心虚道:“不……不会。” 毕竟她想抛弃他,也是为了他好。 第9章 夫君大概是真的病了。 所以说出的话、做出来的事情,都如此让织雾感到意外。 一段时日相处下来,他看似是个软和好说话的性子,实则无必要时,他连与织雾产生身体接触几乎都不曾有过。 男人不喜旁人的触碰,几乎已经到了即便放下身段去迎合伪装,也都还是会让同处一室的旁人察觉出些许蛛丝马迹。 也正因为如此,织雾才对丈夫今日主动示弱的一面如此意外。 于是出于对病人的怜惜,她又一次将那和离事情给压了下去。 更为荒谬的是,丈夫即便这样做也明明是柔弱而无害的。 偏偏,他的语气却还是给了织雾另一种错觉。 在某个瞬间,织雾甚至会荒谬感觉到,真要提出来,这件事情他若不计较也就罢了。 若是计较,一旦叫他发觉…… 也许,会发生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至少,是如织雾这般性情柔怯的女子无法承担的情景。 * 刺客的事情尘埃落地。 在刘甫有下一步动作之前,罗县令便命令他亲自将刺客的尸体送往京城,交由瑾王的人。 回来之后,县衙里自然会记他一笔大功,对他进行嘉奖。 刘甫对公事向来不会有分毫大意。 在罗县令的命令下达之后,几乎连夜,他便开始带上这具刺客的尸体送往京城。 偏偏在抵达驿馆时,刘甫习惯性地检查尸体,竟无意中发现了这具尸体似乎还有其他不对之处。 “师父,这刺客的尸体哪里不对?” 他的徒弟王九即便在旁边一并观察,也并未看出分毫异端。 刘甫说道:“这刺客身上虽然有伤痕,腿上也有刀伤,但……” 脱了对方脚上的鞋子之后,刘甫才更加确定了心头的猜想。 赵郎中生前接近杨大嫂时,也只是腿脚微拐的模样。 之后死于后山,凭借着小腿上一道刀伤才认定他就是当日的刺客。 可当时竟也无人留意,这赵郎中竟是个天生的长短腿。 即便没有这道刀伤,只怕他走路也同样会一瘸一拐。 而刺客在刘甫当日追逐砍伤之前,却是个的的确确腿脚完好无损的人。 因而…… 赵郎中会拥有和刺客一样的伤痕特征,这只能说明,即便他不是刺客找来的替身,也与那刺客本就为一伙人! 只一点,先前刺客一直都没有动静,偏偏这个时候突然决定找人来引开所有人的注意力。 其目的可见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以为刺客已经找到,如此旁人才会彻彻底底大意下来。 至于对方的目的会是什么…… 想到此处,刘甫猛地抬起头,让王九快速将马牵来。 不管刺客的目的是什么,显然在刘甫一行人出发后,对方计划要做的事情,必然就要完成。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4章 王九诧异:“可师父……” “那这具尸体……” 换做是其他人也许早就为了交差,糊弄完事。 可刘甫却绝不会。 他翻身上马之后,头也不回,只丢下一句“尸体是假刺客,不必再送上京”,便十万火急地扬鞭折返而去。 …… 织雾近日发现臂肘下的一道黑线消失不见。 这足以说明,原身的死因的的确确就是那赵郎中口中的西域毒花。 因解开了原身死因谜团,所以中毒后的黑线也就随之消失,让织雾得以继续在这副身体里待下去。 刺客事件结束后,织雾却发现腕上的花瓣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思来想去,许是话本子里的第一个剧情都还未开始。 想来等太子回宫之后,她多半便会继续在剧情里扮演好自己平民的本分。 等待腕上花瓣彻底变红之后,届时织雾自己那副濒死的身躯也会恢复所有健康,令她重获新生。 怀着这样美好的期盼,织雾自不觉当下所做的一切会没有意义。 几日下来,在刺客一事尘埃落定后,剩下的一桩事情便是将丈夫送走。 可织雾心是软的,丈夫又是极容易惹人心生垂怜的漂亮皮囊,令她总不忍心开口。 因而在这几日做了诸多准备的同时,织雾也物色了一可靠壮士,届时可以护送夫君回去。 到时候,织雾会寻借口落后一步。 待丈夫到梅镇后左右都等不到她的消息,自然会在检查包袱时,发觉她藏在里头的和离书。 如此准备了几日,织雾便觉替原身抛弃丈夫的事情也该提上了日程。 可眼下,男人身上的热竟还未褪去,让织雾对着他这副琉璃身子也着实不敢过于仓促。 今晨在晏殷醒来之前,温热的湿润巾帕拂于他的面颊,一双柔嫩的手指在动作间亦刮蹭过他的脸侧。 直到女子离开,他才缓缓睁开了眸。 村里近日走动的“外乡人”变得频繁。 为了避开其他不必要的麻烦,装病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 晏殷眸色沉沉地看着自己透着脆弱的苍白五指。 他为东宫太子时,众人趋之若鹜,皆是常有的事情。 要让旁人敬于他、亦或是惧于他,该用何种手段,晏殷也几乎都可以信手拈来。 只是放在从前,晏殷竟也不知,原来扮作一个无用的废物,竟也能哄骗得少女垂怜于他。 甚至,只需要他伏在她软弱的肩头,故意贴于她的白嫩耳畔用轻柔语气告知她,他病了。 她便会选择替他遮掩。 莫说是他…… 换做是其他男人,只怕也一样将她哄骗得团团转,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后,还哄得她心软垂爱。 那一双水汪汪的清圆眼眸这样看向旁人时,落入旁人眼皮底下的天真清妩,却不知又该是何种滋味…… 这种陌生的情绪像是一根细细的丝缠绕于指尖,让晏殷想要磋磨指尖仔细感受时,却又会化于指腹,经不起半分细窥。 这厢织雾准备出门。 她往日准备去往集镇之前,都与徐老伯提前知会,便于乘坐对方的驴车。 今日织雾本是要去购置一些便于携带的干粮,方便路上填腹。 只是在上了驴车之后,织雾却不期然间看见了徐老伯的腿。 在这村里,有人从树上跌下来成了跛子、有人被毒蛇咬中缺根手指,亦或是仅仅在发热之后便聋了哑了都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能够顺顺利利长到成年的,甚至都算得上是身体健壮。 而徐老伯之所以会跛了一条腿,是因为上个月下驴车时绊到了腿,织雾是清楚这点的。 也许是先前对刺客的事情过于提心吊胆。 导致她对于旁人的跛足尤为敏感。 可反常的地方就在于,徐老伯跛了的左脚于今日突然变成了右脚…… 织雾的眼皮蓦地一跳,猛然抬头看向面容极其熟悉的老翁。 一个极其可怕的揣测竟瞬间浮上心头。 赵郎中已经死了,且死无对证。 倘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送去县衙里的赵郎中不是刺客呢? 若对方不是刺客,那么又有谁会在赵郎中身上制造出和刺客一模一样的伤口? 那当然是…… 刺客本人。 甚至按照这种揣测代入刺客的角度去想。 如果他想私下行动,可官府又盯得太紧…… 也许可以先让一个人伪装成他,吸引走官府的注意力。 然后, 他才会真正出现—— 如今细想起来,当时的赵郎中莽撞的几乎像是无头苍蝇,急于暴露自己的举动,根本不像是一个被培训过的刺客。 唯独后者的揣测竟更符合先前在山神庙中,那名刺客极其狡猾的本性…… 织雾余光瞥向自己的家,这时候才发觉自己的住处好似孤僻了些。 和杨大嫂那里一家连着一家不同,她这里完全是独门独户。 当下若发生命案,几乎不需要一炷香的功夫,对方就可以完成。 尤其是家里还有一个病弱的夫君……真要发生什么,织雾只怕根本都护不住。 想要离开村子去往集镇的路上必然会经过其他人家。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5章 待到人多的地方对方才更不敢轻举妄动才是。 如此一番分析,在自己家中,反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织雾脑袋转得都开始发胀,她深吸了口气,随即面上只作寻常状,当自己是忘了拿东西。 “您大清早便过来等我,想必还没吃呢,待我进去拿完东西再顺手捎个饼子给您。” 徐老伯闻言却只笑道:“娘子客气了,那就有劳。” 织雾冲着他微微一笑,转身朝屋里走时,握于袖下的掌心几乎再次溢出冷汗。 徐老伯年纪大,肠胃不好消化,上次织雾热心要给他饼子他分明都一口回绝…… 织雾平稳地抬起脚跨过门槛。 进了屋里后,也不知是不是角度使然,徐老伯停留的位置正处于窗口附近。 而织雾在屋里的所作所为,对方几乎都可以掌握得一清二楚。 甚至,倘若他就是刺客。 可以在织雾高呼救命的瞬间,便能身形灵活地从窗户里一跃而进,与她当场将窗户纸给捅破…… 织雾心砰砰跳,进了屋后发觉方才还未醒来的病弱丈夫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且一手握着一根细拐,人尚且还坐在床榻边上。 织雾瞥了他一眼,却只转身取了一只包袱给他,随后又拿来一叠银票。 她背对着窗口,用身体遮掩住自己交出的物什,朝丈夫轻声道:“这是家里所有的钱,夫君拿好。” 晏殷瞧她这几日都在忙活这些,瞥了一眼单独装入他一人衣物的包裹,语气似笑非笑,“阿雾准备得太过周全,倒像是打算和我分道扬镳。” 他话音落下,面前的美人身形似有过一瞬的僵。 “倒也不是……” 织雾嗫嚅道:“只是我若回来的不及时,夫君可以自己先去梅镇。” 她面对丈夫总归是有几分心虚。 毕竟即便没有这次的事情,她原也是打算要和他分开来,让他独自前往梅镇。 至于这些钱…… 织雾始终都认为自己在这里待不了几个月,只等花瓣全都变红便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对她而言这些不属于她的东西自然也都不重要了,不如留给柔弱的丈夫,让他后半辈子有个依托。 织雾生怕外面的人会听出什么端倪,在桌上顺手拿了一盒香粉,口中也只同丈夫说去镇上去买些干粮。 接着她人便上了徐老伯的驴车,重新启程。 室内的晏殷掀起眼皮,看着她与那“徐老伯”离开的背影,反倒愈发感到玩味。 这几日一再叮嘱他要服用的药方,以及穿衣吃用。 她那破绽百出的演技实在令人很难装作相信…… 说好不抛弃他,可却将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他。 晏殷垂眸,摊开指尖任由那银票从指缝间如同垃圾废纸一般撒落地面。 怕不是觉得…… 这样抛下他,可以良心好受一些吧? 第10章 在驴车离开没多久,一路快马加鞭的刘甫便已经匆匆赶到。 他快步上前,却见室内只余下了织雾那病弱丈夫一人。 刘甫不作他想,立马上前,“你妻子呢?” 然而在晏殷开口之前,刘甫很快便沉了眉头。 越来越多的细节仿佛也因为撬开的一个边角,而彻底被撕开一道裂缝。 以至于这一刻,以往深藏于冰山之下的蹊跷仿佛也都一一浮现。 以往,刘甫甚至都没有注意过这个存在感极薄弱的男子。 可对方分明气质不俗,容貌俊美。 偏偏这样一个角色,好似只要他想,就可以完完全全弱化自身的存在…… 到了这一刻,刘甫一时间竟不知是自己真的太过于大意…… 还是这一次所面对的对手是一个比一个都要更为深不可测、棘手难当。 且一旦察觉了这一点,多年办案的直觉更加告诉刘甫,眼前的人也许…… 也绝非善类。 刘甫沉声道:“还劳烦你随我去县衙走一趟……” 体态苍白的男人握起手中细拐,闻言缓缓抬眸。 晏殷指尖于细拐顶端微微一叩,却只是朝刘甫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知道刺客在哪里。” 刘甫被他的话戳破了心思,眸色微惊,霎时握紧了手中的刀。 …… 上了驴车之后,织雾始终高悬着心。 路上徐老伯甚至还一如既往,与她时不时搭上句话。 织雾神色如常,只等驴车路过杨大嫂家时,对方果不其然颇为热情地唤住了织雾。 织雾恍若见到救星一般,只令徐老伯将驴车停上一息,好顺道询问杨大嫂有没有需要帮带的物什。 “阿雾今日是要去往何处?” 杨大嫂怀里抱着一幼童满脸笑容,好似在这村里生活就从未发愁过一般。 织雾见状,正要借着与她说话的机会下驴车脱身。 偏偏在她踏出一只脚的同时,那徐老伯却忽然笑吟吟地开口。 “这大嫂子在这村里什么闲事都管,只怕将自己当做菩萨转世来了。” “她能活到今日,也属实罕见。” 杨大嫂在村里有什么不平的事情都会插手去管。 她连织雾先前那样的坏性子都能热脸贴乎上去,可见心地有多好。 至于杨大嫂每每遇见不平之事都管,那不平之事对立面的自然也就是坏人。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6章 那些坏人竟一个也没能要了她的命,那是因为她遇着的都是些乡野村民。 而不是如眼前这个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 织雾闻言心口蓦地一沉。 她轻声道:“杨大嫂自然是极好的心肠,得老天庇佑也再正常不过。” 心下悬着的弦越发绷紧,可越是如此,织雾便越不敢显露分毫。 她探出的一只脚收回,说着便冲着杨大嫂道:“我正要去集市上买些干粮,只怕去晚了没有好物,回头再和嫂子叙。” 刀口舔血的刺客能杀死八个村民,要解决杨大嫂更不会眨一下眼。 织雾错过了这次机会后,驴车便愈发走偏。 只是她好似放弃了挣扎,竟一路都变得无比安分。 徐老伯见状似有所思。 他半道上忽然将驴车停下。 便在这时,身后竟猛地朝他撒出一捧香灰。 织雾豁出去一般丢下手里的香粉盒子,跳下驴车就跑。 却不曾想那徐老伯看着老迈,身形竟灵活无比,反手便将织雾一把抓住。 此刻“徐老伯”脸上浮出的冷峻神情竟与一个老者截然不符。 他对着织雾再度开口,声音竟也变成了另外一人。 “小姐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我们刺杀太子失败,太子的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织雾被他捉住那一刻心弦几欲绷断,压根就没有听清他是何意。 她彻底与他捅破这层窗纸,愈发泫然欲泣,早就猜到他的身份自也不敢激怒,只能硬着头皮好言相劝。 “那……那你还不快逃,你刺杀太子,再不离开只怕也会落入虎口……” “刺杀太子?” 那刺客语气颇为荒诞,“小姐比起关心我,不如关心关心自己。” “我等只是想要刺杀太子,陷害对方。” “而小姐却想生生毒瞎他的双眼,刺穿他的膝盖,又更以毒汤摧残太子身体。” “太子的人一旦赶到,先死的未必是我……” “而是小姐。” 他一番话说下来,一句叠着一句,几乎没有给织雾思考的机会。 可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竟隐约告诫织雾,她与他才是一伙人。 织雾初时极为恐惧,待听清楚他说的内容之后,原先还觉惊慌的情绪都霎时微微凝滞。 他说旁的她尚且没听明白。 但原身的确在虐待丈夫时刺穿了丈夫的膝盖,也的确给对方身体灌入毒汤…… 至于丈夫的眼疾…… 织雾不由想起,她曾询问过丈夫,可对方那时看她眼神甚是怪异,更是没有回答。 即便如此—— 这样的事情连杨大嫂都不清楚,刺客怎会如此清楚? 刺客见她茫然模样,与她开门见山道:“‘陈雾’不过是小姐伪装的假身份。” “小姐的真实姓名是,顾盼清。” 三月初一,山神庙里,太子身边只死了一个护卫,却让他们的人几乎全军覆没。 顾盼清为了讨好瑾王殿下,却未经他本人的同意,自作主张隐瞒着瑾王将太子暗中带走。 “小姐以为自己私底下日日折磨于他,便能从他口中问出想要的东西……这实在是过于愚蠢且天真。” 织雾原是想与他拖延时辰,好找准脱身的时机。 可越是听他吐露出的逼真细节,人也就越是懵住。 紧接着,她顿时就想起来对方口中的“顾盼清”是何许人也。 是书中那个从头到尾为了反派瑾王无脑干坏事的恋爱脑? 也是……那个下场凄惨程度可以和反派瑾王比肩的恶毒女配! 织雾震惊地陷入这一信息当中,莫说能够相信,便仅仅是顺着他话去设想……甚至都无法想象自己从一普通路人甲转变为恶毒女配的剧本,会变得有多么修罗恐怖。 “属下当时身负重伤,无法露面,先是想方设法让村里一无知女童送信给小姐,可是……” 余下的话,对方不说织雾也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 织雾将对方送来的字条全然当做是自己出轨的罪证,转交给了被她一直虐待的丈夫。 只差一点点,她就死在了太子手里却还不自知。 “也曾借着赵郎中暗示过小姐西域毒花,偏偏小姐也全然不觉。” 刺客此次任务失败,唯一自保的方式便是将织雾抓回去向瑾王交代。 在这期间,他分明一再暗示织雾,可她却只知……贪图太子美色。 如此一来,刺客为了早日离开,不得不铤而走险设了一出金蝉脱壳的戏码好直接将人带走。 织雾脑袋里却愈发如遭雷劈,几近空白。 “为了除掉小姐,太子的人已经寻了合适的替身人选,打算将小姐取而代之。” “盼清小姐这时若不愿离开,落入太子的人手中,届时想死……只怕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太子手底曾亲自豢养一批玄衣卫,那些人非比寻常。 一旦碰上,即便是刺客本人,也绝无逃脱的可能,更别提是织雾。 所以,他们必须立刻离开。 织雾听着对方与书中完完全全都一致的信息,身形几乎愈僵。 尤其是,在太子手底下豢养的那批玄衣卫赶来之前,她若不是顾盼清本人,根本不值得刺客冒着生命危险来带她离开。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7章 到了这一刻,织雾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可你当时为何不直接现身……” 他大可以直接出现在她的面前,何必弄出如此曲折。 刺客眼中微闪,语气冷然,“小姐不是都看见了吗?” 出现在太子面前的人是什么下场,织雾应当比谁都更为清楚。 织雾怔住,霎时想起了石洞中那一幕…… 刺客的说法同样默认了赵郎中的死是晏殷所为。 羸弱的丈夫为什么可以从容除掉赵郎中后,却仍能云淡风轻,更对赵郎中这样的角色找上门来毫无惊奇。 无法说通的地方也终于瞬间得到了极其合理的解释…… 刹那间,织雾臂上的汗毛仿佛都猛地根根直立而起。 …… 刺客显然并不指望失忆的织雾能够瞬间接受。 他抓住织雾一路从一条捷径离开,直至前路被一条河流所截。 可对方似乎早有预料,正要踏入河边一条小船时,便突然脑后生风。 不待刺客有所应对,只短短一息间,他便猛然僵直了身。 接着不可置信低头看向胸口透出的箭尖。 木箭粗陋不堪,速度却疾迅到只消“噗嗤”瞬间。 如此狠绝又精准的透穿力,自弓弦上迸发出的惊人恐怖力量,可见一斑。 下一刻,刺客骤地一头栽倒在地。 织雾被迫跟着对方逃亡的动作随之一顿。 见他突然倒地,人也跟着愣住。 即便她此刻脑中浑浑噩噩,尚未彻底接受对方费尽心机前来揭露的一切。 可在对方倒地的瞬间,织雾却还本能地抬手扶了一把。 她跌坐在地上,眼神困惑,正不解地想要伸手去查看。 偏偏就在指尖碰到对方臂膀时,余光处便先瞧见了一抹玄色袍角。 织雾回头,瞧见了附近闻声而来的零散村民。 紧接着…… 更头皮发麻地瞧见了这些村民身后走出来的玄衣男子。 她的丈夫,柳檀。 亦或是刺客口中,那位在晏朝以温柔著称的太子殿下—— 晏殷。 周围的人诧异看着摔倒在地上的一双男女。 姗姗来迟的晏殷同样也看见了。 男人驻足于原地,骨节分明的两只苍白手掌交叠在细拐手柄之上,周身清越气质竟愈发难掩。 连带着掌心下那简陋的清竹手杖,也好似隐隐显露出精致碧玉般的高华雅贵。 晏殷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润无害,缓缓启唇。 “阿雾,过来。” 织雾一想到他的身份,对他那羸弱丈夫的印象就再也回不去了。 在晏殷的身旁,地厌的第二支箭尖对准着河边的方向并没有收回。 仿佛只要主人的一声令下,下一个被蓄势待发的箭尖透心而出的人,就会是刺客旁边的少女。 刺客身上的血顷刻间染红了河水。 从另外一处赶来的刘甫似乎更为诧异。 “阿雾妹子?” 附近跟随赶来的村民也愈多,他们神色间诧异且都充满困惑。 刺客被一箭射死了…… 可她怎会离刺客那样近? 她与刺客莫不是一伙的? 这些淳朴村民眉眼间的情绪几乎毫无解读的难度。 一旦成为了刺客的共犯。 织雾便会被正义凛然的刘甫亲手拿入大牢。 可偏偏当下,织雾看着刺客身下的血僵愣得不行。 脑海中却将这段时日以来,与太子晏殷的相处过了一遍又一遍…… 面对毒害自己的人,他竟可以完全做到不动声色。 甚至在察觉她“失忆”之后,可以立马顺势伪装成她的丈夫。 在她面前一次次装软示弱、流露病态,皆是要让她更容易被他的皮囊所蛊惑,真会将他当做是个什么温柔无害的角色。 而织雾自也不会天真的以为,他真的是带人过来救她。 在旁人眼中他看着无疑是个担忧妻子、即便身体羸弱也要亲自支起一根细拐出来营救妻子的良善丈夫。 可唯独知晓他身份的织雾此刻心头更加如遭雷劈。 他哪里是来救她…… 只怕是蛰伏了这样的久,一点一滴的仇恨记在心头。 为的就是不放过她—— 织雾越想,便愈发觉得肝颤胆寒。 被对方冰冷的手指碰到颊侧,美人都仍旧面色雪白。 晏殷只偏了偏头,口吻恍若关怀,“怎么在发抖?” 织雾阖了阖眼,口中只否认道:“没……没有……” 刺客撑大了眼,看着男人的举止,只高抬着手指,似不可置信。 “她……她是……” 对方喉咙里滚动着血腥。 晏殷居高临下地看向地上还没有完全断气的刺客,愈发眉眼如春。 他垂下眼睫,淡淡的阴翳几乎加浓了本就纯黑的瞳色,在一些村民们的注视下仍旧纯良到如食草动物一般,温声说道:“她是我的妻子阿雾。” 至于旁边这个一箭就洞穿了刺客心窝子的怪物少年,自然是帮助他们的“好心人”了。 第11章 这场射杀之后,地厌无疑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地厌自幼被人当做狗养,谁也想不到他在射箭的本领上,会有着近乎恐怖的天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8章 在他身世被围观的村民惊奇吐露出来时,织雾同时也记起话本中太子晏殷身边有一忠侍。 对方性情颇具狗性,不太听得懂人话,却于射箭上有着惊人天赋。 一些细节再次毫无意外地重叠上。 再者话本中也曾记载了太子身体康健,却于膝上留有旧疾…… 若非织雾错把他当做丈夫治愈,只怕他也仍会符合书中那段太子回宫后,于膝上留下旧疾的特征。 先前不知道也就罢了,一旦知道了对方是谁,随手拈出来的细节,竟无一不符合书中男主的特征。 尤其是,传闻中太子晏殷的那副漂亮皮囊,分明是罕有的容色。 偏偏织雾只知丈夫好看,便当是养眼,时不时还多看两眼。 现如今想来,他发觉她的目光那般愚蠢时,指不定在心里将她眼珠子都剜了几个来回…… 这厢刘甫唯恐错过更多线索,立刻就要将尸体带回县衙重新确认。 至于地厌虽是除害救人性质,但手上到底沾了人命,难免要和刘甫回去县衙交接一番。 地厌理解不了村民们又惧又怕、亦或是崇拜的复杂眼神。 他只确认主人没有反对,这才跟随刘甫离开。 只说被“营救”回来的织雾面色始终雪白,好似受到了不轻的惊吓。 大概这场事件对她而言是真的过于刺激。 织雾不知何时浑浑噩噩昏睡过去,再醒来时,发觉自己竟睡在了榻上。 门外是杨大嫂颇为担忧的语气,似乎正在细心叮嘱什么。 “阿雾受了惊,这压惊的药是定要喝的……” 跟着便是另一道极温润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淡然语气答了句“劳烦嫂子费心”。 织雾刚睡醒来,人都还有些懵。 紧接着,便看见仍然不曾扯去虚假伪装的男人,手里正端着一碗药自门外朝她走来。 织雾:“……” 颤栗的视线再往上挪几分,对上对方颇为审视的目光,织雾当即指尖一颤。 她连忙自榻上坐起身,口中轻道:“怎……怎敢劳烦夫君为我熬药?” 晏殷缓缓坐于榻前。 他打量着她的脸色,语气似有所指。 “阿雾先前照顾我那么多次,我照顾阿雾一次又有何妨?” 看着他从容搅拌药汤的举止,织雾看着都觉心跳艰难。 换做是旁人,被虐待折磨那样久,还亲手给对方熬药,只怕也只会趁机下一碗见血封喉的毒药…… 织雾越想越慌。 可等待汤药不烫的过程中,她再是心慌也都一副乖乖模样。 偏偏在晏殷将药碗靠近时,榻上的美人便霎时头晕一般,身子软软地朝药碗的方向倒来。 眼看着药碗就要顺利被织雾撞翻,岂料男人腿脚不便,可手却不钝,只借着自身高出织雾许多的优势轻易便抬高了药碗。 为了做出软弱无力才摔倒的真实模样,织雾自是冲着实打实的真摔去做。 因而被男人躲开药碗之后,她竟都没有反应过来。 眼前一黯,绵软的上半身竟直直倒在了对方怀里。 饶是织雾面皮再是软乎,鼻尖蹭上那凸起的苍白喉结瞬间,仍是无可避免地涌上一阵酸胀。 可下一瞬,鼻息间便嗅到了一股极冷的气息。 是一股极其清淡的冷香自男人领口透出。 那香极淡且透着酥酥寒意,让人瞬间联想到纯洁无垢的白雪…… 原该是再旖旎不过的情景,若放在从前,织雾指不定要面颊涨热,觉得自己占了老实巴交的丈夫天大便宜。 可当下,知晓他就是太子晏殷,织雾吓得头发几乎都要炸起。 她僵得不敢乱动,看起来反倒更像是主动投怀送抱。 “阿雾……” 在对方唇齿间才吐出两个字时,织雾立马攥住他的衣襟重新支起上身,只当自己是不小心。 她强行按捺下心口的慌乱,语气软道:“夫君,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们本就是要离开这里。 织雾这时候提出竟也不觉突兀。 只是受了一场惊吓过后,她眼眶微微的红,看起来愈发好似可怜的白软兔儿,方才酸胀的鼻尖也惹得乌眸生出一层濛濛雾气般。 显然是这次的事情将她吓得不轻。 男人不动声色地拂过襟口被她柔软手指捏出褶痕的位置。 晏殷不喜旁人触碰,又有着轻微洁癖,对外来侵蚀自己的气息自也极其敏感。 衣襟上沾染了一股花香。 在他不动声色拂过时,似又旖旎地缠绕在指节之上,挥之不去。 晏殷自是听清她方才的话语。 只不过…… “要去梅镇的事情,你果真想好了?” 他的指尖抵在药碗旁,心头何尝不觉诡谲。 落到刺客手中,似乎也仍然不能使得她记忆恢复。 这也更加进一步验证了晏殷的猜想。 比起“失忆”,晏殷与生俱来对世事洞察敏锐的能力告诉他。 她看起来更像是……换了一个人。 美人果真是一副被吓到的模样,白嫩指尖掩着心口轻声道:“梅镇毕竟是我与夫君的家乡,想必那里会更加安全。” 嘴上的话虽如此,可就在方才,织雾竟电光石火间想到了后面会发生的事情。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9章 东宫的人既然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明日一早离开只怕都算迟了。 她亦是想起徐老伯先前说过,北边有个匪窝,想要安全就走西边。 那时织雾还觉这是一重潜在的危险,现下想来,竟也会是她当下唯一可以自保的机会。 既然太子注定会落到土匪手里,那…… 想来她从中推波助澜一把,也应该不会太难。 织雾当即在心下做出了一个极其惊险的决定—— 届时等他被土匪抓走后,要不了多久,他的人就会赶到前来营救。 而在这段通过陷害男主才得以拖延的时间里,想来也足够织雾逃跑才是。 * 在这之前,徐老伯曾多次劝告村里人别走北边的路,可从未有人将他的话当一回事。 织雾当天原想将客人运去北边渡口的马车直接包下,顺道劝同样要去渡口的村民改日外出。 可这么些年几乎没人遇到过土匪,连徐老伯的话都不听哪里会搭理织雾这么个面皮生嫩的年轻女子。 待织雾提出拿钱包车,村里人一根筋只当她一外乡人想要拿钱砸人,当场就要排挤她不准上车。 劝说无果之后,织雾无奈之下,最终竟还付出了比旁人多一倍的车费,这才得到了两个座位。 隔天一早。 马车行至北边荒凉路途中,果真遇到土匪拦截时,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车中有个体格健硕之人暴起反抗,却不仅没能成功将那土匪制服,反被对方一刀砍中脖子。 刹那间,男人脖颈断裂处鲜血喷溅,骇得众人哭喊连连。 土匪杀完人后,眼神颇为阴沉扫过人群,捂着同样鲜血直流的额头,到底还是怕会出现意外伤到自己。 他只翻身上马,恶狠狠地扬刀警告,“从现在开始,乖乖呆在原地的,老子保你们交出财物之后能留一条小命回家。” “但当中若有胆敢逃跑的,老子便将你们剁成八块,心肝熬汤,碎肉做饼!” 这地方是这群土匪隐藏多年的巢穴,砍死了拉车的老马之后,纵使这群普通老百姓真敢跑,对于这群土匪来说,也不过是一场肆意快活的狩猎游戏罢了。 一番恐吓过后,这土匪便直接去前面不远处喊上兄弟过来宰人。 人群中哗然大乱。 可令织雾诧异的是,除了个别人梗着脖子不怕死地跑了。 大多男子妇孺竟真停留在原地瑟瑟发抖,哪怕捂着脸哭都不敢跑出半步。 一切竟都如织雾预想中的进展。 周围人互相劝说讨论,有的说逃,有的说不能逃。 织雾却只小声唤住身边从始至终都沉寂无比的男人,“夫君……” “夫君的腿疾未愈,便是跑也跑不远,他们迟早都会追上,不如……” 织雾抬起面庞,朝对方说道:“我去报官。” 她腿脚灵活,身形娇小,哪怕跑出去后,想要寻一处掩体也都轻而易举。 晏殷瞥了她一眼,面对这样的变故面上半分波澜都无,口中却应下她。 即便如此,织雾也仍旧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继续硬着头皮说道:“夫君……” “我记得夫君身上似乎有可以联系旁人的竹筒……” 将这话问出口时,织雾心口亦是悬起。 概因她知道,只怕多待一会儿,东宫的人就会赶到。 可那时间未免太过短促,短到她也许连小石镇的范畴都逃不出,就会被对方给抓住。 要是能将他身上与部下联系的竹筒拿走,多少都可以再拖延上一些时辰。 晏殷闻言,蓦地掀起眼皮。 织雾则对上他的目光,强忍心虚。 她自知自己提的要求意图实在过于明目张胆。 在她自己都犹豫要不要放弃第二个看起来就极其过分卑劣的计划之前。 晏殷不知出于何种念头…… 接着便果真缓缓从身上摸出了一枚食指长的竹筒。 那竹筒和织雾第一日见到他时,在他手中握住的信物几乎一模一样,但颜色却略有些不同。 在她伸手去接时,晏殷却并没有立刻松手。 “阿雾……” 织雾指尖一僵,险些以为他识破了什么。 他却只继续将那竹筒交付到她柔软掌心内。 晏殷垂首间好似若有所思,随即语气甚为温和地叮嘱道:“切记此物不可沾水。” 这样的信号筒往往都是以火点燃,不能沾水也再正常不过。 而织雾当时在雨中见到他时,他手中的竹筒已然沾上雨水,多半也是这样才没能使用成功。 织雾松了口气,口中只乖觉应下。 “夫君……” 临行前,她似乎心口仍有不忍,一再叮嘱。 “倘若夫君被他们捉住,千万不要反抗,想来很快便会安全。”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落入匪窝对于有着男主光环的太子殿下而言不仅毫无危险,更是他顺利回宫的第一个转折点。 织雾不再逗留。 郊外的野草长得又高又壮。 织雾只觉身上都要被草割破,却也都顾不上。 待寻到一处河畔,她想到晏殷方才“不能沾水”的叮嘱,竟想也不想,抬手便将竹筒扔入了水中。 顺利做完这一切后,心也都好似要跳出嗓子眼般,让织雾后背几乎都要汗湿。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30章 如此拖延一番,待太子的人费一番波折找到他后,想必她也能为自己争取到逃跑的机会。 织雾当然知道陷害男主是不对的事情。 可在得知自己那样虐待了男主之后…… 一旦现在就落入晏殷的手中,只怕不死也得被他亲手扒下一层皮? 第12章 织雾将信物扔进水中销毁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 四下里静谧无比。 但织雾知道,这里很快便会成为那群土匪们的狩猎狂欢场。 一旦织雾如旁人一般,惊慌失措地想要往远处跑。 这对于高高坐在马背上的匪徒而言,是最容易发现的目标。 唯有此处,沿河十几里皆是一片荒凉平静,看起来便不易藏人,更不容易惹人怀疑。 织雾暂且避在一块石头后。 那石头看着不大,偏偏是个空心,又有贴着地皮的野草遮掩。 那些人即便骑马经过此地,也须得从马背高处落于地面,还得俯身扒开野草,方能将她寻个正着。 而当下,只需一直蛰伏到那些土匪打道回府,织雾便会立刻头也不回地往离开小石镇的方向跑。 紧接着半刻功夫不到,便听得马声嘶鸣。 几个生面孔的土匪只骑在马上张望一圈,接着便如织雾猜想的那般,又匆匆离开。 眼看就要到天中。 织雾心头掐好时辰,料想这些人要回去大开宴席庆祝。 她正准备要离开时,偏偏却听得远处一声怒喝。 织雾猛地抬起眼,看见一个少年背着一稚气女童连摔带跑地气喘吁吁而来。 不偏不巧,对方将将躲在了石头附近。 今日风大,吹弯了野草后根本藏不住成年人。 可两个孩子紧紧缩起身体,却还勉强可以。 只是走到近处看,仍会看到一抹与黄褐野草不一样的颜色。 织雾心头诧异。 那少年尚未发现织雾,只是死死盯住不远处的眼神像是一条倔强的狗崽。 被他压在怀里的女娃娃则满眼天真烂漫。 这两个孩子看起来更像是一对兄妹。 哥哥气喘吁吁,瘦骨嶙峋,脸额和脖颈处皆是冷汗。 到底还是个孩子,身体甚至都在发颤哆嗦。 而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捂住嘴巴的妹妹皮肤又白又软,和哥哥身上打满补丁的衣服对比起来,妹妹穿着精良细布,被整齐梳好的小髻上还绑住一个歪歪的红色绢花,可见即便贫穷也被人极其细心的照顾。 若非妹妹也极依赖哥哥,安心窝在哥哥怀中,养出这般好的模样,只怕说她是被拐来的孩子都有人信。 方才离开的土匪正是跟着这对兄妹去而复返。 “老子刚才看见那两个娃娃往这来的……” 那愤怒喘息的声音显然被激得恼火。 咬牙切齿的话语里,隐隐透露出这少年竟胆敢伤了对方的人。 甚至,那些土匪商议时,更是提及里头有个又白又嫩的小女娃。 “那一身婴儿肥漂亮粉嫩得很,扒下一块胳膊烤吃,留一条腿清蒸,这样嫩的人肉少见,只怕比老六上次吃的那个婴儿都要细嫩许多……” 织雾听到这话,本就凝紧的呼吸都微微一窒。 而那哥哥听见后,更是满头冷汗。 在他怀中粉嫩可爱的妹妹却完全的懵懂无知,透过哥哥的怀抱恰好可以看到织雾。 小女娃不解世事,水汪汪的黑眸好奇打量着织雾,短短粉嫩手指间还攥着一朵小野花。 土匪越走越近。 往日他们断然不会怀疑这荒芜的河畔能藏什么人。 可当下分明是紧追着那少年的踪迹而来。 他们走到这跟前时,显然会先发现这对兄妹。 只要发现了这对兄妹之后,他们就会因为这份收获将这两个孩子给抓回去,不再向前。 甚至—— 织雾能够猜到,他们也许都不用亲自靠近发现。 在彻底靠近这里之前,这少年便会心态崩溃,抱起妹妹跑向另一个方向,想要作出最后垂死挣扎。 届时土匪们定会如同追捕猎物的豺狼,将这两只柔弱幼崽轻而易举地咬破喉咙,拖回巢穴。 织雾僵在了原处,在刚离开了晏殷身边,道德败坏地诓骗走他手里的信号竹筒后。 此刻,竟好似又再次遭受到了另一重考验。 实则不管周围人的结局如何,是生是死,这都是书中早已写好的结局。 哪怕这对兄妹真被土匪捉住,与织雾也皆是无关。 偏偏小女娃全然不知晓自己当下正在遭遇何种可怕的事情。 她蹬了蹬小短腿,欢快摆动手里的小野花,可又似乎嫌哥哥抱得太紧不舒服。 这时候孩子无知的劣处便体现了出来。 她本能地挣扎了几下,推不开死死箍住自己的胸膛后,接着扁扁嘴便要哭出声儿来。 这对织雾竟是极为有利的局面。 只要小娃娃哭出来,他们就会立马被土匪发现抓走。 接着织雾就会平安,可以继续自己准备离开的路线…… 少年同样察觉到了这个近乎绝望的局面。 在极致的压力下,他的眼神逐渐从恐惧恢复到宁静。 人只有在面临别无选择的时候,才会真正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31章 就如当下,他甚至也可以选择抛出要哭泣的娃娃引开土匪注意。 这样一来,他便同样还有一线生机可博。 若不这么做,他们兄妹俩也同样别无选择,都会死。 面对死一个人还是死两个人的选择中,少年强忍着手指的哆嗦,取出了一根布带,将自己和妹妹一圈一圈绑住缠在一起。 确保她无法再和他分开。 在少年盯着那些人的脚步,握紧拳头准备要往另一个方向冲出去时,却有一双柔软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他的瞳仁骤缩,在下一刻竟抬头看到了一个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的手细嫩柔软,却温热。 明明是一种极其温柔的力度,却充满了让他在恐怖死亡边缘得以喘息的安抚力量。 她抚在他的肩头,将他要起来的动作压了回去。 接着,织雾深吸了口气,自己从那石头背后缓缓走了出来。 她主动暴露,不仅是那少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就连那些土匪都顿住了脚步在原地愣了瞬间。 织雾不清楚倘若在自己会死,和在这两个孩子会死之间,那种情景下会怎么选。 但眼下很显然,她身上有着丞相之女的金贵身份。 对于土匪来说是一只可遇而不可求的肥羊。 普通老百姓便是将家底掏空都未必能拿出官宦人家指缝里漏出的碎屑。 对方自不会愚蠢到去动她,而错过可以勒索大额赎金的机会。 她被土匪捉住,至多是她未曾蒙面的“家人”折损钱财。 可这两个孩子被捉住,只怕下场太过凄惨…… 在织雾正准备暴露自己身份时,岂料在她开口之前,对面竟有人激动大喊。 “就是她,她也与太子那桩案件有关!” 那村民被抓之后,不知怎地得知这群土匪的老大与太子有所过节,当即谄媚奉迎,将村里发生一些有关太子的线索一股脑全都奉上。 更别提,村里曾有过太子出没过的流言。 和自家老大有关的事情,那些土匪顿时收起了嬉皮笑脸,神情变得冷肃起来。 …… 对于织雾而言,逃跑后又被土匪抓住这并不是什么太过于难堪的事情。 但被抓住以后,却还和晏殷关进了同一间屋,那才是让她羞耻到想要寻个地缝钻起来的事情…… 她知晓晏殷是个聪明人。 莫说他们是假夫妻,哪怕他们是一对真正的夫妻。 那时她委婉要将他一个人丢下的话,他焉能听不出来? 可见眼下重逢的局面是有多么尴尬。 在织雾想好如何开口之前,偏偏这时外面传来脚步。 门外走进来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的中年男子。 此人身材魁梧高大,虎背熊腰,一双臂膀上肌肉都甚为鼓囊,能让刚才那群小喽啰提起来都为之变色的人物,多半是此地的匪首无疑。 可即便如此,对方在这般壮硕的体型下,却还瞎了一只眼睛,是个不折不扣的独眼。 进来后,这独眼语气与他凶戾的外表完全相反,竟出人意料的平和。 他扫了眼这对男女,随即说道:“听说你们村里头曾有过太子的踪迹?” “我对与太子相关的事情向来都憎恶无比,不过你们放心,我并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野蛮人。” 独眼将手中的刀放在了桌上,缓缓提出,“我会和你们互相交换一个故事。” “要是你们说得让我满意,我便放你们安全离开。” 在来这里之前,他已经进过了两个房间,听完了两段故事。 刀尖上的血,便是最好凭证。 独眼抽出一块布抖开后,一边擦拭着淌血的刀锋,一边说道:“我先讲一个故事给你们听。” “我这只眼睛,是十三年前,被太子晏殷给戳瞎的。” 在他口中近乎咬牙切齿吐出“太子晏殷”四个字时,织雾的后背蓦地一凉。 十三年前…… 那时候,这土匪只怕正是壮年,身体也只会比现在更为强悍。 而十三年前的太子晏殷…… 才七岁。 织雾眼底颇为不可置信,但很快便想到了话本里曾经提及过男主的童年身世。 在晏殷七岁那年,朝廷发生过一次动乱。 皇族当时被逼逃离皇宫时,为了减轻马车的重量,太子晏殷被他的母亲惠嫔从马车上扔下去后,落入了一群土匪手中。 幼年的晏殷不知如何诓骗了土匪,却因为错估了彼此的力量悬殊,而没有杀死对方,只是戳瞎了对方一只眼。 而在话本子里,那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晏殷生平唯一一次的失手。 织雾自然无法想到,这独眼竟然在十几年后还会与晏殷再度产生交集。 因而一旦他知晓织雾旁边的男人就是太子晏殷,只怕…… 她多半也得跟着一起完蛋。 独眼说话间似乎又感受到眼眶深处的剧烈疼痛。 他抬手按了按,明明只讲了几句话,神态间却好似讲完了一个极其漫长的故事。 这十几年来这样一遍又一遍地讲,恐怕不仅仅是觉得自己被一个孩子戳瞎眼睛感到奇耻大辱。 更是将太子晏殷恨入了骨髓。 独眼将刀彻底擦得锃亮之后,缓缓说道:“我的故事说完。”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32章 “该你们了。” “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握起沉重的刀,将刀尖徐徐掠过两人后,最终点了点织雾。 似乎因为开始了新一场游戏,而导致他神色都隐隐变得狰狞兴奋起来,“你来回答。” 织雾霎时间头皮发麻地看向晏殷。 可男人却只瞳色极冷地睨了她一眼,似乎不打算给她分毫提示。 他们是什么关系…… 即便隔了十三年之久。 晏殷都很清楚,这独眼如今的心态有多扭曲。 众生皮相各有不同。 可疯子在想什么,同样也只有另一个疯子清楚。 而恰恰对于他们这样骨子里多少都有些疯狂属性的疯子而言。 织雾的回答,也许会导致接下来的局面,变得更加有趣。 第13章 这些年,独眼一直都热衷于一些奇怪的游戏。 就像十三年前,他偶然间和七岁的晏殷玩了一把后竟险些输掉一条命。 经过了十三年的调养,瞎了的那只眼睛早就没知觉了,甚至他都已经想不起两只眼看世界是何种感受。 但时不时便产生的幻疼几乎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对那小太子刻骨的毒恨。 眼下,又到了独眼最喜欢的环节。 而被抵在他刀尖下的美人瑟缩着嗓音,最终豁出去般,声若蚊吟地吐出了一个答案。 “是……是兄妹……” 直觉告诉织雾,他们表面夫妻的关系一旦说出,这独眼也许会提出什么更加诡异的话题。 譬如让他们当着他的面做些什么……来想办法证明彼此之间的夫妻关系。 若真要那样,织雾只怕自己晚些时候真会被素有洁癖的男主本人给大卸八块。 倘若是兄妹,他们就无需太过亲密,却也还有牵连。 独眼要织雾讲故事,织雾也只能顺着对方的话,梗着脖子编造了一段颇为狗血的桥段。 他们是兄妹,这次赶路,是哥哥在她任性的要求下,背着家人送她去外地和另外一个来往已久的情人成婚。 独眼随意启开了一坛酒水,反驳着摇头,“那你哥哥的脸色可算不得高兴。” “可见,他也许根本不想你嫁给旁人。” 独眼的眼神怪诞,又似乎喜欢她的答案,咽下口中的辛辣的酒水后,要求道:“他会是你与情人之间最大的阻碍,你用簪子簪他一下,我便信你。” 他话音落下,美人霎时不可置信的眸光似乎更加大大取悦了他。 他喜欢兄妹亲人间相互反目成仇,然后残杀的画面。 让软弱的妹妹去伤害哥哥,这样一来,体魄胜于妹妹的哥哥便会忍无可忍地反抗。 也许,会做出比妹妹都要更加过分的事情。 织雾僵在了原地。 可那刀尖却容不得她犹豫,更凑近一分。 “你若不,我现在便各自卸了你与你哥哥一人一条胳膊,如此也算是公平?” 独眼的话无疑根本不给织雾选择。 因而在那刀尖果真要划向臂膀时,织雾自是哆嗦着指尖摸下一根簪。 她小心翼翼避开那刀锋,拖沓着步子走到晏殷面前。 在独眼瘆人的目光下,抬手簪在了对方的肩上。 簪尖之所以是尖的,是织雾先前特意打磨过防身作用。 因而轻易刺破面料。 可偏偏—— 织雾抬眸看去时,忽然间发现了腕上的花瓣好似变红了几分,霎时有些懵。 在使得男人浅色衣襟上逐渐渗透出一抹血色的同时,花瓣色泽的加深几乎与她的动作同步。 因而在她分神下蓦地用力刺入皮肉深处,接着才确认花瓣染上的艳红绝非错觉。 这片只有她一人能看见的花瓣,只有在彻底染红之后才能让她回去。 可以往花瓣从未有过变色,让织雾几乎都要以为它只是个漂亮点缀。 直到今日才有了极其细微的变化,证明它的确代表着她于书中完成剧情的进度。 所以—— 一直以来根本不是织雾没有接触到剧情对象,而是…… 她接触的方式没有正确打开? 在织雾发现这一惊人的情况下,一旁独眼的脸色竟变得古怪起来。 接着,便好似发现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情,突然大笑。 独眼盯着织雾语气幽幽地说道:“原来,你们是仇人。” 他玩过那么多场游戏,都是妹妹难以对兄长下手。 甚至宁愿簪穿自己的手掌,也不愿意伤害亲人半分。 他们越是为此痛苦、扭曲,都是他汲取快乐的养分。 可偏偏这美人的挣扎和犹豫都显得那样敷衍。 甚至他只令她随意簪一下,她在簪到兄长之后,不知出于什么缘由,竟更狠心加深了伤口。 不是仇人是什么? 织雾:“……” 她这时才骤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做,落入旁人眼中意味着什么。 察觉到一旁晏殷看来的眼神时,她霎时心虚万分,连忙否认。 “不是……” “不是?” 独眼阴恻恻地审视着她,愉悦的情绪似乎因为她的否认戛然而止。 他在他二人之间审视了一顿,随即说道:“那你二人便接吻给我看看。” 独眼再迟钝,也发觉了他二人之间诡异的氛围绝非是什么亲密的人。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33章 但他们若是仇人,看着仇人在相看两厌的情况下,被迫相亲相爱,竟也是一件比亲人相杀还要刺激的事情。 织雾:…… 这……这也变态了! 这独眼是个心思不正常的。 可织雾却不是。 她和晏殷既非兄妹,但本为仇人的立场竟也被对方阴差阳错地料中了一分。 如此要求,竟正好不偏不倚地戳中痛脚。 织雾的反应这时更加明显。 独眼敏锐,察觉到这点后,心情再度快意。 果不其然,美人比之方才的敷衍要急上许多。 “可……可我们是兄妹……” 他让一对兄妹做出这种事情,是有多可耻…… 独眼显然不吃这套,甚至明晃晃怀疑他们的兄妹关系。 织雾心里怕得不行。 尽管已经同这独眼对话的每一个字都说得极慢,可最后一个字说出口后,她才将将顶着巨大的压力,终于背着那独眼摸到了藏在袖中的刀片。 为了遮掩视线,她往晏殷身边贴得更近。 将刀片一点一点推到指尖后,开始小心翼翼切割腕上的绳索。 至少从晏殷的角度来看,能看清楚她在做什么,而不是真地想要冒犯他的清白。 为了让独眼分神。 织雾强忍着怯怕仰起面颊,冲着一旁高出自己许多的男人轻声道:“哥哥知道阿雾的心思,定然不会误会的……” “是不是?” 又轻又软的央求语气还不够。 偷偷揪住他衣摆也不顾忌这近乎撒娇的牵扯,分明是想让他也要一起帮忙。 帮忙拖延时间,让独眼相信,他们就是兄妹。 她的眸愈发湿润,无措又可怜,似盛满了破碎的水雾,泪珠都要凝出。 晏殷原就一直冷眼旁观。 听得她这话后,似又徐徐偏下了视线。 打从一开始,她给出的应对并不高明,借口也甚是简陋。 愈是遮掩的做派,便愈是会让她身后的独眼欢喜。 欢喜地想要看她一点一点被逼到心态崩溃的画面,以此来更好玩弄旁人的情绪。 晏殷却始终没有给出分毫反馈。 任由独眼将这份谎言的误会加深。 他不是不会演戏,只是当下并没有兴趣这样做。 真要配合她的谎言,情绪的转化对他而言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甚至,可以做到独眼想要的效果会更好。 只需去代入她也许真的是他妹妹的情景,与她同吃、同住、一同长大。 而独眼想要的,便是这妹妹在嫁人的前夕,却与哥哥发生了荒唐的情事,身上沾染了哥哥的气息。 带着身体里一些奇怪的变化,还要怎么去见自己的情人……告诉对方,她已经被哥哥尝过了? 从里到外,都有了哥哥的染指和气息—— 似这样阴暗如黑水沟的念头,寻常人哪里能想得出? 偏偏此刻几乎要贴入晏殷怀里的美人眸里浮着水光,对此全然不觉不说,为了扯到他的袖口央求,更是与他逾越了人与人之间的安全界限。 带着甜味的花香密密依附在男人的衣襟上。 晏殷低头瞥了她一眼。 最终到底还是满足了她的央求,缓缓开口。 “我们是兄妹……” 织雾稍稍松了口气,只当这下独眼才会相信。 却不曾想,下一刻便听得独眼冷笑道:“那可就太好了……” “我就喜欢看兄妹乱/伦。” 织雾:“……” 她近乎羞耻才向晏殷央求来的答案,竟成了独眼更为愉悦的源泉。 “三!” 独眼指尖弹着刀锋,无故开始报数。 在织雾意识到什么时,便再度报出了“二”。 “一——” 在脑袋后骤然生出了一股冰冷杀意,织雾猛地阖上了眸。 柔软的唇瓣近乎跌撞般,碰了上去。 晏殷垂眸,遭受陌生挤压的唇瓣之上……又软又热。 这同样也是男人第一次,和旁人产生了这样亲密的动作。 与拥抱不同。 唇瓣间的相濡会让呼吸和气息都发生更为亲密的融合。 就连心跳也不可避免地贴在了一起。 像一只仓惶无措的狼狈白兔,恨不得跳进他的心窝里去。 织雾刚触碰到就颤着眼睫想要后退,可后背碰上了那冷刀。 “既然都和旁的男人有了私情,接吻都不会吗?” 独眼警告:“你要是再藏着掖着,那就别怪我手起刀落……” 织雾:……她是真的很想很有骨气地让他直接手起刀落! 可求生欲死死卡住她的喉咙,让她着实不敢英勇就死。 因为救人亦或是旁的缘由,死也就罢了。 可因为不愿意亲吻就送了小命……那也太冤枉了。 织雾稍稍分开,娇喘微微。 她的眼睫轻颤着,却始终不敢抬起看晏殷一眼。 只是眼睫轻颤时刮过对方面颊的阻力无不提醒着她,她贴得离对方有多近。 偏偏晏殷的呼吸却平稳到近乎于无,更像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生物。 他视线下移,盯着她颤如蝶翼的翘睫,自她白嫩鼻尖乃至那只红软小嘴…… 美人纠结地贝齿轻叩了下粉红唇瓣,接着继续自暴自弃地阖上了雾眸再度将那绵软的唇瓣贴了上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34章 这一次不同的是,在唇缝间有一粉嫩湿濡的东西试探地碰到了他。 却在碰到的那一瞬间立马颤栗地缩了回去。 做不到。 她……她根本做不到…… 独眼喝光了酒水,已经通过他们的行为揣度了半晌。 接着将空壶随手抛掷在地上,语气笃定。 “和其他人比起来,你们的身份似乎没那么简单?” 织雾闻言,霎时僵住了呼吸。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对方发现他们的身份…… 一旦发现,后果必然比当下还要不堪设想。 大概是因为没有了酒水助兴,独眼这时候反倒消减了兴致转身走出去再去取来一坛。 织雾紧张地生出汗意。 方才噙在眼眶里的水润也凝出湿意,渗到眼尾,让她看起来好似要哭出来般。 发觉男人幽沉的目光落在她的眼尾处,织雾更觉后背发凉。 她语气轻轻颤道:“夫君是不是怪我,所以才不帮我?” 当着他的面还得继续装傻,可织雾心里比谁都清楚,遇见这变态土匪,和待会儿遇见男主那些变态手下。 只怕她怎么都不会好过了…… 美人白嫩的鼻尖都因为委屈的情绪宣泄而染上了些许的粉。 抛开她故意抛弃他的恶劣行径来看,好似他真有着天大的过失般,欺负了她。 哪怕知道独眼这时候的离开是有着故意的成分,织雾竟也顾不上许多,连忙用刀片将自己腕上的绳子继续一点一点磨开。 这当口她正是六神无主,哪里还会理会男主这会儿愈显得深不可测的眸色。 但偏偏她还未动作几下,独眼便突然去而复返。 对方重新走进屋来,这次目光却死死盯住了晏殷。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继而放下手中取来的酒坛,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除了兄妹关系,你们也许还有旁的关系?” 独眼这次问的人不再是织雾,而改为了她身后的男人。 晏殷对上他的视线,却只不徐不疾地启唇道:“也许,我们是夫妻。” 独眼语气若有所指,“我现在不信了,我觉得……你们就是兄妹。” 他似乎终于耗尽了耐心,察觉织雾的动作后,刀尖抵在地面划出深深凹壑,拖拽着一路朝他们走来。 织雾愈发无措,待无意抬眸接触到男人古井无波的眼神时,只当他要继续冷眼旁观。 她心下自也急得不行,握住汗湿的指尖想要继续磨断绳子时,突然面上覆下一层阴翳。 在她诧异时,被对方擒住了唇。 独眼原是要抬起刀锋,却霎时顿住。 男人颇为强势地撬开了美人柔嫩的唇瓣。 像一条冰冷的蛇,带着湿意和瘆人的凉侵入了对方的唇齿。 蛇缠裹住少女的香舌,像是绞杀一般,想要将猎物的汁液全都榨挤出来。 也许是容貌出众的男女产生的亲吻就是比旁人要更为香艳。 从旁观的角度甚至看到了令人喉舌生津的画面…… 而走近的独眼恰好看清楚这一幕,几乎本能地怔了一瞬。 也就是那一瞬间,晏殷眼睫都不抬起一下。 苍白宽厚的手掌抬起,碰到怀里美人绵软的腰肢。 指尖陷入层叠的衣襟,那种恍若穿透面料的炙热,愈发烫人…… 在织雾反应过来之前,手里的刀片便蓦地一空。 那刀片落入了晏殷的指下,在下一瞬径直狠绝割向独眼的咽喉。 独眼猛地撑大了剩下的那只眼。 在这画面冷不丁和十三年前那一幕重叠时,他这时候才惊愕看向晏殷那张脸…… 察觉出什么也都迟了。 独眼喉咙里“嗬嗬”两声之后重重倒地的瞬间,那股淹没织雾的窒息才得以暂缓。 动作从激烈的缠吻渐缓下了。 眼眶都盈出泪雾的美人甚至才将将作出反应,无措地咬住对方的舌尖。 她颤颤地抬起眼睫,便瞧见了男人从始至终都极冷静盯着她的墨黑瞳仁。 似乎在问她:为什么还不张嘴? 就这样咬着他,是想阻止他们亲密得更加深入,还是在挑逗他、挽留他? 倘若是前者,她大概不清楚…… 猎物对野兽的小口撕咬不仅不会让对方觉得痛,反而只会激起畜生骨子里本能的更深兴奋…… 尽管织雾面对接连猝不及防的变故,已经尽最快的速度回过神来。 可还是在男人的舌尖上留下了不浅的牙印。 她羞赧地张开与对方紧密相接的唇瓣……侧过涨热的面颊。 唇瓣上的湿濡却舔都不敢舔去,只能用柔软的指尖胡乱擦去。 晏殷垂眸看在眼里,也没有任何高兴或者不高兴的感觉。 只是单纯觉得她又在做一些很没有意义的事情。 这样又有什么用? 都留在了里面。 甚至在刚才数次仰头无力承接的吞咽中,流进了身体。 第14章 刀片为了方便藏在身上,太过于薄也太过于窄。 因而即便全都嵌入咽喉,独眼也并没有立刻死透。 巨大的恐惧淹没了他。 十三年来日日夜夜被那七岁小儿支配的恐惧让他羞愤万分。 以至于这些年,他竟不断在各种扭曲的事情中来获得快感。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35章 可很快,独眼就意识到这不是十三年前被对方险些杀死的情景。 眼下,他也还没有死。 因而趁着旁人反应过来,他砰地撞翻了桌子冲出房间。 独眼一路跌跌撞撞,要将手底下的人叫来,好一拥而上,将晏殷彻底杀死,亦或是将对方钳制住,让他慢慢折磨。 恐惧助长了他的恨意,而心心念念可以虐杀仇人的想象几乎就在眼前。 只要他的人捉住了太子……他就可以立马将自己那积攒了十三年的扭曲恨意全部都宣泄在对方身上。 只要一想到这点,独眼便咧开嘴来想笑。 哪怕发出声音的动静会惹得脖颈上流淌出更多鲜血,他也全然都不在意。 可笑容在闯出门后看见自己一个弟兄倒在围栏旁时突然凝固。 再往前两步,独眼向来重视的心腹、亦或是匪窝里其他寻常的手下…… 所有土匪几乎全都横七竖八躺了一地,身上插着剑,亦或是尸体被生生地砍为两半。 血还是热的,尸体甚至也都还没有僵硬。 这只能说明,这场悄无声息的屠杀竟然就在刚刚发生…… 要么是发生时所有人都中了毒,昏倒过去,要么……是发生的太快,他们连惊动他的动静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独眼不可置信的目光从地面上那些尸首一点一点朝前。 很快,他便看见了门口陌生的人影。 外面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般,来了无数官兵、亦或是什么可以令他兄弟们全军覆没的人数。 而是仅有两个青年站在了门口。 他们一人怀中抱剑,一人没骨似的倚着门框,手持一把漆黑弯镰。 对方在滴答着血珠的弯镰上弹出清亮的脆音,像是一把上好琴弦拨弄出的幽鸣,堪称悦耳。 “这位哥哥,可有看见我们的主人?” 那青年生得一双极不正经的狐狸眼,似笑非笑地斜眼朝他看来。 独眼见状,心口骤然发毛,生出警惕。 他转身就跑,结果却再度听见一阵清亮的脆音。 就像刚才青年指尖弹过漆黑弯镰刀锋的清脆声音一般。 弯镰一透而过—— 独眼看见那弯镰自身后穿到眼前,他的视线微微偏移,接着天旋地转。 他人分明还站在原地,头颅却自颈项上切口整齐地滚落到了自己的脚边……成了这场屠戮中,最后一具尸体。 很快,玄衣卫在其中一间屋子里找到了他们一直寻觅已久的太子殿下。 手持弯镰的涂奚迈进了屋来,看见太子晏殷后一双狐狸眼霎时笑得极灿烂道:“我就说嘛。” “殿下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被这种货色伤到分毫……” 他的话音未落,接着便看见了晏殷衣襟上流淌的血。 方才嬉笑的青年嘴角笑容逐渐冷凝了下来。 他将手里的弯镰挥出冰冷弧光,转瞬间语气里便隐隐透出几分可怕的阴鸷。 “是谁伤了殿下?!” 大有在晏殷吐露出那人的名字后,便当场将那人大卸八块。 这一刻,角落里极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的织雾更是僵住了脖颈,连半分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找到晏殷后,东宫的下属有太多重要的事情需要率先提出来向太子汇报。 因而追究罪魁祸首的事情反倒不急于这一时。 在一片狼藉中,室内的氛围变得更加诡谲起来。 概因他们寻觅已久的太子晏殷身边,竟然还有一位“老熟人”。 这老熟人顾小姐是瑾王的人。 瑾王与太子私底下斗得再是两败俱伤,可表面上,彼此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将一切龃龉粉饰的斯文儒雅。 偏偏当下,这个堪称是敌对阵营的异类,竟也胆敢出现在他们这些人面前。 在一种极其尴尬的氛围下,织雾趁着晏殷的下属同他汇报事情时,看见那些被绑架的平民们正零零散散离开,亦是生出了浑水摸鱼的心思想要跟着过去。 偏偏人好不容易摸到了门畔,却生生被门口抱剑的青年不动声色拦下。 “顾小姐,殿下没有让顾小姐您离开,那么……” 他清润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极斯文道:“您的双腿就一定会留在门槛之内。” 言下之意,她可以试试看。 也许上半身可以顺利离开,但下半身……就要永远遗憾地留在这个房间里了。 织雾:“……” 她袖下的指尖微微掐紧,只得装作没有听懂,仍一副劫后逢生的模样,语气轻道:“亏得村民们都没有受伤,可是有人去报了官,所以才来得这样及时?” 那抱剑青年扫了她一眼,竟颇好心地开口回答。 “殿下身上的信号竹筒遇水则会散发出火蝶香,可使得火蝶于百里之外循着气息引路。” 所以,他们能顺利找到这里,还得感谢有人将晏殷的竹筒第一时间丢入了水中。 他的话音落下,可在他对面的美人却霎时间微微怔住,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什么火蝶香与火蝶,织雾不清楚这些也就罢了。 可是…… 晏殷当时明明“叮嘱”她,竹筒是用火焚,千万忌惮水……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几乎当场就将织雾离开晏殷后,立马就将他的竹筒丢进水里销毁的背刺行径彻底暴露。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36章 现如今再回想当时的情景…… 只怕当时在织雾提出来时,男人显然就已经笃定了她要将他抛下。 索性将计就计,让她顺利“陷害”了他。 反倒在第一时间引来了他的人…… 这番令人猝不及防的操作在脑中过了一遍之后,织雾人也好似当场被雷劈中。 偏偏这时,室内的太子殿下似乎已经听完了最为紧要的一批事务。 他甚至已经有了充分可以与人慢慢清算的时间。 在下属交代完最后一个字后。 晏殷眼睫都未曾抬起,语气缓缓道:“阿雾,过来……” 他待她好似一如既往的温和无害。 若开口不是让织雾过去,替他将身上被她亲手簪出洞眼的伤口血痕擦拭干净,也许织雾都不至于会更提心吊胆。 一旁手持黑色弯镰的涂奚饶有兴致地打量。 太子左不过与他说几句话的功夫,便不知余光瞧见这美人私底下多少鬼祟的小动作。 直到对方偷偷摸到门边之后,又因殿下一句话,不得不僵硬着步子上前去。 织雾看到那道被自己簪出血洞的伤口时,触碰上去的指尖都在轻轻哆嗦。 想到那只竹筒,她更是眼睫轻颤,这当口竟羞耻到连扯谎的话都说不出了。 晏殷稍稍低头,看见她漂亮的雪白指尖染上他的鲜血。 宛若白雪堆里裹挟住的妖冶红珠……充斥着一种残忍美感。 “阿雾不是说,这辈子要和我捆死在一起么?” 他的话无疑是提醒她,比起背着他丢掉竹筒这件“小事”,她过去更加罪无可恕的事情还有更多…… 男人垂眸,语气施施然道:“不过好险……” “差点就死掉了。” 织雾的眼皮蓦地一跳,呼吸都微微窒住。 第15章 现如今的处境对于织雾而言,几乎与落入一群猫儿利爪下的小白鼠都毫无二致。 身为瑾王的人,一心一意钻营到太子身边,对他进行各种迫害。 当中的细节他那些下属都尚且不知,一旦知晓了,便是不杀了织雾这个罪魁祸首,光是给她使绊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简单一些毁了她这张脸,亦或是挑断她任意手脚的一根筋。 严重一些,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给她也服用那浑身撕裂巨疼的药,如数报复回来竟也都不算过分。 为今之计,唯一的活路竟只剩下了装作失忆这么一条—— “夫君……” 织雾好似终于下定决心,垂落下鸦睫,语气软颤,“阿雾知晓错了。” 方才所有人都尚未注意,现下猛然留神,发觉这顾小姐竟然管他们的太子殿下喊……夫君? 一旁正往口中灌了口水的涂奚闻言骤然“噗”了出来。 就连一旁温辞始终淡定的脸,也渐渐裂开了一条裂缝。 …… 离开匪窝后。 在天黑前,一行人护送太子于驿馆中暂且歇脚。 织雾在喊完那声“夫君”后,几乎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同看死人一般无异。 旁人也就罢了。 那个名为涂奚的青年在得知让太子伤口淌血的始作俑者是织雾后,更是眼神阴鸷地守在门外。 他幽幽的目光时不时便要掠过织雾,手掌心里那只黑色弯镰更是有一拍没一拍地抛于掌心。 好似只等太子一声令下,便立刻用那弯镰在她那细嫩脖子上也开个洞。 更让织雾感到不安的是…… 就在方才,晏殷令人将一个身份特殊的大夫专程接来。 在她印象中,晏殷身边的确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大夫。 除了替太子查看身上伤势病情外,对方用在太子以外的人身上,往往都是一道极刑。 尤其用在那些宁死也不肯松口之人身上,落在此大夫手中,甚至不需要超过一个时辰,便能替晏殷询问出他想要的答案。 而那一个时辰,也是对方为了实验自己的新药一点一点折磨于犯人刻意拖延的时长…… 但眼下,织雾也只能盼着晏殷特意派人去请的人物,也只是让对方替他自己看伤…… 织雾心头乱得不行。 她自是想要快快离开,偏偏眼下就连踏出这间房间的房门,甚至都还需要这位太子殿下的金口玉言。 “您伤口还疼么……” 晏殷将将看完手中一封密信,尚未拿起下一封时,坐在他榻侧的美人终于沉不住气,率先开了口。 他掀起眸,缓缓对上她那双澄莹清澈的乌眸。 和先前种种以下犯上、甚至敢骑在他身上的大胆行径相比,她好似被涂奚那些人吓破了胆儿。 这会儿怯到连唤他一声“夫君”都不敢了…… 温辞已经亲自快马加鞭去接了大夫过来。 她的失忆到底是有所伪装,还是城府深到可以隐藏……只待那名大夫待会儿抵达此地,便可以将眼前女子身上的谜团解开。 可眼下,她显然已经坐不住。 他的指节微微一叩,淡声询问:“疼有何解?” 织雾瞥了一眼他胸口的伤,对上那处亲手被她簪出的洞眼,语气更为委婉讨好道:“在大夫来替您看伤之前,我可以帮您吹吹……” 她说完便试探朝他伸出手去,只等他流露出不近人情的一面开口拒绝,将她赶出屋去。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37章 偏偏,在她细嫩手指搭在他衣襟处时,他也只是冷眼旁观。 发觉他没有阻止,织雾也只好继续手上略显僵硬的动作,将他贴在身上的衣襟朝两边拨开。 苍白的胸膛上那抹上过药的伤口显得略有些狰狞。 方才一个下属说,这药有奇效,但代价便是其疼痛之剧,寻常人会难以忍受。 可织雾看得分明,男人从方才上过药到现在,神色未曾有过半分变化。 会隐忍痛苦的程度更是可怕到超出了织雾的想象。 在一道清冷压迫的视线下,少女指尖继续往下稍稍拨弄,以至于男人本就松垮的里衣更是直接滑向了窄腰两侧。 从而让她冷不丁地发现了更多新旧不一的伤口。 织雾:“……” 不用说,这些伤痕多半也都是原身的杰作…… 一时间勾出这些虐待过他的痕迹,真真好似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正犹豫,还能继续用何种方式询问出那大夫何时来为晏殷看伤…… 岂料这时,外面传来了一声通报,说是霍大夫已经带到。 “霍大夫说,随时都可以为顾小姐诊脉……” 晏殷缓缓启唇:“那便……” 织雾闻言后背蓦地一僵。 发觉对方竟真的不是为晏殷而来,她原本平稳的呼吸险些就要乱了。 “夫……夫君……” 柔软的手指第二次未经晏殷的准许,便攀上了他的衣襟。 她的语气好似顷刻间染上了可怜的意味,方才还犹豫的念头再没了顾忌,轻声央求,“阿雾不想看大夫……” 提及到了具体姓氏后,晏殷手底下那姓霍的大夫她竟是知道的。 对方看似妙手神医,实则会磋磨人说出真话的手段更多。 甚至随手配出的药剂,也许都比织雾这副身体的原身当初给晏殷下的药,都要更为可怕…… 甚至在书中,晏殷几乎都很少动用到对方这样的角色。 印象深刻的一次,也是将研制好可以使得人皮肉分离的药粉用在仇人身上…… 真要落到对方手上,她哪里能经得起半分折腾? 织雾完全不觉得晏殷会仅仅让对方来确认她是否失忆。 即便真的只是这样简单的意图,她也绝不愿意冒险…… 毕竟真要落到对方的手中,和怎么被她虐待都能挺得住的男主相比…… 只怕她根本都经不起半分折腾。 晏殷听得“夫君”二字,却缓缓抬起了眼眸。 霍羡春的确有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可按理说,不管她有没有失忆,或者是不是顾盼清,都不该有如此大的反应…… 她这样的怕,倒好似他下一刻便要将她送入虎穴,任由她被别人扒开白嫩的皮肉、拆吃入腹一般。 倒显得是他的不是了…… “夫君觉得阿雾哪里不对, 阿雾都可以亲自向夫君解释……” 哀求婉绵的语气一声叠着一声。 男人的黑眸幽暗,像是勉强被她磨开了一道口子。 于是从容不迫的话语更像是一份好心的提醒,提醒着她。 他们之间,绝不是她可以喊他“夫君”的亲密关系。 “阿雾可有想过,我们也许会是仇人?” 这层窗户纸似乎已经危险地抵上了晏殷苍白的指尖。 只消用力一戳……他们之间便彻底捅破这层虚假的关系。 往后她更不用软绵绵地唤他“夫君”。 “即便阿雾只是普通的失忆,难道不觉奇怪……” 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破绽。 男人的目光掠过她的唇瓣。 哪怕在那匪窝里,她是那样的生涩。 他们哪里像是夫妻。 她甚至,连与他唇齿相缠的暧昧都做不到。 又要如何设想他们之间,会是需要屡次紧密结合…… 甚至香腻汗液也会交缠、嵌入更深的男女关系? 织雾顿时后背僵直。 她仓促抬起眼睫。 这当口却连半分的犹豫都不敢有,只轻声解释,“是因为……害怕。” “当时旁边有土匪,有刀……” 所以,她才不敢。 直觉告诉织雾,眼下也许也只能握着失忆剧本硬着头皮走下去。 她的情绪好似也染上了当时的怯怕,似林中雪鹿一般,怯生生地抬起一双澄澈雾眸。 只要让他相信,她果真是失忆…… 也许,事情就还有转机。 心口处好似一只快要敲破鼓面的擂鼓,不是因为羞赧。 而是因为害怕彻底戳穿那层窗纸后,被那霍大夫用上各种非人的手段让她承认没有失忆。 因而在男人略显沉寂的目光下。 织雾不仅不肯松开攥住他的衣襟,反而将细嫩的手指攥得更紧。 为了向他证明她在匪窝里仅仅是因为害怕…… 接着一点一点俯身,去碰到他的唇。 有些事情向来如此,有一便会有二。 甚至这一次,美人将粉舌顶入他的口中…… 像是怯生生探出脑袋的小蛇,用脑袋又怯生生地碰了碰对面那条看起来便很不好惹的大蛇。 可晏殷却没有任何举动和回应。 他眸色黑沉,凝望着她无措的举止。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38章 摩擦的气息生出的热意让人无所适从,这样主动的触碰也只比第一次好上那么一点。 因而只在碰到后便不敢多做招惹,复又连忙退出。 软腻粉舌在男人凉薄的唇间出没的画面很是淫靡。 即便如此,也没使得他的眸色动过分毫。 织雾坐直了身,脸颊又烫又热。 碾磨过他唇瓣的樱唇也仿佛被火灼烧着。 即便没有抬起眼皮看他,也感知到那道令她脊背都快要压弯的沉凝视线。 令人如芒在背。 而那道视线仿佛也仍在审视着、考量着她的一举一动。 也许是在看她是不是还会像在匪窝里那样,面颊透红地用指尖擦去嘴角暧昧湿痕…… 因而美人拧着泛粉的指尖,粉舌舔去唇瓣多余的暧昧水光,而后才抬起潮湿眼睫,羞赧万分地与男人对视。 他已经怀疑她了…… 想到这点,垂落下的鸦黑眼睫轻轻一颤。 织雾一点一点舒缓着紧张的心跳。 她掐了掐掌心,让本就漂亮的清圆眼眸中因为掌心的刺疼蓄满水雾。 “先前也是因为夫君杀了石洞里的人……” “我害怕……” “所以才会想着与夫君分开。” 软软话语里的委屈哪里有半点背弃他的惭愧。 反倒好似指责他为什么要杀人? 为什么要吓到她,让她如此怯怕不安? 一切都成了他欺负她的过错,是他该向她低头认错…… 晏殷抬起手掌,碰到她软嫩的面颊。 织雾轻颤,接着便感知到那只手掌滑到她细细脖颈处。 似乎只为了丈量,他的手掌是否可以刚好握住这细细嫩嫩的颈。 她瑟缩着,也完全不敢闪躲。 只怕躲开来,只更会暴露她提防于他的情绪。 既是亲密到可以彼此唇舌湿热交缠的丈夫,又为何要躲? 在这过程中稍有不慎,也许他就会断定她没有失忆。 不躲不闪,极力伪装,单看他是信还是不信…… 在他微凉的手掌几乎都要被她温热的脖颈捂热时,他才若有所指道:“也许……你的确不是那个女子。” “不过……” 晏殷盯着她,“阿雾和那女子长得像,应该不会拒绝帮我吧?” 置身于他掌心下的美人眼睫轻颤了瞬,语气好似迟疑,“倘若我不帮忙,夫君会遇到危险吗?” 男人只温声答了个“是”。 毕竟…… 就在刚才,晏殷忽然间也想看看,她的情郎在得知她将他们的死敌当做丈夫后,是不是还能沉得住气? 第16章 室内一青衫男子仔仔细细看过了晏殷膝上的伤。 他越看越觉残忍,而后便越发感慨,“好歹毒的人啊。” “这一看便是碰到了同我一般的同道中人……” “殿下不如将伤了您膝盖之人交到我手里,我可以确保,让对方的膝盖不止被穿个洞眼,更可以保证让她膝盖千疮百孔,且因为膝盖没有完全坏死,导致一行动便会疼得惨绝人寰……” 霍羡春看到这等残忍的伤痕似乎很难压抑住内心的激动。 一旁织雾自是听得冷汗直流。 她生怕晏殷下一瞬便会吐出她的名字,忙语气软道:“夫君,我有些饿了。” “想……想吃樱桃糕……” 晏殷掀起眼睫扫了她一眼,随后便开口唤温辞进来。 “我知道镇子上哪里有樱桃糕,可以自己去买……” 织雾正想要借此机会外出。 却被晏殷不轻不重地打断,他头也不抬地对温辞吩咐:“去买一份樱桃糕来。” 温辞眸下略是诧异,如这种甜食自家主子多半是不爱吃的,但他仍口中答了个“是”。 偏偏在这时霍羡春口中道了一句“等等”,令温辞顿住脚步。 他转身,但见霍羡春走到了织雾面前,随即神色莫测地问道:“你对太子做了什么?” 织雾怔住。 屋子里其他人似乎也都跟着愣了下。 往日里,和殿下有关的事情,几乎所有人都会立马绷紧神经,为之一凛。 谁伤害了殿下,亦或是殿下准备解决谁,这都是他们放在心上的头等大事。 但凡殿下有所异动,玄衣卫们也都会纷纷为之而动。 即便是性格极好的温辞,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第一反应也是将手掌缓缓放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在他握紧剑柄的瞬间,便听见对方继续道:“你身上怎么有太子的气味?” 霍羡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们……刚刚做了什么?” 织雾:“……” 她顿时想到自己方才对晏殷做过的事情…… 虽知晓这位霍大夫医术了得,但……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也看得出?! 发觉室内其余人目光似乎也都跟着聚集在了织雾身上。 她握紧手指,自是连忙面热地替自己和晏殷心虚辩解,“我与殿下什么都没有做。” “我……我只是吃了殿下的糕点……” 晏殷叩在桌面的直接霎时微微一顿。 他抬眸看向织雾,织雾这才反应过来糕点还没买回来。 她这样说反而是越描越黑…… 霍羡春噗嗤发笑,接着却故作认真道:“噢……难怪殿下呼吸间也有了姑娘的呵气如兰……”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39章 织雾:“……” 发觉误会更深,根本解释不开,她瞬间羞赧得面红耳赤,想躲又躲不开。 端看着,都是再好欺负不过的人…… 晏殷只不显喜怒地提醒道:“霍羡春,你有多久没哑过了?” 霍羡春后背一僵,立马就想到了自己先前曾被不能讲话的哑药所支配的恐惧…… 这对毒舌话唠来说,无疑是致命的事情。 而对于一众下属来说,更致命的是……他们太子殿下竟然没有否认。 他们太子殿下不仅准许这个女人喊他夫君,更是牺牲了……色相! 天色渐暗。 涂奚暗中派人盯着织雾进房间后,这才过来回禀晏殷。 将一个恶毒虐待过自己的人放在身边,比起温辞的温吞性子,涂奚早已有了不满。 只待无人时,他忍不住询问晏殷:“即便这位顾小姐失忆了,殿下为何还要容忍于她?” 晏殷对此不置可否。 一旁温辞却说:“太上皇极疼爱顾盼清,她也许有一天会消失,但现在却不行。” 一来,瑾王必然不愿意舍弃顾盼清这枚棋子。 留顾盼清在身边,瑾王那边若想与她有什么动作,反而方便东宫的人在暗中窥探。 二来,温辞知晓,晏殷对所有人都只是表面的温和可善。 可唯独太上皇可以捋太子逆鳞,却也同样会使得太子仍旧保持恭敬,不愿使得他老人家心生郁结。 在温辞看来,顾盼清先前之所以可以百般嚣张,哪怕得罪太子也可以毫发无损,这与她的丞相千金身份没有半分关系。 打从她出生那天起,太上皇便将她当亲孙女疼爱,这才是太子容她多时的真正理由。 如此思维跟不上主人的涂奚才明白了几分。 太上皇虽颇为宠溺顾盼清,但却性情温厚仁慈。 因而,一旦可以在接下来捕捉到顾盼清作恶的证据,殿下便可以眼皮也不掀起一下,将她当场斩杀。 …… 一行人在驿馆中稍作休整,第二日坐上马车之后织雾心下才稍稍安定。 只待她回到宫中,等此事平息下去之后,生存的几率才会大大提升。 这半道上但凡晏殷改变了主意,也许让织雾消失在这个世上也都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情。 大概是想不出更好的方案可以解决眼下困境。 在发生了接连变故后,织雾只厚着面皮当自己失忆,先前不说也是怕会吓着夫君。 至于夫君为何是太子她也不抵触,那其间的道理便更简单了。 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古往今来往往都是落难的夫妻劳燕分飞。 哪里有因为丈夫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反而便气恼地抛弃丈夫? 再加上织雾原先就有了种种要抛弃他的准备,当下更是提都不敢再提。 只当自己全心全意依赖夫君。 在回京途中,玄衣卫听从太子的吩咐先去了青山行宫。 那里住着大病未愈、正在调养身体的太上皇。 在太子遇刺之前,太上皇似乎便与太子之间发生了外人不知的龃龉。 兼之晏殷遇刺后失踪了一段时日,东宫的人将他信息严防死守。 以至于无人知晓太子失踪,只当太子果真与太上皇生分了,许久不肯拜见。 这便导致太子这次过来,太监第一次进去传话时,太上皇却不肯召见。 直到第二次,提及丞相之女顾盼清也在,太上皇才转变了口风,单独先召见了织雾一人。 在下车之前,细心的温辞却还提醒了织雾,“顾小姐人前不可以唤太子……夫君。” 织雾当然是万分情愿,可余光瞥见旁边的晏殷,只故作遗憾语气道:“明面和私下都不可以……我心里只怕也会一直念着夫君。” 温辞微微一笑,“私下可以。” 织雾:“……” 她呼吸窒了下,在晏殷朝她看来时,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温辞:“顾小姐客气了。” 接着,便是太上皇身边的老太监吴德贵亲自过来为她引路。 织雾踏进行宫主殿后,依稀记起太上皇对待原身的宠溺,后宫几乎无人可及。 甚至,哪怕顾盼清是丞相之女,太上皇也准许她喊自己一声皇祖父,真真是当做亲孙女儿疼爱。 在老太监将她引入寝殿后,织雾便瞧见寝榻上一个正在喝药的老人家。 老人家慈眉善目,生得一副和善面容,身上穿着明黄中衣,腕上还缠了一串佛珠。 看起来便是满身和气的祖辈形象。 他瞧见织雾后,人怔愣了一瞬,顿时将织雾招手叫到近前。 织雾顺应上前,还未行礼,便直接被他拉着坐下,听他诧异道:“清清怎么瘦了?” 太上皇语气里分明心疼。 一旁吴德贵也笑说:“顾小姐的确瘦了一些,别也是惦记皇祖父给惦记瘦了。” 织雾发觉他口中的“清清”就是自己,当即便回过神来,用着原身的语气试探回道:“清清不孝,让皇祖父您惦记了。” 她没有忘记,太上皇是因为顾盼清死去的母亲才一直如此疼爱于她。 在她母亲去世后,太上皇甚至一度去丞相府私底下将丞相数落痛骂了一顿,便让嬷嬷将顾盼清抱进宫中抚养。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40章 可以说,在皇宫里,顾盼清比公主都要尊贵。 太上皇与她闲谈间,只当她这段时间一如既往是外出游玩归来。 随意打量中发觉她不似受到委屈的样子,这才又吩咐人准备顾盼清喜欢的点心和小食。 “清清还喜欢蜜柑汤,你们也去速速备上一份。” 织雾听他点了一样又一样,连忙就要推拒。 一旁吴德贵顿时笑得牙不见眼,也跟着劝道:“顾小姐身体这般纤薄,哪里吃得下那么多东西,太上皇是恨不得将膳房都塞进小姐的胃里了。” 太上皇回过神,自己也发笑了起来。 “你这个孩子不时常来看皇祖父,皇祖父都老糊涂了。” 他说着却又话锋一转,“不过皇祖父这样疼你,你是不是也该收敛一些?” 太上皇道:“你犯了错,就必须得改正。” “宫里人固然都惯着你,可你也不能随便害人。” “如今对方中毒未解,你须得协同太子,将那医女治好才行。” 他似乎也为她得罪太子的事情叹了口气。 织雾听得这话却不由怔住。 这时候她才想起话本里的剧情。 倘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原主在这段时间的确陷害过一个医女。 且那医女正是那段记载中,震惊朝野的真假千金案主角。 医女是真千金,顾盼清是假千金。 丞相夫人当年诞下的女婴一出生就是个死婴。 稳婆怕得罪丞相府,便硬着头皮将死婴换成了如今顾盼清。 狗血的是,死婴被顾盼清的亲生父母救活,被当做掌上明珠快乐在民间长大。 顾盼清在知道自己的丞相之女身份竟然是旁人的,便想要除去对方,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包括这次迫不及待地想要为瑾王除掉太子,也是生怕知晓秘密的瑾王会将她这个假千金拉下马。 在这之后,话本里的顾盼清当着太上皇的面反省,嘴上说要治好医女,结果却还想方设法陷害对方。 岂料一碗热汤泼在医女身上,医女后背的桃花胎记暴露,顿时引起了一位嬷嬷的警觉。 由此发现顾盼清假千金身份。 可以说,原身几乎全程靠自我作死,完成了替医女恢复真千金身份的炮灰助力。 织雾:光害男主一个人其实已经够费劲的…… 她从不知害人竟然也是一件体力活。 见织雾沉默,太上皇才缓缓说道:“知道你和太子两人为了一个医女闹得不欢而散,所以皇祖父让人在殿里准备了一些家常菜。” 甚至不需要犯错的织雾自己反省,太上皇便已经对她保证道:“待会儿桌席上,皇祖父定然叫他不敢对你记仇。” 虽不是原身本人,但织雾也很难不对这和蔼可亲的老人家产生好感。 只不过原身也恰恰是在这种底气下,才敢连太子都不放在眼中。 在提及晏殷时,太上皇的脸色难免冷了些许,显然与太子上次发生的龃龉尚未解决。 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太上皇令织雾在偏殿歇一会儿脚。 他私底下另外召见了晏殷之后,祖孙俩不知说了什么,周身气氛瞬间变得更为僵冷。 在桌席备好后,织雾被请来偏厅用膳,便瞧见面无表情的晏殷,以及脸色同样沉沉的老者。 织雾心口一个咯噔,哪里知晓他们祖孙俩竟也还会闹出矛盾。 她颇为不安入席后,尚且不知如何应对,便听见太上皇再度开口对晏殷道:“今日这顿家常便饭,也是为你们兄妹俩和解罢了。” 顾盼清自幼在宫里长大,按理与太子也该是青梅竹马。 但旁人一听便知晓太上皇这样说,无疑又是为了保顾盼清,特意对他二人兄妹相称。 且太上皇深知太子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眼里不揉沙子。 整个皇宫上下,若放在从前太上皇还能勉强压制他一些。 但近些年来,太子愈发成熟稳重,心里就连太上皇也逐渐看不透了。 若那医女是太子心上人,他多半不会放过顾盼清。 有了这层思量,太上皇才特意借此敲打太子,不可以在他老人家眼皮底下伤害顾盼清半分。 晏殷面色冷清,对此不置可否。 原身的事情只是附带的事件,但究其缘由,织雾并不清楚他们祖孙俩是何矛盾,不敢胡乱插嘴。 大约看出这孙子的忤逆之意,太上皇从冷脸模样瞬间缓和了面色,叹息道:“檀之,你就原谅你妹妹吧。” 晏殷嘴上温顺应答:“祖父说什么便是什么。” 太上皇闻言当即开始咳嗽、气喘,一张脸顷刻间变得毫无血色,用自己生病模样,装可怜的功夫几乎已经到了炉火纯青地步。 织雾头回瞧见这般阵仗,待瞧见老人家脸色隐隐发青时,更是以为太上皇气得不轻。 她连忙想上前去给太上皇拍抚后背,却被对方摆手拒绝。 太上皇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们……兄妹不和……我……死不瞑目……” 装可怜这件事情不光太上皇一个人在织雾面前做过。 果不其然,晏殷掀起眼皮,便瞧见太上皇身旁的美人再度眸光发颤,显然一点都没察觉出太上皇演技里的水分。 她原本还只一心一意按晏殷的话来做,见老人家竟转瞬间变得这般脆弱。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41章 再三犹豫之下,为了让太上皇稍稍顺气,她执起公筷夹了一块鲜嫩水汪的青菜放在了晏殷碗中,语气生涩道:“太……太子哥哥……” 这称呼说出口后,对于织雾而言,竟隐隐感到羞耻。 似乎唯恐他老人家会当场呕出口血来,她面上明显担忧得不行。 晏殷冷眼旁观着,偏偏桌下还有一只小脚试探怯怯地在他小腿处蹭碰到。 太子面上没甚表情,可却将那只绣鞋从织雾的脚上踩了下来,大有警告的意味。 织雾:“……” 他显然不欲顺太上皇的意思。 可织雾的脚落了空,几乎只能赤足踩在他的鞋面上。 发觉脚底冰凉,竟是连同那足衣被绣鞋一并带走,顷刻间耳根子便开始发烫。 绣鞋就这么从脚上飞了出去。 待会儿用完膳要怎么收场…… 美人霎时间变得无措起来,眸中愈湿,耳根子都羞得粉红。 口中方才咬了一小口笋尖,立马也变得食不下咽。 在旁人察觉出端倪之前。 太子才缓缓执起公筷。 筷尖挟了一块水晶肉片,放入织雾碗中。 晏殷抬起眸,看似如织雾所愿。 他温声道:“妹妹……多吃一些。” 织雾对上他的视线心下蓦地一跳,发觉自己好似又做错了什么。 晏殷眸色黑沉。 与太上皇之间微妙的情绪波澜,似乎因为她的干预而生出了更为晦暗的情绪。 她非要听太上皇的话就是好的么? 男人看来的眼神更好似裹挟了阴暗面问她: 他们兄妹私底下以夫妻相称的事情…… 太上皇他老人家知道吗? 第17章 绣鞋落在了晏殷的另一边,离织雾极其远。 织雾的绣鞋从脚上掉了的事情,除了她和晏殷以外,几乎再没有第三个人察觉。 甚至明面上,太上皇见到兄妹俩互相夹菜的友好画面,老人家这才在吴德贵拍抚后背的动作下,恢复了几分平静。 老人家年纪大了,就是想要看见晚辈和谐。 见太子能够松口喊织雾一声“妹妹”,这对于太子而言,显然已经是天大的让步。 太上皇面上看似欣慰许多,心里却直犯起嘀咕。 他这孙子太过清高,性情也冷得似雪。 除了一张俊美的面皮隐隐透着几分与人为善的温润儒雅,哪里会是个向人低头的主儿? 太上皇轻咳一声,心里琢磨了一顿也没琢磨出这孙子又在憋什么坏,只能安慰自己能有这样的结果已是不错。 见他们一派好哥哥好妹妹的和谐模样,便也不再多加为难。 一顿饭的氛围逐渐和和乐乐,织雾光裸的足却仍旧踩在太子的脚上。 眼看着一顿膳食便要用完,织雾如坐针毡,不仅周围无人注意,晏殷更是始终安静用膳。 而太上皇显然更不清楚,他眼中的好妹妹正用着赤/裸雪白的小脚勾在了好哥哥的腿上…… 织雾脚踝都染上了一丝凉意。 甚至用膳的流程已经到了最后一拨汤膳盛送上来。 她仍不死心地想用脚尖提醒晏殷。 可对方在踩掉她绣鞋之后,仿佛便没有了任何感觉。 织雾不由开始着急,表面上只捏起手中的白玉瓷勺。 见晏殷神态间果真毫无变化,一时间也变得茫然几分,不能确认是不是他膝盖没好全的缘故? 毕竟织雾从前也听说过,一些人腰椎受伤之后,腰肢以下就会知觉变弱或者失去知觉。 伤在膝盖,也许也是同样的道理? 因为不能确认男人膝盖以下的部位有没有感觉到她的触碰,织雾便只能继续试探抬起足尖,试图将白嫩小脚抵在他的膝盖以上位置。 可这底下到底盖着桌布看不精准,又加上角度问题,她的脚似乎碰得逾越了界限……在碰到他的大腿时,霎时间被对方另一只手暗中握住。 留有粗茧的指节在握住时刮抚过足底极其细嫩敏/感的白肉,霎时惹得美人在毫无防备下轻轻“啊”了一声。 太上皇顿时缓住了喝汤的动作,连带着一旁伺候的吴德贵也略为迷惑地朝她看来。 太上皇扫了眼织雾手里紧紧捉住瓷勺后、甚至隐忍用力到隐隐泛白的指尖,不由语气关怀,“清清可是觉得汤烫了?” 织雾当众失态,心下慌乱得不行,更怕他们会发现什么。 她当即收敛了难以言喻的情绪,抿了抿好似果真被热汤温度烫到的湿软红唇,轻声道:“是有一些,不过我吹凉了再喝就好。” 一旁的吴德贵却是个极有眼色会说话的。 见姑娘家因为失态的缘故好似都愈发难为情,立马解围奉迎道:“再有半刻的功夫,便到了您老人家每日定时要喝药的时辰了。” “顾小姐定然是为了不耽搁您喝药,这才着急想要快些用完,可见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太上皇生病调养的良方换了许久才换到合适的方子。 不仅要定时喝完了药,喝完便要立马歇下,为了不影响药效自是不能延误时间。 想到这茬,太上皇冲着织雾颇为慈爱道:“清清不必担心皇祖父会错过喝药时辰。” “皇祖父年纪大用得少,但你们孩子还得多吃些才好。”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42章 他放下碗筷,只令两个孩子继续用膳,搀扶着吴德贵离开时,又叮嘱晏殷陪同织雾一道,这才慢吞吞回去寝殿喝药。 在这期间,织雾也只能指尖紧紧攥住了桌布。 哪怕小腿肚子都被那柔嫩足底又痒又麻的滋味激出一阵酥意,也不敢流露分毫。 她隐忍着眼尾几乎也渐渐染上一抹胭红,看着像是喝热汤激发了身体里的热意。 又像是旁的隐晦情绪…… 偏偏只能抿紧了小嘴,再不敢发出任何奇怪到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直到太上皇离开,男人才结束了这种略带惩戒性质的警告。 织雾酸麻的脚尖落了地,原本坠得极远的绣鞋此刻也抵在她脚下。 她顾不上对方是不是大发善心,只能暗暗将暴露在外面的裸足胡乱塞入鞋内。 少女面皮极薄,在宫人的眼皮底下动作要多慢就有多慢,唯恐让旁人察觉到一丁半点。 晏殷这时才徐徐瞥了她一眼,吩咐宫人端来一盆温水用以盥手。 在这期间,两名宫人各自捧来了一只好似莲叶形状的玉质瓷盆供太子和织雾用。 织雾将双手置入莲盆内时,余光瞧见男人搓洗过拇指的动作,足底那层被薄茧刮碰过的位置都好似要爬上了蚂蚁般,又酥又痒。 发觉他多半嫌碰过了她……她自是难忍羞臊。 这一顿饭用得食不知味。 过片刻却是太上皇身边的吴德贵过来问安。 “太上皇喝完药歇息下了,便打发老奴过来代他老人家传达关心,不知顾小姐和殿下用得可还满意?” 织雾口中客气,只当一顿饭用得极其满足。 “皇祖父在此修养,本就需要多多休息,还请公公等他老人家醒来后,再替我与太子殿下问安。” 吴德贵见一旁太子殿下默许,这才笑着应下。 出了行宫,上了马车。 织雾坐在车厢里,似乎仍觉得心口窒闷。 她到底忍不住小声询问:“夫君的腿好些了吗?” 倘若没好,方才也许都不是故意…… 晏殷缓缓睁开眼眸。 他黑眸瞥过她脚上颇为精巧绣鞋,语气若有所指,“阿雾失忆后……倒是变得胆大了起来。” 织雾怔住,起初是不解。 接着才突然想到,哪怕原身企图除掉晏殷的时候,原身再是嚣张,也不敢近身接触晏殷。 不像她,今日甚至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脚在他身上就胡乱蹭碰起来…… 想到这点,她这时好似才有几分心虚,语气更加弱了几分。 “老人家那样可怜,又是您的亲祖父,我……我难免会心疼。” 晏殷听得“心疼”二字便又莫名觑了她一眼。 织雾心头讪讪,不敢再过多辩解。 但当下却因为他这话忽然间想到另外一件事情…… 她忽然想起原身的手臂被拧断过,后来虽然及时寻郎中接上了,可却落下了残疾,从此再拿不稳笔。 这其中的残疾原因几乎鲜少有人知道,包括顾盼清自己也觉难以启齿。 便是因为在真假千金的事情中陷害医女不成。 最终……便趁着太子于浴池沐浴时,伪装成宫人混入其中。 接着又褪去身上衣物滑入热汤池间,企图用自己美艳姣好的身躯诱惑。 结果被晏殷拧断了一条手臂不说,还当场被嬷嬷发现了后背不存在任何胎记…… 织雾心尖微悬。 除了通过陷害医女让对方暴露出真千金胎记以外,竟然还有这种可怕的环节…… 自己又要苟命又要害人,哪里兼顾得过来? 且直觉告诉织雾,若非顾盼清敏锐发觉男人乌沉眼眸里不仅毫无欲色,反而极其骇人。 若非她当时跑得快,只怕根本不是被拧断手臂那样简单…… 织雾心口处微微紧绷,想到后面会那样惨烈,这当口哪里还敢招惹。 她缓着心跳,只作出若无其事的模样询问车夫,“我们现在去哪里?” 车夫答她:“回顾小姐的话,是去东宫。” 医女曲晚瑶就在东宫。 曲晚瑶的母亲骆氏在发现自己生下的孩子被稳婆换成丞相府的死婴后就当场疯了。 骆氏一直疯疯癫癫,一直念叨着要见稳婆。 曲晚瑶听说接生的稳婆后来入了宫去,这才想方设法入宫来成为一名医女。 织雾知晓,除了顾盼清和曲晚瑶之间有一个秘密,曲晚瑶和太子晏殷之间同样也有一个秘密。 且这个秘密一旦说出口,即便再是宠溺顾盼清的太上皇,也都未必会肯保她…… 在真假千金的事情暴露之前。 太上皇固然宠溺顾盼清,但在这件事情上也仍是略带几分强硬,要求顾盼清去照顾曲晚瑶,和太子一起将对方治好,方能以此赎罪。 因而,织雾待会儿去东宫遇见对方,要是顺利的话,也许第一天便可以想办法让曲晚瑶的真千金胎记暴露。 至于惹怒晏殷这桩事情…… 织雾握紧手指尖,想到那浴池里裸|身相对的画面更是略感心颤。 还是得想办法换其他方式。 用那种手段色、诱他…… 只怕到时候她反应迟钝又跑得慢了,被折断的就不是手臂……而是旁处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43章 第18章 马车平稳行驶在途中。 在见到曲晚瑶之前,织雾先是细细回忆了那段真假千金的往事。 被曲家父母付出全部心血和代价救活的曲晚瑶,长大后也一心一意报答父母恩情。 尤其是母亲因为她一出生是个死婴而受到刺激疯癫,时而正常时而又不正常,更让曲晚瑶感到心下自责。 可话本里的曲晚瑶不仅欠了顾盼清父母一条命,且也欠了晏殷一条命。 更重要的是,织雾想到在桃花村时,刺客死前曾提及东宫的人已然找好取代自己的“替身”。 如今想来,那刺客口中的替身多半就是曲晚瑶。 太上皇极宠爱顾盼清,失去顾盼清他固然会郁结在心。 但没有人会比曲晚瑶这个真千金更适合替原身陪伴在太上皇身边。 在得知曲晚瑶才是真千金后,太上皇也只会充满补偿心理,想要加倍对她好,极尽弥补。 甚至,织雾眼下几乎能隐约猜测到…… 也许晏殷现在还没动她,恰恰是因为尚未完全确认曲晚瑶就是丞相之女的身份。 一旦集齐了证据,于日后将错误的真假千金复位。 届时丞相府不会认回织雾这个假千金,就连民间的父母也会因为知晓她陷害曲晚瑶的种种恶毒行径,而无法原谅。 京城这种势力交错的地方不比那淳朴的桃花村。 到时候织雾便会变成一个真正无依无靠的孤女。 无需晏殷动手对付她,如她这般美艳的美人,在旁人眼中只怕也只会落入另一拨权势的手指尖下,为人所掠夺…… 织雾想到这些,心口好似也跟着生出一层压力。 在真假千金案后,不光瑾王的势力遭受到了打击。 而太子帮助曲晚瑶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后,维护公平正义之举,更是赢取了本就对他趋之若鹜的朝臣与百姓之心。 且这也正符合太子晏殷从不做无用于夺位的冷漠心性。 …… 马车在半个时辰后方入了宫中。 抵达东宫后,被太上皇特意指派来的太医便早已等候多时,上前来将治疗曲晚瑶的情况一一交代。 “曲医女病由之处的确是瘴毒无疑……” 太医说着暗中扫过织雾,这也让织雾想起,曲晚瑶会中瘴毒竟也与顾盼清不无关系。 曲晚瑶身为医女,平日里也只需要为后宫妃嫔看病。 顾盼清虽自幼在宫里长大,大多时间住在宫中,但与曲晚瑶并无太大交集。 直到有一天,顾盼清得知自己假千金的身份,又利用自己手底下的权势,暗中找到了真千金曲晚瑶。 她故意将对方叫来自己的宝珍苑,让曲晚瑶“无意中”损坏了屋里一味极其罕见的白玉雪芝。 曲晚瑶得知这是顾盼清要献给太上皇的珍贵药材,当场便惊得面无血色。 因赔偿不出这般稀罕药材,这才去了迷瘴重重的落哀山。 在顺利采集到白玉雪芝时,却也因此中了深山中不知名的瘴毒。 以至于她如今人虽然清醒,但性情却与从前大不相同。 曲晚瑶原是个性情极好之人,但自从中了瘴毒之后,便开始转变了心性。 对所有人态度颇为冷漠不说。 对于一些她本不喜欢的东西反倒感兴趣起来。 太医过来看了又看,最终得出不太确定的结论,道她这是喜恶颠倒。 原先喜欢的,便会变成不喜欢。 不喜欢的,反倒会喜欢上。 因而曲晚瑶不仅对一众宫人嬷嬷皆是无礼,就连对待太子,也冷漠地好似一抔雪。 可见她先前对众人都并不讨厌。 太医建议寻个她原先不喜的人前来接近,先想办法劝她能顺利服用汤药。 余下的内容不必多想,织雾也知晓,男子中能让曲晚瑶“喜欢”的人选不好说,但女子中,自己多半就是那个最有概率可以让眼下曲晚瑶“喜欢”上的人了。 太医道:“顾小姐需要让曲医女愿意接纳你,毕竟她会中瘴毒,起因也恰是因为顾小姐。” 似乎唯恐织雾会不放在心上,太医便特意将当初白玉雪芝的事情和太上皇他老人家的耳提面命又提了一遍。 太医希望织雾能够对曲晚瑶用心一些,能够早日得到对方的“青睐”。 可真来到院中时,织雾便瞧见露天的玉石桌旁坐着一个青衣青裙的少女。 青裙少女不理睬路过的任何人,只握住手中的绣绷,认真而仔细的一针一线摆弄。 她眉眼间浮着淡淡的厌世情绪,抬眸看来后,又静静落下视线,好似对周围来了谁都全然不会在意。 哪怕她也同样瞧见了织雾。 织雾在太医的暗示下,上前问道:“曲医女,你先前弄坏了我的白玉雪芝,可还记得?” 曲晚瑶手里绣东西的动作顿住,她抬起眼,显然记忆还未曾错乱。 “记得。” 曲晚瑶道:“我已将东西送去过宝珍苑了。” 织雾道:“可我找不着在哪里了,晚些时候还得劳烦曲医女带我过去重新找找。” 如此,曲晚瑶犹豫一番,这才点头答应。 可眉眼间仍旧看不出任何情绪波澜,喜欢或者不喜欢,竟也没有那么容易试探。 曲晚瑶握起手中绣绷离开,回了房间。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44章 太医将太子和织雾领到另一间屋,这才详细汇报了曲晚瑶的近况。 “若再不肯喝药,曲医女也许很难再彻底恢复清醒。” 太医叹息着说完后便又要退下,转而去同太上皇那边复命。 过片刻,霍羡春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屁颠屁颠跟来。 他一踏进房门,便同太子提及此事时,却始终不认为曲晚瑶会是喜恶颠倒的症状。 “至于是什么,这还得问太子您了……” 霍羡春嘴里嘀嘀咕咕着,忽然朝织雾看去。 打从下了马车后,便好似对晏殷产生几分畏惧的美人几乎没再主动同男人开口说过话。 织雾原不打算招惹旁人目光,因而只安安静静呆在一旁。 因为霍羡春突然的注视,她本想捉起碟中糕点的指尖霎时恹恹缩回。 织雾仅是语气柔软地在口头处敷衍表态,“阿雾也想帮夫君呢……” “只不过曲医女是何种习性、何种爱好?” 她说着竟渐渐认真起来,显然对这件事略有几分上心,“以及有哪些忌讳,到时候打听仔细后也好同她相处……” 晏殷在这件事情上似乎并没有织雾想得那样急。 他指下拨弄着茶盖,发觉她对曲晚瑶事情上反倒积极得隐隐有些反常。 “阿雾若想帮我,只需要像先前对待我那样,对待曲医女就可以了。” 他话音落下,织雾明显是迷惑不解的。 太子殿下这时才睨了她一眼,温声说道:“会勾引人,不正是阿雾所擅长的么?” 男人不带有任何情绪,好似只是纯粹地指出她的优点。 而不是因为他们半个时辰前,在桌底下触碰的事情,而产生的微妙龃龉。 织雾怔住,而后反应过来他当着霍羡春的面说了什么,当即面颊涨红几分,“我……我没有……” 他说这话完全是污蔑、是泼脏水、是……是无中生有…… 她显然是想极力在外人面前为自己辩驳,语气愈发嗫嚅,“夫君就算是太子也……也不能这般坏……” 男人漫不经心拨弄茶盏的动作顿住。 这样叫坏? 抛开将自己含咬过的瓷勺拿给他用那些不说。 她浑身湿透骑在他的腹上,又或是抵着他的唇将粉舌探进去撩弄他的舌…… 真要认认真真将文武百官郑重叫来她面前,一道拿出彼此寒窗苦读十几载的造诣细细辩论这些到底算不算是勾引? 只怕届时真被盖上了勾人的罪名,她自己便先泪眼汪汪,羞红了耳根子来责怨于他。 而且—— 男人眸色略是黑沉地瞥过她的指尖。 她的情郎很快也会回来。 晏殷也正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在接下来发生的任何事情中,能在心爱的情郎眼皮底下,都还始终满眼单纯地将他当做“丈夫”对待。 第19章 顾盼清在宫里住的地方从前是太子幼年时的居所。 后来被顾盼清看上, 在太子迁入东宫后,这里便改名为宝珍苑,赐给了顾盼清。 由此可见, 顾盼清于宫中备受宠爱的身份,非寻常人可比。 曲晚瑶来到这里后, 对此并不陌生。 她只是性情上的转变, 但对于自己的身份以及记忆都没有分毫差错。 她弄坏了顾盼清的白玉雪芝, 随后又去落哀山采折回这味珍贵药材,这些记忆细节之处她全都一处不漏地记得。 只是自打落哀山回来之后, 曲晚瑶便总觉脑袋里好似蒙上了一层雾气, 迷迷蒙蒙间便无法察觉出更多来。 曲晚瑶听见顾盼清说白玉雪芝找不到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 她跟去了宝珍苑去找了又找, 却因为找得太急没留神踩空了一级台阶。 膝盖上擦碰出了血痕, 曲晚瑶皱了皱眉头, 并不放在心上。 可织雾看见后好似极意外, 令人拿来了药膏,在曲晚瑶不想开口与人说话的性情下,语气轻轻软软, 哄孩子一般耐着性子哄她乖乖卷起裙摆。 而后才又用柔嫩指尖挖出一团药膏来,替曲晚瑶揉膝盖上的伤痕。 期间生怕曲晚瑶会生出抵触, 织雾只轻哄她,“再多揉一下就会好了。” 曲晚瑶僵坐着,膝盖被对方柔软的掌心温柔抚化疼痛,顿时心跳都快了几分。 织雾做完这一切后, 才试探道:“曲医女以后同旁人一般,唤我清清便可以了。” 曲晚瑶似乎被她弄得更不自在, 顿时道:“顾小姐就是顾小姐,我只是一个医女, 不可逾越。” 织雾暗暗打量她的神色,见她好似仍然抵触,不由暗暗失望。 还是不行啊。 曲晚瑶若一直抵触她,只怕织雾也未必能让她自愿喝下汤药。 曲晚瑶是一个医女,旁人若是强行灌药,她有的是方法让自己将这药排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一定要找到能让她愿意喝下药的人来。 织雾忧心忡忡地发现,曲晚瑶不近人情的样子,竟然和晏殷有点像…… 这让她颇觉棘手。 太上皇让织雾这次改正错误,务必要治好曲晚瑶,并非随口说说。 织雾忙活了一天下来,却发现并没有太大进展。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45章 如此过了一日,第二日去寻曲晚瑶之前,织雾私底下先去见了一直负责治疗曲晚瑶的徐太医。 “曲医女只怕很难接近,您确定还要我继续陪着她吗?” 倒也不是织雾不情愿陪伴对方,而是担心对方太过不喜的情况下,也许会产生逆反作用。 届时帮不成忙也就罢了,也许还会拖太医的后腿。 徐太医闻言顿时略显沉默,发现这位顾小姐这次回来之后,怎么变得迟钝了不少。 曲晚瑶虽然没有太过热络,但却准许织雾在她身边坐下,这是除了织雾以外谁也做不到的事情。 且就说昨日一天,织雾撩开了曲晚瑶的裙摆替她揉抚膝盖。 见曲晚瑶一直捧着绣绷,便寻来一堆时下流行的新式样,在旁边帮她描花样。 甚至曲晚瑶做针线活累了,织雾都能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摸出来蜜饯给她。 曲晚瑶腾不出手,织雾就将蜜饯喂到她唇边。 曲晚瑶……张嘴吃了。 这结果显然是已经再好不过的进展。 徐太医道:“保险起见,顾小姐再陪伴曲医女两日,两日后便重新尝试让她喝药。” 织雾自没有不情愿的。 早上去过曲晚瑶那处,织雾回来时路上便遇见一个面生的小太监冲着她行礼。 “奴才小喜子,给顾小姐问安。” 织雾打量了他一眼,发觉陌生,正欲抬脚离开,那小喜子却在行礼间飞快冲着织雾道:“劳烦小姐明日在丞相府里等候故人。” “到时候,瑾王的人会过来找您,将瑾王叮嘱的东西交到小姐手中。” 小喜子似想到什么,顿了顿又笑眯眯说:“当然,如果姑娘改变了心意,也可以不来。” 他说完以后便低头快速离开。 待织雾再抬眸去寻他踪影时,早已寻不到人。 留在织雾手心里的只有一张对方方才塞来的一张纸片。 上面只写了一行小字,是一段生辰八字,是她的,也是曲晚瑶的。 瑾王疑心病重,在这种情况下让人找到织雾提出这样的要求,却完全不考虑她在晏殷这里的处境。 可见她能否顺利做到这件事情,在明日回到丞相府后去与瑾王的人顺利碰头,这也是考验她能力的其中一环。 毕竟瑾王就算还愿意给她机会信任她,也绝不会要一个完全无用之人。 织雾眼下尚且还不能失信于瑾王。 她呼吸微窒,在旁人路过此地之前,便将纸片销毁。 回去后,织雾知晓晏殷身为东宫太子,甫一回到京城,私底下必然早已在朝臣间掀起波澜。 太子遇刺之后始终没有露面。 兼之许多小道消息都暗中传太子已然身陨。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找一处地方暗中养伤,如丧家之犬一般,随时都处于危险之下。 可令人震惊的是,太子不仅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且还将那些刺杀于他的刺客全都一个不剩,解决干净。 太子愈是风平浪静,不显喜怒,对于他们而言便愈是可怕…… 毕竟太子这潭水有太多人试探过了,这次有人下了狠手想要针对他,即便全军覆没却也无法试出他的深浅。 可见太子这潭水有多深不可测。 如此,众人对晏殷心头愈敬愈怖,不敢轻易得罪冒犯。 趁着晏殷初于人前露面,少不得有许多事情要忙,织雾便当机立断,想要赶在他人不在东宫时,直接趁这个机会出宫去趟丞相府。 偏偏在她匆匆准备离开时,行宫那处却来了人。 来者是两位嬷嬷。 为首的老妇便是一直在太上皇身边伺候的左嬷嬷。 太上皇专程传了口谕托左嬷嬷带来,只叫织雾知晓,太上皇这次要管教她的决心有多严格。 左嬷嬷道:“太上皇给小姐立下了规矩,小姐这次若冥顽不灵,不肯配合治好曲晚瑶,便会让东宫的人重重责罚。” 在太上皇的宠溺下,旁人未必敢管织雾。 但左嬷嬷既持了口谕而来,便拥有了管教织雾的资格。 且太上皇话中让东宫之人来责罚织雾,此举也是为了在织雾面前替太子立威。 可见太上皇疼归疼她,可打心底却也不会真的让织雾越过太子头上撒泼。 因而左嬷嬷即便身负监督织雾之责,在她犯错事情时,为了给太子面子,也不会亲自动手在东宫调/教。 一应的事宜,届时便都交由她身边这位东宫管事尤嬷嬷来辅佐。 听得这尤嬷嬷大名,织雾顿时不由抬眸多看了一眼。 尤嬷嬷虽然是东宫的人不假,但她的妹妹却正是当年给丞相夫人接生过的稳婆—— 雷雨交加夜,丞相夫人被人追杀,只余下稳婆搀扶着逃亡到破庙里,遇见了同样待产的曲母。 惊厥之下,丞相夫人生出了一个死婴,稳婆害怕担责任,便将目光放到了一旁因为生产昏死过去的曲母身上。 接着,将死婴换给曲家,又将那哭声嘹亮的健康女婴抱给丞相夫人。 趁着护卫们赶来时,匆匆将夫人和婴孩一并带走,独独留下了昏死的曲母和死婴曲晚瑶。 这段往事尤嬷嬷虽不是完全清楚,但多少从稳婆妹妹那里得知了一些端倪。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46章 后来也正是尤嬷嬷负责串联起真假千金所有的线索,当场揭穿并指证了顾盼清假千金的身份。 眼下,尚未得知全盘真相的尤嬷嬷也只是一派恭敬模样,好似没有分毫威胁。 织雾见如此不巧,只开口提及自己要去丞相府一趟,最迟明日傍晚或是后日一早回来。 偏偏尤嬷嬷开口道:“在曲医女好之前,顾小姐哪里都不能去。” 织雾霎时僵住了脚下步伐。 发觉有这两个拿着太上皇指令的老嬷嬷在,她竟被管控得更加严苛。 可如此一来,明日若不能在丞相府中出现,她多半会就此失信于瑾王。 在治疗曲晚瑶的事情上,比起徐太医让织雾自由发挥的做法。 在午膳时,尤嬷嬷却直接令织雾和曲晚瑶同桌用膳。 这令织雾莫名想到了话本里那段热汤泼到曲晚瑶肩上的剧情。 在织雾看来,失手烫伤曲晚瑶绝非是让对方暴露胎记的最好办法。 织雾记得当时是顾盼清指使的宫人前去“失手”将汤撒在曲晚瑶的身上。 那宫人照办,替顾盼清烫伤曲晚瑶之后,当天晚上便被拖出去鞭笞,接着被血淋淋地抬了出去…… 织雾想到那样的画面心尖都隐隐不适。 因而在和曲晚瑶一起用膳的时候,特意避开了有可能会烫伤对方的情形。 在宫人端上热汤时,织雾见那热汤几乎就抵着曲晚瑶的头顶越来。 她忙及时伸手将那碗汤扶稳接下,惹得那宫人目光诧异。 织雾只冲着宫人道了句“我来就好”。 一旁尤嬷嬷看在眼中,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忽然提醒织雾给曲晚瑶主动盛一碗汤。 以此来弥补先前陷害对方一事,并主动讨好于曲晚瑶。 织雾觉得自己手也尚稳,不至于会发生那种手抖打落的事情,因而为了早日促使曲晚瑶肯听话喝药,她也一一照做。 偏偏在仔细端送给曲晚瑶时,却不知何人在织雾后背用力一撞,那碗热汤便顿时泼到了曲晚瑶的后背。 织雾手臂重重磕碰到了桌面,霎时疼得抽了口凉气。 她抬起眼便瞧见了曲晚瑶竟和话本里如出一辙的结果—— 纵使吃痛躲开、却还是被烫到的画面。 在织雾身后的宫人方才不知是谁率先拌到脚,竟一个撞倒一个,将准备有序送上桌的菜七零八落地打翻在地,一片狼藉。 …… 屋里。 在织雾换了干净衣裳后,一个小宫女跪在她的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那小宫女哭诉道:“小姐忘了吗?” “是小姐说,一定要想办法陷害曲晚瑶,如果不想办法这样做……就要将奴婢活活打死……” 小宫女伏在地上哭泣,年仅十四五岁的瘦弱身躯不住地颤抖。 织雾记得,便是这个宫女,后来被拉出去一鞭子一鞭子抽得皮开肉绽,浑身的血也几乎都当场流干,成了顾盼清的替罪羔羊。 织雾若同原身一般,不想担上任何责任,只需要等太子回来后,告诉对方,是这小宫人不长眼撞到她,然后她才会不小心撞到曲晚瑶…… 转嫁了责任之后,她自然能在这件事情中立马置身事外。 可真要这样说出,这小宫人无疑又要重蹈覆辙…… 织雾略是为难,到底还是让小宫人先退下去。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且自己明日也必须要想办法回丞相府一趟,然后拿到瑾王要给她的东西…… 倒不如想个法子将计就计。 织雾换好衣裳去看曲晚瑶时,便发觉尤嬷嬷目光一直盯着曲晚瑶背上的胎记若有所思。 织雾心口似有所感,瞧见这一幕的瞬间,好似都当场替原身捏了把汗。 尤嬷嬷眼下虽对真假千金尚未知晓全貌,但她已经从自己那稳婆妹妹那里得知了一些隐秘的片段。 而顾盼清想要派人捉走稳婆的行径,显然已经让尤嬷嬷认定顾盼清不是真千金。 只是她一直苦于无法得知真千金会是何人。 尤嬷嬷那稳婆妹子说,真千金背上有胎记,但具体是什么胎记没说,人便失踪了。 眼下看见了这桃花胎记,对于尤嬷嬷而言,不吝于是一大进展。 接下来一旦她知晓破庙里和丞相夫人同时生产的妇人也是曲姓人家,那么定然也会很快根据诸多细节联想到曲晚瑶的身上。 屋里的曲晚瑶仍旧陷入自身奇怪的感受当中,只是隔着帘子忽然提及到织雾方才也有磕碰到的事情。 尤嬷嬷闻言,却让织雾伸出手来。 织雾瞥了眼被查看后背的曲晚瑶,只轻声道:“我不妨事的,嬷嬷还是先看曲医女吧。” 毕竟现在也许都看不出什么,晚些时候若起了水泡就迟了。 织雾对怀疑她假千金身份的尤嬷嬷并没有表露出异常情绪。 且以她当下的处境,显然也不该清楚,尤嬷嬷和当年接生稳婆的关系。 可尤嬷嬷却仍是说道:“还请顾小姐不要让老奴为难。” 织雾见她坚持,这才收回了探看曲晚瑶的目光,困惑不解地将手伸出。 岂料下一刻,那尤嬷嬷竟又快又狠地握起一把漆黑戒尺在她掌心抽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47章 织雾顿时挨了一戒尺,疼地猛然缩回手,人也当场懵住。 尤嬷嬷道:“还有九下。” “太上皇他老人家说了,顾小姐倘若还要行那等任性刁蛮之事,便需要给出惩戒。” “想必让小姐疼,小姐才方能记住教训。” 尤嬷嬷话里的意思分明直接将织雾今日的举动定下了故意的罪名。 且不仅尤嬷嬷是这般认为,周围大多小宫人几乎都这般认为。 毕竟,这才是这位顾小姐一惯刁蛮任性的做派。 …… 晌午后,几个小宫人在拐角处窃窃私语,聊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旁人只瞧见这位顾小姐手掌心被打红之后,便噙着泪,抿着小嘴闷闷地躲回了房间,仿佛受了天大委屈。 中途还有宫人进去小心翼翼汇报了太子回来的动向。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说小姐烫伤了曲医女的事情,太子的脸色不是很好。 听到这话,榻上的美人更是慌得不行。 手心里这点点的疼她都忍受不了,更是一边流泪,一边便要收拾包袱,要回丞相府去。 如此,其他宫人对此左右讨论一番,道这位顾小姐是真真的娇生惯养性情。 明明是她烫伤了曲医女,也没怎样她,就委屈得整个人都好似要碎掉的模样。 屋里头的织雾看似伤心,实则心里也只有微微紧张的情绪。 在外人面前做出娇惯模样固然会备受非议,可不这样,她怎么才能凑巧在这紧要关头寻到一个借口,好明日在丞相府里等瑾王的人出现? 等晏殷果真来到她这处时,织雾光是听见那门外脚步声,心头都骤地一悬。 她手底下收拾东西的速度缓缓降低,一时又想等他真进来后要怎么办才好…… 尤其是想到男人看自己的眼神,让织雾心头好似又要生出那种凉凉瘆人的滋味,让她害怕。 毕竟她这次是真的伤到了曲晚瑶。 即便她是丞相之女,他身为太子真要给她一个教训,显然也不会有什么难度。 因而在晏殷过来的时候,织雾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这身娇蛮的脾性一次性都发挥到极致。 毕竟织雾也隐约能够猜到,太子与她原本就是虚与委蛇。 若不是看在她后背有瑾王这条线,只怕早就对她失去了耐性。 她乖乖的时候他也许尚且能忍,只要她流露出和原身一般蛮不讲理的姿态,他的性子断不容人。 也许不等她开口他便会沉了脸色立马将她赶走。 因而在晏殷拨开水晶珠帘进入里屋时,便瞧见坐在榻侧的美人眼眶红红的模样,竟恶人先告状起来。 “夫君偏心……” “我要和夫君和离,只等手上的伤一好,便立马给夫君写和离书。” “往后也都离夫君远远地,再不让夫君瞧见……” 美人啜泣的语气又软又颤,明明听得是令人心碎的伤心语气,却偏偏每一个字眼都写满了“蛮不讲理”。 晏殷一一听入耳中。 他手中物品不轻不重“笃”地搁下,是一只玉盒盛装的药膏被清脆响亮地放在桌面。 男人掀起眼睑,淡声道:“过来。” 织雾后背一颤,动作僵凝在床榻旁,哪里敢真的过去。 可想要继续作下去,也只能不断洗脑自己真的是晏殷妻子的情形,晏殷是自己的夫君。 她得表现的足够愚蠢天真,才好不叫他察觉出她背地里真正企图。 在不断给足自己暗示的情况下,织雾这才泪眼汪汪地起了身。 她走来晏殷跟前,好似受了天大委屈此刻只想往夫君怀里钻的妻子一般,顺势坐在了男人的腿上。 “分明夫君不在皇祖父面前为我说好话,放任旁人来管教我……” 猜到他多半已经知晓事情全貌。 在他开口问责之前,她便率先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全都怪在他的头上。 更甚至,在男人身体毫无防备下蓦地紧绷,察觉她坐于他膝上的举止时……她也只假装不清楚自己这样做有多冒犯于他。 她只故作不知情地摊开手掌,露出红红肿胀的手掌心抵在他眼皮底下,似要惹他心疼。 “夫君要轻一些。” 晏殷情绪向来藏得深,看不出太大变化。 因而此刻也仅是目光沉沉地看向自己怀中莫名多出来的美人。 却不知……她哪只眼睛看出来他要给她上药的意思。 周围的宫人霎时目瞪口呆,向来不近人情的太子殿下,竟就这么冷眼看着顾小姐坐入怀中,而隐忍不发…… 晏殷何尝不清楚她往日明明羞得动辄红了面颊,今日却一反常态地主动挨着他这个“丈夫”。 似乎对她到底想做什么产生了兴趣…… 玉盒盖子挑开后,男人将药膏涂在她掌心里,便听见她又喊“疼”。 晏殷捏住她手掌的动作微微一顿,垂眸将那红肿打量入眼。 原本柔嫩的白皙手掌心有了戒尺红肿的印记,横纵的红粉肿肉竟又好似什么靡丽的伤痕,似想勾得人抚碰上去……将她捏得眼眶更加潮湿。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48章 但晏殷显然更理解不了这样的伤口为什么需要上药。 听说她是噙着泪眼回来,只当她是皮开肉绽。 连上药消肿都这样娇气,怕不是想叫旁人将她含入嘴里了? 织雾见他怎还不嫌她矫情,眼角的泪珠都还未擦干,便抬起眼睫问他,“夫君心里可有那医女?” 发觉他坐得仍然定当,她只得硬着头皮将手指攀上他的苍白脖颈,将脸颊贴得他心口处更近。 像猫儿一般,故意将湿哒哒的眼泪蹭在他衣物上。 大概这样是真的触碰到了男人不太可以忍受的底限。 晏殷按住她的手指,脸色沉沉地启开薄唇,吐出“荒唐”二字。 这荒唐却不知说的是她这种行径,还是她臆想他和医女会有情竟是件十分荒唐的事情。 织雾顿时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继续自己为人/妻子的角色,“那夫君心里只准有我,再不准有旁人。” “不然……阿雾心口难受。” 美人抽噎着气息,语气软软地继续央求道:“夫君……我想回丞相府去看看……” 哪怕说出这样的话时,织雾同样猜到晏殷也许会清楚…… 她去丞相府则代表,瑾王的人轻易接触到她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果不其然,这话说出口后,被她脑袋抵在胸口的男人徐徐垂下了视线。 他盯着她,好似若有所思了一番,接着才答了个“可以”。 织雾被他盯得心虚,见目的这样竟也还能达成……便潮湿着眼眶继续捧起受伤的掌心,心虚转移话题。 大概是装得太过深入,情绪也酝酿得颇为充足,一开口便又止不住语气轻颤,“可是……真得好疼……” 给她这个始作俑者十个手板子便成了这样,曲晚瑶那里后背生出了水泡也不曾这般。 也难怪所有人都向着曲晚瑶了。 晏殷面无表情道:“忍着。” 这药是极好的。 一刻之后便会消肿,然后不再有丝毫疼痛。 …… 片刻后,太子方从屋里出来。 尤嬷嬷早就赶来,想要同他汇报这件事情。 晏殷见到她也并无明显喜怒,只淡声吩咐她在折竹苑门口罚站两个时辰。 尤嬷嬷是东宫老人,她只挺直腰背道:“老奴明白。” 既然太子殿下要与这女子周旋,自然要做好表面功夫。 晏殷不置可否,却吩咐了左嬷嬷过去监察。 尤嬷嬷听见这句话后霎时不可置信地抬起眼,随即又迅速低头。 若第一句话说出时,她还能当做太子殿下是为了做样子。 可第二句话,让太上皇身边的左嬷嬷过来监督她在那人来人往的苑子门口立规矩…… 真要站足整整两个时辰,对于尤嬷嬷这种资历深重的老嬷嬷来说,无疑是在一群宫人面前打了她的脸面。 叫来左嬷嬷,分明也是在敲打她…… 尤嬷嬷这时才惊觉,太子的心意哪里是她这等老奴胆敢冒犯揣度的! 待那尤嬷嬷去领罚之后。 一旁始终跟在太子身边的涂奚却是对此事从头到尾都心知肚明。 “若非那老嬷嬷插手拦人,也许顾盼清早就暴露了!” 涂奚拧着眉头嘀咕:“否则殿下焉能容忍她那样冒犯……” 一想到对方浑身软绵绵的娇柔体态,竟坐在殿下的大腿上,又揽住殿下的脖颈,抽抽噎噎, 这样殿下都不将她推开……就知道殿下受了多大的罪! 旁边的温辞似乎对他有些无语,只好不去接他这话,转而对晏殷道:“丞相府内外都已经安插了眼线。” 接下来,他们就等织雾从瑾王那里能够拿到一些对太子殿下有价值的东西。 如此,才不枉费太子一路与她虚与委蛇至今。 二更合一 因为失忆, 又因为受了委屈,姑娘家会想念自己原本的家反而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织雾只当自己回去熟悉的地方看看,也许这样会让她这个“失忆”之人多少想起一些什么。 晏殷答应了她, 原先还阻挠织雾离开东宫的尤嬷嬷等人,自然也都纷纷熄了声儿, 再不敢做出逾矩之事。 翌日一早, 织雾便乘着马车出了宫去。 抵达丞相府后, 顾丞相人并不在家中。 织雾便也只好先去拜见了府中的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当年便是极力不准丞相娶那顾盼清母亲,怀秀为妻。 怀秀后来病陨, 顾老太太和顾盼清之间似乎也曾发生过一些龃龉, 闹得不欢而散。 可如今顾老太太年纪大了, 又老迈多病。 看到这嚣张跋扈的孙女回来, 也再没有了针对的劲头。 她似乎对孙女儿会主动来看望自己的事情感到吃惊, 反倒叮嘱织雾:“我这个老婆子半截身子都快入土无所谓了。” “不过你得了空时常回来看看你父亲就是了……” 她提到顾盼清的父亲时, 难免又是一顿叹息。 织雾待老太太未敢太过于热络,口头应下后,便留下了一些补品, 权当是做孙女的孝敬给老太太的。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49章 顾丞相不在家中,织雾便先去了顾盼清于府中的原本住处。 一整个上午光用来熟悉了一圈丞相府, 至于如何与瑾王的人碰头,在用完午膳后,织雾甚至都仍然没有寻摸到半点头绪。 直到晌午过后,下人通传外面有人来找织雾。 “是小姐的手帕交, 魏国侯府千金。” 织雾初时听闻不由生出迟疑,暗忖道来人到底是侯爵之家的千金, 难不成和她一样,也都会是瑾王的暗线不成? 织雾不敢大意, 让人迎进来后,便瞧见了一身穿鹅黄绣银丝雀鸟纹襦裙的年轻女子。 对方穿着明媚,细腕上一对翠玉手镯,脖颈间又是黄金牡丹璎珞,一身富贵气息显然也是家中千娇万惯的掌上明珠。 在进来见到织雾后,她反倒比这顾老太太还要灵敏几分,寥寥几句下来,伊霜月便道:“清清,你这次出去回来后,心情可是变差了许多?” 织雾正要开口,便听那伊霜月又说:“我送个东西给你,想来你便能快活起来了。” 织雾一听,心头顿觉是了。 她一回来便找上门来,见了面便要拿东西给自己。 对方指不定就是瑾王的人了。 织雾顿时怀了些许紧张道:“不知阿月这次来要送我的是何物?” 想来那瑾王要交给她的东西定然极其紧要。 甚至,在接下来可能会影响到太子那边的局势…… 伊霜月见她没有拒绝,便皱了皱眉扫了眼屋里的下人,小声道:“你先屏退左右。” 织雾当即便让旁人都退出房间。 其余下人都顺从低头退出房门。 唯独一个从东宫里跟过来的小宫女却并未立马离开。 这宫女名为采薇,是被太子派来跟在织雾身边的。 采薇面露犹豫,似乎不想离开。 织雾语气软道:“你在门外守着就是,但凡有我事情定会开口唤你进来。” 她只好声好气答应绝对不会耽搁太久,如此采薇这才微微一福,略有些不甘不愿地退出了房门。 在室内再无旁人时,伊霜月才当着织雾的面打开了要送给织雾的东西。 那精致的盒盖子掀开后,里面却露出了一截水头极其通透漂亮的玉。 织雾正迷惑间,便听那伊霜月在她耳畔神秘兮兮道:“这东西得双手握着……一点一点施加力度。” “待全都进了,才得滋味。” 织雾:“……” 她再多看一眼,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物什后……指尖一颤,险些就将这东西失手摔在地上。 过了片刻,伊霜月才满脸笑意离开。 织雾掀起帘,发觉其他下人也都无所异常,唯独那采薇人直接凑在了窗子底下。 采薇抬眸发觉织雾看来的眼神,这才离那窗户稍稍远些。 方才没能待在屋里旁观,分明也一直都在偷窥偷听。 织雾隐隐发觉她竟是来监视自己的,也只当做不知。 采薇上前来轻声询问:“那魏国侯千金过来寻小姐做什么?” 织雾却不知想到什么脸颊微热了几分,含糊答她:“不过说些闺房话罢了。” 左右方才都是一场乌龙,她也不愿再提。 眼看着时辰一点一点过去。 织雾在闺房里待不住,便要起身去花园里到处走走。 丞相府的格局颇大。 远处有嶙峋假山、高台凉亭,府上亦有小河环绕。 走在香花小石径中,空气中都是一些淡淡植物清气。 织雾散步间似无意般随口询问采薇:“你在东宫里头待了多久?” 采薇道:“回小姐的话,奴婢在东宫已有六七年了。” 六七年,即便到了可以出宫的年龄,她也不再打算出宫。 织雾顿时好奇,“这么说来,采薇往后也会如同尤嬷嬷一般,成为东宫的管事?” 采薇似乎有些汗颜,她离管事姑姑都尚且还远着,只稍稍对此分了分神尚未来得及答话,便瞧见身旁的小姐突然踩中了路上凸出来的一颗石子儿。 见织雾崴到了脚踝,采薇连忙寻了一块干净石头将她扶坐下来。 偏偏美人抚着脚踝,微微颦起秀眉,眼神也变得楚楚可怜起来,“好疼……” 采薇想要替她查看,织雾却颤声道:“别碰……一碰就会更疼。” 采薇顿时便想起了这位小姐昨日挨手板子的事迹。 十个手板子打的不重,却也会立马红了眼眶。 饶是如此,似乎都让太子殿下哄了许久才肯被哄好。 更别说……太子殿下亲自给她擦药,她都还要娇娇地喊疼。 在宫人们的眼中,这位顾小姐几乎俨然成了个从头发丝儿到指甲尖都是娇惯无比的人。 扭到了脚毕竟还伤到筋骨。 放在寻常人身上也许只是正常的扭伤,可放到这位顾小姐身上,竟好像顷刻间就要变成了天大的事情。 采薇顿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织雾语气微嗔,“你快去喊人过来背我。”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50章 “石头上又冰又凉,还有些硬,我不习惯……” “记住要快……” “还要找个身上肉多肌肤柔软的老嬷嬷来背我,不然我也怕会被硌到。” 听得织雾提出了一堆要求,采薇都觉头皮发麻。 见这位小姐似乎还想要再开口提,采薇赶忙开口道:“奴婢这就立马过去找人。” 她答应得又急又快,显然是生怕织雾再提出一些更为娇惯的要求让她无法应对。 织雾见她匆匆离开走远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在花园里走了半晌,织雾想了又想才猜到也许瑾王的人生性谨慎。 她若不想办法将东宫的人支开,就算在丞相府里待上一整日,对方多半也不会选择现身。 因而成功利用崴脚的借口将采薇支开后,织雾正要起身离开,便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越的笑声。 一个陌生的声音缓缓传来,语气分明赞她:“小姐好聪明呀……” 织雾抬眸,便瞧见了不远处一棵树后露出一抹衣角。 一个年轻男子从树后走了出来。 对方生得一双略显轻佻的桃花眼。 他看着肌肤偏于麦色,和晏殷身上那种病态苍白的霜雪感受不同。 男子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风流浪荡的江湖人士。 他身上穿着下人的粗布衣裳,弯唇笑时唇畔隐有梨涡,竟将织雾一时看怔了瞬。 “小姐,瑾王殿下有东西让我转交给小姐,还请小姐跟我来。” 织雾在抬脚跟过去之前,瞥了眼他脸上的面具后,却缓缓道:“我可以先看看你的脸吗?” 那男子一愣,似乎没想到她看到自己后,会提出一个如此出人意料的要求。 他点点头,“可以。” 待对方抬手摘下脸上的面具,织雾便瞧见他右边脸上有一块类似烧伤的痕迹。 对方问道:“小姐认识我吗?” 织雾摇了摇头。 她自从穿进话本里后,就鲜少会去想起自己原先的生活了…… 可织雾在看到他时,还是立马想到了自己还是庶女时,救过的小奴隶。 小奴隶的眼神很是倔强,像是一条被打伤的豺狼,即便浑身是血,眼神里也充满了不屈。 鬼使神差间,织雾便买下了他,给他治好伤,给他干净的水和食物,也给了他住处。 直到后来,织雾被顾氏家主接走,困在绣楼里病了再也没有醒过来。 小奴隶却在失踪后一直向顾家寄来一些价值不菲且极其罕见的珍稀药材,这才得以给她续命。 这些都是她身边的丫鬟在她睡梦中说与她听。 直到陷入昏迷的织雾身体愈发差,差到这些珍贵的东西也再不能给她续命。 那时候她也只是颇觉遗憾,自己似乎辜负了许多人盼着她快快醒来的愿望。 因而织雾出现在这里后,才会极认真地想要完成自己这副身体需要走完的所有剧情。 只待有朝一日自己能够醒来,可以亲口和不离不弃照顾她的丫鬟、还有帮助过她的人亲口道谢。 织雾定了定神。 自己的身体因为陷入昏迷太久,脑袋也许也受到了影响,除了靠丫鬟日日在她身边碎碎念的往事,大多事情也早就记不起来。 再揣测这里是话本里的世界,话本里会出现那么几个和她生活里长得像的故人,应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织雾跟着这名男子到了另一处隐蔽的地方,继而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道:“我叫云舟。” 织雾点头记下,继续询问:“好,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瑾王殿下打算要让我做些什么?” 云舟见她问得如此自然,他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痕,将面具戴回脸上后,取出一份信给织雾。 瑾王在东洲豢养了一批私兵,被太子手底下的人盖上了叛匪的罪名。 他们口中的叛匪所在地方环山绕谷,易守难攻。 所以太子派了部下宋良做奸细潜入其中,想要拿到地形图,好将瑾王豢养的这批私兵一举剿灭。 交到织雾手中这封信件便是模仿宋良的笔迹给出的错误地形图。 “瑾王殿下要小姐你将这东西浑水摸鱼送到太子的止悦阁中,将宋良的信件替换出来便可以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实际操作起来却也没有那么简单。 织雾握住那封信,心下微沉。 在云舟交接完物件便要离开时,织雾忽然再度唤住对方。 对方听得一声又轻又软的“云舟”,霎时顿足。 织雾从兜里摸出包好的糕点道:“辛苦你了。” “这糕点很甜……我梦里有一个故友和你长得很像,他喜欢吃甜食。” 云舟说:“那真不巧,我不喜欢。” “不过……” 他接过糕点唇角梨涡浮现,“我可以帮小姐带回去问问瑾王殿下,也许他会喜欢吧。” 他笑了笑,随即离开。 …… 织雾回去的时候发现采薇到处找她。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51章 采薇一见到她便语气急道:“小姐刚才去了哪里?” 织雾答她,“方才等你时,我自己捏了捏脚踝,听得一声骨头脆响,脚便好起来不再疼了。” 所以她便自己起来绕了一圈才回来。 采薇看她的眼神却并不信任。 织雾对此即便心虚也不会表露出来,只若无其事地吩咐人再去打包一份糕点。 那份糕点本来是要给曲晚瑶的,结果却意外地给了一个下人。 织雾在丞相府里消磨了一天,赶在天黑前回去东宫。 在治好曲晚瑶之前,她不能离开东宫太久。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采薇似乎为自己的失职感到不安惭愧,对织雾也有了一分埋怨。 “小姐不经过太子的允许便兀自私底下行动,岂不违背了答应太子殿下的事情。” 在她要来丞相府之前,晏殷的确叮嘱过会让人陪她左右。 可织雾哪里能真的做到,当下只得虚张声势道:“我问心无愧,今日一举一动、和旁人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可以坦荡说给太子殿下听去。” 果不其然,回去后,采薇便默默去了太子的止悦阁。 织雾知晓对方是要将自己扭伤脚后的事情告知太子。 可真要等晏殷披着氅衣从外面回来,织雾再看见他时,哪里还有在采薇面前半分理直气壮。 晏殷一面褪下身上的氅衣,一面瞥向她,语气颇为漫不经心,“听说,你要将今日的一举一动、每一句话都要说给孤听?” 织雾:“……” 在采薇面前的虚张声势到了晏殷面前顷刻间就变成了外强中干。 她若没招来他也就罢了。 可眼下她回答“是”,却又故意隐瞒了与瑾王那一段内情不说,日后一旦被他察觉,她便多了一项撒谎的罪名。 织雾心弦蓦地绷了一瞬,抬眸看向对方,却还是软声答了个“是”。 “那采薇怀疑我,我不高兴便也不想和不熟的人说,但夫君若是想知道,阿雾自然也不会隐瞒夫君半分。” “那就说来听听。” 男人眼皮都不掀起一下,只缓缓端起手边热茶,似乎有的是耐心听她讲。 她今日在丞相府里都做了什么,和旁人说了什么话……是不是真能如她说的那样,一点都不隐瞒。 织雾猜到他暗中也许有眼线盯住,纵使满心防备,却也要做足了诚意。 她将去了丞相府后发生的事情一一讲述。 先去拜见了祖母,但她对祖母还是没有任何印象。 接着,又见到了在府上曾经伺候过自己的下人,问了问她们的名姓,也没能想起什么事情。 过了晌午,魏国侯千金带来了一个礼物给她…… 织雾说到这处顿了顿。 可突然间想起当时采薇在窗外偷听。 她若在这件事情上有所隐瞒,晏殷也定然会知晓。 如此一来,她也只好继续将后面驱走下人后,于室内发生的一幕继续缓缓同男人交代。 一些零碎的对话从她口中吐露出来,声音却压得越发低。 伊霜月说:可以……全部没入体内,也没关系。 织雾便答:尺寸太……太大了,她也许用不住。 说着便想要还给对方。 可伊霜月还说…… 织雾想到后面一些话,面颊又感受到一丝烫意。 在晏殷的注视下,她却仍是启开红唇,逐字逐句复述了伊霜月的原话。 “大才有意思。” 所以…… 为了不引起伊霜月的注意,礼物到底还是被对方强行留下。 晏殷听得面无波澜,黑眸里也沉寂得好似一潭深水。 “东西呢?” 织雾霎时面红耳赤地取来一只锦盒交到他的手中。 晏殷打开来,看到一枚晶莹细长的……玉石。 男人指尖描摹过那逼真的花纹表面。 尽管织雾心下已经在极力提醒自己,要在他面前掩饰好,才能完成接下来瑾王交给她的事情,将那份伪造地形图偷换过去。 可…… 瞧见那苍白手指扶起那物什…… 织雾两颊越来越烧红,仿佛看到了什么不一样的画面。 晏殷指尖在那东西上轻扣了下。 倒是没想到,她眼中的“大”竟会是这样精致的小玩意儿? 说她撒谎……她只是无知的有些天真。 说她无知。 偏偏,她烧红的耳根子似乎也清楚,这东西该用在身体哪一处、该如何使用…… 晏殷瞥着这件秀珍物什道:“这东西……不是你们姑娘家该玩的。” 他的语气并无任何要对她审判的意思,反倒更像是一个德高望重的上位者。 只是单纯劝告她:要玩就要玩些有意思的东西。 这样堪称劣质的仿品……对她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姑娘来说,属实是有些多余。 当天晚上靠着这番极尽羞耻的坦白后,晏殷好似就此相信了她。 这件事情竟又一次被织雾极其好运地糊弄过去,织雾自己都觉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52章 * 曲晚瑶到底被织雾劝动,喝了几天的药后,似乎也有了些许好转。 虽然这种好转也仅仅是从不和旁人说话,变成了旁人问她话时,她也愿意应答。 但她显然完全不排斥的人暂且只有织雾。 且另一方面,曲晚瑶始终绣不成型的东西终于也在这几日忽然有了进展,花样也渐渐有了雏形。 对于曲晚瑶而言,为什么一直做针线活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自己思绪很乱,像一团找不到头的线团,所以想要通过一针一线将那些思绪捋清。 织雾询问曲晚瑶:“前些时日的糕点可还合你胃口?” 曲晚瑶点点头,“多谢顾小姐。” 织雾见她不再那般抵触,又看她手中绣出来的香囊,不由道:“这香囊是给谁做的?” 曲晚瑶:“一个送给小姐,还有一个……” 她想了片刻,说:“送给太子。” 织雾听到后一句话,眼底略微诧异。 曲晚瑶做好了一个香囊送到了止悦阁去。 温辞温声询问她的来意,她却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过来。 她将香囊递上,迟疑道:“是我欠太子殿下的。” 虽然不清楚自己欠了晏殷什么,但曲晚瑶始终觉得自己欠他东西。 温辞扫了一眼她手中的香囊,缓缓接过。 “我会替曲医女转交给殿下的。” 这厢徐太医始终按照太上皇的吩咐,尽心尽力诊治曲晚瑶。 徐太医这日过来同太子和织雾道:“让曲医女乖乖听从顾小姐的话喝药,一重是为了起到缓解她身上瘴毒的作用。” “至于另外一重……” 徐太医似乎略有为难,“另外便也是微臣从一些杂书中看来的法子。” 让曲晚瑶喜欢织雾并不是真正的目的。 而是让曲晚瑶对织雾产生好感之后,再让她深刻感受到被背叛的滋味。 一旦情绪受到刺激,而后会吐出积淤于身体里的那口淤血后,她才会真正的清醒过来。 至于具体如何操作…… 徐太医本人和自己夫人一向比较恩爱、琴瑟和鸣,大半辈子都没怎红过脸,不太了解年轻人喜欢背刺来背刺去的想法,因而私底下背着人偷偷翻看了好几本恨海情天话本子也没能得出最好的解法。 一旁织雾却趁机提议,“不如让殿下可以约曲医女去湖上泛舟试试?” “这样一来,先试探出曲医女喜欢我和殿下谁多一些,便让对方来试一试伤曲医女的心?” 毕竟这次曲晚瑶做了两个香囊,竟还分了一个给太子殿下。 晏殷闻言却缓缓朝她看来。 织雾只略是心虚朝徐太医看去,徐太医思索道:“如此也可。” “也许让曲医女接纳的人越多,对她的恢复就越是有利。” 到时候从中择出曲医女最喜欢的那个人来伤她的心也未尝不可。 似乎一切都要以曲晚瑶的恢复为主。 晏殷对此也只语气淡淡地答了句“可以”。 如此一来,织雾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只说当日,织雾一直等到黄昏时才听闻太子的马车出了宫去。 织雾发觉东宫里再没了旁人,这才摸出了那封需要放入止悦阁里的假地形图。 太子不在时,止悦阁中颇为静谧。 宫人们负责内外洒扫整洁,素日里也并不会轻易往阁里去。 织雾来到止悦阁中,却端了一盘点心冲着宫人说道:“待会儿殿下回来必然会觉身体疲累,我给他送些吃的。” 宫人们惯是清楚这位顾小姐的娇蛮任性,她如今不仅受太上皇宠爱,就连太子也对她诸多包容,她们自然不敢阻拦。 待织雾果真顺利进入止悦阁后,她平淡神态下的心情却越发紧张。 她将糕点放在了晏殷素日里办公的檀桌之上,便瞧见了高累于桌案上的一些奏折以及其他书本。 织雾微微屏住呼吸,待拉开其中一扇抽屉,看见其中的信件时,伸出白嫩指尖便想要将信件取出。 可偏偏在这时…… 她突然见看见了一旁地面上被烛光映出的一道黑色影子。 因为烛光的角度,那影子虽被拉扯得斜长,微微扭曲。 可织雾却看清了那好似人影子一般的黑影旁,还有一弯镰阴影,随着黑影主人不耐烦的动作忽上忽下。 织雾呼吸微微一滞,她指尖僵硬地落在了抽屉边缘,将那打开的抽屉重新一点一点推了回去。 接着抬起眸,织雾毫无防备地看见了倚在墙拐处抱着手臂的涂奚。 他歪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目光似乎盯着她的举动已经许久。 不光如此,就连外面的黑影也渐渐增多了一些。 温辞从容跨过门槛进来,冲着织雾温和道:“顾小姐。” “殿下在寝院里还未就寝,想请顾小姐过去说说话。” 织雾心下蓦地一窒。 “曲医女呢?” 她以为,他现在应该和曲晚瑶在一起。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53章 温辞看了眼窗外若有所思道:“这个时辰,曲医女也许已经歇息下了。” “对了……” 他说着似乎想到什么,又对织雾好心提醒道:“殿下今日一整日都不曾离开过东宫。” 也就是说,今日织雾的一举一动,都有人会通传给晏殷。 …… 止悦阁离晏殷的寝院要更近一些,且周围的守卫也会比外面更加森严。 这是织雾第一次被带来这里。 却是因为她于太子的书房中,企图盗窃的原因…… 室内焚烧着一种不知名冷香,幽幽袅袅的烟雾从香炉孔隙中萦绕而出。 织雾看见宽敞长桌前的晏殷,心口处的心跳也都好似要跳出了嗓子眼般,紧紧捏着指尖不敢说话。 晏殷让旁人都退下后,却也仍旧垂首作画。 传闻太子极擅长棋艺,曾经与各方名流传出些令人惊艳的棋局,令多少棋痴都想与他过上一手。 因此反而让人忽略了他不光是棋艺,其他琴、书、画实则也同样出色无比。 在少女胆战心惊时,这位太子殿下才缓缓开口。 “偷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骨节分明的手指有力地握着毛笔在画上落下一笔,男人的黑眸略显幽沉。 “知道前朝有一条律法是什么吗?” 晏殷说:“偷东西的人,一律都要在胸口刻烙上罪人的印记,一辈子都难以去除。” “若伤口结痂后发现第一次烙得不够清晰,亦或是罪人私底下以剜肉之法去除,则会重新补烙……” 就在那旧伤疤上重新烙烫,且为了印记的清晰度需得将痕迹烙得比上一次还要更深、更重…… 他这样说时,织雾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种可怕的画面。 鲜红的锥子在娇嫩皮肤表面刻划得红肿,而后又施加滚烫烙铁烫印上去,烫得雪肤都红肉翻裂…… 比起打手板子这种令人嗤之以鼻的小孩子过家家把戏,这却是要更为残忍十倍、百倍的惩罚。 这才是东宫太子会愿意动手,去惩戒一个人的真正手段。 今夜要惩罚她的方式有很多。 具体要如何惩罚,就看她接下来是不是还要选择和之前从丞相府回来时一样。 当着他的面……满口谎言。 第21章 会被捉住完全不是意外。 织雾在一点一点反应过来后, 颤抖的心尖自然也会明白过来…… 可当下,怎要辩解起来,她的脑袋里却又一片空白。 晏殷笔下的画完成后, 将她唤到近前来欣赏。 他画的东西并不复杂,在宽敞雪白的宣纸中央, 独独画了一支长柄独支、碗口硕大的淡粉芙蕖。 留白太多, 反倒显得芙蕖冷清孤僻, 幽幽散发着圣洁不可侵染的气息。 明明只是单纯的花,偏偏织雾仿佛也能从中取读出与他周身气息如出一辙的冷清感。 他仿佛仍旧是先前那个愿意与她虚与委蛇的丈夫, 一只手臂从容自若地自她身后抵在了桌案上。 不知不觉间, 便将柔弱的猎物困在了他与桌案中间极狭窄的空间里。 织雾只觉毛骨悚然, 可身后男子却盯着画上的芙蕖徐徐问道:“阿雾对于前朝废去的这条惩罚没什么话想说吗?” 也许是因为被当场逮了个现行的缘故。 在他怀里的美人连半个字眼都编造不出, 只能像一只慌张无措下落入蛛网的蝶。 不论如何颤抖着翅膀也都只会越陷越深。 继而, 等待着蛛网的主人将她身体里饱满甜蜜的汁液全都吸食入腹。 于是…… 在下一刻, 方才还落于宣纸上的毛笔点在了少女雪白的锁骨上。 像是一个耐心极好的人,一点一点撬开了蚌壳边缘。 笔端往下,如桃花瓣粉嫩的衣襟软软地敞开了一道口。 底下常年不见光的雪软细腻宛若呼之欲出的雪白蚌肉。 精致的笔尖于美人雪肤之上, 慢条斯理地勾勒出了一朵芙蕖。 织雾撑在案沿的双手紧紧绷起。 出于某些原因,辩解亦或是对他求饶……这两样她今日竟都没有。 碗口硕大的芙蕖可以落在她的锁骨之上。 可余光落到了桌上的画作上, 便瞧见了那芙蕖之下的花柄,竟是极长…… 花柄斜入衣襟,似正要复刻桌上那副画时,一滴热泪落在他的手背。 笔尖探在衣襟里, 勾勒出深深阴影。 织雾死死攥住,羞得肌肤几乎都透出了一层粉意。 她握在他手腕上的小手又软又烫。 美人眼睫串起晶莹泪珠, 摇摇欲坠,在情绪几欲绷不住时, 认错的话才堪堪从湿软红唇里微微吐露。 “夫君,我知道错了……” 晏殷视线落在她的唇上,云淡风轻地问,“为什么?” “因……因为……” 她垂眸,拧紧指尖。 “因为我妒忌曲医女。” 晏殷顿住。 美人抿着唇,偏过头去,泪珠终于兜不住。 在偏离的灯光下,那一滴泪珠恰好穿透了烛光,在白净的雪靥上如珍珠般,朦胧而生光,楚楚可怜到令人心碎。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54章 门外这时传来了温辞从容的汇报:“殿下,屋里的东西没有少。” “少的是……曲医女的香囊。” 在打开抽屉,看见地上黑影的瞬间,织雾同时也看到了曲晚瑶的香囊。 她将抽屉彻底合拢之前,忍着后背的冷汗将香囊藏进了袖子里。 太快说出口的谎言更像是有备而来。 因而忍了又忍,却还是因为他的笔尖触碰到了禁忌之处……而无法再忍住周身的颤意,以及临时才勉强想到的借口。 因为妒忌,所以这也只能证明她的心眼极小,对他的占有欲强……而不能证明她有犯罪。 “也许是心里的占有欲在作祟。” 织雾眼睫轻颤,“我想占有夫君,不让夫君被旁人夺走……” 晏殷眼神若有所思。 他捏起她的下巴,指腹蹭过她面颊的湿痕。 “是因为这副天生的好嗓音,所以说话才如此好听么?” 他分明是话中有话,织雾心口蓦地一跳,可面上丝毫不敢显露。 就算被看穿,也不敢否认,只能梗着脖子继续装傻。 “夫君,阿雾下次再不敢了……夫君别生气……” 察觉对方指腹往下滑去,那种感知危险的本能反应让织雾想要避开被他握住细颈的滋味。 她的脸颊轻轻蹭碰到他的掌心,分明乖得不行。 晏殷眸色暗沉,却不置可否。 他缓缓低下眸,苍白指腹将她眼尾泪珠拖拽出一道晶莹湿痕。 莹嫩的肌肤覆上似汗非汗的水光,竟更有种说不出的诱人。 从政务上的事情变成了小姑娘家小心眼的坏毛病。 想要陪她将这出戏演下去…… 竟还少不得要按捺下心口处涌动已久的恶念。 “下次再这样……便没这么好收场了。” 男人晦暗不明的神色过于隐秘。 竟让织雾这个当事人不知他说的是偷东西还是……指她面颊上的泪珠。 也许再有下次,她的泪珠会成为旁人获取欢愉的养分,也尤未可知。 …… 天色暗沉沉的。 织雾回到自己的寝屋,浑身都虚脱了一般。 她这时打开云舟交给她的信封,才发现里面竟是一张白纸。 错误的地形图根本就不存在。 要她去偷换信件也都只是虚假的借口,而是看她会不会去做。 那瑾王与晏殷斗,自然也不会是什么纯良好人。 随手设下的一个局,要的便是敲打织雾须得忠诚于他。 因而今晚的一切,不管是瑾王还是太子,他们真正要针对的人其实都是她…… 在这惊险的念头掠过心间后,织雾竟也生出了一阵险些就在两个人眼皮底下同时都翻车的后怕。 “小姐,热水备好了……” 过来唤织雾的小宫人叫沉香,正是上回被顾盼清指使去用热汤烫伤曲晚瑶的小宫人。 织雾被惊出一身冷汗后,自是心不在焉地跟过去更衣沐浴。 “小姐……” 褪去衣物的美人肌肤如沾染露珠的软雪玉酥一般,晶莹诱惑。 沉香有些羞赧地偷窥了眼水中又大又白的软兔儿,大概看织雾上次保了她下来,顿时生了谄媚心思从旁出主意道:“小姐生得这样美貌何苦还要陷害曲医女?” “倒不如直接去勾引太子。” 织雾原本心不在焉,听到这句话心尖上顿时一个悚栗。 差点就忘了! 她后面还要色|诱晏殷…… 可眼下织雾怕他怕得不行,哪里还有这等勇气。 真被他拧断了手倒也没什么。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想到他今日抚过她脖颈时的滋味…… 她只是觉得,他下一次也许是真的会拧断她的脖子。 小宫人的话无疑是提醒了织雾,她必须想个法子,将接下来色|诱这个剧情糊弄过去。 …… 只说当天晚上,太子殿下轻轻饶过那位顾小姐后,对方接连两日都好似吓坏了小胆儿,连露面都变得少。 隔两日,逢十五这天,织雾便前往行宫去给太上皇问安。 晏殷得到这个消息时,也并未察觉任何异常。 直到来人告诉他,“顾小姐向太上皇提及到失忆一事,太上皇对此极为重视,要传唤霍羡春过去。” 晏殷缓缓抬眸,“霍羡春?” 来人说:“顾小姐说,霍羡春医术最好,也许可以很快治好她失忆的毛病。” 晏殷转了转拇指上的一枚扳指,随即启唇吩咐人去备车。 毕竟他不去,太上皇也会为此召见他。 行宫内。 被传召来的霍羡春恭恭敬敬拜见过老人家以后,前来给织雾诊脉。 霍羡春说:“草民的确擅长治疗失忆之症,且使用的药材极其名贵,除了价格高昂,短则一个月便能恢复,长则半年。” 太上皇闻言,哪里会在意钱,当即让他将药方熬上。 他转头对织雾语气颇为责备,“你这孩子,可还有哪里头疼脑热?万万不能隐瞒家里的长辈才是!” 织雾心虚摇头。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55章 欺骗利用一个善良的老人家对她而言,是一件极良心不安的事情。 可为了快些摆脱当下困境,织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而且霍羡春的医术是话本里几乎最好的,出自对方之手的药,晏殷多半也不会去怀疑药效和结果。 待晏殷踏入行宫时,织雾已经喝完了第一剂药。 太上皇正对她关怀备至地询问:“清清现在可有想起更多的事情?” 少女迟疑道:“好……好像是有一些。” “我觉得宝珍苑很熟悉,倘若住在那里也许能恢复得更快一些。” 住在东宫不得离开是因为曲晚瑶,现在织雾自个儿也“病”了,太上皇待她总归会宽松一些。 果不其然,太上皇立马点头道:“好好好别说宝珍苑,你要是住在太子的寝院里能恢复更快,皇祖父就将太子从东宫赶出去,让你来住。” 织雾听到这话心尖微微一突,只觉敏|感无比。 太上皇说这话是基于顾盼清抢过晏殷的寝院,将其改名为宝珍苑,只要她高兴,再抢第二回又何妨? 太上皇将他们当做毫无血缘关系的兄妹。 可织雾心里清楚,他们先前有过亲密接触的程度……一度都很不清白。 甚至唇瓣覆上冷香气息的滋味,伴随着心虚的情绪也会浮现于脑海之中。 手里柔软的帕子被雪白手指拧得微微变形,她这才按捺下那种背着太上皇与太子有染的心虚情绪。 “多谢皇祖父……” 太上皇道:“真是个傻孩子,你只是任性了一些,也怪皇祖父当时没有照顾好你。” 听到这话,织雾难免对这个慈爱无比的长辈更感愧疚。 这厢将将踏入行宫的晏殷却缓缓掀起眼皮朝她看去。 才第一剂药就能有所进展? 霍羡春也许会有这样的本事…… 但晏殷倒是不知道,霍羡春方才随手给她熬的一碗糖水,竟也能有这样奇妙的功效。 第22章 行宫内。 对于这件事情, 太上皇不欲对外声张。 姑娘家传出来的风波自然越少越好,而且,太上皇显然更担心的是, 会不会有些人得知这件事情后,拿一些织雾不记得的事情, 故意诓骗于她? 人心叵测, 她一个姑娘家自然该多多防备。 至于织雾这两日之所以闭门不出, 倒也不是真的被晏殷吓到。 而是…… 她经小宫人提醒之后,便陷入了“如何才能和太子共浴汤池”的难题中。 甚至, 私底下织雾一度打听了晏殷往日里的沐浴习惯, 以及浴房中又是何种情形。 这些事情在东宫里都不是什么秘密。 太子是个爱洁之人, 几乎日日都要用水。 除此以外, 浴房那地方也根本不像织雾想象中的那样守卫宽松, 是她想靠近便能靠近。 尤其是话本里压根就没有详写原身是如何得到际遇, 扮成宫人混入其中。 也许织雾和原身不同的情况便在于,那时候的晏殷根本没有将顾盼清放在眼中,也不曾派人暗中留意过多少…… 因而顾盼清当时用了什么手段织雾暂且不知也就罢了, 即便知晓也未必会适用于当下情景。 得到了答案却不知晓过程,织雾便也只能另辟蹊径。 曲晚瑶的病情耽搁不得。 若伤及身体根本, 届时就算恢复了也只会成为一个病怏怏的废人。 和旁人不同,曲晚瑶的病由正需要催化病情发作。 如此才能找到最佳时机令她情绪大受刺激。 因而织雾掐算着这几日搬回宝珍苑的疏远行径,也许更会使得曲晚瑶病情发作提前。 届时晏殷必然不会冷眼旁观,她再提出……让晏殷不小心将热汤洒在她身上烫伤自己, 叫他替自己上药,以刺激曲晚瑶情绪为由, 也许对方拒绝的概率才会很低? 如此一来,她既不用主动色|诱晏殷, 也一样可以完成让曲晚瑶撞破这算得上是暧昧一幕、刺激对方吐血康复的作用。 同时,织雾更会被在现场的尤嬷嬷发现后背竟没有胎记的惊天破绽。 织雾只当自己这般费心费力想得毫无破绽。 殊不知,她手中的糖水早早就将她在晏殷的眼皮底下出卖得一干二净。 …… 这厢织雾当自己伪装极好地出了行宫,她人尚未回到宫里,转头便听说顾丞相回到了府中。 织雾上一次去丞相府时,并未见到对方。 这次对方甫一回来,便托人传信给她,让她回家一趟。 织雾第二次回到丞相府时,才头一回见到了原身的父亲。 对方在年纪轻轻时便成了鳏夫,此后都未再娶妻。 顾老太太之所以没再催他娶妻,也是因为他膝下除了顾盼清一女,还有一个从外面带回来的长子,被认作是年轻风流时所遗落的骨血。 织雾见到这位父亲时,对方神色正凛。 顾同茂缓缓看了她一眼,随意同她开口提及到的事情,都足以令人当场三观炸裂。 顾同茂说:“上次你犯了错,想在太子茶水里下药,而后栽赃给你哥哥的事情可还记得?”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56章 太子原本器重哥哥顾宣清,曾令对方为伴读,吃用皆一度由顾宣清负责过。 顾盼清下药失败后,顾宣清便替她背了锅,他出了宫还未回来,便落了一身罪名。 织雾听得这话眼皮蓦地一跳,哪能想到原身会各种不折手段也就罢了,竟会连家里人也加害。 她只当顾同茂是要同她追究责任,正犹豫着是不是该先开口认错,却听这位父亲语气平静说道:“你哥哥心甘情愿同我回府来为你顶罪,他固然疼爱你这个妹妹,但你是不是也该将他的孩子、你的侄女完好无损地找回来。” 织雾:……不是让她认错? 甚至是特意将原身的哥哥找回来替她顶罪? 顾同茂让她自己去见哥哥。 织雾只得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进入了另一间屋子。 原身的黑历史多如牛毛,织雾不是不清楚这点,但偏偏作为一个书里恶毒女配的奇怪好处便是不到最后一刻,总有人能替她及时背锅。 待少女嫩白手指拨开一道翠绿竹帘。 织雾缓缓走进去正犹豫这样的事情该如何处理时,便瞧见了屋里一名穿着竹月色外袍的男子端坐于茶桌后。 织雾垂眸看到他正脸的时候人微微一怔,口中竟下意识地喊了声“哥哥”。 乌发秀逸的男子抬起头,见她归来,仍旧神色如常道:“清清。” 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织雾才后知后觉发现……这男子竟和她死去的哥哥长得极像。 织雾的亲生父亲在母亲死后另娶他人,哥哥为了将她带离家中,他们连夜奔走在山路间。 可惜中途路上哥哥驾车不慎坠崖,现实中的织雾也因此染上了心病。 在织雾反应过来之前,眼前的“哥哥”再度开口了。 是活生生的一个哥哥。 对方缓缓说道:“清清,杏玉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跑进了宫里,你可否替我将杏玉找来?” 顾宣清消失的这段时间便是去寻他的女儿杏玉,得知杏玉在宫里,便又与顾同茂一道暗中回府。 在他提及到“杏玉”这个名字时,织雾才渐渐想起来话本里有过的一段剧情。 宫里的确有过一个小太监叫小杏子,淹死在了蟠金池里。 小杏子就是杏玉花钱买通的身份。 而织雾之所以会记得,是因为后宫里的姚贵妃有一日喝醉酒,她发疯一般扑到小杏子淹死的地方,又哭又笑要下池子去将她的孩子捞上来。 姚贵妃一辈子都没有孩子,所有人都当她是发酒疯将她带回了屋里。 可织雾知道,姚贵妃是在入宫前和顾盼清的哥哥有染,后来为了入宫,暗中秘密生下孩子后便让人将孩子送走。 没想到会被顾宣清接在身边养大。 后来杏玉化名为小杏子的小太监死去那日,也是顾盼清隐瞒了这件事情,她将杏玉随身的遗物拿去告诉哥哥,杏玉在一个极安全的地方,等哥哥替她去顶罪之后,便让杏玉与哥哥刑满之后重新团聚。 因而…… 倘若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织雾也只需要静静等上一段时间。 也许等到未来几日后话本里的事情发生,蟠金池畔传来一个小太监的死讯,她再取来尸首上的遗物告诉哥哥,杏玉在一个极安全的地方,如此才让哥哥放心替她去顶罪。 可看着顾宣清除却更为成熟外几乎与哥哥一样的脸庞,织雾想,这话本里的世界真是奇妙……巧合竟这样多。 哪怕是黄粱一梦,能在梦里短暂地见到哥哥的模样,都好像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情。 织雾的哥哥同顾宣清一般也很疼爱妹妹,只是不知道……现实中的世界里,哥哥的忌日还有没有人能替她去上一柱香? 心神恍惚间,织雾按照话本里的剧情答应了顾宣清,她会找到杏玉。 待晌午后,织雾要离开丞相府时却是东宫的人带了话来给她。 说是太子想要见她。 织雾眼皮莫名一跳。 想到她今日在行宫里的事情他必然是知晓的…… 这样的事情都没同他交代一声便先做了。 即便他们之间是心知肚明的假夫妻,织雾心里总也有些发毛。 再一想到几天前偷东西被他发现后受到惩罚的情景…… 织雾总觉哪里不对。 织雾再三犹豫之下,当即让车夫载她再去一趟行宫。 为求得心安,也许只需让太上皇从中说和,不令太子为难于她,想来不管晏殷心中如何作想,他面上必然会做得极其完美。 织雾抱着这样的想法,又去见太上皇。 太上皇行宫中的宫人知晓这位顾小姐多受宠溺,自不会阻拦于她,只道了句“太上皇在殿内喝药”。 织雾不做他想,待撩起珠帘走入里间,不曾想…… 方才令人传话说要见她的晏殷竟就在太上皇身边奉药。 太上皇见得织雾出现,不由感到诧异,“清清怎回来了?” 他笑了笑道:“你们兄妹俩可真是默契,你方才前脚走,太子后脚就到。”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57章 榻侧男人宽大的手掌衬得一只莹润玉碗都觉娇小,他徐徐抬头,眸底却是古井无波。 织雾对上对方的视线心口蓦地一提,话到了唇畔哽住,转而对太上皇软声答:“方才想起还有东西忘了拿……想来是记错了。” 太上皇见她过来,少不得又让人端些果子蜜饯过来。 织雾坐下陪他说了会儿话,直到药喝完后,太上皇到了休息时间,她才和太子一并起身离开。 织雾心不在焉地上了马车。 待她坐稳后,发觉晏殷一手竟也搭在了门帘处。 她下意识伸手按住了那只苍白手掌。 晏殷顿住。 织雾略有些迷惑道:“殿下……” 他们今日是坐两辆马车来这里的,而非一辆马车。 而且,这明显是织雾来时所乘坐的马车。 男人偏头看她,黑眸却愈发幽沉。 织雾到了这一刻才隐隐约约察觉出哪里不对了…… 太子在话本里一向是杀伐果断、外表儒雅内核却冷血的存在。 除了…… 除了太上皇对他而言是不同的。 而织雾就在今天早上,才将将对太上皇撒了谎…… 晏殷挤上了马车。 织雾心头蓦地一跳,当即便要探出身体去唤那将将送他二人出门的老太监吴德贵。 可下一刻她腰身骤地一紧,后背重重栽进一滚热怀抱里不说,就连唇瓣也被一只宽大手掌盖住。 吴德贵还没走远,仿佛听见马车里隐约一声嘤咛。 他有些疑心是不是错觉? 吴德贵还是和善地转身走到马车侧窗下轻声问道:“殿下、顾小姐,您二位可还有什么吩咐?” 华丽的车帘流苏静谧垂落,硕大的车厢里也沉寂寂的。 太子所在的地方向来如此。 太子不开口,没人敢开口,吴德贵早就习惯。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见马车内身份矜贵的太子殿下似笑非笑、语气淡淡地答了一句“无事”。 吴德贵笑道:“得嘞,那老奴这就回去陪太上皇他老人家了。” 第23章 一截粗壮的臂膀将织雾两只臂弯困入其间, 而另一只手掌捂住她的唇,令她脑袋也几乎后仰,紧紧贴在男人温热的颈项间。 轻易便好似落入了一只无法挣脱桎梏的牢笼。 那种完完全全被身后男人掌控在身下的羸弱感让织雾更发觉……她过去将他当做什么柔弱无害的丈夫有多荒谬。 她的吐息在他掌心里生出湿热, 发颤的呜咽于他指尖轻易揉碎,雪白的脖颈也因为挣扎不脱, 紧张得生出湿漉漉的汗意。 汗湿的雪颈间黏上一缕属于他的乌发, 如湿黏触手般缠住她柔脆雪白的颈项。 偏偏在吴德贵敏锐赶来窗下询问时, 怀里的美人像猫儿一般睁圆了清莹的眼眸,却也只听见男人抵在她耳畔, 似与她打赌一般, 似笑非笑地缓缓答了句“无事”。 他说无事, 就无人敢置喙多一个字。 于是吴德贵便没有分毫怀疑, 转头就离开了。 在人离开后, 原先还拧着身子想要挣扎的美人, 下一刻却心跳促促地瘫软在他掌心下,竟不敢动弹半分。 晏殷徐徐低垂下目光,“怎么?” “阿雾是觉得……我竟会是个什么好脾气的人么?” 发丝凌乱的美人眸光霎时流露出一分心虚, 眼睫颤得不休。 他的掌心又湿又热,是她急促呼吸所致, 以及方才某个瞬间,想要咬他却不留神探出了绵软小舌触碰到。 直到男人松开了手,织雾才蓦地气息凌乱地喘|息起来。 轻轻的喘|息声在车厢里过于明显,可她却一分一毫都忍不得。 连带看向他的目光, 都充满了怯怕。 马车在飞快驶离行宫。 到了这时候,彼此间高贵矜持的身份反而成了保护她的外壳。 一旦他们是在一种原始的丛林中, 也许天生茹毛饮血的野兽并不需要对猎物讲究优雅的姿仪,可以直接将她柔软碍眼的外壳撕成碎片。 野蛮粗鲁地吃肉才是野兽的原始本能, 优雅却并不是。 哪怕眼下他面色犹从容,与上流贵公子们爱洁的习惯都毫无二致,慢条斯理地以丝帕擦去掌心沾染上的湿痕。 都改不了他方才那般粗暴的做法…… 甚至比起那日以胸口烙上罪人印记的手段一点一点威胁于她的行径……如方才那瞬间近乎强制性的禁锢掌控,才更会让她感到情绪不安。 晏殷转瞬间便恢复了矜贵太子的一面,温声给出提示,“太上皇既已经休息下,我们做晚辈的便不该打扰于他。” 他的意思分明向织雾表明:刚才会那样做,纯粹是不想她惊动太上皇。 “所以阿雾是想起了什么?” 晏殷语气堪称温柔,竟不像是知晓她撒谎骗了太上皇一般。 所以…… 刚才也不是因为有关太上皇,而要将她灭口? 织雾拿捏不定他的心思,不知道他是希望她想起来,还是希望她不要想起…… “我方才喝完药以后,便觉口中津甜,不多时便想到了自己住在宝珍苑的情形。”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58章 她似乎也忌讳着方才马车里发生的事情……只拧着指尖转移话题,“也是听宫人们私底下讨论,听说我从前很坏,所以心里难过,才想要赎罪。” 晏殷对她这话似乎生出了一分兴趣,“是想怎么赎罪?” 织雾:“想……想补偿曲医女。” “所以你想恢复记忆,是为了曲医女?” 织雾点头。 她犹豫道:“而且我隐约间还觉得曲医女身上有个秘密……” 她话未说完,便瞧见晏殷眼睫蓦地抬起。 织雾对上他的视线,才发觉自己危险地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话题。 是她和曲晚瑶的秘密,而不是他和曲晚瑶的…… 她连忙道:“所以……我才会想到要好好补偿曲医女。” 为了使得男人宽心,织雾更是语气情真意切同他保证道:“到时候,保证让夫君满意。” 她想,原身虐待他那样久,看到她被烫得皮开肉绽,他总归会舒心一些的? 晏殷在摸透她脑袋里的想法之前,自不会接她这话。 …… 从行宫回去后。 织雾心口堪比一只险些被惊涛骇浪掀翻的小船只,且险险就要翻船。 亏得晏殷后面没再为难,这才令她如释重负。 可接下来两日,就必然要在曲晚瑶的事情上有所进展,否则多半便又要被他阴恻恻地询问到“满意”他的事情在何处了。 织雾这下自然不敢再让晏殷配合自己,只私底下寻来了上回推她烫伤曲晚瑶的小宫人沉香。 她同对方再度提出,“你既然在东宫便宜行事,不如等今日的桌席上,再故意烫伤我。” 沉香大吃一惊,表情略有些不可思议,“这样不好吧……” 织雾语气笃定道:“可以。” 她这样做当然不可能真的是为了补偿曲晚瑶,而是为了在烫伤后提出让晏殷给自己上药。 这时候深知真假千金内幕的尤嬷嬷才能在“机缘巧合”下亲眼看见她后背没有胎记,更进一步确认她是假千金的秘密。 同时让曲晚瑶撞破这一幕后,不管她在意的是织雾还是太子,见她在意的人竟和别人暧昧,也许都会受到情绪上的刺激。 但眼下对着小宫人沉香,织雾便随意扯了个名义说道:“我现在想要赎罪,因是我先前烫伤了曲医女,所以也该烫伤自己一回来弥补对方。” 沉香:“……” 所以小姐在……在装那种很纯很纯的纯种白莲花? 东宫。 曲晚瑶发觉织雾不在东宫后,顿时变得不安许多。 织雾今日过来看望她时,什么都没给她带她也仍旧没有不高兴。 织雾好奇询问道:“倘若有一日我掉进了水里,曲医女可会救我?” 曲晚瑶点点头,“会的。” “那太子掉进水里,曲医女可会救他?” 曲晚瑶:“应该也会吧……” 织雾又问:“那我和太子同时掉进水里,曲医女会救谁?” 曲晚瑶:“或者,让太子游过去救顾小姐?” 织雾:“……” 经典的问题完全难不倒她。 织雾说完了闲话之后,便提议曲晚瑶今日她们和太子一起用膳。 曲晚瑶觉得这是不合理的。 但她竟又想不出为什么不合理,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待到太子来时,天色已然黄昏。 织雾眼看着饭席过半,同宫人要一碗汤。 那叫沉香的宫人才两股战战,当即端着一碗汤试图靠近织雾。 织雾正做好后背要被烫伤的准备,却发觉沉香手抖的厉害,分明还忌惮着顾盼清从前待下人的余威而不敢轻易冒犯。 尤其是靠近时,在织雾的示意下,为了更加逼真,这次沉香直接左脚绊着右脚,想让手里那一小碗汤泼洒出去。 却不曾想小宫人紧张之下在摔倒的瞬间竟下意识避开了织雾……偏离了角度之后便朝着太子的方向泼了过去。 织雾余光瞧见这一幕人都要愣住,她心头蓦地一紧,本能想要将一旁的晏殷推开。 可晏殷却并不迟钝,察觉身后动静,见织雾扑来时,他竟一动不动,反而还将她搭在臂弯上的手指避开,令少女直接栽倒在他腿上。 织雾鼻尖磕碰到他的腹,双手堪堪扶住他的窄腰。 热汤泼洒在了晏殷的肩上,顺着肩头流淌到胸口,只有几滴溅落在织雾的衣摆上。 旁边的宫人们下意识惊叫出了声儿。 织雾:“……” 她抬眸对上晏殷的视线,呼吸微微一窒。 搞砸了…… 烫伤自己的赎罪现场,变成了梅开二度。 晏殷肩上似乎开始发疼。 他看着织雾冷冷的目光,更像是在问她:这就是她嘴里的惊喜? 织雾:“……” 不是的。 她不是故意烫完曲晚瑶又烫他的…… 虽然这样做,真的很符合恶毒女配行为。 室内一阵忙碌过后。 遁在长廊下的涂奚觉得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59章 “难怪……” “听闻有一种人天生便喜欢虐待旁人,还有一种人喜欢被旁人虐待,看到顾小姐和殿下的时候,我好像有点懂了。” 且不说前面在桃花村里没看到的…… 就说亲眼看见的便有殿下身上被顾小姐簪子戳出来的一只血洞。 当时顾小姐就泪眼汪汪地说不是故意的,殿下就真的好像没被她在身上开过洞一般,还肯与她装作夫妻。 后来故意烫伤了曲晚瑶,顾小姐又泪眼汪汪地说不是故意的,殿下又肯放下身段哄她擦药。 眼下大概觉得曲晚瑶欺负起来没有殿下带劲儿,所以又指使人来将殿下也一并烫伤。 经过一番复杂的推测之后,涂奚嘶了口凉气。 “所以,殿下其实是……” 一旁温辞脸色一变,“你找死?殿下不是那种……那种奇怪性|癖的人。” 涂奚:“原来你也懂啊。” 温辞恢复了温和的神色,缓缓分析道:“如果殿下在刚才选择躲开,那被烫到的也许是……” 是那位扑过去的顾小姐,会被烫到那张漂亮至极的脸颊和雪颈了。 在还没有揭穿这位顾小姐的假千金身份之前,殿下是尽量避免任何让太上皇为她操劳心神的可能性。 …… 外头的侍卫说话自然不会被屋里人听见。 相反,在安静的室内,太医拿来外涂的药后,便下去开些内服的药。 屋里便只剩下了织雾一人的声音。 外面的小宫人沉香早就被吓破了胆子。 织雾坐在屋里,看着晏殷烫红一片的地方,心口处也愈发慌乱不安。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从前很坏,但我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 秀丽的娇靥分明都吓得雪白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被烫到的人是她。 她的表情似乎在极认真地解释自己真有能力欺负得了谁似的…… 甚至在织雾说出自己原本计划是要烫伤她自己时,男人掀起眼皮,这次大概也是真得被她气笑。 “阿雾是想体验蜕皮的滋味,下次大可以直接寻我。” 男人语气比平时甚至都要更显温柔,缓缓说道:“毕竟,我有的是旁的不一样的手段……让你蜕下一层皮来。” 织雾:“……” 她顿时想到了他后面将瑾王活生生煮了的画面,脸色更为苍白。 偏偏在这时晏殷忽然说道:“替孤擦药。” 他烫在了肩上和胸口,擦药也是要擦那里……可织雾却不由地愣住。 见她仰头朝他看来的澄莹眼眸……晏殷却抬起手指,指腹蹭过她的嫩白眼尾。 他似乎极在意这个地方,像是想要抚摸一只白兔儿的尾巴想了许久,难耐地触碰上去,便会因为太过惹人沉溺的触感……而难以压抑住指间蹂|躏的欲望。 指腹上略显粗粝的茧抚得美人启开湿润红唇轻轻地抽气。 他这样奇怪……织雾眸光略有些颤,似乎想要偏过面颊躲开。 可偏偏在这时又听见晏殷对她更为温柔地、用着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到的语气道:“曲晚瑶站在门外。” 织雾霎时顿住。 她抬眸对上男人的视线,见他黑眸仍然沉寂如旧,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原来……是因为曲晚瑶才会变得这样奇怪? 毕竟她方才若扭头看去,必然会惊动到曲晚瑶。 第24章 得知曲晚瑶就在门外。 织雾的专注力都瞬间集中在了一件事情上。 这位太子殿下被烫到的地方在肩上以及胸口, 由她这个始作俑者来补偿于他,竟也挑不出分毫不对。 因而织雾打开盛着烫伤油的药盒之后,便颇为熟稔地挑出了一团凝固药油。 药油需要在掌心里揉化, 而后才要抹在伤口上,一点一点将药油揉抹入皮肤。 晏殷身上着一件里衣, 本就衣襟松垮。 因而织雾一面将手掌贴到烫伤位置涂抹起来, 另一面, 却将余光全然专注在了门外飘动的裙摆处。 发觉好几次曲晚瑶想要进来却最终又没有后,织雾似乎也有些急。 许是还不足够明显…… 织雾不由将腻嫩的掌心往对里探入更深一些…… 尤其是肩上几乎已经揉完, 她只好继续掌心向下, 按着对方心口处为拖延时间慢慢揉化药油。 待瞧见那只绣鞋似终于要从裙摆下提起时, 织雾指尖下便触到了一处怪异。 她还没来得及去查看, 似想到什么后……动作便陡然一顿。 “继续——” 晏殷似乎也发觉到……许是压低了语气导致嗓音都喑了几分。 曲晚瑶还在, 他们就得继续。 织雾呼吸停了瞬, 只好硬着头皮缓缓挪动手指。 在往回抽取出手指时,每一根手指都刮抚过之后……她面颊几乎都要烫得浮起热气。 直到门口的裙摆终于消失不见,织雾这才连忙取出发烫的指尖。 “殿下的伤口好像肿了……” 原是一番好意, 想要遮盖过方才尴尬的一幕。 可说完抬眸看见男人意味不明的视线后,织雾只觉心口一跳, 道自己方才怕是少不得要惹他不悦。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60章 “我这便先出去。” 发觉这样都不能刺激到曲晚瑶,还白白摸了不喜被触碰的太子身体……织雾窘迫得只想立马从他眼前消失。 “等一下。” 晏殷嗓音毫无情绪起伏地将人唤住。 男人苍白指节微微曲起,将敞开的衣襟合拢,接着才抬起一双黑眸, 盯着她的背影一字一句道:“不是要恢复记忆么?” 他说着让人将霍羡春请过来,让霍羡春为织雾熬药。 岂料那边收到吩咐不到一刻, 便端着一份甜滋滋的药汤送来了屋里。 织雾在这件事情上始终都略显不安,瞥了一眼晏殷面上并没有任何高兴或者不高兴的神色。 她这才在他眼皮底下喝完了一碗用来恢复记忆的药。 喝完之后, 美人只颤着眼睫回答:“好像还没想到什么……” “不过,待阿雾想到了什么之后,可以过来告诉夫君。” 晏殷望着她语气不明道:“你可会撒谎骗孤?” 织雾乖乖摇头,“不会。” 大概是怕他不信,又补充道:“而且……我也不擅长撒谎。” 霍羡春:……还真是。 就差把撒谎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但凡擅长一点,谁敢这样将殿下当成傻子来骗。 榻上的太子殿下只施施然抬手拿起外衣披上,语气淡道:“很好。” 织雾在这件事上心虚,自是迫不及待转移话题,忽然看向屋里第三个人,疑惑问道:“是了,霍郎中医术也极好,为何不让霍郎中来给曲医女瞧瞧?” 霍羡春答:“看过了,但是没通过徐老还有旁人的同意。” 织雾诧异,霍羡春的想法定然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徐太医和其他人竟也都没能答应,这岂不反常? “这是为何?” 霍羡春:“因为我觉得可以直接让殿下当众砍死顾小姐。” “这样不管曲医女喜欢的是谁,心地善良的曲医女既无法接受喜欢的人被杀死在眼前,也无法接受喜欢的人会杀死一个关系和她亲近的朋友吧?” 织雾:……果然很简单,很直截了当。 话本里也不曾发生过,可见若不是怕太上皇那边会受到刺激……指不定早就成了。 …… 天黑沉下来之后,织雾将瑟瑟发抖的沉香一并带回宝珍苑。 伺候织雾洗漱时,沉香都还心尖颤抖。 她怕了好半晌,才彻底相信了眼下的顾小姐的确和从前不太一样。 当下也不会轻易再为这样的事情将她活活打死。 因而梳妆时,沉香对待织雾反倒大胆许多,瞧见织雾宽松里衣顺着臂肘下滑后,露出的一截雪白手臂,不由惊讶。 “诶?小姐最近怎么没有将守宫砂给遮盖住?” 织雾原还在思考问题,忽然听得几个字眼飘入耳中,人也怔了一瞬。 “守宫砂?” 她只记得前朝风行过此等陋俗,待到晏朝这一代时,几乎鲜少看见谁家闺女点这玩意儿。 沉香一开口,同样也披露了一段相当炸裂的黑历史。 “小姐忘了当时想要陷害孟家小姐进那花楼时,结果反遭……” 沉香说着顿了顿,没敢将“打脸”两个字说出口,只小声嘀咕了句“反遭陷害”。 顾盼清被丢进花楼后,还被那花楼娘子强行给点上了守宫砂。 虽然最后还是完好无损地出来,可却给顾盼清气得不行。 每每瞧见这颗红痣一般的物什都觉是奇耻大辱,日日都要以药粉遮盖。 见织雾仍在走神,沉香便自发地取来药粉替她遮盖。 “小姐放心,奴婢对这个再熟悉不过,下次小姐忘了奴婢也忘不了。” 织雾对这可有可无的东西自然是无所谓,但既然原身要遮盖住,那就继续维持原身的习惯也没什么。 她自是没有将这些琐碎事情放在心上,而是陷入了另一重困惑当中。 距她答应家里的哥哥要找到侄女儿杏玉之后的数日,她已经私底下派人在宫里寻觅许久,可宫里根本就没有“小杏子”这号人物。 隔两天后,私底下帮着寻人的沉香更觉宫里不可能有这样的人。 “小姐是不是记错了?” 沉香迟疑道:“不仅太监没有叫这名字的,就连宫女也没有呢。” 织雾缓缓摇头,只令人私底下继续去找。 等到白天,织雾亲自在苑子四周闲逛想寻些许线索时,却瞧见了后苑竟有一个洒扫太监。 那太监身体修长,脸侧有道疤痕,分明是当日在丞相府为瑾王来试探她的下人云舟。 织雾的诧异似乎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云舟抬眸打量了一眼,而后道:“真是巧,顾小姐。” 织雾迟疑:“你怎会在这里?” 云舟说:“我无用的时候就会在宫里蛰伏起来,做一个普普通通不起眼的小太监,履行自己的洒扫职责,不过……” 他说着顿了顿才接着道:“因为我长得不好面上有疤,所以只能在后院做些洒扫活,不能去前面露面冲撞到贵人的。” 织雾打量了一眼他的脸庞,“你生得没有哪里不好。”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61章 若没有脸上的疤痕,他只怕也是个俊秀至极的男子。 但接着,她想到什么却询问他,“可以摸一摸你脸上的疤痕吗?” 她只是觉得他和小奴隶长得像。 旧日的朋友如果变成这样,织雾只怕很难不去关注。 云舟点点头说:“可以。” 织雾果真走上前去,她伸出细嫩指尖碰了碰,接着才语气认真问道:“还疼吗?” 换做是其他正常人,也许很难理解织雾一个人在濒死后来到另一个世界里,再次遇到那些熟悉亲友面孔的复杂心情。 她自然很想念自己的朋友和亲人,很想和他们说一说话。 哪怕只是和一张一模一样脸的陌生人都行。 云舟眸底略是意外,“虽然早没感觉了,但……小姐为什么要关心我这样的底层人?” 要知道,他这辈子都只会是个见不得光的奴隶,即便再怎么交好也不会有任何前途。 他显然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都应该拥有并不纯粹的目的。 贵人和贵人之间可以交换资源,所以她这样的贵人更该去将她宝贵的关心花费在其他贵人身上。 而不是去搭理一个毫无价值、甚至会拉低她身份的奴隶。 织雾轻声道:“奴隶也可以用来交换好处。” “哦?” 云舟眸光微闪,“我这样的人竟然也有被小姐利用的价值?” 见少女果真点头。 待过了片刻后,织雾便又让人拿来两碟子热腾新鲜的糕点来。 “这两碟糕点口味不同,你可以帮我尝尝哪个更甜?” 云舟感到困惑,“小姐为什么这么执着给我吃糕点?” 织雾眸底情绪有些沉闷。 因为这样……可以看到旧日的朋友。 她那时候问小奴隶,为什么会喜欢吃糕点? 小奴隶说,那是他和小姐第一次见面时,小姐随手给的。 小姐喜欢,他也喜欢。 织雾觉得小奴隶该有自己的喜欢。 小奴隶却只说,他喜欢小姐喜欢的一切,小姐不喜欢,他就不会去做。 织雾当时便觉得他极傻,有些像她从前养过的一只对主人极为忠心的小黄狗。 可那时说出口又觉对他很不尊重,因而也从未提及过这一茬。 虽然是她救了小奴隶,可他也在她昏迷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用珍贵药草给她续命。 他们绝不是互相亏欠的主仆关系,应该是朋友。 织雾轻声答他,“我觉得你很合眼缘。” 云舟笑了笑,“眼缘啊……” 那这位顾小姐在失忆之后,眼光好像有点差了。 这次他终于对她端来的东西感兴趣一点,尝了一口。 “所以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困惑,似乎愁了许多天?” 也许是看见了熟悉的脸,便好像真回到了熟悉朋友的身边,织雾心防都降低不少。 她委婉说道:“假如,我知道有一个人注定会死,但我想找到这个人,却找不到这人在何处该怎么办?” “这么简单的问题竟也会困扰小姐那么多天?” 云舟弯起唇角时,唇畔梨涡都很是显眼,“那小姐就去她死的地方守着呀,与其赶在对方死之前找到对方,不如直接等到她死的那天会出现的地方,看着她死。” 他的话语很是凉薄,见她呆住,又转了语气道:“当然,小姐若不想她死,就阻止她去死好了。” 织雾想,这的确很简单。 反倒是她身在局中,惧怕杏玉会死的画面,便忽略了一个极重要的细节。 于是织雾在接下来几日一面让人私底下去找,另一面让人去守着蟠金池畔。 可织雾这头几乎兼顾不了太多事情,东宫那边便又发生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事情。 曲晚瑶的情况恶化了。 在曲晚瑶这一次好转之前,织雾不可离开东宫半步。 曲晚瑶身上并没有其他太过于激烈的症状。 但她今早起床时,迷惑地发现指甲根部变黑了。 织雾这时才意识到曲晚瑶的病情是真不能再耽搁了。 到了夜间,曲晚瑶一直头疼,无法入眠。 徐太医鬓发凌乱地过来检查后,便继续手里拿着一本书,整个人的精神状况都快要废掉的样子。 织雾听说他最近一直都在看书,似乎想要从一些疑难杂症的书里找到答案。 织雾霎时不由有些惭愧不安。 要不是她没能快些想出妥帖主意,只怕曲晚瑶早就受到刺激好起来了。 徐太医也更不用辛苦这么多天。 她正开口安慰道:“您且不要太急……” 岂料徐太医握着手中的书本,在下一刻,仿佛顿时受到了启发将书本蓦地用力拍在桌上,激动道:“想到了!” 徐太医抬头看向织雾,“可以让曲医女撞破殿下和顾小姐鸳鸯戏水,这样一定能行。” 织雾指尖一颤,不可思议地吸了口凉气。 她抬起眼睫,目光迟缓地看向徐太医手里那本蓝皮子医书。 “徐太医看得可是什么精妙良方?”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62章 否则怎好端端的……能从正经医书上收获到这样的启发? 徐太医察觉到自己失态,霎时轻咳了一声,将书本阖上放在桌面。 上面赫然写着“霸道太子爱上我”几个显眼大字。 徐太医一脸严肃地解释,这本书里的女主因为身份卑微和太子苦苦相恋无法修成正果。 结果全篇最虐的一幕出现了…… 女主推开门,看见了太子怀里抱着的恶毒女配,两个人好像发生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奇怪关系。 太子大喊:你听我解释! 女主当场流下两行血泪,瞬间头发变成了白色(?)从纯良小白兔翻身变成了白发恶女。 砍男配,砍女配,砍男主,最后砍得众人一改嚣张嘴脸,纷纷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哭着喊着再也不敢了。 织雾:“……” 有……有点抽象,但好像换个剧本,织雾就是被砍的那个恶毒女配也不算错。 头发花白的老太医在恶补了大量的狗血话本子之后,觉得此计完全可行。 徐太医说:“来不及了,曲医女的病情耽搁不得,殿下在哪里?” 一旁宫人道:“殿下这个时辰一般都在沐浴。” 徐太医说:“顾小姐现下就可以立马前往。” 织雾:…… 她语气微微挣扎,“可……可万一太子殿下误会我故意勾引他怎么办?” 他们甚至还没问过太子愿不愿意。 徐太医一边捋着几天几夜没梳理过的头发,叹气道:“没事儿,回头老臣自会替顾小姐向太子殿下解释。” 殿下只怕比顾小姐都更希望曲医女恢复,得知真相后一定不会为难于她。 第25章 夜色深了几分。 因有了徐太医的保证, 织雾过去时竟也是顺畅无阻。 可奇怪的是,待她走入里间之后,发觉室内竟再无其他宫人。 只有身披雪白衣袍的男人坐在一把竹椅子上, 手掌却抵着额。 他似乎将将沐完身体,发梢间的潮湿仍在滴水。 织雾抬脚上前去尝试唤醒对方, 将曲晚瑶那边的事情说与他听。 “殿下……都知道了是不是?” 可男人半撑开眼眸, 黑眸里一改往日冽霜, 今日却多出了几分醺意。 原本冷清的眼眸好似染上了水色,竟也显露出几分温柔可亲的一面。 晏殷今夜饮了酒, 直到俯身靠近才嗅到一股淡淡酒气。 在听完织雾的话之后, 男人既不回答是, 也不回答不是。 像是在神游天外一般, 意识都略为涣散。 织雾从未见过他醉酒的模样, 也从未见过他流露出这般……好似可以令人为所欲为的一面。 她兀自走来他跟前, 只觉心口处跳跃更快,眼下再不行动,似乎也太过于墨迹。 因而在抬起手指解开他上衣后, 织雾都更因他毫无反抗,而生出一种自己欺负了什么清纯无知男子的错觉。 尽管为他上过不止一次药, 可每每织雾都会视线回避,更别说裸|露的完整苍白腰腹会顷刻间全然纳入眼底。 她指尖都要生出潮意,在要解开他的腰间系带之前,却忽然被那只懒散落在一旁的苍白手掌给徐徐按住。 织雾心口蓦地一跳, 听对方这时才缓缓启唇提示:“霍羡春已经让曲晚瑶睡下了。” “今晚不行。” 织雾按在他腹上的手指顿时一僵。 这里是东宫,他的地盘。 别说曲晚瑶那边的事情, 便是地上落下一根针,也都会有人第一时间过来汇报给他。 晏殷一开口, 嗓音便有一种平日里都没有的沙哑,似乎染上了奇怪的情绪。 织雾只当他醒来只会直接拗断她的手,又或是怒斥她。 偏偏是极暧昧的“今晚不行”。 男人似乎猜到她的迷惑,指尖点了下扶手,“孤今晚饮了鹿血酒,不太方便。” 他是一个正常男人,喝了鹿血酒,情致亦会高涨。 她这时候想要勾引他,不吝于是火上浇油。 “而且……” 男人散漫的口吻好似讥诮,“色|诱旁人是脱你自己的衣裳……不是我的。” “等三日后,按徐太医的话来办。” 偏偏他耐着性子说完之后,对面的美人仍旧是一脸困惑不解的模样,轻声问他:“为何是三日后?” 晏殷似乎难得一见的疲惫,温润的嗓音微微喟叹。 “因为……” 他抬起面庞,这时才完全撑开一双染上了醉意醺然的幽沉暗眸。 对着她一字一句解释道:“你的月信应该还没有完全结束。” 在他们从前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的时候,男人想要装作不知道都很难。 于是下一瞬,少女的面颊猛地涨热。 自己身体极其隐秘的地方对方竟比她本人都还要清楚的羞耻点……想要接他这话都实在令人难以启齿。 而织雾更不知,他之所以倚在这里懒散不动,也许并不是不想动。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63章 而是动起来,有些物什便没那么好控制了。 …… 有些事情仿佛从今夜开始产生了微妙转机。 有了徐太医作为背书,织雾甚至不需要被误解,也一样可以将原身费尽心思才做到的事情同样完成。 只要晏殷愿意主动配合,这样的事情除了略有一些羞耻,却并不困难。 事情突然变得顺利起来,对于织雾而言完全是意外之喜。 毕竟她与晏殷会撕破脸皮是迟早的事情。 待顺利治愈曲晚瑶后,她自然也就少了诸多顾忌。 可织雾万万没想到她好似一夜间得老天眷顾。 更为顺利地是,在第二天早上杏玉便找到了。 只等蟠金池畔的事情发生,便立马有人过来告诉织雾有个名为小杏子的小太监出现过。 可在织雾赶到现场后,只瞧见一个浑身湿透、脸色惨白的小太监。 一旁一个长脸嬷嬷正同对面的老太监大声理论。 “这小贱种暗中屡次三番去偷看我们贵妃娘娘,不将他祖上三代都查个清楚,我们娘娘都不依的!” 一旁沉香小声提醒织雾,“这嬷嬷是姚贵妃宫中的人。” 织雾闻言攥起指尖,趁着他二人争辩时,快速上前去查看了尸体。 老太监察觉却霎时眸光微闪,走上前说:“顾小姐怎么来了?” “这小太监死得怪晦气的,奴才们坑都已经挖好了,就等着将他抬去埋了。” 织雾心头隐隐庆幸,看着这孩子胸口起伏提醒老太监说:“可她分明还有呼吸。” 那老太监却摇头道:“她得罪了姚贵妃,埋了是最好的结局。” 尤其是,这小太监根本不是宫里人,身份都是私底下偷偷重金买来。 埋了她所有人都无罪,若等她被扒出身份,只怕老太监这一批人中不少人都要遭受牵连。 织雾见这老太监毫不意外,心口微微一凉。 所以…… 话本里的杏玉真正死法也许并不是被淹死。 而是就这么被顺势拖去活埋,即便中途醒来,发觉口鼻处盖满泥沙,指甲抠挖流淌出鲜血也无法挣脱那窒息闷死的结局。 事实是比话本里的死法都还要更为残忍…… 织雾想到这处,心尖颤得厉害,当即不再衡量后果,让沉香将孩子抱起。 “这孩子我要带走。” 长脸嬷嬷当场不依,“不行,这小太监根本不在名册之上,连我们贵妃洗澡都想偷看,谁知道是不是宫里哪个妃嫔耐不住寂寞生下的野种?” 织雾抬眸看向这嬷嬷,知晓她是姚贵妃的人,便更不能暴露孩子的身世。 倘若姚贵妃知晓这是顾宣清的孩子,难保不会推测出这孩子是姚贵妃自己当年所生。 届时为了保住自己的贵妃之位和姚氏一族性命,会不会做出弑女的事情,织雾一时之间也不能保证。 一旁沉香作为顾盼清早期奴役作恶的手下,自也清楚这孩子是顾家出来的。 但沉香却不知更多内情,当即便要开口说道:“这孩子是我们顾府……” 她话未说完,一旁的小姐便突然脆生生地打断,“这是我的孩子。” 织雾的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先是一愣,而后狠狠吸了口凉气。 晏朝民风相较于旧朝自然要更为开放,如若不然顾盼清的手帕交也不能互赠私用玉石这样的物什。 众人震惊倒也不是不相信顾盼清的性子干不出这事儿。 而是……以太上皇宠爱她的程度,不知道会不会将当场所有人都叫来灭口处理。 还好老太监反应机灵,当即颤声纠正道:“原来……是顾小姐认得干亲义弟!” 众人闻言,这才如释重负。 就连那长脸嬷嬷都石化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匆匆行礼离开,不再纠缠。 众人见鬼一般散去。 一旁的沉香却目瞪口呆。 织雾语气急道:“快快私底下花钱寻个太医来。” 之所以要花钱,便是要封住太医的口。 只等杏玉一脱离危险醒来,便要立马将这孩子送出宫去。 只说当天晚上,被换下潮湿衣服的杏玉身体逐渐发烫起来,昏迷中嘴里一直呓语胡话,好似极其痛苦。 杏玉迷迷糊糊间只觉自己好像听见了母亲的声音,过了很久之后又陷入一处极其温暖柔软的怀抱中,被对方温柔轻拍着后背。 杏玉迷迷糊糊地虚弱问:“是母亲么……” 她好像听见母亲来救她了。 织雾顿了顿,安抚她说:“阿玉乖……只要阿玉乖乖喝药,醒来便能见到母亲了。” 那药奇苦无比。 织雾尝了一口自己都喝不下。 可虚弱的小女孩听说可以见到母亲,原本无法下咽的苦药,竟也愿意一口一口费力吞咽。 即便被苦到想要打呕,也都握住手心死死忍住。 直到顺利喝完了一整碗药之后,杏玉才虚弱地陷入昏睡当中。 织雾守了孩子一晚也累。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64章 她再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关于她有个孩子的小道消息蔓延的速度比织雾想象中的都要更快。 “外头说小姐你有个孩子,是年轻时候在外面的风流产物,孩子大了便自己找上门了。” 沉香说着又觉过分,语气忿忿道:“还说小姐你夜御三个小白脸,学人家公主养面首。” 织雾见这消息传开如此之快,心下当即微微发紧。 但沉香话锋一转,便立马满怀底气道:“过段时间太上皇可是要从行宫里回来过寿的,瑾王必然也会回来,到时候咱们小姐就不缺人撑腰了!” 瑾王也要回宫了…… 织雾听到这些消息,她心头稍稍衡量了片刻,瞬间就改变了主意。 织雾让沉香寻来一妥帖下人,吩咐对方将她寻到女儿的消息递送到太上皇耳中。 她主动和太上皇坦诚,对方多半便会默认她有女儿的事实,从而保住杏玉。 而另一头…… 织雾换了身浅色襦裙,便照常去东宫那里服用恢复记忆的汤药。 外面的消息晏殷多半也知晓。 因而她须得过去给他一个“交代”。 东宫。 室内浮着淡淡冷香。 比起前几日在浴房中见到醉酒后极好欺负的太子殿下,今日的太子周身却恢复了往常的冷清气质。 好似一块无暇白玉,看着质地温润,可摸上去以后才发觉这是一块冻手的冷雪。 织雾当着太子的面喝完今日的甜药之后,便好似不安一般,“原来,我和太子殿下竟不是夫妻……” “旁人告诉我,这段时日都是殿下包容着我,为了不让我受到更多刺激,所以才肯受着委屈,被我私底下喊着夫君。” 织雾说完,语气轻软道:“可见殿下属实仁义。” 孩子出现的消息,她必须第一时间和晏殷割清楚关系。 毕竟,再装傻下去,在明知他是丈夫的情况下,还承认她给他戴绿帽另外生了个孩子就不礼貌了…… 且过段时间太上皇回宫过寿,瑾王也会回宫。 到时候织雾便不能再装傻不站队了。 坐在紫檀椅上的男人好似略为意外。 “原来,阿雾连这件事情都想起来了。” 织雾听他语气愈显温和,便愈觉头皮发麻,缓着语气解释,“但也没有全然想起。” 至少桃花村虐待他的事情……她是决计不敢承认想起。 晏殷淡声问她:“那阿雾可还想起旁的事情?” 织雾:“我隐约想起来……自己好像是一个母亲。” 所以才会发生昨天那样的事情。 “我已经托人去告诉太上皇他老人家了……” “原是如此。” 男人掀起眼皮,“不过孤已经将那人拦截下了。” “太上皇过几日会回宫办寿,还是到时候当着他老人家的面再说吧。” 织雾半个时辰才叫人去送消息,这还没过去多久,他竟是立马就拦截下来…… 她不由僵直了后背,发觉男人方才似模似样从她口中得知事情的模样,竟只是在钓着她…… 若不是一早就知道,何至于能那样及时将她的人给拦住。 眼下也许是顾念着曲晚瑶的病情,他还愿意陪她继续演。 她自然不会自己主动捅破窗纸。 她为他治疗曲晚瑶,他也对她有了个孩子视而不见。 如此,双方才能顺势暂且达成共赢的局面。 织雾想到这些只得按捺下不安的心思,口中乖巧应答下来。 晏殷却拨开了茶盖,任由茶香四溢,蒸腾出朦胧热雾。 “阿雾可还有其他事情瞒着我了?” 织雾摇头,“霍郎中的药极好,待我日后恢复更多的记忆,再来告诉殿下。” 男人曲起苍白指节抵了抵唇,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温和地答了个“好”。 在少女离开后,目瞪口呆的人换成了屋里一应心腹下属。 涂奚险些下巴就跌倒了地上,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到有人胆敢利用他们太子殿下。 而且……还是没利用完就迫不及待一脚蹬开的那种。 她要是一直装傻喊殿下夫君,他们太子殿下也许会出于增添的乐子,最后还会给她留一副体面的死法。 但若是以为瑾王回来就会找到靠山,那…… 温辞和涂奚对视了一眼,暗暗在心里摇头。 假千金身份揭露的那日,太子愿意放过她任由她堕入泥里,被其他豺狼恶虎掠夺,算是她运气好。 要是不愿意……将她捏在手心里把玩,那也不过是毫不费力的事情。 待到第三天晚上。 织雾来到东宫,余下最后一件事情便是今晚务必要刺激到曲晚瑶。 接着过了今晚她便再也不需要轻易踏足东宫此地。 因而负责内务的尤嬷嬷则更为严苛起来。 尤嬷嬷俨然比织雾都要更加在意曲晚瑶。 尤其是……在看到曲晚瑶后背的桃花胎记后,冥冥之中,更让尤嬷嬷对她留意了起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65章 因而在进入浴房之前,尤嬷嬷绷着脸询问织雾:“曲医女可曾给过顾小姐什么信物?” 织雾思忖了片刻,答她,“除了一只锦囊,还有一双足衣、身上的兜衣都是曲医女所绣。” 曲晚瑶绣东西很是漂亮,因而给织雾绣了贴身衣物,织雾穿在身上时,私底下也会给她瞧瞧。 那时曲晚瑶就会面颊微红地被夸上片刻。 尤嬷嬷将内外一切都布置妥帖后,对织雾道:“但曲医女清楚这里是太子的浴房,即便没有人阻拦她也未必会进。” “所以麻烦顾小姐将身上的足衣兜衣都丢在门畔……” 至于是什么作用,当然是营造出足够淫|乱的画面了。 那些东西是曲晚瑶亲手为织雾所制,曲晚瑶看了后一定会进来。 织雾:“……” 她似乎生出迟疑,尤嬷嬷便厉声警告:“要是因为顾小姐不肯配合而导致曲医女没有清醒过来,只怕顾小姐也无法对这后果负责。” 织雾生出少许尴尬,见旁人都严阵以待,她哪里还好继续矫情。 只好从衣襟里扯开了兜衣的系带,略是脸热地自下摆处抽取出来交给了尤嬷嬷,让对方故意丢在门口附近。 …… 曲晚瑶醒来时,觉得头又不疼了。 外面天色暗了下来。 她想起织雾约她要一起用膳的事情,心头当即一跳。 好像许多天没有见到顾小姐了…… 曲晚瑶只觉得自己心乱如麻。 虽不知道自己这样依赖顾小姐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但曲晚瑶只觉顾小姐对自己好之后,自己对她的依赖便日益加深。 深到看不见顾小姐时,都会感到情绪不安。 她摸出了房门发觉今日偏厅用膳的地方灯都是熄的。 其他宫人竟也不知去了何处,仿佛大家今日都早早歇息下。 曲晚瑶生怕迟了对织雾的约会,当即在东宫里四处摸索起来。 直到她看见门口挂落了一只足衣。 曲晚瑶眼皮一跳。 那是她亲手为顾小姐做的足衣。 顾小姐竟然在这里。 继续抬脚朝里去,便瞧见了遗落在另一处的足衣。 再往里去,甚至……还有顾小姐贴身穿得兜衣。 曲晚瑶的心口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这里……分明是太子的浴房…… 顾小姐为什么会在这里? 而且又是在什么样的情景下,将身上的衣裙一件一件褪下? 最终,乃至贴身的兜衣也会被一只手掌急切扯下…… 室内似乎传来一声轻轻的、软软的嘤咛,还有哗哗作响的水声。 在曲晚瑶拨开帘子之前,织雾本和晏殷各自呆在浴池一边。 浴池里倒入了一种香粉,将池水泡得雪白,若牛乳般看不出底下分毫情景。 织雾身体沐在温热的水中,身上薄软里衣的存在很快便被热汤池水所取代。 偶尔能感觉自己不是不着片缕的情况,便是那水波涌来时带动的衣摆飘荡。 她视线所及之处不仅是雪白池水,甚至还有对面坐于池中男子精壮的胸肌。 在听见外面传来动静的时候,晏殷才缓缓抬起眸来。 织雾发觉自己窥望他的举止被逮个正着,正要心虚挪开视线,晏殷却开口让她上前。 织雾不解,直到听见了推门声,这才反应过来。 她顿时顾不上尴尬的情绪,从水中走到晏殷跟前。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那样,织雾试着抬起手臂搭在晏殷的肩上。 可在帘子被掀开的瞬间,她只觉揽在她软腰处的粗壮手臂微微用力,人也顿时跌坐在了对方的大腿上。 池水激荡起一阵水花,织雾口中堪堪止住轻呼,却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过片刻尤嬷嬷进来语气恭敬道:“事情成了。” 织雾完成这最后一件事情,顿时松了口气。 明显娇小于男人的柔软身躯几乎都落入对方的臂弯间,让织雾极没有安全感。 待她正要起身时,低垂下视线却发觉手臂上自雪白池水下浮出一点红朱砂…… 竟是涂抹在那守宫砂的药膏失效了! 她顿时僵住,想到自己才“有”的一个孩子,更是庆幸原身有遮掩守宫砂的习惯,没有暴露。 织雾生怕会被旁人发现,正准备从太子脖颈后收回去的手臂立马又紧张地顿住。 可这样一来,落入旁边尤嬷嬷的眼中,竟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尤嬷嬷道:“按咱们商量好的事情,顾小姐该起来了。” 见那露出一截香肩的美人不仅不肯起来,反而在尤嬷嬷伸手来抓的时候,更是将白臂朝男人颈后递去一截。 美人似怯怯地偏头避开,哪怕鼻尖几乎都要蹭到太子殿下苍白体肤表面的冷香…… 以至于在旁观者看来,更像是个往太子怀里钻的妖精。 尤嬷嬷的手掌已经握住了一截软腻的手臂。 待要扯上岸时,便听见美人嫣红唇瓣间下意识溢出痛呼,似乎被她捉疼。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66章 便在这时,尤嬷嬷便瞧见了美人雪白无暇的后背,竟没有一点胎记痕迹。 “唔……” 少女嗓音本就娇腻,这般隐忍轻吟而出的语气,连上了岁数的嬷嬷都听得耳廓酥麻。 尤嬷嬷听在耳中哪里会觉得自己捏疼了她,只当她是故意勾引…… 可下一刻老婆子却听见男人似隐忍着嗓音提醒:“嬷嬷——” “你逾矩了。” 尤嬷嬷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险些就要碰到晏殷身体,立马脸色发白地跪下。 “老奴该死。” 直到太子吩咐她退下,她这才头也不抬地退出了屋中。 织雾这时甚至都还未松开手。 坐在男人有力的腿上,脚尖甚至都触不到底。 许是紧张,也许是热气太盛,美人指尖泡得泛出浅粉后,却更无力地作出攀扶。 男人苍白的手臂粗壮有力,一双柔嫩小手软软搭在上面,才勉强攀住了可依附的浮木一般。 她缓着起伏不定的呼吸。 雪白池水便扑在起伏的心跳之上, 雪色池水荡漾得雪色衣襟若隐若现。 从旁人的角度看来…… 衣襟上绣的粉色小花险些就要浮出水面,而后又埋入雪白池水之下。 织雾心神未定地抬起眼眸便对上了太子一双深沉黑眸。 想到自己方才为了遮掩,故意往他精壮胸膛前凑的暧昧举止,织雾当即便要避开那条敏|感手臂。 在尝试转开身体的同时,她一面只在口中转移话题,语气轻道:“殿下倒是防备心重,下水都不忘带着匕首。” 晏殷缓缓垂落下视线。 他却不紧不慢地、抬手撩开黏连在她颊侧的碎发,忽然低声答她。 “不是匕首。” 不是匕首…… 即便他身上穿了一条雪色长裤。 可里衣太薄…… 而一些遮挡作用的位置,也几乎形同虚设。 察觉他话中深意之后,织雾想要不动声色偏过身体去的动作瞬间微微僵住。 因被他话中的异物分散了注意力,以至于男人话音落下的同时。 他似要捉起她方才过分主动暧昧地揽住他的手臂查看—— 要亲自看看她方才到底在掩藏什么。 在他滚热手掌捉住了方才尤嬷嬷碰过的臂膀。 织雾霎时愣住。 她脑中瞬间警铃大作。 发现他方才的话也许并不属实,只是故意分散她的注意力时……织雾却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绝对不能被他发现。 “殿下坏、坏死了……” 这句用力过猛的话说出口时显然杀伤力极大。 矫揉造作的语气不说,甚至还带有一丝撒娇轻颤的尾音黏腻勾缠。 在晏殷恰好落下的指腹精准按在她的守宫砂上—— 织雾便趁着这个机会不顾会在他面前走光,猛地推开他的肩。 即便背上的里衣几近透明地贴在肌肤表面。 柔软凹陷的腰窝下, 雪色沟勒深映。 织雾也都全然顾不上。 她披上衣裳看似娇羞地离开,心里也祷告身后的晏殷以为她真得是在娇羞。 在外面的人接应织雾快速离开东宫之后。 当天夜里自是风平浪静。 可只等隔天一早,织雾立马让人准备马车,一刻都不能耽搁要将侄女杏玉一并带出宫去。 可在沉香打开房门时,便发觉大清早上,宝珍苑外竟不知何时围起了一圈身材魁梧高大的宫廷禁卫。 仿佛在彻底治好了曲晚瑶之后,双方间都没有了太多演戏的必要。 大概是为了大发善心地让此间主人可以再睡上一个好觉。 所以才温温吞吞地让她们主仆俩在早上才发现这一幕。 一个陌生的太监上前来笑道:“还请小姐过去东宫,给咱太子殿下一个交代。” 织雾心口狂跳,似乎预料到了什么。 她此刻只得收敛着不安的情绪,语气平静道:“那便让我的宫人出去准备车马,我需要她们出宫为我办事。” 太监却继续笑了笑,语气仿佛为难:“顾小姐,太子说了,小姐这里的人今日哪只脚踏出了门,便要奴才赔哪只脚。” 至于太子向她索要的“交代”,等这位顾小姐见到对方后自然就会知晓。 第26章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 地面都是潮湿。 夜里雨声滴答打窗,淅淅沥沥的雨点极有韵律。 晏殷耳边听见的却是别样的声音。 他眼前回到了浴池中央,在那雪白池水中身体愈发反常。 池中没有旁物, 只有奇怪的兔子在他眼底底下扑腾不休。 又白又软的兔儿泡在水中,不知何人在它们身上盖了一层透明薄纱, 打湿之后既暧昧, 又朦胧。 雪白的池水荡漾, 兔儿嫣红的一点鼻尖便要浮出水面,却在将将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之前又没入雪白池水之下。 兔儿被池水淹得无法呼吸, 上下扑腾得愈发厉害, 想要往岸边逃去, 偏偏上岸后却又露出了雪白饱满的兔尾巴。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67章 中间勾勒着一条雪缝…… 让男人终于忍无可忍地将这只兔儿耳朵捉起, 捏在掌心里, 似乎想要将它揉碎, 又好似想要将它含入口中茹毛饮血般生吞活剥。 梦境于寅时被中断。 晏殷披散着长发推开窗,外面天色都仍旧浸于无尽的暗色当中。 他指尖沾染了浊色,却并不急于唤人进来为他更衣。 而是慢悠悠地将手指放入一盏翠绿茶水中, 让那冰凉透骨的茶液将一些东西的温度降低下来。 梦里的兔儿自是惹人怜爱。 可惜现实中,兔儿的主人却是一个满口谎话的小骗子。 晏殷由此便好似陷入了一些奇怪的困境当中。 他的恶劣本性固然令他想要将梦中那只险险淹死的柔弱兔儿握入掌心蛮力蹂|躏。 可脱于本性的他, 又好似从中看见了自身不可免俗的下流品性。 可见男人的天性便是肮脏污浊。 再是爱洁、再是衣冠楚楚,都不过是为蒙昧世人所作出的伪善皮囊。 就好比一只狼之所以要披上羊皮,绝不是为了成为无害食草的羊。 而是为了让那羊羔茫然无知地主动靠近它,自觉送入它口中, 让它避免暴露出食肉动物的丑恶嘴脸,而可以姿态优雅地将那羊羔舔舐上自己的气味, 再一点一点拆吃入腹。 只待天色终于大亮。 温辞才进来同此间主人汇报。 一切都如晏殷所料,天一亮, 那兔子的主人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携带那来路不明的小兔崽儿一同逃离出宫。 “将人带进来吧。” 晏殷更衣之后,又信手将桌上茶液浇灌在盆栽的土壤当中。 织雾进来时,便瞧见那只润腻如玉的粗长手指捏着一只茶碗倒扣在盆栽下。 她指尖握紧,知晓晏殷这次必然不会让她轻易蒙混过关。 晏殷坐在檀色木椅之上,却并不急于为她定罪,只语气温润地询问:“你昨日手臂上有什么?” 昨日不去捉她,不是她跑得快。 而是她面前的太子殿下捉住了她,也许会发生不太好收场的事情。 到时候,她难免要感到难堪。 果不其然,对面的美人听见他一上来便问中了要害,卷曲眼睫微微一颤,而后便抿着嫣红唇瓣一声不吭地走上前来。 织雾当着男人的面,主动卷起了袖摆,露出一截雪白无暇的手臂,轻声回答:“殿下说得什么我也不是很懂。” “却不知殿下以为我这手臂上有什么?” 晏殷瞥了一眼她雪肤腻嫩的手臂,叩击桌面的指节微微顿住。 他不徐不疾道:“昨夜霍羡春同我说,他这里有一种可以破坏一切伪装的药水。” “霍羡春在七日之内便会取回宫来。” 在这之前,她不可以离开宫闱半步。 晏殷给过她最后坦诚的机会。 但她千不该万不该,总想要利用到太上皇的头上去。 宫里的流言很难制止,扩散开来,除了用真相或其他风头更盛的事件掩盖,否则最终都会传到太上皇的耳中。 也许晏殷当时真的眼花看错,有也好没有也罢,这些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但太上皇病体未愈,不管他老人家能不能接受自己宠爱的晚辈是一个未婚先孕的母亲,晏殷都会在对方知道之前,将这麻烦彻底掐灭。 “在这之前,顾小姐这几日不得出宫门半步,至于那个孩子……” 织雾心口猛然悬起,快速打断,“殿下,她只是一个孩子。” 晏殷口吻满不在意,“那就要看这个孩子有没有破坏后宫的规矩。” 言下之意,大有一股为了维持宫规,绝不容情的冷漠意味。 织雾心头一窒,比谁都清楚一旦让人知晓这孩子是哥哥和姚贵妃的…… 顾家即便再是受宠,即便太上皇再是护着顾盼清,那哥哥、姚贵妃还有杏玉,他们三个人都是必死无疑。 而这样的结果正是织雾思忖了一整夜都不愿发生的事情。 她不愿哥哥在她眼底下再“死”去第二次。 美人似乎瞬间便充满了无措情绪,竟张口便想要软声恳求:“倘若我求殿下……” 晏殷却一副极好修养的模样,并不落井下石,只是仍旧面色温润,口吻恍若认真问她:“你可以拿什么来求?” 周围其他的下属看起来眼神似乎也多了一份讥诮。 昨日她那么着急撇清他们不是夫妻的关系,眼下会不会有一丝丝的懊恼和后悔呢? 哪怕太子殿下比起旁人看起来良善太多,看起来似乎是个极其宽容的人,甚至也可以接受她来求他。 可她得拿出什么样的条件,才能求得动这位冷心冷性也什么都不缺的太子殿下呢? 织雾自知自己什么都没有,反倒假千金的把柄握于他的掌心。 再交谈下去,反倒是自取其辱了。 …… 织雾从那东宫出来时,也许是昨夜没有睡好,又也许得了对方几乎悬于头顶利剑般的威胁,身子都好似经历了一场恶仗,略微有些乏力。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68章 她在得知霍羡春手里有可以去除伪装的药水瞬间,也曾想过动用什么法子毁掉这守宫砂。 毁掉守宫砂的办法容易,只需寻个男子亦或是自己动手就足以…… 可在这件事情中,守宫砂存不存在都已然成了一个表面印记。 重要的是,她要如何在晏殷可以揭穿她之前,让所有人都认为,即便太子拿出了铁证说她臂上有守宫砂,也无法相信她真的会是未经人事的闺阁少女。 在不被准许出宫的日子里,织雾表面上自是做得安分守己模样,可内心心急如焚。 偏偏在这个时候,后苑的云舟给她带来了新的任务。 倘若上一次只是瑾王对织雾的考验,那么这一次,瑾王要求她除掉一个人,便是极认真的要求。 “是宋曜生,此人是宋良之子。” 宋良便是晏殷安插在他们在东洲豢养私兵营地里的人。 宋良是个人才,瑾王想要用他,所以……决定杀了他的儿子。 “宋良相信他的孩子是被太子害死,他就会服从瑾王,若觉得是瑾王害的,那么极端的恨意也会让他短暂地归顺于瑾王。” 瑾王只要用他一时,所以无所谓他后面会不会背刺。 眼下,织雾负责除掉宋曜生这个人就足以。 云舟又说:“宋曜生的父亲固然高洁,但宋曜生背着他父亲私底下恶事做尽,小姐除掉他,完全不必感到罪恶。” 织雾微微僵住,见他似乎察觉到什么,不由轻声道:“我……我本来就很坏,怎会感到罪恶?” 云舟弯唇笑了笑,突然走上前俯身靠近于她。 织雾只当他在试探什么,犹豫了一瞬也并未避开。 接着,才瞧见他在自己上方极近的位置颇为好笑说道:“是吗?” “那我用这张丑陋的脸靠近小姐的时候,小姐应该很生气地赏我一个耳光……” 而不是,完全不会挣扎反抗,好像就要被他欺负成功的笨蛋模样。 织雾发觉他是这个意图,顿时脸颊一热,这才退后避开了彼此贴近得略为逾越距离的面颊。 “可我们是朋友……” 她对朋友防心低了一些,也该是极正常的事情。 云舟诧异,“下人和主子也可以做朋友吗?” 他眼皮下的美人却很是笃定点头,“可以的。” 云舟若有所思,反倒问她:“小姐这样说……莫不是想勾引我?” 织雾听得这话眼皮蓦地一跳,竟觉隐隐耳熟。 发觉她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态,云舟耸了耸肩,“我个人认为,男女之间不存在纯洁的友谊。” 织雾与他观点不同,自然不能认可。 “可见这只是你个人的偏见。” “是吗?” 云舟笑道:“那小姐还是和别人做朋友吧。” 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警告织雾,若再将他当做朋友,他也只会默认她在勾引他。 他这样说,有意要疏远织雾的心思昭然若揭。 织雾虽不解,但也暂且无暇去深究。 只是要除掉宋曜生…… 织雾记得原身似乎借助了一场宴席才得以完成? 而这件甚至不需要主角出面的旁支剧情,自然更是一笔带过,根本毫无内情可披露。 即便如此,织雾眼下却也只能先搁置下这个任务,得想办法出宫去找太上皇。 眼下在想要保住杏玉这件事情上,她几乎别无选择。 太上皇是原身最大的靠山,织雾若能借此护住哥哥和杏玉的安全,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 云舟带来的新任务无疑从另外一种角度提醒了织雾检查花瓣进度。 在按照剧情治好了曲晚瑶后,可腕上提示进度的花瓣变化却极其小。 因而织雾不由暗暗揣测。 她这次即便按照瑾王的吩咐除去宋曜生,花瓣染红的进度多半也不会太快。 甚至印象中,唯一一次花瓣染红进度极大的一次,便是她伤害了书中的主角太子晏殷…… 织雾想着忽然神情怔住。 除了瑾王眼下交给她的任务外,在后面的确是有还有一处需要伤害晏殷的剧情存在。 但……难度几乎极大。 就在原身被揭穿假千金身份之前,被太上皇册封为郡主之后,利用太上皇这个软肋,曾伙同瑾王陷害过晏殷成功一次。 和先前桃花村的意外不同,身体上的折磨对于太子而言完全不足一提。 甚至为了照顾太上皇的心情,晏殷都能暂且留下原身一条性命。 可反派就是反派,作死几乎也是天性。 发觉伤害太子的身体毫无作用,于是在下一次,顾盼清不仅没再动太子半根头发,反而还将对方关进了一只巨大的铁笼当中,用上一系列羞辱性的手段对他进行精神上的折磨。 让他一个曾经被万民敬仰、被世家子弟都为之孺慕的太子殿下,如金丝雀一般关入铁笼中一扫清贵尊严,乃至想要折碎其傲骨…… 这想想都仿佛是难于登天的事情。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69章 眼下织雾自己人甚至都还控制在东宫主人的手心里。 她宁愿换一种让他尊严扫地的方式,都不敢去想这样对他的后果会有多可怕…… 而事实就是,在这件事情过后没多久,原身就死了。 死状极其凄惨,比瑾王下场还要更惨。 若织雾想要在这副身体死期到之前将花瓣全部染红,就得按照自身恶毒女配的属性去伤害太子男主成功。 在织雾心情复杂思考着后续的进展时,沉香这时候匆匆进了屋来同她说道:“小姐,听说太子今晚要去国师府参加国师的寿筵。” “小姐不如趁他不在,偷偷溜出宫去?” 织雾下意识摇头反驳,“不行……” 晏殷去参加寿筵根本不会放松宫中守备。 但很快,她忽然想到了一个极其关键的线索。 晏殷和国师…… 他们二人之间的剧情虽然与织雾无关。 但织雾对话本上仍旧有所印象。 国师作为除了瑾王以外的另外一股反派势力,在寿筵之后没几日,便被太子悄无声息地绞杀在了百花楼中。 要说起这位国师,便不得不提起一些陈年旧事。 在上回撞见晏殷饮鹿血酒时,织雾心中便隐隐猜到了什么。 当年顾盼清的母亲,丞相夫人怀秀曾一度未婚先孕。 当时太上皇便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偏偏当时皇帝和丞相几乎同时跑去向太上皇承认这孩子是自己的。 两个人都愿意做孩子的父亲,可最终怀秀选择嫁给了丞相。 而皇帝自打怀秀产女病逝之后,便再也没有上过朝。 皇帝迷信佛法道法,近乎痴狂地相信人有轮回,怀秀亦该有。 可太子晏殷却与他截然相反,从不相信鬼神之说。 那位国师大人便是通过让皇帝服药见到怀秀,这才让皇帝此后数年都对他唯命是从。 可国师的野心却远远不满足于此。 他让年幼的太子晏殷拜他为师,甚至自晏殷幼小时便将人带进花楼。 让年幼的太子在旁边观看他与花娘行欢作乐,一边听那淫靡之声,一边同晏殷传经授道。 国师令太医教授太子活剖兔皮,又令太子自幼修仙。 太子一一听从,且学了他那歪邪道法,比他都更会举一反三。 长此以往,太子年纪轻轻便已经擅长歪邪心术,使得国师喜爱不已,后来竟真心将太子当做亲传弟子。 因而在晏殷成年之后,国师又以鹿血酒磨炼他。 考验太子是否能够离成仙更近一步,须得饮下鹿血酒后,使得兴致蓬勃,却要控制着不勃不发。 行违背人性、倒行逆施之法,太子往往都能够令国师大为满意。 直到最后一次,国师让晏殷饮了鹿血酒后,便要奖赏他与三个女子轮流交欢,并称此为吸收女子元阴的修炼功法。 国师深谙男子品性本劣,只当自己大大奖赏了太子,对方只会对自己感恩戴德。 不曾想,只这一次,太子面上欣然接受后,却直接让手下人手起刀落杀了皇帝派来保护国师的侍卫和眼线后,直截了当地取了这位教导他十几年的“师父”性命。 国师盘踞于晏朝十几年,势力早就深扎庞大。 晏殷杀他显然需要动用手底下不少得力下属。 为的就是让那国师惨死之后,可在皇帝眼中还是安详离世,不走漏半点风声。 能够在一场对国师府的屠杀之后还维持表面风平浪静,可见这位东宫太子在京中势力也早已不可小觑。 倘若没有太上皇这块软肋存在,晏殷显然早有万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可以直接除掉那沉迷旧爱的昏庸皇帝父亲,直登帝位。 因而…… 织雾须得抓住这日东宫势力松懈的难得机会,浑水摸鱼出宫去找晏殷唯一不会轻易忤逆之人,太上皇。 * 只说这日,宫中仍旧一如既往风平浪静。 涂奚口中叼含着一根草,对于太子殿下独独将自己武力值如此之高的下属丢在宫中看守那顾小姐,心中早已不满多时。 偏偏这时,那位顾小姐身边的宫女却匆匆跑来,泪眼汪汪寻人。 “不好了……不好了……” 涂奚掏了掏耳朵,语气懒散,“怎么了,你家小姐死啦?” 沉香顿时“呸”了几声,“不是的,我家小姐没死,但……但她掉进了一口枯井里,我害怕……” 涂奚脸色微微一变,顿时问她:“掉哪里了?” 他这样关心倒也不是因为担心顾小姐会死。 而是觉得她得罪他们太子殿下得罪的那么狠,就这么死了,太子回头折磨谁去? 他带着人就要过去营救。 却不曾想,另一边,织雾早就扮成了宫女从后门离开后,走出了极远一段距离。 许是运气使然,织雾朝着宫门方向离开,竟一路都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偏偏到了宫门之前,却突然在宫门处同样看到了疑似东宫守卫的身形存在。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70章 织雾不由微微僵住,自己手中事先准备好的出宫令牌多半不会出现什么纰漏,但……难保东宫的人不会不清楚她的模样。 在她生出犹豫之际,这时突然有一辆马车自身后驶来。 马车上一个穿着鲜亮的年轻男子诧异打量织雾,“哟,这不是顾小姐吗?” 织雾抬头看去,发觉对方是个生面孔,正迟疑此人是谁时,便听他自报家门道:“我是平昌伯世子呀,顾小姐该记得我才是。” 他笑得极为轻慢,打量织雾的眼神极其冒犯。 “顾小姐打扮成这样是想出宫去吧?” 织雾只作寻常语气,“难不成你能帮我?” 她话里隐隐的质疑似乎让对方略有些急眼,“我当然能啊,不过……” 他说着又慢吞吞地笑了起来,“上回请顾小姐喝茶顾小姐都不肯给我面子,不如这次我帮了顾小姐,顾小姐也陪我去喝口茶如何?” 织雾原还犹豫,在察觉他马车上的标志,竟就是那宋府标志,很快便猜到他也许就是宋良之子宋曜生后,心头蓦地一跳。 她不动声色地朝门口的方向扫了一眼,随后似乎下定了决心点头答应,“好,世子既然愿意帮我,我自然也会给世子这个面子。” 她变得如此好说话,顿时惹得宋曜生大喜,当即让人拉织雾上了马车。 乃至到宫门口时,守卫照常要拦截马车检查。 宋曜生似乎习惯了和这些人打交道,他笑嘻嘻地隔着窗户同这些人闲聊之际,却忽然捉起织雾的手,捏于掌心慢慢揉抚。 织雾见状呼吸微窒,正要挣脱,却被他略显狎弄的眼神扫视,见他扭头对她无声做出口型:出声儿就会被发现。 于是下一刻,在对面的美人顿时僵住了手指,未再挣扎。 宋曜生更是心情大好,将那软嫩的小手揉了又揉。 他笑嘻嘻地同他们调侃了几句之后,又以公事要紧,便匆匆出了宫门。 大概他与他父亲皆属东宫阵营,那守卫竟也没有太过严苛。 待出了宫门,织雾再抽回手,那宋曜生也全然都不在意,只抬手搂住怀里一名女子,颇为得意地望着织雾笑道:“怎么,顾小姐对本世子的本事可还满意?” 织雾瞧见他怀里的少女哭哭啼啼,脸上还有被掌掴过的指印,心头隐约猜到什么。 她只觉掌心里皆是他肥厚手掌油腻的不适感,面上却只做出无所谓的模样,生涩地尝试用原身语气同他交流,“宋世子要去哪里喝茶?我却没有太多时间陪你耽搁。” 宋曜生闻言却笑得愈发轻佻,“自然是好地方。” 他捏起怀里颇不情愿的少女抬起下巴亲了一口,便仰头闭上眼睛开始哼起小曲。 此人竟同云舟描述的品性全然一致。 他父亲宋良是东宫一名极得力的下属,若宋曜生这个独子死了,对在外为东宫尽心尽力都不肯屈服的宋良来说,也许的确是一剂极大的冲击。 宋曜生是个品性恶劣的,所以他当然不会带织雾去什么正经地方。 而是将人带进了百花楼。 他侧头扫了一眼这位刁蛮任性的顾小姐后,发觉她竟毫无意外,对这百花楼既无恐惧,也不新奇,面色平淡的模样反倒像是嫌他拿不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心头更觉有趣。 “顾小姐果真见多识广,来花楼这种地方也不觉得刺激?” 织雾哪里不觉得刺激? 他来的百花楼完全是晏殷今日要弄死国师的那间花楼。 他会选这个地方也绝非巧合。 旁人内心敬仰太子,多半会学习言谈举止,擅长之道。 宋曜生则就学太子嫖宿同一个地方,以此向对方学习。 织雾心里门清,可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毕竟原身也是个入过花楼还被点上过守宫砂的人,便是原身在此多半也只会觉得不屑。 “宋世子不觉口渴,我都觉得口渴,若再不让人端茶上来,我便要走了。” 她心慌意乱下便想趁机转身离开,却被那宋曜生连忙抬手拦住。 宋曜生赔笑道:“顾小姐切莫着急,我这就带你进去喝茶,让你喝个够。” 他说罢便有老鸨迎上前来。 宋曜生让老鸨将他惯用的那间厢房腾出来,接着便将人带去了厢房之中。 一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雅间里,四周飘着颜色鲜妍的红纱紫帐,空气中还弥漫着令人发腻的甜香,待久了难免使人昏沉。 过片刻一盏香茶送上来后,宋曜生给坐他对面的美人斟满一杯,笑眯眯道:“顾小姐请吧?” 可那看似娇香玉嫩的美人在捏起茶盏后,却忽然将茶水泼在他的脸上。 “花楼里不干不净的茶水喝了下去要是身子不适……太上皇他老人家只怕饶不了你。” 她说着便想翻脸走人,却让那宋曜生再度拦下。 “顾小姐这样可就不仗义了。” “我是诚心诚意与你结交,你怎好怀疑我的心意?” “你若这样胡搅蛮缠,大不了我再将你送回宫去就是!”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71章 他自觉自己被泼了一脸水很是没面儿,说着就要转身去气愤喊人进来。 织雾始终绷紧了心弦,好不容易找准他背对着自己的时机,一双细手捉起桌上一硕大花瓶砸向他的后脑。 这宋曜生也是个脆皮的,一砸之下花瓶没碎,他倒是抽直了身体不可思议地转过身来。 在织雾紧张想要再补第二下时,他人便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织雾连忙放下手中花瓶,屋里另外一名少女却瞬间呆愣住,眼泪更是掉个不停。 织雾见那少女实在害怕厉害,连忙轻声哄她“别哭”。 “我将他打晕了,责任也是我的,你快走吧。” 少女脸上浮肿起来的指印看着更显可怜。 可对方却只哭着摇头,“没……没用的,回头宋世子醒来后,会找到我家里去,找我家人麻烦。” 织雾见状不由心生怜惜,想了又想从发间取下一支簪子塞到她手中,同她轻声道:“没关系,你拿着我的信物去找顾府,让你家人可以先同你一起去顾府做些普通营生。” “等过段时间他忘了这件事情你们再离开就好。” 那少女似乎觉这等际遇落在自己头上如做梦一般不可思议,当即握住救命稻草一般的金簪跪下给织雾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顾小姐。” 织雾让她快速离开之后,接着在昏死的宋曜生身上寻到一把匕首拔出。 运气使然,要逃出宫时竟就遇上了这宋曜生。 要完成瑾王交给顾盼清的任务,眼下也许也是最好时机。 可这送上门来的机会落在织雾手心底下,到了除掉对方这一步,织雾哆嗦着双手竟……竟不知要如何杀人? 直接抹脖子? 可要用多大力气去抹,又要抹得多深才能确保他死? 又或者直接捅入心脏…… 要怎么避开被骨头卡住的情况,也要避开自己被溅得一身血……否则满身血的模样只怕根本连花楼都走不出去。 更重要的是,织雾从来都没有杀过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杀人。 在她人还惊惶心颤之时,门外却有一个年轻的花娘经过,透过窗口瞧见这一幕后,极惊恐道:“你在做什么?你杀了世子爷!” 宋曜生是花楼的常客,楼里的花娘几乎都眼熟他。 对方见她手中匕首尖利不敢进来,当即转身便要跑去叫人。 织雾见状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更觉头大,只能先搁置下这棘手任务,想办法先离开此地。 偏偏她才刚走出房门,方才那拿了她金簪的少女竟还未离开。 少女对此地极其熟悉,冲着她招手道:“顾小姐,这间屋一向没人敢来,顾小姐先躲在里面,我去替顾小姐将她们引开。” 这屋子往常少女瞧见时,即便没人在都无人敢靠近,有人在时,那些花娘连路过都恨不得飞起来走,不发出半点声响,可见此地对她们有多忌讳。 况且少女先前时常被宋曜生带来这里,老鸨是认识她的。 织雾对她匆匆道了谢后,便进了一间极冷清的厢房之中,反手将门拴上。 她见这屋子极其静谧,看起来不太符合一个花楼里的寻欢作乐场所。 待察觉什么之后,忽然间反应过来…… 这整个花楼里,这般安全隐秘、又这般惹人忌讳的地方不是没有…… 但也仅有那么一处。 便是那位东宫太子所在的房间才会令人如此得讳莫如深。 …… 晏殷今日在百花楼中要除掉国师的秘密行动,除了东宫再无其他人会知晓。 因而为了迷惑国师,他一如既往都不令侍卫入内,在国师提出与三个女子合欢后的要求,亦是欣然答应。 三个绝色花娘围着太子喂酒,在承诺今日必然会让太子享受人间极乐时,国师才哈哈大笑揽着旁人离开。 接着,那三个花娘便在太子温柔和煦的吩咐下离开了房间。 花娘们不解,可太子的吩咐她们不敢忤逆。 而晏殷在她们前脚离开后,后脚便听见有旁人进来。 淡淡的花香洇入鼻息的时候晏殷都险些以为是错觉。 待听见那蹑手蹑脚的动作,在经过一个足以看清楚他容貌的角度时,便骤然好似受惊的兔儿一般,吓得顿住呼吸。 甚至在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要抬脚往回走去。 这女子…… 晏殷甚至不需要睁开眼,都知晓她是哪个。 “你好有本事。” 他今日饮了大量的鹿血酒,比上次被她撞见时,还要难以控制身体。 因而此刻也只如玉山倾倒的无力醺醉姿态,嗓音似染上一股颓意缓缓启唇说道:“顾小姐既然这样不听话,放你出宫的宫人该被杖毙才是。” 在原地正要往外溜的美人霎时顿住了脚步。 织雾抬眸看向躺椅上的男子。 对方今日甚至嘴角还有一缕鲜血……分明是那鹿血。 偏偏苍白如玉的面庞增添了这一抹殷红血痕之后,竟妖冶至极。 与平日里高高在上、纯白无瑕的太子殿下,竟有种极致的反差。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72章 像是什么不染俗尘的谪仙,骤然妖化成了艳鬼一般,周身浮满邪佞之气。 也正因如此,流露出的阴邪恶戾,才会被那修炼邪术的国师毫无怀疑。 但从前不管发生什么,晏殷却从未有过要杖毙顾盼清是身边的宫人。 可见他洞察人心极其敏锐,知道眼下的织雾会在意,便故意踩她痛脚。 织雾被他直接戳破了名字,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软下语气想要同他好声说话,“太子殿下……” 晏殷敛着身上涌动的戾气,语气淡道:“现在乖乖回宫去,孤给你身边宫人留一具全尸。” 织雾闻言,霎时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眸,瞧见他今日竟遮也不遮的外泄恶意,心尖都隐隐揪紧。 他这样坏—— 织雾看过话本,自然清楚书中的太子极其擅长人心,知晓旁人的软肋在何处。 她越是表现得纯良,他便越会拿她身边人来令她就范。 可如果她不在乎,甚至,让他对她的憎恨压过她身边那些看守不力的宫人,他自然就只会记恨她一人。 就像对待原书里的顾盼清,不管对方做了多少恶事,被她挟持作恶的宫人都不曾有过被针对。 太子最是厌她,最终也只令她一人惨死。 织雾鬼使神差地忽然想到自己需要伤害他,才能加速花瓣染红的速度…… 可日后将他关在笼子里那样困难。 横竖都只是要让他觉得尊严扫地,也许换种方式也可以? 晏殷此刻闭着眼眸,似乎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控制情绪与欲望。 正是由这国师磨炼出的怪诞心性,往常,他也只需要平复一炷香的功夫,多半便可以行动自如。 可反常的是,屋里本该柔怯的美人忽然间不退反进。 她走到他跟前来,压低了语气,声音犹软绵道:“殿下要揭穿我腕上有守宫砂的事情,我们就是仇人?” 一旁桌上不仅有书本笔纸,还有一些情|趣之用的东西。 织雾随手捉起一件物什。 下一刻,男人便察觉一双柔软小手将一根冰凉缎带缠绕在他的腕上。 晏殷半睁开眼,似乎有些意外。 织雾绑住了他的腕,确保他短期内无力反抗,这才语气故作威胁道:“殿下饮了助兴的酒水,倘若我在这里和殿下发生什么奇怪的关系……” “到时候殿下就算揭穿我,也是殿下对我做了暧昧的事情……” 若在守宫砂这件事情上,他执意揭穿。 她趁着他饮用了鹿血酒后,与他发生情|事…… 届时她身上星星点点的吻痕还有其他暧昧的东西,都只会证明是他欺负了她。 晏殷打量了她片刻,接着忽而嗤笑了声,“是吗?” “那你何不试试?” 织雾对上他略有些讥讽的目光,心口愈发狂跳得厉害。 她当然不敢。 真要这样做……只怕她还没完全消了守宫砂,晏殷的人就得赶到。 到时候谁欺负谁才真是说不准的事儿。 只是被他戳破后,她语气颇有种被看破后的恼羞成怒,口中反而更为外强中干。 “殿下以为我不敢吗?” 织雾顿时挑衅般跨坐在他的腰上,继胆大包天地绑住他手腕后,竟又颤着指尖捉起另一根缎带蒙住了他的黑眸。 雪白的缎带覆盖在他苍白的面庞,遮住了双目,和他们头一次见面时,她所见到的柔弱无害模样竟隐隐重叠。 也正因如此,才让织雾一开始就错信男人会是什么纯良之人。 织雾想到他先前在自己胸口画花,自也感到脸颊发烫。 她快速解开他的衣襟,拿起桌上的毛笔尖在他胸口上写了个两个大字,试图用原身恶劣的姿态欺负他。 “太子殿下这般风流情态的确少见……” “不过,与那卖……卖弄风骚的小倌又有什么差别?” 晏殷即便闭着眼睛都能根据身上被描绘的笔画感受出她写出的字。 他这时才缓缓抿紧唇。 在确定她打算作死到底都不收手,男人顿时嗓音沉沉道:“阿雾,你很好——” 织雾听他不叫自己顾小姐,忽然唤自己“阿雾”,霎时间心头一颤。 她坐在他的腰腹处蓦地往后一蹭,便听得身下男人闷哼了一声。 晏殷握紧的骨节都隐隐泛白。 在她碰到什么之后,额角的青筋更显分明。 少女的掌心本就极软,像棉花一般,软得让人神魂荡飏。 可少女柔软的身躯却有其他地方,比她柔嫩手掌心都要更绵、更软…… 让人在极端隐忍的边缘瞬间崩裂。 织雾自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什么无法忽视的触碰,面上瞬间爆红。 她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想……想退后一些好勒紧他手上的缎带,防止他太过生气挣脱了,会将她当场捉住。 在快速完成了羞辱他的流程之后,织雾又抱着不想死得太惨的心理,心慌意乱地出房门去喊来几个花娘去伺候他。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73章 接着自己才快速跑路离开。 花娘们原本都已经离开,见太子屋里又喊人服侍,自是欢喜不已。 她们推门进去后,却听得太子语气不明地令她们都退下。 花娘们顿在原地犹疑。 可躺椅上的俊美男人衣襟散乱,半露白皙胸膛的风流模样、以及身体的…反应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几个花娘羞怯笑笑,要上前去。 接着便听见一阵哗啦碎响。 却是晏殷生生捏碎了一只酒杯。 除却腕上裂开的缎带以外,苍白的掌心被割开一道血口,血珠顺着指尖滴落。 在第一个花娘靠近时,甚至也被碎片划烂了手。 花娘们愣了愣顿时吓哭离开了房门。 晏殷周身血液炙热,彻底破了底限般,带着一种极难形容的情绪窜流在身体的每一处。 压抑得越是厉害,反噬得便越是厉害。 在欲壑难填时, 晏殷想到的却是年幼时瞧见铁匠打铁。 一把剑在打成之前,是一块又粗又长的丑陋黑铁。 铁匠将黑铁放在火上反复烤炙,在彻底被火烧得通红之后,再将烙铁反复捶打,在炙热高温下浸入水中冷却。 如此循环反复,才会打造出一把精纯宝剑。 可那铁匠中途却因为有事突然被人叫走,迟迟不将滚烫的烙铁放入水中,晾在空气中,任由烧红黑铁从炙热一点一点失去剑意。 最终就像是一种无机质的欲望,在空气中不得还原,也不得纾|解…… 只能因为求而不得,而凝固成一块丑陋又狰|狞的物什。 在温辞处理完国师的人以后,他正要跨入门槛之前,却忽然听得屋里的太子嗓音沙哑:“滚——” 外面的人顿时顿住了脚步。 温辞脸上更是不可置信。 太子……从来没有对他们这些下属发过火。 更没有过这般失态语气! 温辞额角一跳,心头霎时浮现出“出大事了”几个大字。 虽然不知道刚才短短瞬间发生了什么,但不是他们太子完了……就是惹到太子的人彻底完了! …… 这厢从百花楼里逃出去的织雾正心口惴惴地上了一辆马车。 她给了车夫车费之后,便令他快马加鞭赶往行宫。 待马车跑出去极长一段距离之后,织雾才暗暗查看腕上花瓣染红的进度。 结果震惊地发现…… 这次竟没有一分一毫的变化。 织雾眼神凝滞,想到自己在晏殷胸口写的“骚|货”字样……这样都还不够尊严扫地? 难不成,那位太子殿下竟是、竟是喜欢这样被她杏……虐待? 第27章 接下来这一路, 织雾几乎再无任何阻碍、无比顺利地抵达行宫。 行宫内外守备森严。 可织雾这一张脸便是最好的通行凭证。 乃至见到太上皇身边的老太监吴德贵时,对方都万分诧异。 “顾小姐怎么来了?” 眼见离进去恳求太上皇保住杏玉只余一步之遥,偏偏吴德贵似想起什么后, 又忽然从袖中摸出一根红色手绳拿来织雾眼前。 “东宫那边派了人送了这东西来,说太子吩咐过如果见到小姐便将这东西拿给小姐。” 织雾在抬脚跨过门槛之前, 余光便瞥见那根红色手绳惹眼无比。 再一细看, 小小的腕围, 分明是孩子戴的玩意儿……且正是杏玉手腕上始终不曾离开身的一件物什! 织雾脚下霎时顿住,眼底更为不可思议。 她明明一直都和杏玉在一起, 东宫的人又是何时拿到了杏玉的东西? 可脑筋只停下来稍稍一转, 很快, 织雾便想到了更为令人脊背发凉的事情。 不对, 她离开皇宫后, 杏玉便只剩下了一个人…… 那位太子殿下怕不是早就料到了什么, 只叫人在发现织雾失踪的第一时间,便立马让人将杏玉从宝珍苑强制带走,并派人将孩子身上的信物送来行宫…… 吴德贵还转达了东宫剩余的一些话。 意思无非就是, 她若乖乖配合,不将这事情捅到太上皇这里, 那孩子便暂且如这红色手绳一道,留在行宫。 这样一来,坏处是她不能时时刻刻将这孩子放在眼皮底下看顾…… 可好处却是,行宫这里不属于任何人的势力, 她与太子的任何纠葛都暂且烧不到杏玉身上。 但后者的代价便是,不可以告诉太上皇任何事情。 否则…… 晏殷可以直接动用私权将这孩子送大理寺, 底下人自是会刑讯孩子本人,以此得到线索也未尝不可。 比起时时刻刻都派人盯着织雾, 晏殷在行宫预留的这一手才是拿捏她的真正手段。 织雾根本便没得选,只能将手绳交还给吴德贵。 待太上皇召见了织雾,询问她近况时。 织雾捏着指尖,临了也只能语气干涩回答。 “我……我和太子殿下闹别扭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74章 太上皇诧异道:“你先前固然有地方做的不对,可你都替他将那医女治好,他竟还敢欺负你不成?” 织雾心下凌乱,再瞧见吴德贵手里拿着的红绳,到底不得不默认还是晏殷棋高一着,抿着唇瓣只当自己过来单纯看望太上皇。 只待宫里来了马车和服侍的宫人,他们将一孩子亲手交给行宫的人照顾后,这才将织雾恭恭敬敬接回宫去。 太上皇见织雾离开行宫,接着才对着吴德贵叹了口气。 “这孩子从前每次来都活泼俏皮,且也没少同我告状。” “你瞧她这次委屈成这般模样都一个字都不吐露,怕不是受了天大委屈?” 吴德贵道:“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您夹在中间岂不也是为难?” 太上皇摇头道:“你说得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因而太上皇面对两个孩子闹了别扭,也自有他自己的一惯做法。 …… 国师意外病逝的消息甫一传入当今天子耳中。 晏殷第一时间便被传召入宫。 天子数年不曾上朝,依赖国师十年如一日。 在得知国师去世后,很快在太子的示意下,便有另一修士取代了国师替天子炼丹之事。 太子看似在安抚自己那昏庸不理朝政的父亲,看似也为晏朝除去了国师这般心术不正的隐患…… 可事实上,在国师死去的那一刻,晏殷也不过是将这个被国师所掌控的皇帝,换成由他自己亲手掌控。 天子却只看重那枚可以让他见到一缕亡魂的丹药,旁的变化似乎于他没有分毫不同。 他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也只是单纯将晏殷叫来跟前,与自己儿子极其久违地下了盘棋。 棋局过半,天子才忽然张口说道:“你可有去看过你的母亲?” 晏殷的母亲惠嫔在当年宫廷变动时,曾选择将晏殷抛下马车。 在晏殷回宫后没多久,惠嫔人便疯了。 晏殷听得这些,却也仅是语气恭敬地回答了一句“不曾”。 天子这次抬眸看他,“檀之,你可有执念?” 晏殷神色如常道:“儿臣并无。” 不管天子询问多少次当年关于惠嫔抛下他的事情,晏殷也只会回答:“母亲就是母亲,母亲总归会是对的。” 而天子却很是满意点头。 “你能这么想就好。” “你身为国之储君,正该有此无私念头。” 天子心不在焉地落下一子,叹息道:“倒也无愧于你是国师最为疼爱的关门弟子,他若地下显灵,也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天子一心缅怀爱人,却连太子曾经受过何种经历都一概不知。 甚至只当太子这般出色也是国师所授。 晏殷捏着一枚黑子,敛入眸底讥讽后同自己父亲表面恭敬道:“也许吧。” 也许他日去了阴曹地府,想来他这位好父亲亲自问了国师,才会知晓自己有多可悲。 * 织雾从宫外重新回到宫里之后,宝珍苑附近的守备无疑更加严苛起来。 后苑的云舟得知她运气那样好碰见了宋曜生,再听说她险些就能顺利杀了对方,顿时被逗笑了一般。 “小姐如此天真。” 云舟说道:“要是直接杀了他,要一个刺客去杀不也一样?” “瑾王殿下的意思分明是,要陷害宋曜生,让他于情于理都不得不死。” 真要这么简单杀个人,瑾王自己寻个杀手就好,要这位娇滴滴的小姐能做什么? 织雾发觉自己险些又搞砸了一件事情,继行宫那处的失败之后,除掉宋曜生的计划也很不成功。 接连受挫,令她心中难免陷入沮丧。 任务从来都不是容易的。 可在救了杏玉之后,织雾似乎便也没有做好过一件事情。 尤其是,一想到小侄女儿的性命也许会从她的手中丢去,那种害了无辜孩子的自责与内疚便提前占据了织雾的心。 最终在极其纠结思索之后,要除掉宋曜生,以及要保住杏玉。 这两件事情,都成了织雾接下来必须要完成的头等大事。 只是在这之前,织雾更为焦头烂额的是,她在宫外刚刚惹出来的新烂摊子甚至都还没有想好要如何收拾。 在听说东宫太子回来东宫的第一时间,织雾为了避免和对方打交道,便开始装病。 说是头晕体热都是轻的,她连外人都一副见不得的模样,便是想要借机闭门造车,想要多拖延几日也许就能想出对策。 可织雾装病,第一个找上门来的却不是东宫的人,竟是行宫的老太监吴德贵。 吴德贵一上来便对织雾一阵关怀慰问。 行宫那里积攒下来的补品霎时间如流水一般涌入宝珍苑里。 甚至,吴德贵还说:“太上皇这次务必要让太子殿下同小姐赔不是。” 织雾装病正是躲着晏殷,听得这话只觉两眼真就一黑,当即连声说道“不用”。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75章 偏偏下一刻,她便听见外面传来宫人极恭极的“参见太子”。 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吴德贵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只冲着这位顾小姐微微一笑,转身便上前去一道拜见了这位太子殿下。 吴德贵此番带着任务过来,显然是要替太上皇调节他们兄妹二人之间龃龉。 因而吴德贵在太子面前难免要好心劝说几句。 “顾小姐一个女孩子,当天从行宫回来后便被吓得病了,太上皇便觉太子殿下正该如哥哥一般哄哄她,亲手为她喂一碗药。” 吴德贵说着便忽而长叹口气,提及到太上皇今早咳嗽时帕子上竟有血。 他面前的太子这几日颇为忙碌,几乎也将将才将那国师府后续事宜处理干净。 回到宫里之后,太子却也不似与谁有所过节。 在听见太上皇“咳血”后,果不其然,太子便缓缓地接过了宫人手中端来的热腾药碗。 他抬脚走上前来,坐在榻上的织雾便蓦地握紧被子,眼睫轻颤了颤,心里更是慌得不行。 织雾尽量避开与对方产生对视的可能,可目光落到晏殷搅拌汤药的手上,便瞧见他右手拇指带着一只青玉扳指,竟将手指衬得愈显苍白。 那只苍白的大手捏着玉勺搅拌之后,当着完全足够代表太上皇的吴德贵眼皮底下,便淡声吩咐织雾张开嘴。 织雾眼睫一颤,却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眼下自是一副乖乖模样,顺着他的话启开了樱唇。 却又因为太过紧张,才被他喂了一口便偏过头去小声呛咳。 娇嫩嗓音里压抑地呛咳了几声下来,美人眸里似乎都会浮出水雾。 她惯是如此,自己便能将自己吓得泪眼汪汪,豆腐只怕都要比她耐揉三分。 偏偏,在那百花楼里像是吞了虎胆一般…… 织雾原本只当她与他两个人横竖都要撕破脸皮,提前得罪太子应当也不要紧。 最重要的是,让花瓣染红的进度可以加快。 可万万没想到,她做到了那种地步这位太子殿下都没有觉得尊严扫地…… 尤其是当下,他越是恍若没事人一般,织雾便越感压力极大。 晏殷的掌心里有伤痕,织雾再不情不愿又喝了一口药后,便不得不在吴德贵眼皮底下演得若无其事,故作关怀道:“殿下掌心怎受伤了?” 晏殷闻言却只望着她不回答。 织雾瞬间哑然,似乎也想起来自己当天绑住了他手腕的尴尬行径…… 一旁吴德贵继续叹道:“殿下和顾小姐都是太上皇的心头肉,他老人家时常整宿难免,您二位可千万要好好相处,太上皇晚上才睡得好觉。” 他嘴里说着这些,可太子本人对太上皇这些招数都太过熟悉。 可惜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便是假话,又焉能随意不当真? 让吴德贵欣悦的是,太子殿下的确是个有孝心的后辈。 在听完他的话后,为了太上皇便能立马对这位顾小姐放下先前的龃龉一般。 太子语气温和得近乎忘了一切,“先前在百花楼里饮醉了酒,不知可有冒犯到顾小姐?” 织雾见他似乎不太记得醉酒后发生的事情,微微迟疑。 他当时不觉自己尊严有所折损,难不成是在醉酒的情况下根本没有记忆? 倘若按照这个思路来看,他没有被羞辱到竟也得到了十分合理的解释。 织雾心中不能确定。 心里实则也险些就要以为他是个什么性情古怪变态的人。 明知她骂他是小倌,他当时也能同个没有情绪的怪物一般不羞不恼。 若真如此,哪怕后面真将他顺利如金丝雀一般关入鸟笼中,只怕也未必能轻易让他感到羞耻。 晏殷指腹不动声色地拨弄了下青玉扳指,垂眸淡道:“倘若孤真的冒犯,也希望顾小姐可以不必放在心上。” 织雾却是轻声询问:“殿下果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晏殷:“自然记得顾小姐来过。” “不过,顾小姐该清楚醉酒的人……总会有一些不清醒的。” 两人之间极其正常的对话似乎也让一旁吴德贵慢慢放下了高悬不下的心。 榻上美人在似乎安心了一些以后,这才一口一口配合着太子喂到口中的药给全都吞咽喝下。 药是褐色的,喝得多了,织雾白皙的嘴角都染上了少许,像是偷吃了零嘴的花猫儿一般。 她完全毫无察觉,只在差不多时连忙开口暗示,“药有些苦……” 毕竟织雾心里清楚两人都是在为了太上皇而演戏。 她只觉他们俩人戏演得差不多了,正该结束。 偏偏这时候吴德贵又凑上了话说:“正该如此,殿下和小姐多说说话。” “你二人多说说话才能将私底下的龃龉全都解开。” 织雾闻言只觉头大,恨不得让吴德贵当场闭嘴。 可一旁的晏殷却好似受到了吴德贵的提醒,忽而温声问她,“是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76章 “顾小姐那日用毛笔,在孤的身上写了什么?” 织雾僵住,想到当天用毛笔时,笔尖上并无墨汁。 且那两个字的笔画又那样多,想来他都不一定能记得…… “也没写什么……” 她说完这句话,脑袋里却开始非常死亡地回放出当时的作死画面。 说他似小倌意味着……意味着他容貌好。 说他卖弄风骚也说明……他、他太过勾人。 当着吴德贵的面前狡辩一下,也许还能勉强粉饰。 因而在一番头脑风暴之下,织雾便硬着头皮扭曲了当天说过的话。 “也是因为殿下当时俊美的模样实在过于令人把持不住……” “所以……阿雾当时也是出于爱慕之心,才口不择言。” 她说得冠冕堂皇,偏偏她对面的男人却好似诧异地“哦”了一声后,语气温吞问道:“原来顾小姐竟然……爱慕孤?” 美人似乎越说越觉编造的瞎话极其顺口,语气更为轻软说道:“会说那样的话,当时显然也是想要引起殿下的注意,好让殿下发觉我是一个与其他女子都极不同的存在。” 她说得情真意切,好似都能从怀里掏出一颗真心。 “是吗?” 大概她编造的瞎话实在过于滑稽。 晏殷却也是笑意不达眼底地低声答她,“如顾小姐这般,第一个敢在孤身上写那两个字的闺秀小姐……” “真真是,与众不同极了。” 织雾听他无声念出那两个字的瞬间,只觉面颊上的所有情绪都好似瞬间裂开。 吴德贵听不清他们兄妹俩在说什么,只是两人皆是语气温和嗓音温柔,一看便是极为和谐。 他站在帘子旁探头见药喝完,便又笑着提醒道:“太子殿下关怀妹妹,这时候顾小姐喝完药口中正苦,您该给顾小姐喂一颗蜜饯。” 这般一板一眼地教“哥哥”怎么去关心“妹妹”,想出这些无用又累赘的流程,晏殷不必猜都知晓是太上皇的主意。 他似乎觉得玩味,真就探出手掌落入那碟中捏起一粒蜜饯。 少女的床帏不大,两边又各自有银钩勾起的床帘遮掩。 因而在身材高大的男人一手撑着榻沿,俯下身时的角度竟恰好将织雾整个人都遮挡住。 织雾下意识想要后退,可床榻小得可怜,即便她缩着肩,也不得不可怜地和他正面对上。 在吴德贵看不见的角度,晏殷背对着对方才继续语气温柔道:“这样吧……” “我们来玩个游戏。” 晏殷黑眸俯视着她,逐字逐句道:“还剩下不到七日。” “只要阿雾解了守宫砂,都算你赢如何?” 她既然敢去惹他…… 想必也做好了要与他玩一把的准备了吧? 一旁的温辞即便离得很远,可习武之人耳力过人。 温辞往日里在太子殿下的棋局,只看到过如瑾王、国师之流。 倒还没有想过哪日会准许一个比块嫩豆腐都要更会拧出水的美人泪眼汪汪地来做殿下对手。 可见这柔柔弱弱的美人竟不知用了何种手段这次将太子给得罪狠了…… 且温辞也清楚,太子殿下从不轻易和旁人下棋的原因并不是过于清高,瞧不起谁。 而是得看哪个不长眼的胆敢招惹到太子头上去…… 他们太子殿下往往想让谁输,才会主动和谁下棋。 第28章 吴德贵年纪大了, 但他重在情商高,懂规矩。 哪怕面前的主子是都可以当他孙子孙女的晚辈,他也不会贸贸然上前去逾越与主子们应当保持的距离和界限。 只是他年纪大难免视线和听觉都有所下降。 因而观望个大概后, 都觉两个小主子很是兄友妹恭。 “吃了它……” 蜜饯捏在男人的指腹间,甜蜜的气息都好似被迫浸染了幽幽冷香。 织雾握紧指尖, 在吴德贵迷惑的目光探来之前, 最终还是张开了嫣红唇瓣。 像是乖乖接受投喂的猫儿般, 含住他指尖上的蜜饯后,才又急切地握住了对方的袖摆, 语气似乎都轻轻颤了几分。 “殿下……” 晏殷只冷漠睨了眼她搭上来的白皙手指。 她是不是以为他真会是个什么好人。 所以才敢那样肆无忌惮地招惹他? 可美人旁处都软, 唯独那只小嘴最硬, 明明身体都已经做出了害怕的反应, 可嘴上却接着又说:“阿雾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她看似什么都不懂, 眼下又装得那软白兔儿一般。 可事实上, 先前为了求生会主动将粉舌探入他唇齿间的也是她…… 晏殷当日的确被她惹怒。 只是她这样费劲心机去维护其他男人的孩子。 这让晏殷觉得意外,又惊奇。 她很胆怯,也很爱惜她自己, 手掌心没破皮的伤口都会娇娇地坐在他怀里让他擦药……偏偏为了这个孩子主动得罪他。 那么接下来是不是也要为这个孩子,做出一些她平时都不敢的出格行径?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77章 在太子和吴德贵离开之后, 室内才从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中缓解下来。 沉香又端来一碗热腾甜汤,让榻上的美人用来缓解苦涩。 可织雾却仍旧陷入方才太子留下的话语中。 消了手腕上的守宫砂,便算她赢…… 她要撒谎,他要戳穿。 对于在太上皇眼皮底下都用心不纯的两个人来说, 这个赌局看似公平得很。 甚至织雾可以私底下作弊找旁人消去。 可…… 太子不准她出宫的话,这个宫里除了宫婢便是没根儿的太监。 织雾根本找不出第二个男人来。 与其说是要与她玩一局, 倒不如说,他要她输。 晏殷无非是要她求饶的。 甚至, 出于利益的考量。 这也可以是那位东宫太子试探她可以为了这个孩子付出到何种程度,也许,可以再利用这一点让织雾去求他,甚至替他对付瑾王? 织雾不能确定晏殷的意图。 但她若是去求他,也会真正地落到他的手中,任由他来主宰。 保住杏玉这固然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可届时他若提出让她对付瑾王的要求来,那……剧情就不对了。 …… 在太上皇的调停下,宝珍苑里装作懵懂不知的美人,终究还是在两日后求到了东宫。 在冷清的茶室内,织雾不仅主动上前去替太子斟茶,甚至柔白双手端着碧色玉盏亲自奉到了太子面前。 晏殷鼻息间洇入茶香,在那茶香中还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女子花香。 织雾似乎认真思考了两日,这才接受了自己当下处境。 她这会儿口吻完全服软下来,“倘若……我接受殿下的赌局呢?” “只是输了之后,阿雾不仅想要保住那孩子,还想和殿下索要旁的东西。” 晏殷听到这话,语气颇为捉摸不透道:“你好大的胆子。” 织雾轻声解释,“也是花了两日时间仔细反省,才发觉这件事情……我与殿下本就没有利益冲突。” “上回的事情是阿雾不对,倘若赢了赌局还请殿下手下容情……” “若是输了呢?” 织雾抿了抿唇,“若是输了,殿下可不可以饶过那个孩子,阿雾可以任由殿下处置。” 男人好似出于礼貌,接着才抬手徐徐接过那玉茶盏,“顾小姐说笑了,你有什么地方值得孤记恨到非得处置了你?” 织雾呼吸一颤,软声说道:“我有很多。” “我的唇……喜欢撒谎欺骗殿下,我的手,喜欢偷殿下的东西,甚至就连足尖……也曾不规矩地冒犯过殿下。” 换而言之,她可以承认自己从头到脚都是错的,只要他愿意,她身上的一根头发丝儿都可以挑出错处来。 “我背着太上皇他老人家有太多不听话的地方,也的确需要受到惩罚。” 太子语气好似纳罕,温声询问:“顾小姐的意思是,你的唇、你这双细手……还有你身体其他地方,都要作为交换的代价吗?” 织雾听到这话,想起话本里他在折磨人的手段上其实很有一套,身体似乎都会不由自主感到害怕。 她强忍住轻颤,却轻声应承下来,“是……” 美人拧着手里的软帕子,她似乎为了表明自己的心迹,接着才一点一点卷起了右臂的袖,露出底下雪白软嫩的手臂,以及……上面的守宫砂。 暴露出自己曾经撒谎隐瞒的东西,织雾微微偏过眼眸,垂下眼睫道:“殿下,阿雾知晓错了。” 晏殷这时才掀起眼皮朝她臂上看去一眼。 那白晃晃的雪肤上一颗红艳艳的守宫砂,衬得又妖又媚…… 男人的目光落在其间,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窥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在织雾主动坦诚这等莫大羞耻的隐私之后,更是语气认真同他保证,“殿下……我定会像太上皇他老人家说的那样,做个乖顺的好妹妹,不再撒谎欺骗殿下。” 毕竟,她只是想要保住这个孩子,而不是真的成为这个孩子的母亲。 “先前是阿雾想岔了,只要殿下肯帮阿雾,阿雾又何苦……让旁人误会。” 男人对此不置可否,语气淡道:“既然顾小姐这样诚心诚意……” “那孤便考虑考虑。” 她服软得太快,反倒让晏殷有些看不透了。 至于她是真的不想受罪,想要软下身段走他这条捷径……还是抱有其他想法。 端看她接下来是怎么做了。 * 在织雾安分守己下来的这段时日,中途行宫里的左嬷嬷也恰好进宫来办事,又替太上皇来看望,确定她的病是否真的好全。 “顾小姐肯与太子和好,真是让人欣慰。” 织雾当着行宫的老嬷嬷面前,语气更是温顺几分,“让嬷嬷操心了。” “我也是发觉若与太子哥哥成为仇人,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所以,我想和太子哥哥修复好关系。” “这样一来,往后我若有什么请求,太子哥哥自然会肯帮我的。”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78章 左嬷嬷笑道:“看到小姐和殿下这样好,老奴便替太上皇安心多了。” 她说着瞧见少女手里绣着一只锦囊,心头也不由微微诧异,“这锦囊是男子式样,是替别人做的吧?” 织雾对此并不藏着掖着,口中答了个“是”。 “不过我对针线活还有些生涩,嬷嬷可以指点我吗?” 左嬷嬷颔首,“顾小姐客气了,当然可以。” 左嬷嬷在宝珍苑里待了两个时辰,赶在晌午之前,她准备回行宫时私底下又去了东宫那里。 左嬷嬷同东宫的主人道:“顾小姐这次是真得学乖了,还请太子殿下也原谅她一回吧。” 行宫那边在这件事情之后隐约打听到是顾小姐在宫里藏了个孩子,太子按着宫规不允,两人这才生出了矛盾。 “且顾小姐私底下还给您缝制香囊,这几日心尖上全都装着殿下这个哥哥。” “老奴伺候她午睡醒来后,还听她口中念叨,倘若早些认清自己身份,知晓依靠殿下您才是最好的选择,也就不至于让那个孩子多受罪了。” 左嬷嬷自然和吴德贵一般,也惯是会说好听话的。 太上皇就盼着这两个孩子关系好起来,因而行宫里来的个个都会按着太上皇的心意行事。 而座椅上的男人也仅是语气不温不火道:“是么……孤这几日忙,并不清楚这些。” 左嬷嬷说:“是啊,老奴待会儿回去行宫向太上皇复命,顺道也看看那个被小姐关怀的孩子。” 她说完这句话,太子才缓缓开口说道:“那孩子体弱,让霍羡春给她看看吧。” 左嬷嬷闻言心头霎时一喜,“如此也好。” 毕竟不管太子是对他这个妹妹反省的态度感到满意,还是单纯为了让太上皇放心,那都是太上皇愿意看到的局面。 左嬷嬷这边自然也就更好交差了。 一番折腾下来,暗中看守宝珍苑这边的人更是知晓,这几日顾小姐果真像她自己说得那样乖巧,连苑门都不曾出过半步。 她不仅乖乖反省,甚至还一心一意在屋子里做起了男子用的锦囊。 如此度过半日后,直到过了晌午,沉香过来凑在织雾耳边说了什么,织雾才起身往后苑去。 她在无人的后苑看到了云舟。 青年坐在树杈上,漫不经心朝她看来,“小姐寻我?” 织雾见到他似乎很是惊喜。 “云舟……” 她才唤他一声,接着似乎又有一些迟疑,“我这次找你,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这次就当……是我欠你的人情。” 她的神情很是认真,让云舟不由朝她打量了一眼。 “小姐竟是要请我帮忙?” 见少女点头,他才又道:“小姐说来听听?” 织雾:“我想让云舟帮我,等过几日替我将瑾王请入宫。” 云舟似乎被她的话弄得愣了一下,“小姐这样认真,我险些还以为是要让我帮忙将宋曜生给除掉呢。” 织雾反而问他,“倘若我请求,你也会帮吗?” 云舟摇头,却弯唇道:“不会,除非小姐也像对待太子那样,以利诱之……” 织雾听到这话,略有些意外地抬眸看他。 云舟笑了笑,“难道我不比太子要好引诱?” 织雾语气软道:“你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引诱自己的朋友。” 她说着似乎察觉到他目光,想到他上次说过的话,又跟着补充一句道:“也不会勾引自己的朋友。” 云舟发现她在和他一个下人做朋友的事情上竟这样执着,他笑了笑,“好吧。” 他转而却提起了另外一桩事,“可小姐失忆了,确定要这么快就见到瑾王吗?” 织雾听到这话更为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失忆?” 毕竟在他面前,她从未提起过这件事情。 云舟似乎对她似乎感到无奈,笑叹道:“小姐以为瑾王是吃素的吗?” “小姐一定也不记得瑾王的来历了吧?” 云舟折了手里把玩的狗尾巴草,语气淡淡道:“瑾王先前被说是老王爷从外面找回来的野种啊,刚回来的时候只是瑾王十几个孩子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庶子。” “后来……他杀了他七个哥哥,才成了下一任的瑾王,要是连知道小姐失忆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和太子斗?” 织雾看着他的笑眼,后背莫名一凉。 她后知后觉才想起来,瑾王是话本里唯一一个差点要了太子性命的人。 “我明白……” 她若有所思地说完后,却冲着树上的青年卷起了袖子,让他瞧见了雪白手臂上的守宫砂。 云舟瞥见后愣了下才别开视线,语气又是一叹。 “小姐的身体……怎能随意给旁人看?” 可树下的美人对此全然不察,只语气认真道:“这颗守宫砂太子也看到过……” “到时候,瑾王回宫那天,我会替他除掉宋曜生。” 云舟晃悠着腿的动作似乎因为她的话而瞬间顿住,再度看向她的目光似乎变得更为古怪。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79章 …… 夜色降临后,沉香替织雾更衣。 接着又取来了一块湿帕,替织雾擦去了手臂上那颗红艳艳的守宫砂。 谁都想不到,这颗在今日故意给太子和瑾王的人分别看见过守宫砂竟然是假的。 就在前一天夜里,她家小姐便已经自己想办法将那原本真正的红痣给去掉了…… 起初,小姐是拿了手帕交先前送给她的玉石。 可帐帘放下来许久后,小姐不会,便又同沉香要了一些可以起到润滑作用的油膏。 虽然磕磕绊绊地完成,可小姐面上却潮|红得厉害,过了许久才消歇下去。 沉香仍旧记得,小姐当时眸中春波动人,却软绵无力地吩咐沉香去取些干净帕子来,那绵绵嗓音里微微的哑意更是让沉香莫名脸红心跳。 再后来……小姐臂上的守宫砂便都由点上的朱砂替代。 沉香在服侍小姐上榻时,发觉那装着玉石的盒子还在床头,小姐顿时羞得水眸轻颤,将东西烫手般地推开。 织雾那日听晏殷说这东西小。 她便信以为真,所以前夜才选择尝试用它。 可是……尽管当时手指都紧张生出了汗意,握得打滑,也是废了好大力气才勉强完成。 羞出生理泪液时,她更是当太子是在胡说,否则更大一些……织雾根本无法想象要怎么容纳得下。 她想到那种古怪滋味,脚趾都羞耻得微微蜷缩了下。 她接着才继续对沉香小声说道:“寻个地方埋了,埋得……深一些。” 沉香一面接过那盒子,一面胆战心惊地想到那些被小姐骗的人……亦是吞了口口水。 她家小姐这次骗的都是些很不好惹的人啊。 再一想到小姐接下来要做的胆大事情……沉香也只能默默祈祷小姐接下来千万不要翻车。 第29章 夜深人静再无他人。 沉香才敢极小声地将沉甸甸压在心头的话, 语气害怕地问出口来。 “小姐骗了太子,又骗了瑾王那边,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没关系。” 织雾虽对此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可若不如此…… 她若不故意暴露敞开自己这等羞耻隐私,主动给晏殷看守宫砂, 又哪里能让那位向来不轻易相信旁人的太子相信? 且若不让瑾王误以为她愿意为了完成这个任务付出身体, 想必瑾王也未必会愿意为了她而提前回宫。 她虽然骗他们俩, 但只要顺利完成了这件事情,多半就不会出什么乱子。 主仆俩小声说着一些计划好的事情, 接着在烛光底下, 沉香终于帮忙补好了最后一针, 欣慰道:“小姐, 锦囊做好了。” 织雾这才放下手中针线, 只觉做这锦囊实在费神。 “等回头送给宋曜生……” 送给宋曜生之后, 她们的计划就可以开始了。 夜里的时辰总归比白日度过得更快。 乃至隔天大早上便有顾府的人专程传了话进宫来,待沉香将话转达给织雾,道那个拿着簪子去顾府寻求庇佑的少女一家都已然安排妥当。 只是宋曜生的狗腿子都还曾去过对方家里附近, 让他们一家人很是心神不宁。 织雾听得这些,口中说道:“我心下有数, 你回头带话过去,且让他们安心在府上待着,这件事情不会耽搁太久。” 沉香叹道:“那女子遇到小姐可真是好运。” 织雾心里却不这么认为,她当时无疑也是利用了旁人才会顺手帮忙。 可既然顺手帮了对方, 那便是对他们一家帮忙到底也不费什么力气。 这厢早朝结束。 宋曜生因为后脑上肿起来的伤口,正是心情暴躁不堪。 那顾小姐着实嚣张跋扈, 当天醒来后他便暗暗发狠改天别让他给再遇上了,若再瞧见了她, 他必然就得叫她好看。 狠话对着下人是放了一遍又一遍,可偏偏便在当下,一个宫人过来,说是顾小姐要见他时,宋曜生人又是一怔。 他跟随宫人过去,来到一处风景秀丽的露天凉亭,便瞧见了凉亭里身穿着浅色绣缠枝百合雪缎裙的美人。 宋曜生脑袋后面顿时又开始一阵一阵突突地疼起来。 他当即怒从心起,几步跨上台阶进凉亭里,“好你个顾小姐,先前本世子好心请你喝茶,你竟然……” 他一边说话一边怒得直拍桌子。 可坐在桌旁的美人只是诧异抬起眼眸,面对他暴怒的情况,却也仍旧语气平静。 “伤口可有肿起来?” 像是忧心他的伤口忧心了好几日,织雾甚至主动走来他跟前,“世子可否让我瞧瞧……” 宋曜生霎时间愣在原地,接着便有一双柔嫩的细手碰到了他的后脑。 他浑身都僵了僵,在低头瞧见少女花颜艳美,樱唇嫣红的色泽比其他女子喜欢的海棠色胭脂都仿佛要更艳一分…… 就连身上的花香闻着都让人五迷三道。 接着,她才好似诧异抬起卷翘眼睫,一双柔婉乌眸朝他怜惜看来。 “竟真的肿起来了……” 织雾颇为愧疚地收回了手,从身上取出来一只锦囊轻声道:“宋世子,这锦囊送给你,就当我同你赔不是了好么?”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80章 “这是我亲手做的。” 宋曜生如坠云端一般,万不敢想她竟对自己如此……如此温柔熨帖。 “这……这是给我的?” 他的语气转变甚不自然,更感到不可置信。 “是啊,宋世子喜欢吗?” 宋曜生接过来,只觉心跳都快了几分,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根本没看清手里的东西什么模样便口干舌燥地答了句“喜欢”。 织雾这才露出些许笑意,柔软的话语分明是想与他消弭隔阂,“宋世子有时间常来宫里瞧瞧才好,你我既然认识,难免比其他不熟悉的人话题要更多一些。” 宋曜生再不经意间对上她的水眸,好似自己人也要坠入那春波池水里荡漾般,只觉浑身骨头都先酥了一半。 真是要命…… 他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晕陶陶地离开凉亭。 只待走出极远后,周围凉风一吹,宋曜生这才如梦初醒,询问身边小厮:“你说……那顾小姐是不是看上我了?” 他这小厮能留在他身边伺候也是因为一惯的油嘴滑舌,溜须拍马的功力亦是炉火纯青。 再加上宋曜生的确有些俊气,也不是没可能,小厮吹捧起来更是不遗余力,“怎么不是?您年轻,身份家世要什么不都有?” “可若要抛开世子爷这身份的话……您别说和京城里的美男子比,便是与那瑾王太子之流,内外兼修的气质也是他们拍马莫及。” 宋曜生想到小美人在凉亭里看自己的眼神,身上都开始发热。 他反手捋了捋自己的发髻,只觉家中新宠梅娘春香那些都变成了死鱼眼珠子一般。 只待第二天,宋曜生试探送了织雾一支步摇。 见织雾收了,他霎时心头一喜。 “顾小姐喜欢下次我再送些旁的……” 织雾极客套地答他,“宋世子不与我介嫌先前的事情就好。” 两人即便是隔着石桌而坐,可距离也仍然极近。 美人绵软温柔的语气入耳,让宋曜生都只想让她对着自己耳畔多多吹拂几句。 织雾这时候才同他缓缓提出,“宋世子可以放过那日在马车里的姑娘吗?我觉得她很是可怜……” “现下她一心一意只想在顾府里头营生,应当不会做些不利于世子的事情。” 宋曜生嘴上自是连声答应。 “我也不是什么狠心之人,顾小姐放心,我早就把她抛脑后了,手底下那些人为难他们不过是替我出口恶气罢了,回头我吩咐一声便没人记着这件事情了。” 织雾闻言更是赞他,“宋世子如此豁达心胸,果真不是什么坏人。” 宋曜生听在耳中,哪里还顾得上最初记恨她的事情。 只说接连几日,宋曜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似年轻了十岁。 就连晚上让妾伺候,脑海中都是那顾小姐清妩勾人的眉眼。 到了白天他又魂不守舍,反常得很。 他身边友人调侃:“你别是被花妖给迷住了。” 他们这些纨绔子弟什么样的绝色没有见过,能将宋曜生迷成这样的,太过妩媚的不行,太过单纯的也不行。 只怕非得那等又纯又欲、还会勾魂夺魄的精怪妖鬼不可。 宋曜生抚着腰上的锦囊,语气啧啧,“得不到手的……只怕比那花妖还勾人啊。” 若能同那等美人风流一场,死在她裙下又如何? 友人听他这般描述,只觉口水都要流淌下来。 以往他们都能美色共享,偏偏这次这小子藏得这样严实。 宋曜生哪里肯说,好不容易消磨了时间,只待可以去见织雾的时辰一到,便又甩开旁人迫不及待要前往赴约。 可偏偏宋曜生今日却遇了个空。 宫人只说顾小姐今日无空。 接下来几日,任凭宋曜生再怎么私底下递话想见织雾一面,织雾也让底下人都不必搭理。 更别提他那些“一整日都没有吃下任何东西只想见小姐一面”的酸话更是没有传到织雾耳中半分。 织雾只询问身边沉香,“让你寻的嬷嬷寻来了吗?” 沉香想起这茬,这才出去将一面生的嬷嬷给带进宫来。 这嬷嬷姓夏,是个沉默寡言的。 但她家中近日遇到了一些事情,却是织雾给了她一些帮助,救了她家里的亲人。 夏嬷嬷也不矫情,进来便双膝跪地道:“老奴的命是小姐的。” 织雾见状连忙让沉香将她人扶起来,“我不要嬷嬷的命。” “不过……我需要嬷嬷帮我一个忙。” 织雾知晓这嬷嬷性子是个爽利人,便也不与她铺垫太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等到后日宫廷有一场宴席,我想要嬷嬷伪造出我与旁人有染的痕迹,这样的事情……嬷嬷会吗?” 夏嬷嬷诧异抬眼。 往前两任皇帝都是寡情寡爱的性子,对后宫从来都是冷清,她在宫里几十载,捉奸都快要捉到双掌起茧子了。 也因为经验丰富,宫人验身之事多半都是她来负责。 千方百计想要贿赂夏嬷嬷遮掩自己身体有过欢|爱痕迹的大有人在,却不曾想,眼前这位主儿竟会直接要求伪造出有那等痕迹……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81章 “老奴可以做到。” 夏嬷嬷受人恩惠替人办事 ,过了初时的惊愕之后,便沉静了下来,语气冷静分析:“小姐身上的痕迹反倒很好处理,至于旁的痕迹,届时还需要提前准备一下。” 一旁的沉香半懂不懂,织雾心中却已然猜到了几分。 她没有见过真实的情景,但看过的杂书里却没少描述…… 为了保住杏玉,守宫砂的存在也许会在接下来成为东宫拿捏她的把柄。 眼下为了亲手毁掉这份把柄,且也顺利除掉宋曜生,织雾当时便鬼使神差地想出了这么个一箭双雕的法子。 届时瑾王赴约,当场捉住宋曜生欺负了织雾的罪行。 织雾背靠着丞相府以及太上皇,宋曜生即便也是权贵世家子弟,落到瑾王手中也无论如何都活不了。 至于织雾……她的守宫砂存不存在,在当天事发之后,所有人也都只会知晓……她绝不清白。 届时,织雾方能在保住杏玉的同时,也避免被晏殷拿捏到了要害之处。 第30章 东宫近日会很忙碌。 织雾也恰是知晓这点, 所以才敢挑选在这个时候来准备这件事情。 毕竟,她要帮助瑾王除掉宋曜生……再怎么说,对方也属东宫阵营, 是东宫太子的人。 就算晏殷未必瞧得上宋曜生,但在知晓瑾王这头想算计宋曜生时, 他也绝不会真得坐视不管。 这厢晏殷准备出宫时, 却有宫人上前来恭敬道:“顾小姐昨日派人送了个锦囊过来。” 昨日晏殷忙至深夜, 根本无暇理会琐事,宫人未敢冒昧打扰, 但又怕会耽搁什么事情, 这才赶在太子今早出门前的空隙前来汇报。 晏殷微微顿足, 垂眸瞥见了一只绣功甚为精致的锦囊。 不是左嬷嬷口中织雾亲手绣的, 而是她上次口口声声因为吃醋妒忌, 这才偷窃了曲晚瑶赠给晏殷的那一只。 她当时大有一副不管是谁送他东西, 她都要全部偷走藏起来不给他的架势…… 如今却又将东西乖乖还回来。 分明是要人相信,她是真的变乖、变听话了,就连从前的任性之处都能改掉。 锦囊没有分毫折损, 只是…… 晏殷徐徐收回目光,语气冷淡吩咐:“拿去烧掉。” 宫人捧着锦囊, 立在原地似乎没能立马反应过来。 太子的心思向来不是她们这些人可以揣摩,可单单方才那一句话要如何理解? 是因为这是曲医女送的东西,不重要,所以可以随便拿去烧掉, 还是因为这是从那顾小姐手里还回来的物什,这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不讨人喜欢? 在宫人有些无措时, 却又听见身后跟上来的涂奚小声吐槽,“是该拿去烧掉。” “谁知道那顾小姐有没有往里面塞些毒粉替瑾王陷害咱们殿下……” 宫人听到这句话, 思绪霎时豁然开朗,这才加快了脚步安心将东西拿去销毁。 风平浪静的这段时日,织雾同时也得到了瑾王那边明确的答复。 瑾王答应她,会在当天晚上赴约,约会的地点便定在了醒梦阁中。 织雾做足了准备,只待到了当天晚上,她先前约见过宋曜生几次的用意这才生出了作用。 起初会送他锦囊,一是为了表明友好态度,消除他们之间的表面矛盾,二也是故意制造机会让他可以回这份礼。 后来只偷摸见了几次又不见他,完全是因为收到了他赠的步摇后,目的已然达成,便也没有需要见面的必要。 织雾完成了前两项,余下就只一心一意等今夜借着归还步摇的名义与宋曜生再度碰头。 织雾脑袋里的条条框框安排的极其简单,该做到的地方全都做到,接着便安心按着步骤一步一步来。 可落在宋曜生的眼中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宋曜生只觉得这女子会勾引人的段位实在太高。 先是对他笑用美色勾他,后又欲迎还拒,故意钓他胃口死活不肯见他。 让他这几日抓心挠肝,日夜难寐,将他完完全全地玩弄于鼓掌之中。 怕不是就想要让他对她欲罢不能? 于是在得知那日思夜想的美人突然又松了口风愿意见他,宋曜生更是一刻都等不得,在宴席将将过半时便借口离席,匆匆来到了醒梦阁中。 此地原本是夏日用来观赏池中粉白芙蕖的观景之处。 可如今气候未至,因而也颇为冷清。 私下与美人幽会的行径本就充满了暧昧遐想。 偏偏宋曜生在那醒梦阁里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来美人后,对方却将他当日赠的步摇置于锦盒中完好无损地归还于他。 宋曜生满心欢喜前来赴约,骤然被当头泼了冷水,可嘴上却还油滑询问:“顾小姐这是做什么,可是我哪里做错了不成?” 织雾按照早就准备好的措辞语气轻道:“宋世子近日总是叫人私底下寻我。” “我觉得不合适……往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宋曜生眼珠子一转,却涎脸笑道:“顾小姐别生气,你先听我慢慢说……”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82章 他说着便端来桌上一只瓷白茶壶替织雾斟出一杯茶水。 他做完后,心里更是觉得自己方才来时,往这茶壶里下了点情药的手段算是对了。 到嘴边的香嫩肥肉宋曜生要能让它溜走,那他往后还怎么在纨绔子弟圈子里混? 这美人看着美则美矣,却好似天真毫无防人的心思,他送来的茶水,她便真就乖乖送到唇边。 只是才尝一口,织雾便放下茶盏,“这茶水味道好像不太对?” 宋曜生故作诧异,“是吗?” 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哪……哪里不对……” 话未说完,他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昏得不省人事。 织雾这时才飞快地瞥了眼角落里幽幽燃着的香炉,也亏得自己晚来片刻,才没比宋曜生晕倒得更快。 可那香炉里的迷香,织雾同样也没有少吸入体内。 这时夏嬷嬷过来灭了香炉后,便抓紧了时间说道:“小姐背过身去,勿看这腌臜人,余下的一切由老奴来布置便好。” 织雾见她动作麻利地一把扯下了宋曜生的腰带,顿时扶着桌转过身去。 她脑袋里晕乎得厉害,但也同样都在计划好的一环。 织雾毕竟对自己不聪明的地方有所了解,在事情发生后接受一堆盘问,指不定便会因为对情|事的生涩而答错什么。 索性在待会儿事情发生后,当着众人眼皮底下昏阙过去。 届时私底下由夏嬷嬷负责检查他二人的身体,一样可以达到想要的结果。 待到宴席结束的尾声,忽然便有宫人提出醒梦阁那里出事儿了。 众人虽有酒意,可并未醉倒过去。 听到出事,生性的好奇与八卦都难免驱使彼此的脚步纷纷朝那过去。 …… 宋曜生再度醒来时,便觉身体飘飘忽忽,悠悠荡荡,好似灵魂出窍过一趟般。 他一抬头,发觉自己不仅身上清凉,就连身边坐在地上的美人同样衣衫不整。 甚至在夏嬷嬷的安排下,织雾的衣裙处皆有破损,解开胸口一道系带后,雪嫩的细肩和白颈也只露出少许,看着远比宋曜生身上要保守许多,可视觉效果上却更为香艳暧昧…… 织雾神情怔愣在原地,却并非真的遭遇到什么,只是脑袋实在昏沉得厉害,怕自己撑不到瑾王出现。 这当口宋曜生醒来,美人眼皮子撑起来酸涩得不行,红了几分的模样更像是哭过一场般,姿态娇怯怯得惹人恨不得将她揽过去再度好生疼爱。 宋曜生见状想到自己方才下的那些药……更是觉得自己好事成了。 他心头狂喜,“顾小姐莫怕,我会对你负责……” 他这样说时,少女也仍旧好似柔弱的瓷人儿一般,握住的一截手腕漂亮柔嫩,让他死死扼住都没有挣开。 直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以及宫人口中颇为诧异的“殿下”,织雾这才好似终于缓过神来,当着门推开的情境下将对方猛然推开。 接着她思绪才浑浑噩噩间想到自己与瑾王的约会,当即转头便扑到前来赴约的瑾王怀里,借助对方的怀抱遮掩自己暴露得略显香艳的身体同时,酝酿好的情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再难止住。 少女柔弱的身体颤抖不已,嗓音更是颤意难忍,分明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殿……殿下……” 织雾指尖揪紧了对方的衣襟,极力维持着一分清醒,可语气都难掩昏沉下的无力,反倒更显楚楚可怜,“世子方才对我很不规矩……” 她眸里浮着水雾,抬起眼睫便想要看那些宫人反应。 可余光却瞧见了从门口跨进来的另外一道身影。 角度使然,织雾只能看见对方略显华贵的衣角,以此来判断此人亦是不凡身份。 可下一刻,她却看到了对方腰间……属于瑾王标志的玉佩? 而旁边刚刚才行过礼的宫人也都后知后觉向那人行礼,再度开口。 可这次唤的却并非是“殿下”,而是“瑾王殿下”。 织雾唇畔柔弱求助的话瞬间顿住。 接着,她才留意到鼻息间灌入的那股清冷气息分明……分明是…… 她霎时如遭雷劈,连忙收回紧紧抱住对方窄腰的手臂,更是想要快速从对方怀里退出,却被对方不知什么时候拦在腰上的臂弯禁锢得动弹不得。 织雾推不开,只当自己没有力气,几乎急出一身冷汗。 宋曜生这边仍旧保持着想要追赶美人的动作,甚至……在众目睽睽下,他的腿上还有一些污浊痕迹没有掩盖。 直到宋曜生自己发觉不对,连忙扯过衣袍便披上身。 织雾虽无法转身看到身后的情形,也知晓宋曜生是彻底洗不白了。 只要宋曜生落在瑾王手里,罪证便绝对抹消不了。 可就在这时,却有一只手掌碰到了织雾冰凉的颈侧上一点红痕 ,似乎在仔细端量。 对方手掌炙热,她暴露空气中的白肤却凉得似雪,冷热的温度交错,少女眸光微颤了下便颇为敏|感地想要躲开,却听见对方喊了声下属“涂奚”的名字。 织雾无法再自欺欺人,耳畔确切听见晏殷清润的声音后更是心尖一紧……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83章 晏殷若出手解决宋曜生……自己人对上自己人的情况下,他也许只是轻拿轻放,甚至表面上让人先将宋曜生关起来,然后毁掉一切罪证。 这样一来,瑾王这边就会彻底无法再捕捉到东宫的把柄了…… 想到这处,织雾愈发急切想要将他推开,更想要让负责验身的夏嬷嬷快些上前来配合完她们原本的计划…… 可偏偏昏沉的迷香在织雾体内发作得很快。 在预先掐捏好的时辰一到,织雾便无可抗拒地一点一点失去意识。 她虽阖上了双眸什么都没瞧见,但却好似听见了一声嘶叫。 伴随着扭曲消散的意识,那声音在织雾耳畔仿佛也生出了极其凄厉的错觉一般,令她浑身瑟缩。 第31章 在织雾的事先交代中。 在事情发生之后, 第一时间让夏嬷嬷过来检查她的身体,唯有如此才能留下任何人都无法更改的“铁证”。 可计划中最为重要的一环,却因为她与瑾王赴约所产生的差错, 而生出了微妙的意外。 浑浑噩噩间,意识有如浸满水的绵花一般, 又沉又胀。 只等将将要醒来时, 又好似拧出了水液, 逐渐清明的脑袋里却第一时间想到了当时的反常之处。 宋曜生是太子的人,而织雾也恰是清楚瑾王是个聪明人。 所以她不明白, 为什么当时瑾王没有借题发挥。 哪怕直到少女失误下在太子怀里失去意识的那一刻, 她甚至都没有瞧见瑾王上前半步…… 错过这样难得的机会, 这也并不符合那位瑾王的性情。 诸多错乱的画面在醒来前都极其凌乱不堪, 以至于榻上的美人颤抖着眼睫缓缓撑开时, 眸中都是一片迷惘。 绣纹精致的帐顶以及枕旁落着一本打开的书籍……这里看起来分明不是织雾自己的房间。 可除却鼻息间弥漫着一股陌生清凉的药香以外, 织雾耳畔还听见了轻微的水声。 置于莲枝青瓷盆上方的苍白手掌微微握起,就着温水似乎在磋磨指腹间柔滑的液体。 织雾坐起身,初初醒来时在察觉到室内另外一人时, 呼吸立马又滞了一瞬。 脑海中的思绪终于一点一点梳理透彻,想到自己昏倒在晏殷怀里的画面……织雾眼下也当即进入了警觉的状态, 揪紧了衣摆朝外抬起了卷曲长睫。 室内空荡无一名宫人在。 织雾将男人兀自净手的举动看在眼中却并未在意,只是试探开口询问时,语气中的惴惴不安尤为浓厚。 “宋……宋世子呢?” 宋曜生最终的结果是被瑾王的人带走,还是被东宫的人带走……这自然也会影响着她先前所做的一切有没有完全白费。 晏殷发觉她醒来后, 却也仍旧施施然完成了净手的流程。 在听到织雾一醒来便张口询问的话,男人黑眸里反倒更为沉寂。 晏殷偏过视线, 看着少女雪白的面颊,微微启开薄唇的话语却很是惊人。 “阿雾和宋曜生做了吗?” 榻上的美人初初醒来时的思绪似乎仍不灵光, 听见他这话甚至也只是在想她和宋曜生做了什么…… 待她反应过来后,毫无血色的两颊瞬间滋生出了烫意,看向他的目光恍若不可置信。 毕竟……他的用词直白到几近粗鲁,俨然违背了他身为东宫太子素日里应有的得体与修养。 织雾强忍着心虚情绪,紧张攥住裙摆,“殿下难道不信?” 在织雾看来,这件事情中,男人信与不信的态度并不会真正公允。 他身为东宫太子必然会出手保住宋曜生。 只是眼下她落在他手中,无疑是被动得很。 织雾眼看着自己所在的场地不对,自是不敢强硬起来。 只能看到对方黑眸里明显不信的情绪,继续同她开口说道:“给你两个选择。” “一是,杀了瑾王。” “二是……” 晏殷语速不徐不疾地给她第二种可以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案。 “将你消了这守宫砂的方法,在孤的面前重复一遍。” 织雾心下霎时紧绷。 虽猜到了他要保宋曜生,却没想到他竟会这样不容情面。 在寻到机会同太上皇告状之前,织雾自不会傻到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房间里与他产生冲突。 当下,她也仅是掐了掐指尖,仍旧保持着茫然无措的模样,想要将眼下颇为难捱的氛围敷衍过去。 “可我听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榻侧一只颇为眼熟的锦盒被男人的一截指尖轻慢挑开。 织雾垂眸看去,在瞧见那花纹熟悉的盒子瞬间,心口猛地一坠。 接着,更是瞧见了盒子里那块玉…… 是她曾吩咐沉香拿去埋掉的玉石。 盒子表面的泥土被擦拂干净不说,就连玉石的表面也都透着清润光泽,完好无损地躺在盒中。 晏殷将玉石取出捏入掌心,同她吐字清晰说道:“这块玉已经被孤亲手擦洗干净。” 这代表着,上面曾经有过的痕迹也许也曾被男人一一纳入眼底。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84章 在少女浑身都僵住的情景下,晏殷反倒手掌平稳地将这东西塞到她的手中。 他令她嫩白的手指握住翠绿柱体。 以至于美人温热柔软的掌心被那冰冷的玉冻到般,握住的手指难忍羞耻地蜷缩滑动过花纹表面,画面便好似已经变得不堪入目…… 这般突如其来的转变似乎令织雾的鬓角都生出潮意,白皙的额上也染上了轻薄的水光。 她的目光无可避免地看着掌心里的物件,呼吸都好似要烫了起来。 可这件事情前前后后都仔细布置了许多,为得便是让这事实无法被轻易推翻。 即便某一个环节会露出端倪,也万不该这般轻易被他察觉。 就连当事人宋曜生自己都错误地以为他与织雾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太子再是聪慧异于常人,他仅凭着一块玉石,又如何能证明她和宋曜生之间是清白? 如此一番梳理,织雾更觉这也许只是彼此间的心态博弈。 只她不自己先绷不住,流露出心虚情绪,对方再是心智近妖,又如何能隔着皮囊知晓她的身体有没有经历过情|事? “殿下这样说……分明是想逼我去对付瑾王……” “更何况,若殿下真认定我陷害了殿下的人,殿下又怎会轻易饶过我?” 织雾忍着那股侵蚀自己的压抑气息,语气强撑道:“所以,殿下别拿阿雾说笑……” 她嘴里这样说,可男人却只语气淡道:“不是说笑。” “只要阿雾做到,孤便饶过阿雾这一次。” 晏殷此刻面上的神情看上去不像是怒,也不像是不怒。 更像是一团燃烧过的火焰残余下的黑色灰烬。 在冷却黑灰下若隐若现的火星,甚至无需其他东西的填入,只需稍稍的一阵微风拂过,便可使其复燃出一团炙热的烈焰。 “告诉孤,你是如何做到的?” 织雾紧抿着小嘴,即便口中能忍住不吐露出半个字眼,可脑袋里仿佛也会因为他的话而浮现出当天夜里的画面。 直接用手指都不能行。 唯有引发了情|动…… 待身体产生了奇怪的情绪,开始发酥、发热,惹得白颈子上也生出一层薄汗。 令她即便微张开檀口压抑着轻|喘,也不敢让任何人发现…… 要到这样的程度,才可以成功。 可真要在他面前重新演示一遍…… 织雾……她做不到。 “可……” “明明是宋世子欺负了我,我身上的痕迹也都是宋世子所留……” 织雾心跳得很快,紧紧攥住指尖,语气轻颤,“殿下与宫人们不都看见了吗?” “我当时与宋世子那样……” 她说着似乎想到什么,垂下眼睫的同时,当着男人的面卷起了袖子,露出了雪白的手臂。 雪白无暇的肌肤上再无一颗红痣。 这便是任何谎话都无法改变的铁证。 没有守宫砂,这意味着……她赌赢了。 晏殷却仍旧面无表情道:“是么?” 织雾耳畔骤然听得他这一声不冷不热的话,心尖再度一颤。 眼下的事实明明是她赢了……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见她与宋曜生不清白的画面。 她清白不了了。 并且,宋曜生也洗白不了。 她替瑾王除掉宋曜生,也替自己保住了杏玉,更在太子晏殷的手底下赢了一回。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 在织雾心头骤然生出不安的念头。 她抬眼对上他死寂黑浓的眼眸时,心口莫名一突,忽然涌起了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织雾似就要绷不住连忙转过身去想唤其他宫人进来,可偏偏手指紧张攥住花纹繁琐的裙摆瞬间, 她忽然间发觉自己破碎的裙摆下,似乎少了什么…… 在织雾屏住呼吸的同时,便听见男人不紧不慢地俯低了上身、在她耳畔从容不迫地沉沉发问: “那么……” “为什么阿雾会紧张到,连孤的一根手指容纳起来都有些吃力?” 甚至他翻开的书页,她哪怕只要多看一眼,都会看到上面对男女之事的诸多论证描述。 其中便有男子会有所遗出,以及……女子事后的身体表现。 织雾:“……” 她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 在眸光颤颤地看到男人净完手后,用干布不徐不疾地将每一根手指都擦拭干净的画面时,织雾脑袋里像是被沉木抵住的响钟般狠狠撞开,猛地“嗡”了一声。 好端端的,他为何会……弄脏了手指? 甚至床头除了那些内容怪异的书籍,还有药盒。 而她鼻尖嗅到的药香不是来自于其他地方,正是来自于她自己的身体……以及床头那只极不起眼的药盒当中。 在她身体每一处制造出的痕迹上不仅不疼,还散发着淡淡的清凉。 被人逐个检查涂抹过了不说,就连裙摆下,也一样有着清凉药膏熨帖的滋味。 是为了减轻她的不适,所以才替她涂抹了这样特殊的药膏,这绝不是晏殷的作风。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85章 聪明如他,怀疑的种子也许从她错误的扑到他怀里的那一刻就已经种下了。 事后,旁的宫人也罢,就连夏嬷嬷这样负责检查验身的老手嬷嬷都不被允许上前来检查。 他显然根本不信任任何人说出的结果。 织雾不由攥紧了指尖。 即便隔着一层皮囊,他也有的是手段可以掌握她的身体状况…… 她发现,他会这样做……也许仅仅是为了亲手确认,她的的确确没有遭到旁人身躯侵犯的事实。 这个疯子—— 第32章 明面上, 织雾赢了。 可私底下,太子也并没有输…… 眼下的情境,织雾只觉男人就算知晓什么, 只怕他也无法轻易揭穿。 毕竟晏殷若要告诉太上皇事情的真相,又能如何开口? 难不成……要告诉他老人家, 他这个做哥哥的, 用很过分的手段侵入了妹妹的身体, 亲手确认了妹妹没有遭受过外人的欺负? 心头过了初时的惊骇。 织雾心口越是冷静下来,便越是清楚, 眼下招惹一个疯子, 绝非明智之举。 尤其是当下, 玉石都还握在掌心里, 像是烫手山芋一般…… “先前是殿下要揭穿我的守宫砂, 我不愿……” “后来那宋世子待我又很不规矩, 我……我这才动了歪心思。” 仓促软下了姿态认错后,织雾阖了阖眼,只软颤着语气做出了选择, 开口道:“我愿意帮殿下对付瑾王……” 榻侧的太子在她醒来后,都没有再做过任何的逾越举动。 他尚未给出更多的压迫, 她自己便做出了选择。 晏殷眸底情绪愈是不可捉摸,垂眸凝望了她一眼,接着开口唤温辞进来。 让温辞告诉她,接下来该怎么做。 “两日后, 太子殿下会派人刺杀瑾王,小姐可以邀请瑾王在焚玉亭中见面。” 届时她只需要给瑾王下药, 分散对方注意力,剩下的一切自然会有旁人完成。 温辞语气相较于旁人都要更为温和。 交代完之后, 更是贴心地唤来了织雾随身的宫人,送她回宝珍苑。 如此轻描淡写便好似能解决了这件事情,却不仅没有让织雾立刻放下心来,反而在回去的路上更是一路揣摩不断,太子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倘若他想离间她和瑾王,却完全没有必要…… 但织雾隐约能够猜到,此番她的态度也许也在晏殷考量的一环。 届时她只管装傻,既不帮瑾王,也不帮太子,如此多半也能做个墙头草,先将太子这里糊弄过去。 毕竟织雾也不是头一次得罪晏殷。 在桃花村时要抛弃他,在匪窝里扎伤他,哪怕到了东宫也曾想要替瑾王偷换他的情报…… 每一次她几乎都能运气极好地安然度过。 可这一次织雾却不太确定。 因而在继醒梦阁邀请瑾王失败之后,第二次邀请瑾王在宫里见面时,织雾慎之又慎。 瑾王那边照旧答应了她的邀约。 在当天织雾姗姗来迟,这次终于在凉亭中看清楚瑾王的脸后,她为瑾王斟满茶水时手指都跟着一抖,险些令茶水漫出。 “是你……” 少女似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那一张面庞。 而对面玉冠华服、却和下人云舟重叠着同一张脸的瑾王殿下,仍旧一如既往地弯起唇角。 “顾小姐果真失忆了啊。” 瑾王笑吟吟的语气与先前几乎毫无二致,“云舟是我被瑾王府找回来时取的小名,倒也不算是骗小姐你了。” 而他先前亲自在丞相府中传递信息,后又隔三差五地出现在宝珍苑中。 这无疑也才是瑾王本人对织雾真正的一层试探。 织雾眸色微凝。 短时间内她显然对他身份的巨大转变都仍旧无法适应。 “可是……” 她握紧指尖,“你那日为何没有顺势利用宋曜生的事情?” 云舟闻言语气反倒略为怪诞,“小姐没有看到自己当时的模样吗?” 彼时她乌黑发丝凌乱,雪白漂亮的眼尾染红不说,娇嫩的肌肤上也有少许被人蹂躏的红痕。 她的样子太过于不堪……以至于,哪怕作为一个受害者,也完全不适合再被其他男人纳入眼底。 男人最是了解男人,也懂男人的腌臜之处。 她那样不会让人同情,只会让人觉得……宋曜生是个没有本事的男人,倘若换自己来,就必然是不同的情形…… 因而当日出于某种考量,云舟当时都并未直接引起她的注意。 且这一切对于云舟而言更有意思的是,“小姐失忆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偏袒于我?” 偏袒到,在今日明知有异的约会中,她甚至将她自己那份正常茶水换给他。 至于那份特意下了迷药的茶水却放在了她自己的面前。 她的小动作,云舟全都知晓。 织雾错愕地抬起鸦黑眼睫。 而男人似乎也觉这场扮演游戏很是满意。 于是在下一刻,她眼睁睁瞧见对方颇为玩味地摘下了脸侧的疤痕伪装。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86章 便如织雾想象中的那般,男人容貌清俊出众,绝非是个平庸之辈。 更为紧要的是,他的脸比织雾想象中都要更为像她的小奴隶…… 织雾呼吸蓦地一窒。 在感受到附近寒芒闪烁的瞬间,身体的反应却比思绪更快—— 云舟恍若毫无防备地被她扑了个趔趄。 桌上才将将斟好的茶水一瞬间都被袖摆带翻。 在她扑倒他的瞬间,瑾王的唇畔反倒得逞笑起来。 那种诡谲到和她见到自己兄长顾宣清时的心情几乎再度重叠,于少女心头掀起惊澜。 织雾看着他的脸,久久失神。 直到云舟好似无奈般轻叹,“小姐这样……难道也只是想和我做朋友?” 他弯唇笑起来,唇畔的梨涡便更像了。 这对于织雾而言,无异于是在她死去后的世界里,与故人再次重逢。 她眸里似有让人读不懂的情绪,“你果真是瑾王殿下?” 云舟手肘向后,支撑着桌面才不至于被她扑倒。 “是啊……” 她身下的瑾王殿下答完顿时闷声发笑,肩头耸颤。 “不过小姐……你又摆了东宫太子一道。” 这实在是很有意思啊。 他的话音落下,织雾猛地回过神来,回头这才看到了一根似无意般掉落在桌上的树枝。 少女的眸光霎时僵住。 竟不是冷箭利器,而是一根再无关紧要不过的树枝。 果然…… 东宫的人眼下根本还没有打算除掉瑾王。 可织雾比谁都要更为清楚,从她扑向瑾王的那一刻起…… 她想继续做墙头草的日子多半算是过到头了。 现在就和晏殷撕破了脸皮……下次再和他对上,只怕没那么简单糊弄过去了。 直到当天夜里,东宫都不再有分毫消息传来,对织雾更无分毫刁难。 织雾自是惴惴不安地陷入睡眠。 可思来想去,作为恶毒女配顾盼清,她本就是瑾王的人,按理说即便和太子撕破脸皮也没有哪里不对。 夜里怀着这般未知的不安情绪睡去。 待隔天,太上皇前夜便低调从行宫回到皇宫的消息传来时,织雾这才过去同他老人家请安。 可她去时也许是时辰不巧,太子竟然也在。 太上皇似乎已经与太子说了有一会儿的话。 太上皇却并未察觉出两个晚辈之间会有什么不对,只颇为和蔼的令织雾一并坐下。 又冲着少女一顿关怀,询问她今日的药可有服用。 若非太上皇突然提起,织雾险些就要忘记自己在霍羡春那里还有一道“恢复记忆”的汤药尚未用完一个周期。 她口中轻轻地答了一句“没有”。 “你这孩子,怎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太上皇像是一位有着操不完心思的长辈般,叹了口气之后,便让人直接将霍羡春传来紫桓宫中奉药。 待片刻之后,霍羡春端来一碗眼熟的药汤上前。 织雾当着太子的眼皮底下,满心却是昨日面对他给出的最后一次机会,却被她糊弄失败的情景…… 比起恢复记忆的功效,织雾更害怕这碗汤药已然换成了毒|药,完全不敢入口。 “可我却觉得自己已经好许多了。” 霍羡春作为一名医者,对她仔细询问了几个问题。 “顾小姐的意思是,已经恢复了记忆,不再需要喝药?” 织雾听得“不再喝药”几个字,自是指尖微动,顺势便承认了他这句话。 “亏得霍郎中医术高明,我每每喝完一剂药后,几乎都会有所进展,现如今俨然不再需要用药。” 可霍羡春见状,反倒笑得愈发灿烂,接着张口便道:“可是,顾小姐……这其实只是糖水啊。” “这段时日以来,给顾小姐喝的‘汤药’压根就没有任何恢复记忆的功能呢。” “可见……” 霍羡春扫了一眼座椅上的太子殿下,语气愈发耐人寻味,“顾小姐不需要药物治疗,也一样可以无药而愈。” 太上皇听到织雾痊愈的消息,却是怔了下。 他让身边的吴德贵上前品尝,老太监尝完后顿时惊奇发笑,“回太上皇的话,这果真是一碗甜滋滋的糖水。” 织雾呼吸瞬间微微一窒。 太上皇对此却毫无察觉。 当做掌上明珠般疼爱的少女失忆之症终于调养痊愈,他语气甚为欣慰道:“清清,你还不斟茶去谢谢你太子哥哥。” 一旁宫人上前来斟满一碗热茶之后,端送到织雾手中。 织雾心不在焉的瞬间掌心里便多出一盏热茶,殿内旁人的视线几乎也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滚热的茶盏犹如点燃的火苗一般灼烧掌心。 织雾再坐不住。 她口中应了个“是”,接着捧住那茶盏起身朝太子跟前走去。 茶盏氤氲着热气,而透过那层模糊热气,织雾瞧见了坐在椅上一身玄袍的青年男人。 在她人走到太子跟前时,那盏茶也几乎要送到他手上之前……茶盏便忽然从织雾的手心里无力跌落。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87章 热茶摔在了地上,茶液泼溅在两人衣摆。 太上皇这才察觉到织雾略显苍白的脸色。 织雾更是眼睫都不敢抬起半分,语气轻道:“皇祖父,许是清清昨夜没有睡好,一时间头晕,所以……” 太上皇向来都是溺爱,哪里会责怪她手误,只和蔼关怀过后,吩咐宫人搀扶织雾回去休息。 在转过身走出殿门的那一刹那,织雾后背都是一阵虚汗,心跳得好似耳膜都开始嗡嗡作响。 治疗失忆的汤药竟是假的! 什么守宫砂赌局、刺杀瑾王的试探…… 比起她从头到尾都装失忆、满口谎话地欺骗晏殷这件事情,前面那些几乎完全都不值一提。 尤其是,从晏殷淡然默许霍羡春揭穿糖水这件事情……这也许都只是一个开始。 她知道,自己这下完了。 织雾一面快步朝外走去,一面握紧沉香的手腕,压低了语气道:“快……替我传个信去丞相府。” 东宫的人极其记仇,一定不会放过她。 可会用什么手段,织雾现在还不清楚。 第33章 织雾让人第一时间传个口信回丞相府。 一则让丞相府里近日为她准备一些人手, 供她以备不时之需。 另一则便是叮嘱家里等待杏玉消息的兄长顾宣清,近日千万不要入宫半步。 织雾记得分明,话本里的顾宣清替妹妹顶罪之后的下场显然并不是很好。 且他因为私底下入宫, 被捉住的时间线几乎也就在近期…… 话本中虽未对兄长入宫的缘由披露出更为详细的内情。 可织雾心中揣测难免与杏玉有些脱不开的关系。 因而要想办法将杏玉送出宫的事情已然刻不容缓。 …… 这厢太上皇在紫桓宫中清退了宫人后,便兀自与太子下了局棋。 太上皇落下棋子后, 似有感慨, 对晏殷道:“檀之, 并非是祖父对你苛刻,而是你大多时候实在不近人情……” 太子的为人太上皇是清楚的。 更多的时候, 太子就像是高高屋檐上那一截皑皑白雪。 看着便是只可远观的人物, 即便真有谁生出了想要触碰的念头, 多半只会被那团白雪冻残了指节也都难以逾越。 太上皇叹息道:“清清给你奉茶都怕成那样, 你得想法子做一个好哥哥啊……” 以往太上皇说这些话, 太子多半也都不会给出分毫回应。 可也许是今日少女在太子面前受到惊吓的模样实在过于明显。 少女异常雪白的娇靥, 不仅透着淡粉的唇瓣缺了些许血色,就连白嫩的手指尖都紧紧攥起。 即便是不知内情的太上皇都看得出来,织雾当时有多怕他。 与其说是头晕, 倒不如说是被太子给吓跑了。 不过是给他奉一杯茶水都能这样怯怕……太上皇自是对自己孙儿了解。 也恰是因为了解,才更加不确定, 这孙子私底下对那柔弱的少女做了有多过分的事情。 坐于太上皇棋盘对面的太子对此却从容道:“您老人家若是在觉得我这‘哥哥’做得很不到位。” “那么……我也可以将盼清妹妹接去东宫,重新与妹妹培养感情。” 太子表现得像是一个极具孝心的晚辈,尤其是面对寿辰将至的老人家所想的一切,似都可以做到无所不应。 他落下棋子后只语气施施然道:“争取在您老人家寿宴之前, 让妹妹学会与我这个兄长好好相处。” 从太上皇的角度来看,太子也的确语气温润, 理性,看不出分毫恶意。 在他想要揣摩这孙子又在憋什么坏水的时候, 太子便又主动输了一局棋给他后,道外面还有杂务需要处理,便起身离开。 太上皇没有挽留对方。 当今圣上不理朝政,太上皇也并非是圣上的亲生父亲。 因而太上皇只能是太上皇,哪怕太子代理朝政,太上皇也不会插手政务分毫。 在太子离开后,太上皇兀自坐在原位,心觉太子的主意似乎不错。 一旁吴德贵亦是附和道:“老奴也觉得太子主意不错,毕竟太子愿意为了您老这样放下身架儿,也算是有心了。” 并且太上皇想给顾小姐寻个靠山,太子俨然是最好的人选。 偏偏这个时候,宫人匆匆过来禀报,说顾小姐在苑子里不小心摔破了膝盖。 “顾小姐疼得厉害,这段时间似乎都出不了宝珍苑了。” 太上皇闻言略是诧异,难免觉得巧合。 但他心里更为关心织雾的伤势,一些异样的错觉很快也都忽略,“这孩子怎如此大意,可有立马传召太医过去看看?” 宫人迟疑了瞬,又低声道:“徐太医去过了……不过顾小姐说,想要曲医女替她看。” 太上皇闻言似乎也可以理解。 女孩子大了,难免会害羞,不愿被徐太医那个糟老头子看见伤口。 太上皇觉得这很合乎情理,接着又让人去传召曲晚瑶前往宝珍苑为织雾看伤。 …… 与此同时,太子回到东宫时,宫人便匆匆上前来将曲晚瑶求见多时的事情汇报上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88章 晏殷听后却只不慌不忙褪下身上的氅衣,由着内侍更换下仅是被茶水溅湿了下摆的干净外袍。 待重新换了一身以后,太子这才抬脚往止悦阁去。 室内,年幼的小姑娘喝着曲晚瑶熬制的汤药,语气乖甜。 “多谢曲医女救了杏玉……” 小姑娘仰起脑袋,一双乌黑眼眸闪闪地看向对方,“杏玉记得,当时是曲医女将我抱在怀里,哄了我一晚上。” “曲医女身上穿得很少,可身上却很温暖、很柔软,抱着我、拍抚我后背哄了我足足一晚上。” 小姑娘语气极为乖软,细软的小手攥住曲晚瑶的下摆,满是依赖,“曲医女是杏玉见过的最好的人。” 曲晚瑶似乎有些尴尬。 她并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因而也只是迟疑推测:“这也许是杏玉在病时梦里的错觉。” “我当时还并未有机会照顾过你。” 杏玉眼中流露出几分天真诧异,语气更为诚挚,“那我也是极喜欢曲医女。” 曲晚瑶闻言不由弯唇笑了笑,显然也喜欢这个嘴甜的小姑娘。 待太子传召她二人时,曲晚瑶握起杏玉的小手安抚道:“太子殿下答应过太上皇,不会为难于你的。” 杏玉乖乖点头,同曲晚瑶一道进入了阁中,竟也完全不怕。 杏玉进去后,看见了御案后的一道身影。 男人略显苍白漂亮的皮囊在杏玉看来,几乎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可那皮囊下的薄情寡欲,和眸色间的雪意冰冷,却让聪慧过妖的孩子异常敏锐。 杏玉在书中看过,孩子幼年时可以见到大人看不见的东西,感应到大人感应不出的东西。 年幼却从未有此体验的杏玉觉得恶鬼这种东西并不存在。 可在见到这世间颇为尊贵的东宫太子之后,杏玉的掌心微微生出汗意,却也仍旧挺直了尚且稚气的腰背,告诉自己百邪不侵。 杏玉乖巧行礼之后只惯常发挥自己的优势,扬起笑脸道:“太子殿下,皇爷爷说我高烧不退时,是曲医女救了我。” “曲医女生得美貌又仁善,杏玉觉得曲医女的确就像其他宫人说的那般,与太子殿下的宽厚仁德极其匹配。” 整个东宫的人对待曲医女的态度都很特殊。 落在敏锐的孩子眼中,必然与这位东宫之主脱不了关系。 杏玉在宫里这几日让不少宫人都对她喜爱有加,眼下更是察言观色,根据曲医女被太子所给予的特殊地位,而判断他二人的关系。 同样,这位太子的回答态度也会决定着杏玉进一步的判断,来决定要不要继续巴结曲医女…… 太子若默许,那多半便是大人之间的情人关系,太子若否认,也未必不是。 偏偏杏玉在说完后,瞧见被那玄黑衣袍裹住苍白皮囊的男人缓缓掀起眼皮朝她看来后,却是微微启唇道:“滚出东宫。” 一旁曲晚瑶心头微微诧异,想要开口时却忽然对上了一旁温辞摇头的神色。 曲晚瑶心头诧异,自是顿住了口。 可向来招人喜欢的杏玉哪里听到过这样直白的话。 面对一个态度近乎冷漠的上位者,她的眼神微怯,却坚持与他对视。 接着又听见太子温润语气下更为凉薄的话语。 “你说的很温暖、很柔软的怀抱主人,暂时是死不了。” “可你若是再在这里玩弄心眼,孤会让她一辈子都见不到你。” 等候他传召的内室与这里只有一帘之隔,小姑娘对着曲晚瑶卖弄小聪明的话几乎一字不差都落入了晏殷的耳中。 她想试探曲晚瑶的品格是否会冒名顶替,又想套出织雾的信息,字里行间的心眼密得都数不过来。 一眼就被窥破心思的杏玉霎时僵在了原地。 太子却毫不容情地盯着她道:“聪明人往往死的最快,你若不信也可以试试。” 同类人的气息,让晏殷感觉到微微的厌恶。 年幼起便聪明过妖的孩子,在不该聪明的年岁过早使用自己的聪明,往往都好似会为上天所不容许的存在,从而过早夭折。 眼前的小姑娘是这般,晏殷幼年时亦是如此。 曲晚瑶只当这孩子必然要受到惊吓,岂料杏玉却爬起来就往门外跑去。 曲晚瑶心头更是惊愕,仓促间与太子行礼,“臣女送这孩子去宝珍苑。” 她说完后便匆匆跟上杏玉的身影。 一旁涂奚却吐出了嘴里一根草,似不理解太子就这么放人的举措,口中嘀咕,“这孩子心眼多的要死,哪里会是那个做坏事把心虚写脸上的顾小姐生的。” 温辞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太子并不是要放过这个孩子,而是要盯着她,找出她真正的母亲。” 届时,那位顾小姐最害怕的事情自然就会发生。 第34章 寝榻上。 美人卷起柔软裙摆后, 露出底下一截嫩白入玉的腿,再往上看便是红肿突出的伤口。 就连流淌的鲜血也都在曲晚瑶赶到之前用白帕小心翼翼拭去,看着便很是触目惊心。 曲晚瑶低头将伤口认真清理过后, 又敷上了药。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89章 便在这时,太上皇也将将来到宝珍苑中探望织雾。 织雾见他老人家竟亲自过来一趟, 连忙就要起身下榻, 却被太上皇给抬手止住。 太上皇道:“你这孩子走路怎这般不留神?” 甚至在隔着薄被查看过少女膝上伤口之后, 太上皇脸色更加沉了几分,当即便要惩罚宝珍苑里伺候她的宫人。 “不要罚她们……” 织雾下意识地想要阻止, 可发觉自己这样维护旁人似乎过于明显, 接着便缓和下语气同太上皇轻声道:“我私底下已经偷偷罚过了她们。” “您若再来罚上一遍, 往后她们的名声也许就更不好了。” 毕竟是太上皇这等尊贵身份之人亲自下令惩罚过的, 往后走哪里指不定都要背上一口做不好事情的锅。 且与其他人私底下稍有口角, 也许都会成为其他宫人挤兑她们的尖锐把柄。 一旁曲晚瑶虽无心偷听, 可也不可避免将太上皇与织雾的对话都一一听入耳中。 这位顾小姐看似对宫人们并无袒护,可关心宫人们的角度却极其细致入微。 这让曲晚瑶心头略有一些意外。 毕竟,就算是没有什么坏心眼的名门闺秀, 也鲜少会有这样体贴入微为旁人着想的主子。 但这位顾小姐向来性格乖张,在太上皇面前会刻意装得更为良善乖巧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 太上皇是顾盼清的靠山, 她媚上欺下的手段在后宫里也向来都炉火纯青。 曲晚瑶按照正常的流程开完药方之后,织雾却突然又向太上皇开口提出:“曲医女方才给我上完药之后,我瞬间便觉得好许多了。” “曲医女医术极好,也许皇祖父的病症日后也可以让曲医女来参与。” 曲晚瑶听到这话更为诧异, 概因这顾小姐所提出来的要求竟正中她一直以来的心愿。 曲晚瑶一出生就是一个死婴,所以她的母亲骆氏受到刺激后, 这些年来始终都疯疯癫癫。 母亲口中时常念叨着一个稳婆的名字。 曲晚瑶知晓对方就在宫里,可久寻不得, 唯一的办法便是让自己站得更高,好令对方主动发现自己。 对于曲晚瑶来说,东宫太过于封闭,外人几乎难以随意进出。 反倒是太上皇身边,既可让她医女身份更高一层,也可四下走动,更为方便在后宫打探消息。 太上皇听了织雾的话后,只可有可无道:“医者仁心,清清觉得她医术好,那么曲医女自然也差不了的。” 他对织雾提出的要求鲜少有不答应,只抬眸看向曲晚瑶,冲着她温声道:“往后你便和徐太医学习,徐太医年纪大了,正好需要一个医术好的孩子帮忙打打下手,你年轻,眼明心亮,必然是合他意的。” 曲晚瑶回过神来,当即受宠若惊地上前谢恩。 私底下,一直等到太上皇离开后。 曲晚瑶收拾起药箱的同时,亦是没忍住心底迷惑,缓缓开口询问:“顾小姐为什么要帮我?” 织雾轻眨了下眼睫,语气温柔答她,“曲医女帮我将杏玉送回来了,我对此感激不尽。” “且先前也都是我不好,就当我补偿曲医女的可好?” 曲晚瑶听到这样的答案只觉错愕,“顾小姐……” 她顿了顿,上前道:“顾小姐不必这样说,这次便当是我欠顾小姐一次人情。” 织雾见自己总算达成了一件像样的事情,心情难免好上一些。 接着便将事先准备好的糕点拿出来递给曲晚瑶。 “曲医女,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这个口味的糕点?” 先前在东宫为曲晚瑶治病时,织雾试探了好多种才试探出她喜欢玫瑰糕的口味。 当然,眼下她对曲晚瑶好也不过是故技重施,便像当初对待晏殷那样。 织雾知道,她和曲晚瑶迟早也要撕破脸皮…… 但眼下她实在不愿和晏殷立马对上,便也只能旁敲侧击,从曲晚瑶这处开始着手。 也许是出于今日织雾对曲晚瑶颇为特殊的引荐,曲晚瑶迟疑了一瞬却还是收下了。 她口中同榻上的美人道谢,可对方却也只是冲着她毫无芥蒂的微微一笑。 这让曲晚瑶不由有些恍惚。 怪道那些媚上欺下的人明明品格低下也总会有人喜欢。 原来只是没有媚到自己身上罢了。 织雾在送走曲晚瑶之后,才让人将被送到偏厅里的杏玉给带进了屋来。 自帘子外走进来的小姑娘生得玉雪可爱。 在瞧见织雾后,杏玉嗅到了织雾身上的花香,仿佛顷刻间便回到了那个无助又难受的濒死夜晚。 那种恍若被母亲彻夜抱在怀里,耐心至极地抚|慰拍哄,一点一点抚平伤痛的滋味,让小姑娘反倒没有了先前在其他人那里的灵活劲儿。 杏玉似乎怀着某种极大的期盼,有些怯生生地走上前来,轻声问道:“你是母亲吗?” 织雾瞧见她略显不安却又极其期盼的目光,难免有些梗塞。 她从前便没有和孩子相处过,更没有和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相处过。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90章 织雾拧下指尖,语气轻柔道:“杏玉,我不是母亲。” “我是你的嬢嬢。” 嬢嬢? 杏玉眸中露出少许茫然。 她忽然想起从前和父亲在顾府外生活,后来回到顾府的时候也只听说父亲在宫里有个妹妹,是她的嬢嬢。 可那位嬢嬢是个品性很坏的娇贵小姐。 杏玉哪怕没有见过对方,但通过其他人的描述,杏玉也知晓对方绝对不会是个什么好人。 杏玉像是失望,眼中那种对待母亲生涩又浓重的期盼稍稍褪去。 她到底还只是一个孩子,失望的情绪无可避免地出现在了脸上。 她曾那样期待,当时便将织雾当做自己的母亲,只觉自己生平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甚至在昏沉中想,哪怕就这样死在母亲的怀里也是好的。 可那样温柔的怀抱竟都不是她的母亲…… 杏玉低头略一思索,再次抬起脑袋时,又恢复得乖乖模样,同织雾软声道:“嬢嬢,我想去看看姚贵妃。” “我觉得姚贵妃也许会有我母亲的影子,想再多看她一眼记住她的模样。” 杏玉私底下偷偷查过,父亲从前有过接触的女子她都去打探过。 所有女子的模样她都记在了脑海里,可唯独姚贵妃人在深宫,她还没有仔细看过。 杏玉年纪尚幼小,可她生来便比其他孩子要更加聪慧三分。 其他孩子哪怕自幼没有母亲,也都罢了。 可偏偏杏玉不行,她旁处都很省心,唯独对母亲的渴望近乎病态。 她想念母亲,渴望母亲,更渴望有一双手像是在她将将要死去的那天夜里,给予她更多温柔抚|慰。 这种情绪就像是淬毒的罂粟花,让一个年幼的孩子根本无法抵御这种诱惑。 感情上,杏玉是渴望的,可理性上,杏玉也在偷偷害怕。 害怕自己这种异于常人的渴望情绪,会让她变成一个奇怪的异类。 长大后,若遇到其他喜欢的人也会想要囚禁对方,怎么办? 那样做,会很快乐,但多半也会成为世人眼中的怪物。 所以杏玉要找到母亲,想要治好自己这般奇怪的情绪。 一旁沉香听到杏玉提出这样的话,下意识道:“杏玉姑娘,你不要给小姐添麻烦了,小姐为保护你已经耗费许多精力,甚至还……” 织雾瞧见小姑娘黯淡下的目光,忙又制止了沉香的话。 织雾主动握住她微凉小手,轻声道:“没关系的。” “我虽然不是杏玉的母亲,但也是杏玉很亲很亲的亲人。” “遇到危险的时候,嬢嬢本就该站在杏玉面前保护杏玉。” 杏玉骤然听到这样的话,眼眶似乎微微泛红,鼻尖也跟着发酸。 小姑娘想要落泪却又不敢的模样,让织雾心口都好似要拧起来了。 她抬起那只柔软的手掌将杏玉单薄的身影轻轻拍入怀中,接着又将小姑娘抱到膝上。 如当日那样,轻轻拍抚她的后背。 小姑娘一个人坠入冰冷的蟠金池时该会有多害怕无助,又一个人鼓起勇气想要来到后宫这种地方寻找母亲。 杏玉再是聪慧,还不是一个孩子,在那老太监眼中想要捏死也可以轻易捏死的存在…… “过几日便是杏玉的生辰,嬢嬢带杏玉去看看姚贵妃好吗?” 杏玉也许只是为了多记住一个有可能是自己母亲身份之人的脸庞。 可织雾心里对此却是门清。 姚贵妃的确是杏玉的母亲,这点在话本中毋庸置疑。 她话音落下后,怀里依赖着她的小姑娘攥住她的衣襟连连同她保证,“嬢嬢……” “杏玉一定不会给嬢嬢再添任何麻烦。” “我就只看一眼。” 织雾抚了抚她脑袋,温柔答了个“好”。 杏玉靠在她的怀中,那种柔软、温暖好似生出了触手般,将她牢牢固定在了嬢嬢的怀抱里不舍离开。 …… 杏玉再次一觉睡醒后,发觉自己衣摆上有血迹。 宫人上前来准备了干净衣服要替杏玉换下。 杏玉发觉宫人竟毫不意外,自是故作诧异询问道:“银杏姐姐,我裙摆上怎么会有血渍?” 那名叫银杏的宫人轻声回答:“小姐的膝盖受伤了,方才你在小姐怀里睡得极香,小姐不忍将你吵醒,便没有叫人将你抱走。” 因为稍稍一动,怀里的小姑娘便会拧起眉心,似乎极其难受。 甚至舒服地睡过去后,口中还会时不时扯住织雾的衣摆轻轻呓语一句“母亲”,让织雾轻轻抚摸着鬓角,直至彻底地舒展开稚嫩眉心。 她身体不轻,压得久了,难免将织雾膝上的伤口洇出血痕。 杏玉的神色霎时变得微微错愕。 再度低头看到裙摆上洇染出的血痕,小姑娘眸光都变得迷惘起来。 杏玉想,难怪那位东宫太子和他的下属们私底下看到她都不相信她是嬢嬢的女儿。 嬢嬢好笨,心好软。 杏玉在她面前一点都不伤心,只是想要达成去见姚贵妃的目的,眼泪甚至都还没有挤出来,便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疼与不舍。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91章 甚至还会将自己抱在膝上抚|慰,让杏玉轻而易举地便达成了目的。 作为一个坏孩子,杏玉只觉得如嬢嬢这般见不得旁人可怜、动辄便心软垂怜旁人的性情,实在很难不让坏人产生坏心思想要在她面前装可怜,好诱哄这样可人的嬢嬢爱怜一番…… 杏玉想到也许也有其他坏人像她这样哄骗嬢嬢,心里顿时有些不太高兴。 可杏玉入宫以来,感应到最坏的人物便只有那位东宫太子了。 她想那位太子那样聪明,自然也该喜欢精明的人才对。 嬢嬢这样不聪明,大概率还没有被他发现。 杏玉心想,那人太坏了,便是自己长大了都未必是对方的对手。 她想同对方做对手,只怕现在的本事都还远远不够。 隔天,待杏玉休息好之后,织雾便将她带去了姚贵妃的宫殿。 姚贵妃在后宫与这位顾小姐交集不多,但也都是认识。 织雾有多受太上皇的宠爱,姚贵妃心里清楚,又哪里会对她有不好的脸色。 只是在看到织雾身边仍打扮成小太监模样的杏玉时,姚贵妃这才挑眉道:“这便是顾小姐带进宫的男孩?” 织雾对此并不否认,只语气从容道:“是我带进宫来的,不过她先前曾顽皮之下误入了贵妃的宫殿,也实在过于不懂事,这才带她过来同您赔礼道歉。” 年幼的杏玉穿着小太监的着装,看起来雄雌莫辨,因而姚贵妃错认她是男孩也无需特意纠正。 姚贵妃将目光打量过这一大一小身上,口中却只笑道:“顾小姐说的哪里话。” 接着,她便瞧见那孩子自己兀自上前来,走到了离她极近的地方,同她行礼认错。 姚贵妃悠然地依靠在紫檀雕花扶手上,指腹抚摸过色泽鲜艳的红色指甲,余光淡淡地瞥过杏玉。 直到杏玉毕恭毕敬地给她磕了个头认错后,她才故作惊讶,“地板那样凉,怎么能让孩子受罪?” 她说着便让身边的尚嬷嬷将孩子扶起,接着又好似生出了怜悯的心思,让人端来了桂花糕给杏玉品尝。 岂料那孩子看着年纪不大,说话却一板一眼地婉拒道:“多谢贵妃娘娘好意,只是杏玉自幼便对桂花糕过敏,吃了便会觉得心口不适。” 姚贵妃闻言也只是让人作罢。 接着,她在端详完这孩子模样后,便语气淡淡道:“这件事情顾小姐不必放在心上,本宫今日也有些疲累,便下次再与顾小姐闲谈了。” 织雾见她不太待见杏玉的模样,也顺势上前去牵住小姑娘的小手,寒暄过后这才与杏玉一同离开。 在送人离开之后,尚嬷嬷回来却对着姚贵妃低语道:“当天老奴听得真真,那顾小姐说这孩子是她生的……” 姚贵妃只是冷笑,“这孩子太瘦太弱,看着便是个福气浅薄的。” 她想到方才看到杏玉的模样,又觉这孩子指不定比她当年生下的女儿还要小上两岁。 但即便如此,姚贵妃语气也是极其笃定,“这孩子不是那位顾小姐的。” 概因姚贵妃很清楚那位顾小姐对桂花糕这样的东西从未有过过敏症状。 反倒是顾家的长子顾宣清,才会同今日这孩子一般忌讳,吃了桂花糕身上都会立马生出红疹。 姚贵妃想到此处,脸上的笑容转变得嘲讽起来。 “他的孩子竟都这样大了,却不知道……我也曾为他生过一个孩子……” 一旁的尚嬷嬷毫无防备下听到这话脸色霎时惊骇,连忙压低了嗓音提醒:“贵妃娘娘!” 姚贵妃却推开她搀扶自己的手掌,无所谓道:“我又不是什么好人,有什么说不得的? “当初我妄想高攀丞相府的时候,都敢给顾宣清下药……后来我入宫做贵妃,顾宣清多半私底下也偷着乐吧?” 如她这样卑劣的女子一旦沾染上了,就像是沾上了污点一般。 能够甩掉她,对他那样光风霁月的人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姚贵妃伸出细长指尖,将盆栽上一朵开得艳红的花朵直接掐碎。 那鲜艳的花汁染在掌心上,她脸上笑容反而更为明艳动人,只觉卑劣没什么不好。 毕竟她还可以做得更加卑劣,让顾宣清发现,原来她竟比他想象中,还要坏上百倍。 姚贵妃私底下去求见太子。 可她能够见到的也只有太子身边的温辞。 温辞同她见礼后,语气温和道:“抱歉,太子太过忙碌,无暇见贵妃娘娘。” 姚贵妃闻言自也不觉意外。 太子的东宫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走动的地方。 尤其是太子的止悦阁,更是东宫禁地。 且姚贵妃很清楚,太子为人孤僻冷傲,他在这后宫里,本就是任何人都极难近身的存在。 若没有必要的场合,私底下想见到他本身就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情,更别说还靠近他本人。 这也是晏殷当初失踪那段时日竟无人可以怀疑他行踪的原因。 姚贵妃只开门见山道:“本宫想和太子做一笔交易。” “本宫可以找到线索,从而帮助东宫抓到那位顾小姐的兄长。”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92章 顾宣清曾经做过太子伴读,却又给太子茶水里下过药。 若不将他捉拿入狱,这无疑是对外公布:谁都可以给太子随便下药,而不用接受任何惩罚。 所以温辞在听到这话之后,这才正眼打量了一眼这位姚贵妃。 他微笑而温和道:“姚贵妃若能做到,我们东宫必然不会亏待。” 至于太子本人,现在的确不在东宫。 太子在旁的地方做一件秘密的事情,反倒不会让护卫里三层外三层地跟随。 第35章 徐太医在后宫向来德高望重。 曲晚瑶得到了机会可以跟在徐太医身边学习, 让不少人私底下都羡慕无比。 这无疑是在提醒曲晚瑶,在这件事情上,她始终欠了织雾一个人情。 因而曲晚瑶迟疑许久之后, 便想要去见那位顾小姐。 偏偏她来的不巧,织雾正带着杏玉去了姚贵妃的宫殿。 待织雾带杏玉回到宝珍苑后, 方才听宫人提及曲晚瑶曾来寻过自己。 曲晚瑶并非是个性情主动之人, 她来寻织雾多半是有事情要说。 织雾微微思索了一番, 便让宫人照顾杏玉,自己兀自前往徐太医的药房中去寻曲晚瑶。 徐太医长年累月为太上皇治病, 为了医术有所精进, 私底下在后宫私设了一间私人药房。 曲晚瑶如今在他手底下做事, 自然也可以每日在徐太医的药房中摸索更多珍贵药材的用途。 可织雾到这处时才发觉药房今日无人。 再推算一番日期, 便猜到这个时辰徐太医多半带着徒弟和曲晚瑶去给太上皇定期诊平安脉。 织雾原想在药房中等曲晚瑶回来, 岂料抬手拨开珠帘迈入室内, 便瞧见了屋里一道清癯身影。 织雾略略看去,这才发觉……这人竟然是太子晏殷。 她拨起珠帘的手指尖缓缓僵凝住,见男人眼上蒙着层药布, 身上各处穴位也都扎了银针。 这时候才想起来先前原身曾以毒汁腐蚀过他双眼。 晏殷固然身体恢复得快。 可先前被毒汤摧残过的身体,以及眼睛这处颇为脆弱, 需要定期调养排毒也在正常需求之内。 而东宫太子对于自身的弱点鲜少会大张旗鼓让人察觉。 这般定期兀自来到药房中完成半个时辰的针灸调养,反倒符合他向来隐秘低调的性情。 织雾捋顺了这些事情之后,原本是不想在这等极其敏|感的节骨眼上与他产生冲突,可偏偏听见这位太子殿下朝她开口吩咐, “将桌上茶水端来给孤。” 织雾动作霎时微顿,见他似乎竟将自己当做了伺候的宫人。 这时候扭头走开反倒容易引起他的注意。 她尴尬之下只得慢手慢脚上前去替他顺手倒了茶水。 见他身上关节和其他穴位处都插了银针不便动弹, 便将茶水主动喂到他唇畔。 男人没有动,织雾便俯低身体, 贴心将茶盏微微倾斜。 晏殷察觉她这举动,抵在膝上的指节似微点了一下,接着才启开薄唇将那茶水抿上一口。 在织雾喂完他后,却又听他问:“你是谁?” 织雾听得这话略是不解,他难道不是以为她是宫人所以才使唤她吗? 岂料男人下一刻却缓缓说道:“这茶水是用来放指尖血的,不是用来喝的。” 她若是这里伺候的宫人,决计不会不清楚这一点,更别说……还胆敢将这茶水直接喂到太子的唇畔? 织雾闻言,呼吸霎时微微一顿。 偏偏这时候周身冷清的男人又语气淡道:“孤身上的银针不能动,可腰间玉佩值钱。” “你只拿走玉佩,孤便饶了你这一回……” 男人温吞地说着便偏过那张颇为惹人分神的面庞,“你若有旁的心思,孤现在便喊人进来。” 他这话让少女瞬间僵在原地。 她听见他要喊人进来,显然有些慌神。 接着一顿犹豫之下果真选择了继续隐瞒伸手去解他的玉佩。 可才将那玉佩解下的同时,织雾便听见不远处霍羡春同旁人说话的声音。 织雾仅懵了一瞬,霎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这分明是在拖延时间。 织雾这样实心眼的姑娘,临时反应哪里比得上眼前男人的诡计多端。 发觉自己竟又险些掉进他的陷阱……织雾顾不上处置手里的玉佩,再不敢有分毫犹豫便快速转身离开了屋。 待几息后,霍羡春进来,见时辰到了替晏殷将身上的银针全都取下,又替对方除下敷在眼上解毒明目的草药后,便询问道:“殿下这次感觉如何?” 可反常的是,太子缓慢睁开一双黑浓的眼瞳后,没搭理霍羡春的话,而是径直唤了和霍羡春一起进来的涂奚。 晏殷将桌上那只娇小茶杯握入掌心慢慢摩挲,黑眸里的情绪恍若深渊下暗流涌动,语气莫测道:“孤的玉佩不见了。” “你去将那偷玉佩的小偷……给孤捉回来。” …… 饶是织雾紧赶慢赶,可也比不得身怀武功的涂奚腿脚轻便。 涂奚作为太子贴身侍从,将她从苑门口慢悠悠地拦截下,竟也毫不费力。 涂奚一双狐狸眼弯弯,抱着手臂语气颇为玩味道:“顾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93章 岂料织雾身边竟不止她一人,一旁刚好碰见的曲晚瑶迟疑了一瞬,开口道:“顾小姐一直同我在一起。” 涂奚扫了一眼曲晚瑶,笑意才渐渐收了几分。 “那就一起吧。” 是巧合还是无意,都去见过太子再说。 这般惊险之下,织雾偷了藏在怀里的玉佩实在像是个烫手山芋,可她也不敢表露出半分,只能随着对方一道入内。 只待进了药房内室,织雾也只当自己才刚来,语气认真解释。 “我膝盖受了伤,又疼又痒,所以才想过来寻曲医女开药,却刚好路上碰见了她……” 曲晚瑶闻言却微微诧异,“怎会如此?” 她明明给织雾用了宫廷里最好的药。 按理说,敷药过后,织雾的腿该很快好起来才对。 一旁涂奚却怀疑道:“竟这么巧?” 他们太子想要顺着太上皇的意思“调教”妹妹的时候,她的腿便受伤? 织雾对这些质疑只当做没有听见,继续对曲晚瑶解释,“也可能是因为杏玉困了,睡在我的怀里,我让她多睡了一会儿才会这般……” 所以伤口不仅洇出了血,就连药粉也都被蹭没有了。 织雾抿了抿唇,余光瞥见某个身影后,轻软的语气仍旧兀自强调,“这伤口是真的,曲医女也知晓的是不是?” 曲晚瑶说是。 织雾似乎也存心想要证明,待其余人退下后,她坐在椅上动作缓慢卷起裙摆,晶莹细腻的雪肤往上看去,便是两团伤口。 确定一旁的太子看见伤口后,织雾悬着的心才稍稍定了下来。 伤口这样逼真,他再怎么怀疑她坏,也该相信她是真的受伤了。 就算他先前猜到自己故意不想被东宫的人找茬,才故意假装受伤不去东宫。 就算他们都怀疑伤口是假的…… 可眼见为实,这伤口却是抵赖不得。 晏殷看见了,目光果然缓缓落在她的面颊。 织雾对上他的视线,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心虚,结果却见他指尖在那桌面点戳了一下,接着便启开薄唇,用极温润的嗓音对她逐字逐句说道: “蠢得要死。” 不知是在指责她连走个路都会让自己受伤,还是觉得她连伪造伤口都做不到的废物无能。 织雾确切的将这四个字听入耳中后,似乎不可置信。 他……他说什么? 织雾记得,话本里的太子殿下对外向来都是极清贵的高雅姿态。 哪怕是后来对付顾盼清,也只是如看待低贱虫豸一般,给她一个凄惨结局也都不屑对她恶语相向。 他的伪装趋于完美,也从未破坏过自己在旁人眼中的清高皮囊。 可就在刚刚,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骂她……蠢得要死? 织雾呼吸轻颤了下,才接受了在外人眼中向来风望高雅、芝兰玉树的太子殿下,的确是在张嘴骂她…… 她甚至还没有对他做出很过分的事情…… 明明书里做事更加过分的顾盼清也没有遭受过这样被欺负的待遇。 美人抿起嫣粉的唇瓣,隐忍地偏过雪白面颊。 看着像是有了脾气,但落在涂奚眼里就好像在警告他们太子殿下:敢惹她,那……那他算是踢到棉花了。 涂奚脸色愈发古怪。 就她这样先前还敢大言不惭地和他们殿下做“仇人”,说出去都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 东宫那里有政务要同晏殷汇报。 在太子离开后,曲晚瑶便发觉这位顾小姐似与太子有了许多不愉快,看起来比先前都矛盾更深。 曲晚瑶唯一不确定的是,顾小姐到底是在装好人,还是真的改好了。 在确认这点之前,她显然并不会信任织雾。 曲晚瑶原本是有些事情想同织雾说。 可织雾让她撒谎隐瞒来过的消息,让她顿时又改口道:“原本是想去宝珍苑看看顾小姐的伤势,顾小姐既然过来了,正好处理一下。” 织雾只乖乖由着她替自己换药,倒也没有在意。 * 太上皇回宫后,因他以往仁慈作风,日日来看望他老人家身体、盼着他安康的臣子宗亲实在太多。 有一个臣子带头来了,其他臣子不来又觉自己不够敬重,便好似互相攀比一般,日日都要太上皇收到一堆文绉绉的长篇大论来接受他们的关怀备至。 太上皇烦不胜烦,索性在准备大办的寿宴之前,又预先设下寻常宫宴,款待这些宗亲贵族,也顺道安抚那些朝臣们一颗为上位者担忧的心思。 只待当天宫宴上再度热闹起来。 织雾入席中途,却有宝珍苑的宫人前来隐秘传话,说是今夜丞相府里来了人。 来人是顾宣清身边的小厮,名叫拾墨。 “听说……是姚贵妃那边有话要传给大公子。” 姚贵妃私底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要告诉顾宣清一个秘密,指明要顾宣清身边的小厮拾墨入宫来见。 顾宣清答应了。 织雾听到这话心口微微一沉。 这位兄长能替妹妹顶罪便能瞧出他并非是个薄情寡义的性情,更何况在他当下自己自身难保的时候,姚贵妃提出要见他身边人,他竟也能答应……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94章 这般心软的人,实在和她现实中的兄长都相像至极。 织雾人走不开,却又怕引起旁人注意。 她想到自己早已叮嘱过兄长近期不要入宫,料想对方必然会自保为主,又稍稍安心,接着让身边的沉香去安排,好让小厮拾墨秘密地见完姚贵妃以后快速离开。 在宴席正式开始之前,织雾便瞧见前来给太上皇请安的瑾王。 织雾瞧见他后,难免想起他二人才是同一阵营的事情。 因而在瑾王亦是瞧见她后,她正迟疑要张口与他说些什么,便听见他语气颇为散漫地提醒道:“今夜宫里有事发生,不过我这次却不能凑热闹了。” 织雾略为意外,私底下更压低了嗓音语气打探:“殿下说得是什么事情?” 瑾王打量了她一眼,他显然是预先得知了什么,却并未同她透露,反而劝她,“你最好也不要插手。” “毕竟,现在不是我们和太子对上的最好时机。” 他这样说,却让织雾的眼皮蓦地一跳,虽没有听见对方吐露出更多内情,但似乎又有某些事情脱离了她的预料…… 宫宴上,织雾与其他世家小姐坐在一处,却因心不在焉的缘故并未与旁人有所搭话。 旁边其他世家小姐叽叽喳喳说话,见织雾始终沉默,便抱着几分好奇朝她打探:“顾小姐,听闻你和太子关系不合,这可是真的?” 她们眼中的顾小姐闻言,只轻声道:“太子身份尊贵,我高攀不起罢了。” 她的话语听起来不咸不淡,也的确向旁人证实了这一点。 太子不喜她,她似乎也因与瑾王亲近的缘故与太子交恶愈深。 只是在听见其他人讨论到太子时,织雾这时才猛地抬起眼睫,发觉今夜太子竟全程都没有出现。 这让织雾将瑾王的话反复嚼了又嚼,心口竟逐渐惴惴不安起来。 织雾越发坐不住,她借着饮了几杯果酒的借口,只装作不胜酒力快速回了宝珍苑去。 她原是想打探顾宣清那身边的小厮拾墨出宫了没有,岂料宫人见她回来便立马过来答话,“没有,因为……” 宫人面露难色道:“因为太子今夜突然提前封锁了宫门。” 饶是织雾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听到的瞬间也生出了少许震惊。 “那拾墨当下人在哪里?” 宫人闻言,脸色反而变得更加复杂,只小声地道了一句“在屋里头”。 织雾起初不解宫人的异样神色。 直到她自己抬手撩起内室的帘子后,便瞧见了一道清淡如月的身影。 坐在内室的人哪里是什么小厮拾墨…… 分明是那个主动要替她顶罪的兄长,顾宣清。 而方才宫人那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也瞬间有了答案。 只怕今日顾宣清那小厮拾墨根本没有进过宫来…… 从始至终都是顾宣清自己本人扮作了下人,冒用了自己小厮拾墨的名姓这才进入了皇宫。 再联想到今夜东宫忽然提前封锁宫门的行径…… 分明是要瓮中捉鳖,针对的不是旁人,就是她这兄长顾宣清。 织雾只觉手脚瞬间发凉。 第36章 在织雾见到哥哥的半个时辰之前, 顾宣清便去过了姚贵妃的宫殿。 彼时姚贵妃是想从东宫拿到好处,就得为东宫的人提供顾宣清的线索。 因而私底下,她让人传信给顾宣清, 她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需要告诉他。 她怕顾宣清会随便打发一个下人过来敷衍了事,所以指明要顾宣清身边的小厮拾墨过来见她。 姚贵妃想, 抓到顾宣清的心腹小厮, 这自然可以作为一个极重要的线索交给东宫。 偌大的宫殿内。 隔着一道纱帘, 尚嬷嬷隐秘地朝姚贵妃通传,是顾宣清身边的小厮拾墨过来求见。 姚贵妃倚在美人榻上, 指尖剥着晶莹剔透的葡萄肉, 却慢悠悠道:“将他带进来吧。” 姚贵妃记得这拾墨并不喜欢她。 或者说, 顾宣清身边的人当时都很不喜欢她。 这让姚贵妃难免会想起当初家族落魄时, 顾宣清看自己可怜才帮助她。 结果她便好似农夫与蛇里的毒蛇, 被好心善良的农夫救助后, 反咬对方一口。 她给对方下了情药,好借此攀附上他。 当时的画面,姚贵妃记得清楚, 事情发生后她设想过无数情景,被顾宣清骂无耻、被他厌恶目光注视, 哪怕被他扇一个耳光,或是泼一脸水,都不会改变她要攀附上他顾家的结果。 可偏偏她做好了一切准备,握紧了手指等他发作……却只等来一件带有他体温的外袍, 轻柔地裹在她赤|裸的双肩上。 她耳畔听见的是他温润承诺会娶她为正妻的话。 他目光坦荡,却并不看她身体暴露之处, 而是动用了一切关系保住她的名声,同时承诺会负责到底…… 姚贵妃的记忆回想到这处时, 却完全没有想到,在接下来她挑开帐帘之后,看到的并不是小厮拾墨。 而是她唯一孕嗣过孩子的父亲,身上穿着小厮衣服的顾宣清。 立于她对面的男人在对上她的视线后,只垂落下视线说道:“娘娘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和罪臣说。”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95章 姚贵妃愣住。 一旁观望的尚嬷嬷全程都谨慎盯住,见姚贵妃沉默了片刻后,似乎和男人低声说了几句话。 在他们隐秘地谈完话之后,姚贵妃便忽然改变了主意,挥退了外面那些准备拦截的内侍,让他离开。 尚嬷嬷看在眼里,脸上诧异无比,她快步上前惊愕道:“娘娘和他说了什么,为何突然将他放走?” 姚贵妃立在窗前,目光幽幽地望着那道融入夜色的身影。 她没有透露她同对方说出口的话,只是说道:“比起抓住拾墨,抓住顾宣清本人,我的功劳只会更大。” 可这对姚贵妃是不一样的。 她要抓住他身边的拾墨,然后好逼迫顾宣清来求她。 可现在他亲自来了,这么快就死掉…… 岂不是无趣? 姚贵妃打算让他记住她至恶的一面,绝不会让他就这么容易死去。 既然他这次亲自来了……那就只好再等下次。 下次,她总会再等到一个好机会,将他恨她这件事情,完成得更好。 尚嬷嬷却仍旧忧心忡忡道:“待会儿东宫的人来了,娘娘要如何交代?” 姚贵妃哼笑了一声,“拾墨腿脚快,提前发觉不对自己跑了,我有什么办法?” 她一个柔弱的妃嫔,总不能提着裙摆去追人吧? 尚嬷嬷到底拗不过她,只得叹了口气随她。 …… 在织雾回到宝珍苑之前,顾宣清便已经做好了要被东宫捉住的准备。 顾宣清对着匆忙从宴席上归来的妹妹语气沉静道:“清清不必惊慌,我答应替你顶罪,便不会反悔。” 这桩事情的源头追溯起来都在原身。 织雾记得,他当时为太子伴读,在顾盼清给太子下药失败后,栽赃给他这个哥哥时毫不犹豫。 可顾宣清竟会是个愿意替妹妹顶罪的哥哥…… 织雾心口一窒,她心下想要避开那种难受的心情。 可她每每看到顾宣清的脸庞,却始终无法不将他当做自己现实中的哥哥。 现实中为了保护她的哥哥已经坠崖死了,可话本里的哥哥却是真真切切活着的。 这让织雾如何真正能做到视若无睹…… 织雾捏了捏衣摆,心口似乎很快便生出了决断,她上前道:“当时是我做错了事情,现在我后悔,不想让哥哥顶罪了。” 顾宣清似有些错愕。 他抬起眼定定打量了一眼少女,口中微微叹息。 “几年前我曾因病失忆,醒来后虽什么都不记得,但总觉得自己应该有一个很疼爱的妹妹。” 所以,他才会一直无底线地宠溺于顾盼清,都还嫌自己有所亏欠。 “现在看来,清清总算懂事了。” 顾宣清语气愈发轻柔安抚,“见你之前,我私底下也已经见过杏玉。” “她同我说,嬢嬢私底下告诉她,保护她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在她母亲出现之前,她最喜欢的人就是嬢嬢。” “所以……” 顾宣清口吻认真道:“清清也要明白,哥哥愿意为妹妹付出,也是天经地义。” 他便是做好了被抓捕的准备,所以才在这之前将所有人都见过一面。 得罪了东宫,这件事情就必须要有人出来平息。 否则日后岂不是人人都以为给太子下药而不用付出代价? 顾宣清伺候过太子,所以多少也清楚,太子现在还愿意按着流程规章办事,一板一眼让刑部的人慢慢去追捕他这个嫌犯,多半也是太子还有耐心罢了。 待对方彻底失去了耐心,真要动起手来,就算移平了整个顾家,东宫都不会让这种“犯错也无须付出代价”的事情发生。 他只当自己这样说完之后,妹妹也当安心。 可在他面前的少女却更加心急如焚,“可是……” 织雾垂着眼睫似乎想到什么,轻软的语气更为急切劝说,“哥哥就让我试试可好?” “至少我们不要直接就这样束手就擒,我也不想哥哥被抓。” 倘若顾宣清先前都很清楚妹妹擅长扮演善良。 可到了这一步,她却仍旧想要将他保下来的行径,无疑是会引火烧身。 少女的语气是真切的,关心与着急也都是。 顾宣清发觉了这一点之后,心底似乎生出了更多诧异。 他从未有过任何一刻,像当下这样,明显感觉到妹妹与从前的不同。 织雾已然顾不上旁的。 她当即想出的办法寥寥无几。 可关键的记忆里却忽然记起宝珍苑里有个密室,且控制密室的机关就在床榻上。 现在让哥哥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她能做的便是顺势将哥哥藏起来。 * 宫廷禁卫的行动雷厉风行,很快便将宝珍苑这块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一直守在外屋的沉香看到为首走来的太子殿下,只觉压迫异常,强撑着上前见礼。 接着便是两排黑鸦鸦的禁卫军训练有素地踏步分散入内。 今夜的宝珍苑气氛压抑犹如墨色翻涌的阴沉天,浓密的云头森森碾压在屋檐脊背之上。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96章 宫人们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大声喘息。 在这些手持沉重玄刀的禁卫军面前,宫人们都如同瑟缩的鹌鹑般,纷纷夹起手臂低垂脑袋从屋内被驱入庭院,一一排查嫌疑。 其他的屋子都已经搜过了,余下一间便只有织雾的寝屋。 隔着一扇金丝楠木雕花朱门,沉香的指节扣响了门板,语气紧绷道:“小姐……” “太子殿下来了。” 室内的灯火随风摇影,隔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少女的声音,“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我现下累了。” 织雾话音落下,可下一秒,那扇房门还是被人吱呀沉沉推开。 织雾听见外面动静,那不徐不疾的沉稳脚步都仿佛结结实实踩在她心尖子上,让她指尖陷入掌心越深。 室内香气浮动,似美人身上清清甜甜的花香。 在没了衣物层层叠叠的包裹后,便愈发遮掩不住。 香气自暴露的雪肤表面借住身体温暖的热意幽幽弥漫…… 那种独属于女子私密闺房气息,令人瞬间便陷入另一番幽秘的地带般。 藕合色云缎裁成的床帐半垂于地,床榻边沿堆着一些女子柔软衣物。 织雾裹着薄被,在门帘处瞥见那一抹衣摆后,唇瓣里的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 在对方一步、两步、三步……靴尖就要触到榻前的桃纹脚踏时,她才蓦地偏过面庞,启开唇瓣。 “殿下,我方才饮了些果子酒,弄脏了衣裙。” “眼下我身上不着片缕。” “所以,殿下不能上前……” 和上一次暗地里吃亏的性质不同。 上一次,也许只是他私下于无人处警告她的特殊手段。 而这一次,他如此大张旗鼓的阵仗,身为太子,又是东宫之主,更兼之是太上皇眼中的“好哥哥”。 即便他真的怀疑,也绝不该对自己的妹妹这样无礼。 逼她拿出没有穿衣裳的证据是无礼,让其他宫人上前来检查也是。 男女之间的差异便是如此,当她没有穿着的时候,他身为男子,怎么做……都会是一种冒犯。 织雾这次就赌,宫里有太上皇他老人家坐镇。 太子即便真的只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绝不会衣冠禽兽到当着众人的面,对着赤身裸体的妹妹敢做出什么下流龌龊的事情。 第37章 醉酒之后弄脏了衣裳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自己寝屋里褪下全部的衣物, 想要等宫人送来干净的衣物再睡也同样是再正常不过。 可有了上一次的矛盾之后,织雾和东宫太子之间绝不会是可以和颜悦色相待的关系。 在上方压抑的审视之下,织雾却听对方语气徐缓说道:顾小姐从前睡得没这么早。” 织雾垂下眼睫, 轻声回答:“想来殿下是误会了,我一向都是如此……” 晏殷说:“是吗?” “可在桃花村的时候……你睡得可一点都不早。” 他们孤男寡女同屋而处, 就连睡觉都在一间室内。 虽谈不上鼻尖抵着鼻尖, 身体贴着身体, 但……她什么时候褪了外衣,什么时候陷入梦境, 他却比她都要更为清楚。 太子提起这一切, 显然不是要与织雾叙温情, 而是在提醒她, 桃花村里的旧怨已经足够多, 再添上眼下这一笔, 恐怕日后待她从高处坠落,底下有的是恶虎豺狼,贪婪流淌着口涎想要将她分而食之。 这是他的提醒, 也是他的警告。 晏殷说道:“很可惜,今夜孤却需要检查一下顾小姐身下的寝榻才能离开。” 他的话音落下, 榻上的少女蓦地睁圆了眼眸。 他这句话显然让织雾瞬间又想起来另外一桩要命的事情。 在话本中,这里不光光是顾盼清的寝院,更是她当初从太子这里夺来的寝院。 宝珍苑从前是太子搬入东宫之前的寝院。 就连她身下这张床榻,也是晏殷曾经睡过的…… 换句话说, 床榻上有关于密室的机关,他未必会不知道。 “可……” 少女敛着薄被, 似乎终于生出了一丝不安。 “起来——” “这样的话,阿雾不要让孤说第二遍。” 男人沉沉黑眸注视着她, 像是要望入她的眼眸深处,将她那些小把戏全都看穿。 织雾无处可藏,被他视线寸寸剐视,只觉身上根根细小的汗毛都要竖起,却半分都不能让。 她软着语气,话里反而逞强地反驳。 “可我与殿下只会是仇人的关系。” “殿下的话说几遍……我都不会听。” 仇人? 她说是夫妻就是夫妻,说是仇人便是仇人…… 在她上方的男人缓缓垂下眼睑,眸色愈显漆沉,“阿雾……” “你是真的很不识抬举。” 织雾闻言眼睫蓦地一颤。 感受到颇为熟悉的压迫感……她当即便再隐忍不住,想要与他破罐子破摔,直接喊人。 在他找到哥哥之前,他对她做什么都会是错。 可晏殷的耐心似乎早已消耗殆尽。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97章 他办案时,显然还从未有过和人半分啰嗦。 更不会耐着性子去和对方说这样多。 他抬起手掌,可身下的少女却以为他还会故技重施,像上次那样捂住她的唇瓣。 她竟慌张无措地一口咬在他的手掌边缘。 晏殷却不怒反笑。 发觉他迫近的身躯,她几乎用力到将他手掌咬得鲜血直流。 可却还是未能阻止他另一只手兀自透过薄被探向机关。 直到晏殷手掌碰到了柔腻的。 她竟没有撒谎。 的确是不着片缕…… 衔在美人唇瓣下的手掌流淌出一缕鲜血。 手掌被对方咬得刺痛不仅不会令晏殷感到难捱,反倒是另一种激起身体生出刺激的难言滋味不断膨胀。 他微微停顿的动作,显然也让织雾发觉,他这时候应该已经意识到她没有撒谎、也的确没有穿衣裳的事实。 她眸中浮颤着水光,只当他这样总该收手时,可他却徐徐偏过脸朝她看来。 男人一双黑眸冷寂异常。 男人粗长指节微微曲起,却并未避开。 在明知道她的确没有穿衣的情况下…… 下一刻,却仍是继续将手贴着她裸|露的肌肤探了下去。 织雾瞳孔骤然一缩,接着便听见机关扭开的机械声响。 密室的门在一扇屏风背后展开。 晏殷看到里面空无一人。 织雾这时候才张开唇瓣,将他的手掌吐出。 粉嫩的唇瓣上沾染了红色的血液,像是应激之下咬了人的小兽,一时凶猛过后,却也更加胆怯。 而对应的,则是晏殷那只被咬上两排齿痕的手掌。 小小一圈牙印咬出了血,可见她方才有多用力。 门外传来了涂奚的声音,“殿下……” 晏殷这才拂过手掌上的齿痕。 他瞥见背过身的少女慌乱下滑出的半截雪白脊背轻颤着,于帐帘下若隐若现…… 在涂奚想要进来之前,才听见太子缓缓吩咐:撤出宝珍苑。 …… 禁卫军的步伐整齐划一的动静渐渐远去。 窗外兵荒马乱的火光人影过后,只余下一轮淡月。 织雾心有余悸地掩住心口,直到所有人都离开,沉香才快步上前道:“大公子他……” 织雾冲着对方微微摇头。 关键时候她将哥哥藏在了密室以外的地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可她也清楚太子绝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相信…… 她后怕无比,气虚道:“明日一早,必须要将哥哥送出宫去。” 因为…… 晏殷他一定还有后手。 明日一早若不能将哥哥送出去,她就真的别想帮哥哥离开皇宫半步。 第二天早上,天初初透亮时,宫人便手脚麻利地替织雾穿戴好衣物。 织雾清晨去向太上皇请安。 她人还未抵达紫桓宫,半道上沉香便匆匆赶来说道:“奴婢听从小姐吩咐,暗中派人去阻挠巡查的人。” “可……没有用。” 因为今晨派去的宫门口负责巡查的并非宫廷禁卫,而是太子身边的人。 太子手底下的涂奚和温辞两人皆不是寻常人。 便是官员见了他二人也都要退避三舍。 她们派去的小喽啰,他们根本连眼色都不会多给一个。 他们是太子的心腹下属,但却也眼高于顶,离了太子,这朝堂之上还没有他们看得入眼的人。 织雾闻言,心态都有些绷不住。 她最终拧了拧指尖,很快便又做出决断。 “我去找太上皇。” “小姐的意思是……” 织雾语气轻道:“我会想办法拖住太子。” 乃至辰时,太上皇在室内饮茶。 今晨见织雾来得这样早,不由惊讶。 “听闻清清昨夜醉酒,可有好些?” 织雾走上前去,口中轻轻唤了声“皇祖父”,她似乎有话想说,面上却欲言又止。 少女今日穿着单薄粉衣兰裙,人瞧上去也像是一支伶仃纤弱的花,轻颤颤的花瓣看着便好似完全受不住室外半点风拂。 她养得金贵,自然也受不得太多委屈。 太上皇见状似乎意识到什么,便挥手让其他宫人先下去。 他握着茶碗,语气愈发和蔼几分,“清清,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一旁吴德贵听在耳中颇为无奈,太上皇这话说的着实有些偏爱,这整个皇宫只有顾小姐欺负旁人,没有人敢欺负她。 除了…… 吴德贵似乎想到什么,接着便不可思议地抬起眼来。 除了一个人。 可是,要知道,这位顾小姐可从来都不敢和太上皇告太子的状。 皆因太子对外的人品几乎无暇。 太上皇疼爱太子和疼爱顾盼清是不同的。 这种不同,却是要放在家国朝廷面前,倘若顾盼清会妨碍了太子的皇位,她就会被立马舍弃。 倒也不是太上皇无情,而是在帝位更迭这样严肃的事情中,太上皇连自己都能献祭了为太子铺路,更遑论是旁人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98章 可处于吴德贵目光下的织雾却提起裙摆,突然跪下。 吴德贵心口一跳,不由暗暗扫了一眼太上皇,见他老人家愣了瞬,接着就连声吩咐吴德贵将孩子扶起来。 织雾却开口道:“昨夜……太子殿下带着身边的下属搜查宫中罪人。” “搜查到了我的房间,我与殿下说自己不曾着衣……” “可殿下却仍旧执意要强行闯入。” 织雾手指紧紧揪起。 话说出口之后,情绪愈发紧绷。 太上皇听完之后,缓缓放下手中茶碗,抬头看她。 “清清,你起来。” 织雾这时才抬起头,看见他老人家的目光更是心颤得不行。 太上皇语气冷淡重复,“你起来。” 吴德贵当即将织雾搀扶起身。 太上皇又说:“清清先回去。” “这件事情,我会处置的。” 织雾见太上皇态度不明,难以看透,但也不敢再有更多冒犯。 她起身后,见太上皇未再和她多说什么,便回了宝珍苑去。 直至听见太上皇召见了太子和他的下属后,织雾连忙抓紧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让人将哥哥送出宫去。 马车早已提前备好,出于谨慎,织雾连多余的话都不敢再和顾宣清说,生怕被旁人撞见他的身影。 在马车快速赶往宫门时,果不其然被人拦下。 可织雾却带着沉香走上前去。 “太上皇准许我的车马出宫自由,你们胆敢忤逆太上皇不成?” 那守门禁卫沉声道:“太子的吩咐我等不敢违背。” 织雾问:“那太上皇的吩咐,你们就敢了吗?” 她说着,便让沉香将太上皇曾经给她的令牌拿出。 若太子在这里,便是太上皇的令牌也许都会无用。 可太子不在,昨夜与他一同参与搜查宝珍苑的下属也都被一并叫走。 没有东宫的人在,太上皇的命令便是不可违抗的存在。 织雾语气沉道:“放他们出宫,我便饶了你们这次对太上皇他老人家的忤逆和冒犯。” 那些人果真吃硬不吃软,迟疑了一瞬后,这才让开。 织雾亲眼看着那辆马车彻底消失在宫门前,心头大石终于落在地面。 她不再耽搁分毫,与沉香要快点回去将哥哥来过的痕迹都检查清理干净。 主仆俩在路过御花园时,却遇见了太子身边的侍卫温辞。 被温辞拦下后,对方缓缓说道:“顾小姐今日和太上皇都说了什么……” “您知不知道,这样做,对您没有一点好处?” 织雾霎时顿住步伐,猜到自己在太上皇面前告状的事情根本瞒不住。 温辞转而又问:“顾小姐可知晓太子和太上皇的关系?” 太上皇膝下无子,也不是当今圣上的亲生父亲,自然也不会是太子的亲生祖父。 可他们的祖孙关系却远比太子和圣上的父子关系要更为真切。 织雾委婉回答,“我曾听人说,太子幼年因为性情怪异而被人说是个怪物,是太上皇悉心地教导殿下。” 温辞:“不错,不过严格来说,是太子他从未走上过正途,是太上皇耐着性子一点一点教导他,告诉他怎么做,看上去才会更有人性。” “小姐既然知道他们祖孙之间的关系,那也该清楚……” “怪物装作人的时候,会学会人的礼仪,甚至可以比人做的更加出色……” “可一旦那层遮掩的人皮从怪物身上扯下来,令其露出了怪物的本体,那他就再也没有装作人的必要了。” “小姐……明白吗?” 怪物会做什么,他们都不知道,但没有人性的东西,焉能做出寻常人能接受的事情? 一旁沉香愈发困惑道:“所以温侍卫是想说什么?” 温辞淡笑,“没什么,这并非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出于我个人的善意劝告罢了。” 他说完,便抬脚离开。 沉香在对方走远后,小声嘀咕,“温侍卫可真是个好人,他还来提醒小姐您。” 织雾却并不这么觉得。 对于宫里的下人来说,同涂奚相比,温辞明显要比涂奚好相处千百倍。 哪怕有什么事情要寻太子,他们宁愿去找温辞,也不去找性情更为暴戾的涂奚。 而温辞同样会耐心对待找上门来的每一个人。 但织雾清楚,对方绝对不是沉香口中的好人。 相反,和看起来性情恶劣的涂奚相比,温辞才是太子身边更为危险棘手的那一个。 紫桓宫中。 底下的人将将和太上皇汇报完昨晚发生过的事情。 昨夜,远比织雾和太上皇说的情形还要恶劣。 太子显然不光光是闯入了她的房间。 太子被传召过来后,太上皇却先是提起了另外一桩事情。 太上皇询问晏殷,是否知晓有人暗中在他母亲茶水中下药的事情。 晏殷的母亲疯了,一直住在庵堂之中。 “檀之,你母亲喝的水竟也会不干净,你可知晓为何?”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99章 太上皇语气恍若喟叹,“你去查查,看是谁要杀你母亲……” 晏殷却眼皮都不抬一下,语气淡淡回答:“是我。” 太上皇听得这话,握住扶手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给了太子机会,只要太子顺着他的话答应下来去查,再随便寻个替罪羊解决这件事情便足以。 太上皇闭了闭眼。 他不愿在太子弑母这个话题上深入。 太上皇转而又问 ,“你昨夜可是进入过清清的房间?” 太子回答说“是”。 “那你可知晓,清清身上……并不方便见客?” 晏殷抬起幽黑的眼眸,面对太上皇的审问,仍旧回答了一句“知道”。 太上皇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太子若是见色起意,太上皇会愤怒,但却会和眼下的愤怒截然不同。 太上皇眼下的愤怒是…… 多少年过去了,太子身上背负的赞誉再多,可实际上,褪去那层伪装,他始终还是那个没有人伦、道德、尊卑、廉耻的模样。 织雾再是做错了事情,也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可太子却直接无视一切规则,将手掌探入到妹妹的被子底下,肆无忌惮地摸索…… 这个畜生! * 晌午过后,紫桓宫那边来人请织雾过去。 织雾瞧见竟是吴德贵亲自来,她只当自己送走哥哥的事情会被察觉…… 不曾想,她跟随吴德贵到了紫桓宫前时,便听见鞭子挥动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鞭子破空甩出。 织雾抬眸看去,在看清楚庭院里挨鞭子的人影时,她更是愣住。 跪在庭院中的身影不是旁人,正是今晨才将将被她告状的主角。 吴德贵这时候才摇头叹气,“太上皇说了,要抽满殿下一百鞭子,还说……” 还说,要打死太子这个没有人性的畜生。 织雾在听见“一百鞭”时,只当自己耳朵是生出了错觉。 一百鞭…… 再一联想到今日温辞突然拦住自己说出口的一席话,织雾瞬间反应了过来。 这显然不是她的本意。 织雾今早铤而走险所做出的一切,显然只是想要拖延东宫的行动。 可眼下真要让他们打完这一百鞭,别说晏殷会不会放过她。 他的下属只怕头一个饶不了她。 真要让晏殷挨完所有的鞭子,那她也别想活了…… 织雾进去见到太上皇,张嘴便想要劝说。 太上皇沉声道:“清清不必自责,这是他该的。” “而且,我也不完全是因为清清罚他……” 老人家脸色冷厉下来,往日的平易近人一扫而空,竟也很是威仪。 一旁吴德贵愁眉苦脸,不敢张口再说,只能冲着织雾挤眉弄眼。 他比谁都清楚太上皇有多么心疼。 只是太子向来是个骨头硬的,太上皇又无其他台阶可下。 织雾知晓事情的利害关系,在吴德贵的示意下,继续说道。 “可皇祖父已经替我出了口气……” 而且,因为她的故意而为之,表面上犯罪的哥哥也被她送出了宫去。 织雾省略了自己隐藏犯人的过错,只故意放大太子的行动,如此利用并且隐瞒了太上皇,惹得他与太子生出嫌隙,她心口自也不适,只好再劝,“事实上,我也并没有什么损失。” “而且,方才进来时,只瞧见太子殿下后背都是血……” 一旁吴德贵忙也说道:“是啊,都已经快要满五十鞭了。” 这五十鞭对于身体脆弱的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惩罚了。 太子年轻气盛,身体恢复得快,可也不是铁做的人物,哪里能毫发无损? 太上皇并未抬眼朝殿外看。 可外面鞭子每一次破空的声响都极其响亮。 鞭子破开皮摔烂肉的滋味必然不会好受。 偏偏那个孽障生生挨了几十下却还是一声不吭,骨头硬的像是没有知觉一般。 太上皇冷哼了一声,甩开吴德贵的手,口中迁怒,“就你多嘴!” 他转身朝殿内走去。 可最终到底还是不忍,顺着织雾给出的台阶,私底下让外面的人停手,饶了太子这回。 当天夜里,太上皇便再度病倒。 他年纪大了,稍稍受凉就会生病。 织雾想到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心里哪能好受,接连两日都前去奉药。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阴沉压抑的雨时,吴德贵叹息,“阴雨天,太上皇身上骨头也总不爽利,又是生病又是关节难受,他老人家可实在受罪。” 织雾闻言,又同太上皇道:“清清先前学了套揉捏穴位的法子,可以给皇祖父揉揉。” 她之所以会,也是因为自己的身体昏迷期间,一直有丫鬟耐心至极替她按揉穴位。 日日被这样按下来,织雾自然也会无师自通。 太上皇被她按了一会儿舒服些便歇息下。 只是休息前却忽然将她叫住。 太上皇接连两日都没有提过太子一个字,旁人更不敢提,生怕触怒了他。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00章 可在他歇息之前,忽然提出让织雾去看太子。 原因也很简单。 盛怒过后,消了气的太上皇也深知太子的心性。 他让吴德贵带织雾去看太子,也是想让他们的关系不要太僵。 太上皇对待后辈似乎总会将他们当做不懂事的孩子,甚至让他们缓解关系的方法也十分简单粗暴。 直接将上次让太子喂织雾喝药的事情反转一下,让织雾过去给太子也喂一次药。 如此一来,便可以让两个孩子再度和好。 织雾迟疑,她想要开口,吴德贵却冲她摇头。 两人出来后,吴德贵才低声道:“太上皇操心的事情太多了,顾小姐便顺了他这一回吧。” 织雾拧着指尖,想到太上皇夜里果真会骨头缝里疼到睡不好觉,自也没话说了。 直到吴德贵将织雾领去东宫时,两人才知晓,太上皇生病的期间,太子回来后同样因为伤口的缘故,身体发起了高烧。 可这两日,太子却不曾进过一口汤药。 东宫向来唯他命是从,以至于在太子的吩咐下,他病了这几日,竟无一人敢外传。 吴德贵一听哪还得了。 连忙亲自吩咐人抓药熬药,半点也都不敢耽搁。 真要传到太上皇耳中,一手疼爱大的孩子,不肯喝药也许就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和他老人家怄气。 只怕太上皇又要气得心口难受。 他愈发焦急领着织雾进去看望太子,寝榻前的一层厚帐幔却落了下来。 宫人只道是为了避免将病气过给太上皇,所以太子也不便见客。 隔着垂落的帐幔,吴德贵恭敬道:“太子殿下可还安康?” 他说着不由又叹气,“太上皇当夜便为罚太子的事情病倒了,你们年轻人是互相怄气,总归是一时用气……” “可太上皇他老人家年纪大了,这次真的病倒后,却也是极可怜 ,半夜骨头缝疼起来,根本睡不好觉。” 若先前都是太上皇装可怜博孩子们同情的戏码,这次便都是真的。 帐幔内的太子殿下说是生病,可一开口语气却仍可以如常。 身体明明挨了几近半百下鞭子,男人却吐字清晰道:“孤无妨,改日待身体好了一些,再去拜见太上皇,向他老人家诚心认错。” 吴德贵见太子还肯和他自己说话,心头微缓。 “太上皇是希望太子与顾小姐没有矛盾……” “上回顾小姐病了,您端药喂她,这次您病了,她也正该如此。” 吴德贵带着任务来,和上回一样,只等织雾给太子喂了药,见证着两人和好,他便可以拿这事情去抚慰太上皇的心情。 一旁尤嬷嬷闻言,却提醒道:“可药还未熬好。” 帐幔里温润的语气再度缓缓传来,“无妨,孤有些渴。” “可以让顾小姐给孤倒一杯水。” 吴德贵心头更是一喜,原以为太子近日心情会很阴鸷,却不曾想,对方仍旧一如往昔的好说话。 吴德贵示意织雾上前。 织雾却微微有些不安。 她清楚与太上皇扯上关系的事情,太子多少都不会与她轻易善了。 当时为了自己的哥哥她只当自己是不顾后果地豁出去了…… 可眼下晏殷却这般平和,让织雾心尖反而滋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滋味。 他这样正常,反而很是古怪。 可人已经来了,又要安太上皇的心……她只得按照太上皇的吩咐,给太子倒了热茶。 和织雾秀气的闺榻不同,成年男人所使用的寝榻极大。 用来隔绝病气的帐幔垂落后,隔出的床榻空间更如一个小房间般。 织雾在撩开帐幔后,看见榻上的男人面庞俊美苍白,似在闭目养神。 在宫人眼中明明病得极其严重。 可晏殷所表现出来的姿态和言辞都分明比正常人都要更为条理分明。 织雾握住茶盏的指尖紧了几分。 她垂下眼睫,将手中茶水交到他的手中。 却不曾想,在交接的中途,男人却好似无力一般,没有及时握住。 茶杯瞬间跌落,温热茶水也都流淌在他衣摆上。 织雾呼吸微微一窒,对上他朝自己看来的眼眸,发觉他好似故意……却又因为没有证据而不敢妄自恶意揣测。 她只得拿出帕子,想要替他擦干。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晏殷黑眼珠子凝着她擦拂的指尖,“没关系,是孤没有接得住。” “就像是阿雾上次奉茶也手不稳……” 对方在生病期间仿佛变得异常善解人意,“我们都有犯错的时候。” “阿雾替孤擦干净就好。” 他垂落下长睫遮掩眸中幽沉情绪时,好似更加减弱了几分迫人的气息。 他看似好说话,可织雾却完全不敢大意。 衣摆起初尚未全都潮透。 她的帕子亦是匆忙跟着水痕匆匆擦拂。 可她握住帕子的指尖没有擦拭几下,便发觉指尖下的位置似乎越来越硬。 织雾愣住。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01章 直到帕子都吸满了水渍开始滴水,而对方身上原本不显眼的地方,却因为衣物被水渍彻彻底底浸透之后。 这才将底下的物什映出了轮廓。 甚至隔着潮湿半透的面料,连色泽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 在她将那潮湿衣物表面一下接着一下摩擦贴到他身上之前, 织雾一直都以为自己擦拭的是他的腹…… 织雾掌心瞬间发麻。 在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之后,她眼睫猛地一颤,连忙要将手指缩回,却被一只烫得惊人的手掌猛地按住。 织雾这个时候才终于意识到…… 太子的确在发烧。 因为他的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烫得织雾指尖泛粉。 但这件事,与他们仅有一帘之隔的吴德贵显然并不知道。 第38章 高烧让晏殷感觉到痛苦的滋味。 而痛苦却偏偏是所有情绪中, 让他最会产生一种自己是个血肉之躯的体验。 因而,在那种炙热高温下的极端躯壳折磨中,晏殷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吸食痛苦养料的怪物, 隐隐生出一种扭曲快意。 可代价是,他不再是从容在握的他。 他的清醒和理智像是剥离了这具快要被烧熟了的身体, 浮在高空中, 冷漠地注视着披着人皮的“自己”。 而在病榻上的男人, 那具失去了清醒理智控制的躯壳,甚至比一些低贱牲畜都要更为服从本能。 恶劣地故意不接住茶水, 恶劣地让少女犯错。 看她慌乱抿着嫣红小嘴, 张口道歉时, 檀口间若隐若现的舌尖粉肉柔软而湿濡……似要舔出唇瓣, 又好似勾着人去侵|犯她的唇齿, 反复嚼咽她的粉舌与甜汁。 身体恶劣的本质, 在美人触碰到之前,就开始不顾这具身体濒临极限,恣意放纵。 隔着帐幔, 吴德贵也对病气稍稍忌讳,自然不敢随意入内。 太上皇他老人家这几日受的罪够多了, 再将太子身上的病气过了回去,他也于心不忍。 吴德贵询问织雾:“小姐,可需要续第二杯?” 织雾掌心摩擦得滚烫,脑中似乎浸入了一片空白。 可眼下, 她更怕吴德贵会因为她过于奇怪的反应,而入内查看…… 她心思慌乱地仿佛心口揣了只兔儿, 在被对方按住手背无法抽身而出时,只能口中回答:“不……不用。” 少女硬着头皮道:“我在替太子殿下揉身上不适应的穴位……” 说完后, 抬眸间对上男人的黑眸,织雾只觉自己疯了。 为了不让吴德贵撞破这一幕,她竟然还撒了谎…… 吴德贵再度感到欣慰。 顾小姐这次的确是在安太上皇的心了。 否则,如何能愿意这样放低姿态,主动帮太子纾|解不适? “太子殿下,顾小姐给太上皇按了之后,太上皇身上酸疼的地方都好许多,想来效果是极好的。” 隔着帐子,吴德贵虽看不见太子面上的表情,却听见太子语气颇为不可捉摸道:“是么?” “那就烦请妹妹用两只手。” 吴德贵微微错愕,顾小姐怎能能用一只手? 用一只手岂不是很敷衍? 不说力度不够,光是表现的态度上,都让人觉得很不情愿。 他怕织雾心里还存着几分气性,忙劝说道:“顾小姐,太子是一个成年男子,身体难免吃劲儿,用两只手吧。” 织雾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子,见他黑眸深处好似都要伴随着身体高温燃出两簇黑沉火焰。 比起一个正常人,他此刻更像是被烧得理智全无的疯子。 毫无廉耻的程度,和那位人前浊尘不染的太子晏殷本人,根本无法让人联想到一起。 甚至,织雾只当他已经烧坏了脑子,根本就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而和一个毫无理智的病人想要讲道理,这几乎是一件绝无可能的事情。 听见吴德贵说到“实在不行,老奴也可以进来帮顾小姐”时,织雾阖了阖眼睫,另一只手也碰了上去。 这才……整个包住。 晏殷薄襟松垮,清癯的后背倚在木质雕花的床栏上,一条曲起的臂肘慵懒搭在其上。 他略为后仰,目光却仍垂落着注视着少女羞涩握住的指尖。 皮囊漂亮的男人抬起下颌,凸起的苍白喉结滑动着。 他的呼吸似乎也在变得明显。 织雾耳畔浮着他若有似无的呼吸,想让他轻点,外面的人似乎也会听见…… 因为很快,吴德贵便好心提醒,“小姐轻一些,别与太子殿下怄气。” 吴德贵怀疑顾小姐是不是故意借着按摩的名义报复太子…… 也不怪他想的太多,毕竟他们俩关系一向微妙。 “太子身体未愈,若按得太过用力也许不是很好……” 织雾耳根子都要红得滴血,“……轻了。” 吴德贵听到这话,反而嘀咕起来,“那不对啊。” 怎么感觉太子喘得更急了…… 织雾只觉压力大到背上似有汗珠顺着微凹的白嫩脊窝往下流淌。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02章 紧张的情绪几乎已经要绷到极限。 晏殷握住她细嫩手指的动作愈发用力。 向来冷面的男人,此刻眼尾竟也妖异地泛红,喉咙里隐隐要闷哼出…… 一双隐匿危险意味的沉寂黑眸像是打量猎物的野兽,不断试探猎物的底限。 直到颤颤的猎物为了不被发现,在腾不开双手的情况下,只好破罐子破摔,俯身堵住他的唇…… 这才堪堪将他要发出愉悦的气息给阻下。 男人眸底浮出几分乖戾,得逞后……反而将她压到身下。 舌尖撬开美人的齿关,卷着她的嫩滑粉舌吮吸品尝。 织雾泛粉的指尖脱离了。 裙摆处却突然撩起。 她水眸微惊,可对方却直接……并起了她的膝。 这张榻稳得出奇。 不仅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织雾也只怕他们唇舌交缠的动静太大,会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吴德贵是个碎嘴子,嘴巴几乎没停。 “当然,顾小姐也要适可而止……” 美人反应过来,才推开了太子的脸,勉强气虚地答了一句“知道”。 颤抖的尾音未落便被男人捏着下巴重新覆上。 眸色莫测的太子含住她柔软的唇瓣,舌尖侵|入她口中似乎模拟着某些举止……让她双颊如火烧。 吴德贵耐着性子,又吩咐宫人做事,或是将桌上茶水换掉,或是将角落里灰尘拂去,又或是提前备好一只盆,以免太子待会儿喝完药之后需要用。 总之,宫人们来来去去,一时间忙碌得很。 在这期间,一些奇怪的东西流淌在织雾的腿上。 她眼睫潮湿,紧紧压抑着唇瓣里的呼吸。 让她又羞又恼的是……太子昏了过去。 甚至在昏迷中,掌心紧紧攥住她的手腕结束了这一切。 他整个人烧得不行,又烫又热。 继续这样烧下去,真会烧坏了脑子也不无可能。 即便如此……织雾也只能颤着指尖将他用力推开。 她扯过被子,草草将他盖住。 可自己的裙摆根本清理不得。 身上染上了奇怪的气息,织雾匆匆出了帐幔。 美人经过整理的绣花裙摆有些褶痕,但并不足以引起旁人注意。 吴德贵发现她面颊粉得厉害,似乎生了汗。 织雾轻声道:“帐子里闷……” 吴德贵可以理解。 “太子眼下不能受风,顾小姐请多多包容。” 织雾并不接这话,只说太子睡了过去。 有太上皇被她按揉穴位后很快可以入眠这个前例在,吴德贵更是赞不绝口。 “顾小姐的按摩手法果真厉害,改日也教老奴学学才好。” 织雾听得更好似耳根子着火一般,在其他人赶来之前,只道自己累了要回去休息。 吴德贵想,太子态度友好,顾小姐也身体力行地替太子按过了身体。 太上皇知晓他俩和好之后,一定会大为欣慰。 如此可以交差,吴德贵便心满意足地折返回紫桓宫去。 太子好不容易能睡着便不可轻易惊醒。 在吴德贵的吩咐下,宫人们并不敢随意打扰。 一直到天黑,东宫是得了太上皇那边喂药的吩咐,霍羡春这才理直气壮地给太子灌了药下去。 男人神智清醒之后,人坐在榻上,头颅昏胀不已。 霍羡春是个有眼色的,素日里虽痞惯了,但也知晓眼下的太子看似风平浪静,但却没比暴风雨前的宁静要好到哪里去。 在太子人醒来后,霍羡春脸色更是复杂精彩至极。 他左手托着右肘,右手微妙地掩住唇前,语气古怪询问今日都有谁来过。 尤嬷嬷说:“今日有许多人都进过殿下的寝殿。” 有曲医女、温辞、涂奚、霍羡春自己,再者太上皇身边的吴总管和顾小姐一道来过,以及三五不等的宫人都曾入内。 来过的人有很多。 但是哪一个沾了太子的东西离开的…… 晏殷徐徐撑开了眼皮,捏着药碗却并不急于发作。 霍羡春第一个排除掉了织雾。 因为只有她和吴德贵结伴而来的。 更何况,那时候是宫人进出最为频繁的时候。 当着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他们俩众目睽睽下都能行不轨之事,那……也太过于变态。 …… 织雾当天夜里沐浴时,未准许旁的宫人靠近。 她换下衣物沐入水里时,沉香进来收拾却发现自家小姐的裙摆下……好似沾染了奇怪的东西。 裙下本是极隐秘的地方,且污物都在裙摆内侧,外面几乎都看不出。 这样私密的地方会沾染上这样的痕迹…… 沉香提着裙摆,语气略有些磕绊道:“小……小姐……” 织雾抬起眼睫瞧见她拿着什么,当即说道:“别声张。” 她让沉香晚些时候拿去烧了。 织雾缓下心绪,极力忽略自己腿内侧未消退的红痕……语气平静道:“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阴差阳错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03章 她不能让太子找到自己头上。 甚至,为了摆脱嫌疑,她要提前自己和瑾王密谋害他的事情。 毕竟在完成折太子傲骨这个剧情后,织雾便离回去自己的身体不远了。 在服侍织雾上了寝榻后,眼尖的沉香发觉小姐今日两只手手掌心也红得厉害,又取来一盒软膏为小姐细细涂抹。 织雾坐在榻上,似乎想了许久之后,才忽然吩咐沉香暗中秘密找到能工巧匠开始打造笼子。 这样一来,在这期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到时候她才能让旁人知晓,从很早之前开始,她就一直为折辱太子做出了准备。 沉香愈发觉得反常,小声问道:“小姐可是被旁人欺负了?” 这要放在从前,沉香哪里敢问出这种问题,可当下,沉香自己都鲜少挨小姐的打骂,难免胆子大了起来。 岂料陷入沉思的美人听到“欺负”二字,却忽然问:“怎么欺负旁人才算羞辱?” 她得提前学习一下。 不然到时候光顾着一门心思将太子关进铁笼里去,却不会欺负他,又要怎么才好? 沉香只当小姐又想变着花样欺负别人,语气迟疑,“让对方钻胯?” 胯下之辱…… 放在织雾和太子身上虽然有些说不上的奇怪。 或许,她还可以……让他给自己舔|脚? 织雾心口不安地发觉这些欺负人的方式似乎一个比一个过分。 到时候以太子那般清高的心态,她真要这样残忍……恐怕他未必承受得了? 第39章 织雾第一次暗中去寻瑾王的时候, 瑾王人并不在。 瑾王身边的小喜子道:“每个月这几日,瑾王都不会在,小姐莫不是忘记了?” 织雾怔住。 她发现这几日几乎都是月中的日期。 瑾王定期消失去了哪里没有人清楚, 但瑾王大量搜刮的人脉和财物,似乎都是为了他的一位旧识…… 所以织雾很确定, 瑾王不喜欢顾盼清, 顾盼清的恋爱脑也同样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 她喜欢瑾王, 也喜欢自己的丞相千金身份,因而为了不被瑾王揭穿假千金而成为弃子, 在这期间, 她几乎什么坏事都会做透。 直到瑾王在三日后回来。 与此同时, 圣上也得知太上皇生病的消息。 圣上正值“修炼闭关”期间, 不愿离开宫殿半步, 因而便将自己的孝心转嫁给了后辈。 在话本中几乎也同样是这个时期, 圣上吩咐太子负责为太上皇去祭祀祈福的事情。 织雾便在这节骨眼上,私底下和瑾王见面后,同对方道:“殿下可还想要掰倒太子?” 坐在她对面的瑾王弯着唇角, 语气懒散,“怎么, 顾小姐又有什么好主意吗?” 她不想被揭穿身份,想要除掉庇佑曲晚瑶的东宫不是一日两日。 会比瑾王着急,也都在情理之中。 织雾便将这几日一步一步捋顺的计划说出,“我这几日思来想去, 只觉对于太子而言,瑾王殿下是外人, 我也是外人,我们都无法利用亲密的关系伤害到太子殿下……” “但我们可以利用惠嫔。” 瑾王原本都没在意她的话。 可突然听见“惠嫔”的时候, 似乎眼皮一跳。 他抬头看向织雾,织雾便委婉将自己从书里得知的事情,转化成自己手中的把柄。 “是我的眼线打探到,太子一度想要杀死自己的母亲。” 因为拭母的事情一直都有迹可循,且就在前不久惠嫔险些就被毒死,但后续却是不了了之。 所以织雾通过眼线打探到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反而可信度更加高。 毕竟,所有人都听闻过,太子幼年曾受到来自惠嫔诸多违背人性的磋磨。 织雾知道,除了使阴招外,与太子正面交锋想赢几乎都绝无可能。 因而,晏殷受到的最大背刺并不是别人,而是来自于他的亲生母亲,惠嫔。 织雾向瑾王提出,惠嫔能险些害死太子一次,就能害太子第二次。 惠嫔多年前一直都偏爱宠溺长子。 长子活着的时候,她对晏殷也只是略显冷淡。 直到后来长子为了救晏殷而死,太子的身份从长子身上落到了晏殷的头上,惠嫔便彻底陷入癫狂,折磨了幼年晏殷很长一段时期。 后来更是在危难之际,将年龄幼小的太子丢下马车,让他引开敌人,以保护马车里的天子安全。 这是明面上大家都可以打听得到的,私底下,阴晦的事情还有更多…… 在话本中,这次的祭祀行动中,太子遇刺实则是他和手底下人演出的一场好戏。 甚至,在结束后,他借此铲除了瑾王在东洲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一股势力。 可他被顺利拖延了时间是真,让瑾王顺利找到惠嫔,将惠嫔以为太上皇祝寿的名义接回皇宫也同样是真。 因而,太子这次会在后来被惠妃背刺,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他并非亲生孩子的谎话。 没有人会相信亲生母亲可以这样残忍对待自己的孩子,所以所有人也都愿意相信惠嫔的话。 如此一来,在惠嫔想要亲手毁掉太子的事情中,晏殷会短暂地落入低谷,成为瑾王和顾盼清手中的阶下囚。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04章 而在这一次之后,太子将不会再放过他们二人中的任何一人。 太子剥了瑾王的人皮,而顾盼清则在众叛亲离后,得到了曝尸荒野、无人问津的凄惨下场。 当话本中的恶毒女配躯壳上爬满蛆虫、寸寸地腐烂……与此同时,所有人都沉浸在太子登基为皇的喜悦中。 与其说她死后无人问津,倒不如说,即便知道她死得这样惨,所有人也只会觉得大快人心,包括太子在内…… 织雾忽略了许多话本里的事情,只将惠嫔这一环极其恶毒的作用拿出来详说。 瑾王在听完这场计划后,忽而轻笑一声。 “差点以为顾小姐……变好了。” “没曾想,顾小姐为人比以前更加歹毒。” 让童年便一直虐待自己的亲生母亲,再彻彻底底毁掉自己,这样残忍恶毒的做法,只怕普通人都未必可以想到。 织雾微微僵住,想到自己的恶毒人设,自然也只能将瑾王这话当做褒奖。 她轻声道:“我知晓自己是个假千金,自然不愿失去眼下的一切……” “所以,我会帮助瑾王殿下引开太子,尽量拖延时辰。” 以确保,在这期间,瑾王可以顺利护送惠嫔回宫。 瑾王默许了这次的计划。 就算不成功,他也要给太子晏殷添堵。 皆因他想要的东西,和太子之间注定会有着无法跨越鸿沟的利益冲突。 …… 几日后,织雾想要一起去为太上皇祈祷,以她当下的身份并不是什么难事。 甚至,因为过于娇生惯养的性情,她还可以将曲晚瑶也一并带上,以便于路上随时需要曲晚瑶为自己看病疗伤。 瑾王却不会一起前往。 因为在这期间,他会派人干扰太子的同时,自己亲自去接回惠嫔。 而织雾需要做的,便是还原话本里发生的事情,将太子困在后山洞窟里一晚上,就可以完成。 一行人在清晨顺利抵达谭山,开始布置今日为太上皇祭祀祈福的事项。 织雾起初跪在佛堂中认真为太上皇祈祷了一个时辰后,眼看着时辰就要接近晌午。 她这时候才唤来身边的沉香,吩咐对方将同样诚心在侧殿中祷告的曲晚瑶偷偷绑架。 这样的事情当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在来之前,沉香便早已得到过自家小姐的授意,甚至为了不露痕迹的绑架做了诸多准备。 只待小姐一声令下,便立马去将绑架曲晚瑶的事情完成。 不多时,在太子完成为太上皇祭祀仪式的过程中,曲晚瑶失踪的消息便传到了太子的耳中。 得知这件事情后,出于某种隐秘的原因,太子身边的下属竟明显比太子本人都要更为着急。 太子这次身边只带了一个涂奚。 涂奚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四处派人下去,见手底下人都找不到,二话不说便自己带人亲自去找。 果不其然,在涂奚离开没多久后,晏殷就遭遇了不知第几次的刺杀。 这次刺杀固然有晏殷为了铲除瑾王势力的故意成分,但他却仍旧如预期那般,在负伤后,人也落单于后山附近。 被冲散的侍卫与宫人几乎都乱做一团。 连太子都遭遇到了刺杀,他们焉能好到哪里去。 因而,同样四处躲避杀手的织雾便在这个时候惊慌失措地找到了太子。 少女身上没有伤痕,娇嫩的肌肤也没有分毫刀伤,可仅仅是雪色裙子上染了些许尘埃,看起来竟都极符合当下的落魄。 因为过于娇养,以至于只不过是被脏了裙子都会是她最为狼狈的处境。 织雾掩住心口,嘴里才将将软着语气唤了一声“太子”,接着便瞧见了男人手掌心里还握着一把匕首。 少女霎时窒了窒呼吸,有些惧怕那刀锋。 发觉男人似乎一如既往对她都略嫌冷淡的目光,织雾愈发放心了他那天多半什么都不记得。 毕竟,要是他记得高烧时候发生过什么,看向织雾的目光少不得会有嫌弃和厌恶。 甚至在她故意询问太子身体好点没有时,晏殷甚至也没有任何反常。 “自是好了,只是当时发烧的时候似乎容易记不得事……” 织雾顺势道:“的确,我还听闻不少人在发烧的时候还会产生幻觉。” 在她刻意的引导下,太子才语气颇为不可捉摸道:“原来如此……” 织雾发觉他竟好似相信,心头的大石更是缓缓落地。 接着便迫不及待同他切入正题。 “是了殿下……” “我方才遇见了曲医女,曲医女逃了出来,躲藏进了一个洞窟,她身上有药箱,但却扭伤了脚。” “我刚好将殿下带过去,让行动不便的曲医女帮忙包扎一下殿下身上的伤口。” 她这样说时,太子反而缓下了步伐,“竟这样巧?” 他把玩着手里的匕首,略显质疑的语气又让织雾心口颇为不安。 却偏偏在下一刻,晏殷又语气淡淡吩咐让织雾在前面带路。 织雾这才松了口气,将太子骗去后山会困住他的洞窟方向。 第40章 在太子跟上来后, 织雾顺利地将他带去了一个极为偏僻难寻的洞窟里。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05章 洞窟四处石壁嶙峋,在上方有个极偏狭的小口透出一线天色,再往里侧却是一方寒潭。 周围有些枯草, 却唯独没有除了他二人之外的活人。 晏殷掀起眼皮,语气淡淡询问:“曲医女呢?” 织雾将他引入洞窟深处, 心里头却在掐算着时辰。 她觉时辰差不多时, 才迟疑道:“方才我来的时候还在这里, 许是曲医女自己去了外面?” “曲医女腿脚受伤不便,也许还走不了多远。” “我替殿下出去看看……” 毕竟话本里的太子就是这样被兀自封闭在洞窟里一整夜, 一直到第二日才得以被救出来。 织雾用了同样的操作, 说完后便想趁着洞口坍塌之前离开。 可就在她一只脚跨出洞口时, 下一刻她的腰上蓦地一紧, 瞬间便跌回了身后。 与此同时, 洞窟外被人为制造的坍塌瞬间发生, 堪堪便砸在少女方才要走出的地方。 织雾只觉得自己被人重重扑倒,失去意识之前,似乎发觉了某种不太妙的情况…… 待织雾苏醒来时, 只觉脑袋昏沉得厉害。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火药气息,一些人为的痕迹也逐渐被埋在洞口的碎石所掩盖住。 白天踏入这洞窟时都还不觉, 到了眼下太阳下山才被逐渐被寒气冻醒。 接着才隐约明白,为什么当地的猎人宁愿在外面露天而眠,也不会睡在这洞窟里…… 织雾起初都还能忍住,可随着夜色降临。 四周的环境却渐渐变得难熬起来。 待织雾瞧见角落里昏迷的男人, 她试着解下对方身上极厚重的氅衣。 可偏偏她人才稍稍靠近,便听见男人缓缓开口, “你醒了?” 织雾揪住他氅衣的指尖一个哆嗦,“太子殿下, 怎……怎会如此?” 她抬眸对上对方朝她看来的视线,晏殷却好似提醒道:“顾小姐下次想要陷害旁人……其实可以少说点没用的废话。” 害人差点害得自己被石头砸中,甚至还要被她害的人来救,实在是蹩脚的很。 织雾:…… 她的脸上瞬间爆红。 虽然陷害他成功了,但听上去更像是他这个是受害者帮忙完成的…… 织雾语气顿时有些磕绊,语气心虚地反驳他,“殿下在说什么,我……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男人却只是淡淡道:“是么?” “看样子,是孤误会顾小姐了?” 织雾只厚着面皮,语气轻颤,“是殿下误会我了……” “那孤的确是该和顾小姐说一句抱歉了……” “孤不该误会顾小姐一片好心。” 他不道歉也就罢了,一道歉,好似嘲讽又好似认真的语气反而让织雾感到更加尴尬。 她脑袋正是昏沉,自然装作虚弱模样,索性只当自己没有听见。 接着便听见晏殷缓缓问她,“知道这个洞窟为什么叫死亡窟吗?” 织雾愣了愣,自是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这种别称…… 可紧接着,就听见那位太子殿下逐字逐句解释道:“因为入夜后,即便是在酷暑……这里也曾冻死过人。” 织雾听完这话之后霎时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睫。 话本里并没有描述过洞窟的凶险。 许是晏殷第二日一早便被下属救出……因而织雾也从未在话本里看到过关于这洞窟更多的描述。 现在仔细想来,刻意要将男主引到这种地方困住,原身和瑾王又焉能存了好心? 可倘若入夜后会极冷,太子当时一个人被困在这里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织雾发觉,在她眼中一直有男主光环的太子,似乎也并不像她想的那样一帆风顺。 他如今会有这般的城府与心机,除却天性所致,焉能与那些极不幸的幼年遭遇脱得开关系? 从他出生,在后来遇到太上皇之前,便无人疼爱他长大,无人塑造他的三观。 相反,在他幼年时,有些人却给了他去看、去经历无数普通人一辈子都经历不到的罪恶画面。 可眼下织雾却无法思绪散发得更远,只能想到一点—— 便是太子今夜不管怎样大概率都不会有事。 可她好像不太行…… 在深夜降临以后,织雾身上的冷,就像是赤身裸|体的人被丢进了雪地一般。 那种寒意渗入毛孔,渗入皮肉,甚至要渗入骨头缝里。 相对应所带来的,是织雾的求生欲。 理智上,她知晓自己眼下该远离太子…… 他太危险了。 哪怕不使用他的匕首,即便是徒手多半也能拗断她的脖子…… 可身体上的瑟瑟发抖,让织雾小心翼翼地扯过太子身上的氅衣。 见他没有反对,这才想要将自己的身体不着痕迹地凑近一些。 她脑袋昏沉得厉害,脚下已经麻木不说,手指碰到一旁的石壁甚至都觉得和石头一般温度。 可在勉强扯到一半时,织雾才发觉氅衣还有一半压在了太子身下,霎时呼吸都微微一顿。 怎么才能得到他的准许……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06章 织雾极小声试探道:“殿下的氅衣,压住了……” 男人似略显沉默,接着便将身下的氅衣亦是扯出,让她盖在身上。 织雾不傻,一个人盖极难产生热度,便故作好心的给他也盖回去一些。 可随着时辰逐渐的流逝。 织雾好几次都想要睡去,却听见对方语气莫测地提醒:那些死在洞窟里的人都是这样睡死过去的。 织雾这时候才发觉自己似乎并不是想要睡,而是近乎要昏迷过去的状态。 她发觉自己这副过分娇贵的身躯,这时候便显露出了劣势。 可即便她心性上还愿意继续硬抗,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一整夜的一半甚至都没有抗到。 织雾隐隐发觉,若一直这样下去,她一定会被冻死。 可到底要怎么做…… 织雾甚至双腿都已经冻得没了知觉,虚脱无力的身体爬起来都很费劲。 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四周的温度似乎还在持续降低。 且一再突破她承受的底限…… “殿下……” 发觉身上的氅衣虽然握在手里很是厚实,可它再是保暖,却也无法捂热没有温度的石头。 织雾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太子语气却仍旧平静,“那顾小姐觉得该怎么做?” 接着,他却听到少女轻颤着呼吸,极小声说道:“我们……我们先前亲吻的时候,身体会很热。” 这几乎是她脑袋里唯一能想到符合他们处境、并且可以覆满热意的方式…… 在这种极其恶劣也许会因为太过寒冷而致死的环境里。 他们可以试着接吻。 似错觉般,织雾仿佛感应到颇为怪诞的目光,但很快,又听见对方好似语气认真地问:“果真可以?” 织雾羞赧地蜷缩起指尖,“可……可以试试。” 在她提出这个建议后。 也许是她的手指先扶在了他的肩上,又或是他徐徐低下了头。 他们唇瓣相触时,惹得织雾整个人都微微颤栗。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的逼迫,甚至是她主动的要求…… 冰凉的小舌汲取到了对方传递来的热意,唇齿间摩擦出微微的水声……因为过于空荡的洞窟而放大了声响,让织雾羞赧的指尖都微微蜷起。 只亲吻了不到一刻,织雾便感受到了身体有了少许热意——是种可以感受到身体冰凉的知觉恢复。 而太子的身体就更不用提。 年轻力壮的男人血脉偾张时,他身上的肌肉都是硬的…… 织雾愈发羞耻,想要推开,且也顺利推开。 可反复数次后,太子却忽然提醒道:“这样还不够。” 这样的热意过于短暂,似乎只是呼吸间一瞬的事情。 并且,他的指腹碰到她已经有些低烧的脑袋,继续说道:“也许……” “我们还可以做一些更为亲密的事情。” 织雾往日一向迟钝,可在这种氛围下,竟似乎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羞赧道:“不……不行。” 太子却不紧不慢地温润询问道:“那怎么办?” “看着顾小姐就这么死掉的话,孤岂不是成了一个见死不救的坏人了?” 织雾只好尴尬道:“是因为……因为……” 她想到他的洁癖,自己当即也很有骨气地回答,“因为我也有少许洁癖……” 言下之意是像在说,她不碰旁人睡过的男人。 晏殷垂下眼睫,缓缓答她,“孤尚未与旁人交合过,还是清白之躯。” “顾小姐若是嫌弃那些……” 他的指尖划过她的鬓角,似乎感受到她这副娇柔身躯里无意识中在流逝的生机。 男人语气淡淡的表述,像是告诉织雾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孤也可以……” …… 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几乎都砸得织雾耳根通红。 第41章 太子话中的意思不仅不难理解。 甚至, 简单直白到近乎粗暴。 织雾听见后,只当自己耳中生出错觉般。 可他一字一句,皆让人耳根子烫。 他尚未与旁人苟合过。 身体从上至下…… 都很是干净清白。 又或是…… 她同他一样都有洁癖。 她若不喜欢旁人的东西流入。 他也可以…… 不遗落在内。 领会他的意思后, 织雾只觉那簇火苗几乎要燃到了咽喉,让她口齿间都难以吐字。 困在他怀中取暖原本只是为了求生。 可眼下, 他用着那张清隽漂亮的皮囊、用着温文儒雅的温润语气在她耳畔逐字逐句, 讲一些令人更为脸红心跳的话…… 这样的太子, 岂止是下流,说他是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都不为过。 可偏偏, 太子俊美面庞上的神态沉静, 语气更像是一本正经。 若省略了声音, 这副神态和语气便是用来和那些刚正不阿的古板老大臣们议论朝政都很合宜……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07章 在织雾面颊涨红、几乎都快忍不了他那些更显他斯文败类的话时, 男人的掌心却徐徐抚摸到她的后颈, 语气恍若关怀。 “热了。” 织雾听得这两个字, 这才猛地回神,突然间发觉自己手脚似乎也都充满了热意。 甚至,因为他过于无耻下流的话, 她的后背生出了微微的汗意。 他这样……似乎是为了,让她害羞? 仿佛是为了验证少女困惑的念头, 晏殷这时候才如同一个好心人般,语气体贴询问她:“方才那些话很过分……是不是?” “顾小姐这样会好许多。” 他这样说时,显然也将那个斯文败类的人和他瞬间割裂开来。 织雾这般迟钝的脑袋哪里能跟得上对方的思路。 但她却很难不想到,方才自己若是受不住他话里的诱惑应下了他, 那……那岂不是…… 她尴尬地又热了一些。 可即便如此,这样的方法比亲吻也只能好上一丁点。 热起来的身体很快又会再度变凉。 在这之后, 微湿的身体被染上寒意,寒冷的滋味裹挟上潮意后, 反而会更加难以忍受,将织雾冻得脑袋里几乎都要凝固成一团浆糊。 她忘了自己最后到什么时候才彻底坚持不住。 可愈发浆糊的脑袋在这种情况下,看起来更像是饿死的人看见饭会失去理智。 冷冻到好似赤身埋入雪里的躯壳,在遇到一只暖炉时,也只会同样失去理智极力将自己贴上去。 在死亡的威胁下,人最容易失去人性,而被狼狈不堪的本能控制。 以至于,织雾甚至也不记得一切是怎么开始的…… 只记得太子向来沉着的呼吸紧促了几分。 可太子的动作却丝毫不似眼神那般温柔。 织雾口中隐忍地呜咽了声,想要求他…… 她想攥住什么,可雪嫩的指尖只能在他汗湿的精壮脊背上打滑。 尤其是嗓音也更压抑不住一些黏腻的语气…… 让她整个人都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奇怪气息。 …… 天光透进来时,丛林间的群鸟叫声渐渐传入耳中。 远处有溪流声,虫鸣声,甚至还有路过的砍柴人说话声。 可织雾却缓了好一会儿的思绪。 很快,昨夜的记忆便又不期然地闯入脑海。 昨夜,她实在太过于紧张。 太子额上的汗珠滴在她的心跳上。 许是想到她说过爱洁的话才想要好心替她舔去……却被她涨粉了面颊抵住唇瓣。 接着,她又因为没有经验,始终无法放松。 最后更是绷不住啜泣地央求他。 自己会被玩…坏…… 不想要继续了。 太子顿了顿,他的黑眸让人揣摩不透他的想法。 可很快,他便喑声在她耳畔说了句“抱歉”。 接着便极有风度地退了出去。 织雾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后,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过分…… 她固然是活了下来,可是……在看到男人的手指时,却只觉目光被烫到,飞快挪开。 对方甚至仍旧用那几根手指体贴地替她擦拭。 即便到了今晨,织雾眼尾仍旧泛着红。 因为那种过于奇怪的滋味,以至于她的反应很大。 太子将指尖上的药膏抚过她红肿翘起的唇瓣。 被清凉覆盖的滋味也提醒了织雾,他后来吻得有多过分。 她想到昨夜中途替换的事情难免有些尴尬。 已经完成了一半,却又啜泣着让太子退出…… 倒不如一开始便不与他发生。 她想到一些画面,语气磕绊道:“下次,殿下别……别那么……” 她想到那一幕,身体似乎又本能地轻颤了下。 她的承受能力太弱了。 甚至,那种逼得她濒临崩溃的情绪,她也只能承受住少许…… “别那么什么?” 见男人黑眸沉沉地盯着自己,一副非要她说出来才能明白的模样。 织雾才愈发羞耻道:“别……” 全都进…… 末了的字眼蚊蚋般吞没在她唇齿间。 晏殷顿了顿,却垂眸沉声回答了她。 “只五、六成。” 体型上的差异,以及生理上的差距。 包括洞窟里的环境太过于恶劣,她也太过于紧张…… 即便耗尽了全身的耐心,也没有她所以为的全都进。 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无法适应。 没有温暖的房间,合适的热水,以及备好的药膏。 在这粗糙寒冷的洞窟里…… 非要全都完成 ,也只会伤到她。 甚至,她的需求竟然仅仅只需要晏殷的中指、食指和无名指就可以完成。 直到替换成了手指, 她才能够接受。 也难怪会喜欢那种秀珍的小玉石…… 在太子的人找到之前,织雾几乎被他服侍得无微不至。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08章 可这天底下向来都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她心口总觉反常,偏偏在太子面前,也许是他的情绪藏得太深,让她总难寻到端倪。 直到东宫的人找到了他们。 涂奚拿到证据,才当着这位顾小姐的面斩钉截铁地汇报道:“抓到了……” “是顾小姐的人炸毁了洞窟。” “也是顾小姐的人,绑架了曲医女。” 织雾:“……” 太子眼底却半点惊讶都无。 甚至听完这些确凿的事实后,晏殷才不慌不忙地缓缓开口。 他指尖替她理好裙摆上最后一处褶痕,莫测的语气愈发温润:“昨夜,孤好心地帮助了顾小姐。” “现在,也烦请顾小姐帮孤找回曲医女吧……” 至于她这次对他的陷害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们可以慢慢商量。 而她可以享受到他昨夜堪称柳下惠一般的礼仪风度…… 显然也是建立在需要她加倍偿还的基础之上。 第42章 属于顾盼清的人手早在前一天傍晚时, 便早已撤离了此地。 至于负责拖延时间假装刺杀的刺客们,也同样在得手之后快速离开。 眼下四周几乎全部都被东宫的人所取代。 “三日之内,顾小姐需要自己乖乖选择出为这件事情付出的应有代价。” “否则……” 太子最后替织雾整理好裙摆后, 仍旧是贴着她的鬓角,语气愈显柔和地说完了这句令她胆战心惊的话—— 毕竟顾小姐也许不会很想清楚, 孤会做出什么事情。 这些对话, 除了他们两人之间, 再没有旁人听见。 表面上,太子却极贴心地给织雾留存了最后一丝脸面, 这才没有让她狼狈到在他下属面前都会抬不起眼睫。 曲晚瑶失踪, 太子并不会坐视不管。 东宫的人同样也只会更为严阵以待。 织雾作为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自然清楚他们很快就会找到对方。 在下山迈台阶时, 织雾始终心神不安, 可她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在抬脚迈出的第一步时便膝窝一软,完全没了以往的力气支撑。 出乎意料地腿软让她险些滚下台阶,偏偏在摔倒之前, 她被一双有力的手臂自身后强行抱起。 光天化日之下,织雾抬起眼睫瞧见了太子那张沉静的面庞, 心口本能地一慌。 附近也许很快就会有其他宫人聚集。 他们这样……从任何角度来看都不合适。 她捉住他的衣襟,正想要挣扎下地,却听见对方语气低沉提醒:“若不想被别人看到,就别乱动。” 织雾在他宽阔的怀抱中微僵了瞬, 很快也意识到,他说的是事实。 太子失踪了一夜, 她也失踪了一夜。 他们一起走下山来,共同消失一夜的特征反倒会使得两个本就不纯洁的人更会染上一层暧昧不清的色泽。 而原计划中, 织雾昨日将他引诱入洞窟后,便会让早已准备好的下人宣布自己已经回宫,早早撇清关系自保。 如此一来,倒不如让旁人误会,将纤细雪白的腿弯搭在太子有力臂膀上的女子并不是她…… 她动作略显僵硬地将面颊贴入太子的怀里。 鼻息间是对方衣襟上带有雪香的气息。 织雾稍稍阖眼,在山路颠簸间,却发现太子的怀抱很稳。 稳中带着微微摇晃,渐渐地,竟让几乎心力疲倦一夜的少女生出困意。 织雾不知不觉睡去。 待她再度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宫里。 可这里不是织雾的寝居。 室内狻猊金炉尚且还残有余温,气息和晏殷身上有些相似。 织雾刚醒来时思绪迷糊,在没有寻到屋里第二个人的情况下,独自下榻。 她拨开帘,人也走到外间,这才明白为什么屋里会没有一个宫人在。 因为太子正在和他的下属交谈。 屋里略显轻浮的语气分明是他那下属涂奚。 起初,织雾听到的是“那位顾小姐日后下场必然凄惨”。 “日后被揭穿了身份,真成了旁人的禁|脔,指不定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发觉他们在交谈间会议论自己。 织雾不由有些尴尬。 她停住脚下的步伐,本不想再听,可紧接着,便听见了另外一道声音。 “这样下去也并不是办法。” “曲晚瑶和太子殿下命运相连,她生则殿下生,她死则殿下死,在解蛊之前,一旦为外人所知,只怕……” 温辞对此并不乐观的提醒传入太子和涂奚耳中的同时,也几乎一字不漏地传进了门外织雾的耳中。 织雾动作微微一滞。 发觉自己竟也有无意间撞破这一幕的“戏码”存在…… 话本里的曲晚瑶一出生就是个死婴。 虽然后来被救活了,可她却始终体弱多病,难以养大。 在晏殷当年被惠嫔抛下马车、经历了一番波折之后,身为孩子的他,又被曲父捡到。 曲父是大夫出身,为了救活曲晚瑶孱弱的幼年期,他找来了一种寄生蛊,分别给曲晚瑶和太子服用。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09章 寄生蛊为子母蛊,子蛊死则母蛊死,子蛊生则母蛊生。 用在人的身上,可以让身体状况皆好的人去救活身体虚弱的人,且两人年岁不能相差太远。 幼年太子身体条件便极其符合,种下母蛊之后,维持曲晚瑶的生机并不困难。 这种方式让曲晚瑶得以度过孱弱童年后,却也为太子埋下了深深的隐患。 这也是晏殷会找到曲晚瑶,给予她帮助的根本缘由。 同样,晏殷身边的霍羡春会一直甘愿留在他身边,也正是为了攻克这样棘手的挑战。 最终在晏殷登上帝位之前,霍羡春方顺利解除二人之间的寄生蛊…… 织雾听到这些呼吸都猛然止住。 她下意识想要退后半步,可衣摆却碰到了一旁盆栽的叶片。 动静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室内的声音却仍然立马停顿了下来。 整个室内静谧得可怕。 可织雾想也不想便立马转身就跑—— 打从一开始,对于曲晚瑶和晏殷的关系她便讳莫如深,不敢提及分毫。 便是因为……她一直谨记话本里太子最为禁忌的禁区所在。 甚至,在话本里知晓过这个秘密的人,就连他的母亲在内,都未曾留下过一个活口。 织雾跑回了宝珍苑。 她的额发皆已潮湿,湿漉漉地贴在雪白额角。 宝珍苑里的宫人诧异地看着她好似被鬼追赶的模样,可她身后却并没有追上来任何人。 织雾心跳得极快,余光瞥过身后的确没有人追赶上来。 她难以对此感到庆幸,只吩咐宫人准备热水,要洗去身上所有与太子相关的痕迹。 倘若接下来剧情顺利的话,太子固然会沦为她的阶下囚。 可在他被关进她的铁笼之前,织雾却从不知,这当中竟然还有需要保证自己不被太子灭口这一环节…… 她眼底浮着不安,心底深处很难对此保持以往平静。 太子给她三天的时间,自己选择一种代价作为了结。 也许对方现在没有追赶上来,便是等着她三日之内的自投罗网。 织雾眼下却显然没有这样的勇气。 直到沉香也回宫来之后,给她带来曲晚瑶已经平安的信息。 “今日白天,突然来了许多人……奴婢有些害怕,就自己跑了。” 毕竟沉香代表的是织雾。 一旦她被抓住,和织雾被当场抓住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沉香的家人都尚且握在这位主子手里,她便是死也没有这样的胆量胆敢拖累主子。 织雾这才恍然为什么太子的人没有追赶上来。 掐算着时间,也许他们停下来的一瞬间,便是收到了窗外飞鸽传书,是曲晚瑶被找到的消息。 在曲晚瑶和织雾之间,她二人对太子孰轻孰重,几乎是一目了然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做出选择。 如此一来,眼看着局面也许会因为曲晚瑶的毫发无损而稍稍产生好转。 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第二日宫里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生出了一股来历不明的流言。 私底下,不少宫人都在议论织雾。 “听说那位顾小姐是假千金……” “是啊,我也听说了,真千金背后有桃花胎记,但我妹妹认识的宫人曾服侍过那位顾小姐……” “说……她背上雪白无暇,什么都没有呢。” 这样劲爆刺激的贵族秘辛对于这些宫人来说,讨论起来的精彩程度几乎不吝于往日看过的戏班子表演。 戏班子表演是假的,可这却极有可能是真! 年轻的宫人哪个好奇心不重,私底下的议论散布得愈发厉害,以至于织雾第二日只是途径长廊,都会听见两个宫人一边擦拭柱子,一边议论。 织雾昨夜没有休息好,她原是心不在焉。 初初听见宫人们议论时也没能反应过来。 却还是沉香反应颇大,第一时间上前斥骂了两个小宫人,将那两个小宫人吓得身躯瑟缩。 “小姐,这两个贱婢正该拖下去各自掌嘴一百下。” 各自掌嘴一百下,这对于以往的顾盼清来说都是轻了的手段。 两个小宫人更是吓得面无血色,连连磕头。 织雾看见她们年纪尚幼,面颊生嫩,用那毛刺粗糙的竹板拍打一百下之后,多半脸也会彻底毁容…… 她几度张嘴都无法下达这样的命令,只好令那两个宫人速速从眼前消失。 毕竟,问题的源头不在宫人身上。 织雾记得原书里,原身的确经历了一次险些被揭穿假千金身份的危险事件。 可是…… 倘若织雾没有记错,这件事情是东宫那位尤嬷嬷做下的才是。 尤嬷嬷那稳婆妹子当年为丞相夫人接生,又偷走了曲母的孩子,犯下这桩错事之后至今下落不明。 尤嬷嬷正是在这个时候才实在坐不住了。 且真假千金案也正是从尤嬷嬷这一次行动后,才正式开始浮出水面。 第43章 尤嬷嬷开始行动之后, 织雾便难免会想到,那一直隐匿于后宫知道所有真相的重要隐藏角色——尤稳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10章 尤稳婆的存在不光让曲晚瑶一直苦苦搜寻,让尤嬷嬷一直四下打探, 更是顾盼清心尖上不除不快的一根刺。 而最终,这位尤稳婆还是戏剧性地落入了顾盼清的手中。 话本里在谣言四起的同时, 顾盼清不善待宫人的事情也同样被太上皇得知。 太上皇为了扼制宫中谣言, 既惩罚了传谣的宫人, 也将顾盼清罚入了专程令皇室子弟反省的苦思斋中,让她不许被人服侍, 不许享受以往养尊处优的生活。 目的便是要她吃得苦中苦, 方能明白作为人上人该有的心胸与大度。 太上皇自然始终都偏袒顾盼清, 可顾盼清却并不领情。 她不仅没有如太上皇想的那样得以反省, 反而在吃过苦头之后, 更加害怕暴露假千金的身份, 从而失去拥有的一切荣华富贵。 话本里的顾盼清恰是在这个时期让人找到那位尤稳婆,接着便让手下人将尤稳婆送出宫去,以便自己人在宫外好下手铲除对方。 尤稳婆原本便贪生怕死, 知道自己做错事情,心虚之余同样害怕遭到灭口, 所以不让任何人找到自己。 可偏偏正是顾盼清这个要铲除她的操作发生之后,被逼走投无路的尤稳婆这才在尤嬷嬷找到她之后,彻底改口坦白一切。 …… 紫桓宫。 太上皇耳边听到了这些消息,语气也沉着了几分。 “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 是真也好,是假也好, 我如何会不知晓?” 太上皇对这些谣言显然怀着怒。 要扼杀这些谣言,就必须得下重手惩戒, 以达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那顾小姐那里,您老可还需要如同先前那样,送些珍贵的玩意儿安抚顾小姐一番?” 吴德贵擅长讨好,知晓太上皇疼爱顾盼清,便主动提及。 但这一回,太上皇拨弄着手中佛珠沉思了好半晌,却摇头道:“不必。” “这孩子对待宫人的确有诸多的过分之处……” 上回那曲晚瑶被她陷害,便已经是极明显的事情了。 这孩子根本不懂得如何驭下,一味地虐待身份低于自己的宫人,迟早有一天也都将被那些身份低于她的宫人给落井下石,甚至在关键时刻被使绊子。 太上皇总归不是为了眼前这一桩事情才想要惩戒于她,而是长久以往积累下的沉疴宿疾,也该顺道给这孩子一并治治才是。 如此一来,织雾原本还在思考自己要如何不善待宫人好引起太上皇注意。 岂料她当天下午被太上皇身边的内侍叫去前厅听训时,便发现这样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她操心,竟已经发生。 先前非议过她的那两名小宫人,在织雾心软之下被放过。 可那两个小宫人却并非毫发无损。 因为过于害怕用力磕头,导致额头磕破,留下了所谓被顾小姐“虐待”的罪证。 此刻谣言扩散,织雾又被指摘出了错误。 太上皇深知这些谣言的恶劣,只雷厉风行地下令严惩传谣者,同时也将织雾送去苦思斋反省数日。 宝珍苑这边竟也得到太上皇这样一份惩戒,沉香都觉不可思议。 “天知道太上皇他老人家有多疼爱小姐,小姐不如去求求他吧……” 织雾抱着试探太上皇态度的心思,原只想让人传话见太上皇一面,可却得到了拒绝的答复。 太上皇不肯见织雾,多半也是知晓,见到她之后定然会心软,接着又罚了等于没罚。 无奈之下,在太上皇身边的左嬷嬷过来执行时,织雾便只能独自一人随对方去。 到了那偏僻冷清的苦思斋后,屋里虽干净整洁,可一切都是极其陈旧的木质家具。 “顾小姐,这里的一切都简陋无比,却正是当年太祖时常会来此反思自己的地方,亦或是会惩戒后代忆苦思甜之地。” 左嬷嬷耐心劝告:“太上皇他老人家对顾小姐的良苦用心,还望顾小姐切莫辜负。” 左嬷嬷在说完之后,便要求织雾褪下耳上珍珠耳坠,以及发首间的钗环配饰。 甚至包括织雾身上穿着的华丽衣裙也都要一并褪下,换上早已备好的荆钗布裙。 确认顾小姐身上再没有分毫值钱东西后,左嬷嬷这才离开。 沉香过了片刻才抱着包袱做贼一般跑来,要暗中继续伺候织雾。 “不必。” 织雾拒绝她,也是清楚太上皇多半留了眼线会时不时看苦思斋的动态。 再者,在这关键时刻,织雾还需要沉香替她去做另外一件事情。 沉香侧耳听去,知晓是自家小姐一早吩咐的事情,自然不敢怠慢,很快便也离开了苦思斋。 在这期间,织雾晚间可以用到的膳食也不再是从前那样精细的食物,而是酸苦泡开的咸菜干,以及两只馒头。 这些嚼在口中咸苦与无味的东西都尚可忍受,可身上从外到里,甚至贴身穿的衣物也都变成了极其粗糙的面料。 这令织雾夜间入眠时,都被布料表面粗糙的针脚硌得颇为不适。 尤其是脖子后颇为细嫩的皮肉,被后领摩擦得发痒,指尖抓挠几下又觉疼。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11章 勉强度过一夜后,第二日织雾起来兀自洗漱,又发觉屋里连镜子都没有。 没人为她梳妆,她只能自己简单地绾好长发。 好在她这里虽有诸多不便,可沉香那里却一切顺利,仓促间很快便寻到了尤稳婆。 织雾在每日被允许离开苦思斋的一个时辰内,去见到了沉香带来的尤稳婆。 对方看着模样憔悴,面颊挤满皱纹,老态丛生,可见这段时日没少受到这件事情的良心摧残。 “顾……顾小姐……” 尤稳婆顶替了一名下等老宫人的身份,一直在浣衣局里浣洗衣物,从未离开半步。 趁着这位顾小姐势弱之时,她才再度生出了想要逃离皇宫的想法。 可不曾想,自己稍稍有了动静,便立马被宝珍苑里的人给捉个正着。 如今这位顾小姐只是一时被罚入苦思斋中,按她那般受太上皇宠溺的情景来看,在那地方也吃不了几日苦头。 尤稳婆不肯说出的原因也很简单,她不想死。 哪怕是为了让顾盼清这个假千金身份被揭穿,这也还不足以让尤稳婆愿意以自己去死作为代价。 她对织雾苦苦哀求,再三保证,自己绝不会说出当年秘密。 织雾只不动声色道:“您可敢对天发誓?” 她不问也罢了,问出口后,那尤稳婆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当场便发了毒誓。 “倘若我说出这个秘密,便叫我老婆子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似乎怕织雾不信,她又用些恶毒诅咒对自己一阵好骂。 直到对面少女渐渐展开颦起的眉心,同她语气轻软道:“好,你说到做到,我便让身边的宫人现在就送你出宫离开。” 尤稳婆心口激动不已。 她躲在皇宫里是为了求生,后来被顾盼清的人追得没办法了,想要离开皇宫也是真。 偏偏她花钱冒名顶替宫人容易,想要离开皇宫却是千难万难。 不曾想,今日自己被对方找到后,一直以来担忧的事情不仅没有发生,甚至她想出宫的事情也会被对方一并轻易解决。 尤稳婆连连道谢,长了裂口的手指都激动得不住哆嗦。 她害怕畏惧太久太久,以至于潜意识里只愿意相信给她带来希望的那一面真相。 而在离开皇宫后,被顾盼清的人险些灭口之后,这才彻底打破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让这真假千金案浮出水面。 眼下,织雾却只安排了沉香送尤稳婆出宫。 在起身要离开时,却偏偏隔着花丛遇到了东宫的人。 沉香是个机敏的,无需织雾提醒,便立马拉着稳婆背过身去朝另个方向走去。 织雾缓下步伐,瞧见那位东宫太子看见了她。 接着,他似乎又徐徐抬起眼皮,朝她身后看去。 织雾再不敢犹豫分毫,快步走上前去。 想到他要求她付出代价的时间限制,以及随时都会被他灭口的事情…… 若接下来太上皇还不肯解除对她的惩戒,也许她多半就要落到晏殷手中。 “殿下……” 美人褪去了华丽衣裙、精致首饰之后,身上着粗衣粗裙,捏着微微泛红指尖,柔弱无助的模样反倒将人愈发衬得像是个水汪汪的小白菜。 即便外面沾染了尘土,可扒开外面那层菜叶,白菜芯子却水灵鲜嫩,身上那股异于贵女华丽的纯欲气息便愈发凸显出来。 织雾心里清楚,眼下她若是意外受伤,太上皇也许猜到她故意装可怜未必会肯管她。 可如果是被太子弄伤,借着太子对人从不手软的噱头传到太上皇耳中后,太上皇必然会立马将她接到身边。 可在这短短一瞬间,她得如何冒犯到这位太子,才能让他不满到将她弄伤,亦或是将她一把推开,好方便她借机摔倒时制造出一些看着便很严重的擦伤…… 织雾瞬间握紧指尖,语气极紧张道:“我有话要与殿下说。” 晏殷垂下眼睑瞥她,他口头却淡声唤了“涂奚”二字。 发觉他也许是要吩咐涂奚去追撵上沉香,织雾脑袋一懵,想也不想,当即便立马踮起脚尖朝这位东宫太子俊美苍白的面庞上亲了一口。 太子唇畔的话霎时止住。 而在太子身后跟随的内侍与宫人中,似乎也有人狠狠吸了一口凉气。 第44章 织雾得罪太子的地方太多了。 不管按照原书还是按着当下的情形, 他注定不会放过她。 因而不管她怎么得罪,都堪比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一般,最重要的是能够顺利达成目的。 在旁人看来, 太子素来都是极有修养之人,会做出礼崩乐坏、有辱斯文的事情几乎绝无可能。 因而哪怕从旁观者的视线中, 当下也只看到了顾小姐冒犯太子的画面。 顾小姐用……用嘴冒犯了之后, 竟比他们这些旁观的宫人还要无措, 慌张地转身就跑。 织雾在毫不犹豫完成了作死的事情后,只想快些逃离这令所有人都极其尴尬的现场。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12章 借此引开东宫这些人注意的同时, 也可以迅速在路上制造出伤口, 去引起太上皇的注意。 这里离前面的御花园不远, 临近晌午时, 会有太上皇紫桓宫里的宫人经过。 届时织雾只要出现在他们面前, 让他们明白, 她与太子接触过,以及她受伤了……只这两个信息,也许很快就会传到太上皇的耳中。 偏偏, 她人才刚跑到假山附近,就被身后长腿没迈出几步的男人一把捉住。 织雾心跳一窒, 抬眸看向背着日光、在她身上落下大片阴翳的太子。 晏殷情绪似乎也起了一些波澜,语气愈发怪诞。 “顾小姐以为孤方才要说什么?” “是要将某些可以证明顾小姐是假千金的证据给挖掘出来么?” 他话语中满含着令人胆战心惊的信息。 即便上回撞破他与下属谈话时,织雾便已经听出他们早已知晓她是假千金的事情。 可她显然却万万没想到,对方出于某种缘由, 竟会当着她的面,一字一句将那“假千金”递入她的耳廓。 美人颇为不可置信。 眼下没有了漂亮的步摇簪钗, 也没有精致的花钿,只有用素色发带系好的松垮乌发。 她抬眸间眸光轻颤, 愈发显露出惹人怜爱的模样。 发觉太子也许有要提前揭穿她假千金身份的念头,织雾呼吸跟着一紧。 在脑袋疯狂运转间,当下也勉强只想到了一条可以解决的方案。 对着太子,用强的总归不行。 因而织雾当即便软下语气,作出符合原身身份应有的惊慌情绪,“殿下不要现在就揭穿我是假千金的身份……” 她似乎也同样明白这样的事情迟早纸包不住火,顺势同他承诺,“日后,我会……会自己主动承认。” 织雾会这样说,显然是她故意在他面前放低姿态示弱的假把式。 她真正要拿出与他做交换的是关于曲晚瑶的信息。 话本里证明曲晚瑶是真千金共有三样证据。 一是尤稳婆的口供。 二是尤嬷嬷发现曲晚瑶后背的桃花胎记。 三,便是顾盼清在最后关头,慌乱无措下,想要拿手里一块桃花玉佩收买尤稳婆。 尤稳婆在看到这块桃花玉佩时,差点都给气笑。 这块桃花玉佩可是丞相夫人当初亲手放入亲生女儿襁褓里的东西。 被尤稳婆调换后,又从死婴襁褓中取出来,随手放回了丞相夫人身上。 后来丞相夫人去世,这块玉佩便沦为顾盼清的玩具,在丞相夫人去世十几年后,更是没有人在意这块放在顾盼清妆奁盒子里吃灰的东西,是打哪里来的。 可顾盼清对于丞相夫人的遗物这样不看重,乱中出错,竟将这块玉佩再度传到尤稳婆手中。 秉持着以恶治恶的手段,尤稳婆再度谎称这块玉佩是丞相夫人当初亲手放入亲生女儿曲晚瑶襁褓里的东西。 这令顾盼清当场哑口无言。 顾盼清反驳,说这是用来买通尤稳婆的,那只能证明她心中有鬼,尤稳婆说的是真的。 顾盼清不反驳,那尤稳婆的谎言同样就是当年的真相。 如此一来,顾盼清这个假千金才在最后一个回合中彻底落败。 眼下,织雾的确也愿意按照话本里的走向暴露假千金身份,但问题就在于,不能是现在。 她接着将那桃花玉佩暗示了一番,只道自己也可以交入太子手中。 可她拿出这样大的诚意之后,太子却仍旧毫无波澜。 天大的事情仿佛都不能引起他分毫兴趣,亦或是他伪装得情绪过深,从不会让人看穿。 太子盯着她道:“给孤一个理由。” 她说话间,反常的地方就在于不是不要揭穿她假千金的身份,而是暂时不要揭穿…… 织雾自然明白自己虽并非原身顾盼清,但做事情总是要有原因。 若是先前只怕还说不准,可在体验完苦思斋的生活后,原因也不需要太过复杂。 因而少女听完他的问话后,只轻颤着嗓音道:“因为这样的事情迟早都会瞒不住……日后,我不再是丞相之女了怎么办?” “我受不了没有金丝绫罗做衣裳的日子,也受不了会饿肚子的生活……” 她似乎想到了伤心之处。 “到时候会被暴露出假千金的身份,但那样,我也会被其他人欺负……” 就像东宫的人那日和太子的对话,太子的下属说,她被揭穿后,会变成旁人的禁|脔,会被欺负。 她想到这些,生怕自己的诚意不够,忙又说道:“当然,我……我也可以成为殿下的禁|脔,被殿下欺负。” 利益相关的角度,他也许也很想报复她出口恶气才是,用鞭子鞭挞亦或是用旁的手段…… 但她怎么说,都不会改变太子最终为顾盼清选择了一条最凄惨的死法,让她在众叛亲离中曝尸荒野的下线结局。 晏殷摩挲指腹的指节顿住。 问她:“知道禁|脔是什么意思吗?” 织雾不知道。 她稍微大一些的时候,被当做美貌资源困在顾氏的绣楼中时,虽看过许多闲书,但事实上并没有过多接触过外界。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13章 哪怕看到过最为羞耻的桥段也是千金与穷秀才私通或是夫人与小叔子偷情。 但禁|脔是什么,她还真没有听说过,想来多半和原身的炮灰身份没差别了,横竖……都是被欺负的角色。 晏殷发觉她不懂竟也敢大放厥词,眸底的情绪愈发令人捉摸不透。 让她从千金小姐的身份沦为见不得光的禁|脔…… 这意味着白天也好,夜晚也好,只要他想要她,都可以不分境地地占有她。 可以在窗沿下,可以在凉亭里,甚至也可以在露天的花园…… 她都会被他握住雪白双膝玩|弄。 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少女不明白,只是微颤着眼睫,只当自己该说的都说了,余下的都由他自己决定。 她的手臂在方才逃跑时撞到了石头,很疼。 好不容易酝酿出了泪水,织雾想要趁着泪意还在,想要快些与那些紫桓宫的宫人碰上,好被他们惊讶盘问。 可被他这般审视,她似乎又觉得落泪的可怜模样难堪,捏起袖角想要擦去,却被对方捉住了白腻手腕。 太子低声让她“别动”,然后用自己的帕子替她擦泪。 温热的指尖隔着薄帕抵在她的眼角。 男人弯下腰,俯身迁就。 明明不相称的身量……被他折弯的脊背,硬生生拉进了距离。 两人眼对着眼,鼻对着鼻,在光天化日之下,呼吸竟都变得拥挤起来。 少女羞赧的面颊泛粉,想要避开,却被他愈发幽沉发暗的黑眸锁死。 她身后是假山,两旁却是他的臂弯,无形中竟形成了桎梏,被禁锢得难以动弹。 身体微拧便会接触他的身体。 甚至连抬头的弧度都不敢太大,生怕唇瓣再度触碰到不该触碰的地方。 可即便如此,彼此的气息和呼吸都产生了交融,连温度都会开始发烫。 发觉他的指腹擦拭的动作从浅触变成了一种耐人寻味的摩挲,黏连在她眼尾流连不去…… 美人眼睫轻颤,指尖揪皱裙摆面料,“殿下…别这样……” “最后一个问题——” 她承诺自己乖乖承认假千金的身份,将可以帮助曲晚瑶的桃花玉佩交给他,亦或是害怕吃苦愿意做他的禁|脔……具体接受哪一条,太子却并没有当场回答。 好似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游戏一般。 男人反而语气更为不徐不疾地问她:“方才为什么吻孤?” 他的气息迫近得过分霸道,让她几乎无处可避。 可织雾是想要他快些嫌弃地放开她,而不是…… 织雾心口慌得厉害,不知道自己哪里出错了。 或者,是这样表现得还不够贪婪、不够恶毒吗? 发觉太子身上愈发奇怪的情绪,织雾心跳得更快。 直觉告诉她,日后企图将这样的太子关进笼子里…… 也许将会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第45章 为什么吻他? “因为……” 也唯有在第一时间让他感觉被冒犯到, 才能最快最有效地引开东宫对沉香的注意力。 只要没有让他顺利发布出拦截沉香的命令,织雾便已经算是成功。 更何况,织雾也清楚东宫的宫人们是整个皇宫上下嘴巴最严的一群人。 只怕没有太子的准许, 她亲他这一口,也无人胆敢传出半个字眼。 继而, 织雾会让紫桓宫的宫人误会她冲撞了太子, 被太子弄伤。 太上皇的人无法从东宫打探到内情, 旁人也才会更加相信。 织雾脑袋自有自己的小九九,可桩桩件件哪里能都说得出口, 当下只语气含糊, “我……我想好了再告诉殿下……” “不过, 殿下若愿意与我做交易, 我可以给殿下的……绝不会差。” 见她这般自信。 太子略作思索之后, 竟也很给她面子, 语气莫测,“那便要看顾小姐到时候能拿出什么了。” 毕竟也难得见她这样主动。 晏殷要她付出代价之前……也想知道,她眼中对他来说“绝不会差”的东西是指什么。 …… 惠嫔会愿意回到皇宫来, 对于太上皇来说,几乎是意外之喜。 毕竟, 多年来,因为惠嫔在庵堂里清苦修行的事情,太子身上为数不多的负面声音都来自于此。 而对于百善孝为先的晏朝来说,太子的千万种好, 只一条不孝,便可以直接当场颠覆一半。 因而, 他母亲惠嫔的动态,一直也都是太上皇极为重视的情报。 太上皇为了替太子修复这段污名, 给惠嫔的排场颇大。 得知惠嫔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肯回来后,太上皇不光让瑾王亲自护送,同时也派出在徐太医手底下做事的曲晚瑶,近期直接近身去伺候惠嫔。 在傍晚时,曲晚瑶过来复命,向太上皇道:“惠嫔旁的都好,只是……” 只是惠嫔一直心心念念去世的长子,对此始终难以释怀。 太上皇想到那桩陈年旧事,叹了口气。 他缓缓对吴德贵说:“听闻惠嫔她娘家有个侄子与她那长子生得有几分像?”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14章 吴德贵连忙接话,“那公子叫徐修安,是个文静秀气的。” 徐修安的父亲是武安侯,他是武安侯次子,正打算参加来年的春闱。 太上皇闻言,眼中流露出几许赞赏。 “能不靠家里的裙带关系,这般自强自立的,也是个有出息的好孩子。” 他说着便让徐修安这段时日入宫廷来,破例陪伴对方这位郁郁寡欢的姨母一段时日。 太上皇如此安排,只为等惠嫔稳定下来后,便安排她与太子修复母子关系。 至少,需要修复到对外看来,不会给太子带来任何可以攻讦的一段正常母子关系。 私底下,织雾并没有见到瑾王。 皆因上次,瑾王派了刺客故意困住太子。 太子便顺势装作遇刺被困之余,直接找人伪造了一些令牌放在刺客身上,用来证明这些刺客都是瑾王派来的。 瑾王险些就被气笑。 可见这次将惠嫔劝说回来后,想要直接将太子送上绝路的心思更是亟不可待。 瑾王这节骨眼自顾不暇,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却派人告诉织雾,惠嫔想要见她。 在瑾王找到惠嫔的时候,惠嫔知晓他身边竟会有如此心思歹毒的女子时,便很是好奇。 惠嫔想要见织雾,理由也很简单。 惠嫔只愿意和心肠最歹毒的女子合作。 因为不够歹毒的,一般都斗不过太子。 织雾却不曾想,惠嫔竟这样不遮掩对太子的恶意,可见他们母子间的关系比传闻中都要更为恶劣。 惠嫔低调回宫的第二日早,织雾终于顺利在太上皇那里获得一份谅解,解除了身上的惩罚,这才过去探望惠嫔。 在途径御花园时,织雾行路间不慎弄脏了鞋面。 沉香帮忙擦拭,主仆俩一时半会都弄不干净,便只好让沉香回去快些再取一双干净绣鞋过来。 期间,织雾瞧见了一个年轻男子。 那年轻男子生得秀气,起初瞧见她时,只隔着极远的距离询问她景宁宫如何走。 按理说,他跟前应该有宫人领路。 可徐修安才在宫里陪伴了惠嫔这位姨母两日,便自以为熟门熟路,不想麻烦底下宫人。 不曾想,这就走岔了路,竟直接迷失了方向。 织雾听得“景宁宫”几个字眼,自然也清楚那是惠嫔住的宫殿。 她抬起头来打量对方,见他长身玉立,一身清气,对他的身份似也隐隐觉得熟悉。 她为他指明方向,可那男子却莫名看着她愣了下神,过会儿才面红耳赤地道谢离开。 织雾未曾将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只等沉香取来了干净绣鞋换上后,主仆二人方重新往景宁宫的方向去。 一番波折到了之后,彼时曲晚瑶正在给惠嫔喂药。 织雾被宫人引入里间,便瞧见榻上一个穿着素雅的年轻妇人,即便身上不染脂粉,微微病态的五官看上去竟也难掩漂亮气质。 惠嫔原本不是嫔,而是贵妃,却因为当年犯错,被贬为了嫔。 “你就是清清?” 惠嫔不光生得漂亮,就连语气都温温柔柔。 见织雾生出迟疑时,她弯唇笑道:“在你小时,我曾经还抱过你,可是忘了?” 她说着,用帕子擦了擦唇角,怀念往昔般,感慨道:“我还认识你母亲怀秀呢。” 说起过去,她又好似亲和至极的长辈一般,要提出诸多往事温情叙旧。 待殿外一个年轻男子端来甜汤后,惠嫔看到对方又语气熟稔道:“子秀,这便是当初丞相夫人曾经替你二人一起订下过娃娃亲的顾小姐,你可还记得?” 徐修安记得自己有一段娃娃亲,但从未放在心上。 毕竟丞相夫人去世多年,当初的娃娃亲可以是真,也可以当做玩笑话,完全不必在意。 他放下手中甜汤,转身便要冲着织雾见礼,直到看见她的正脸时,人又再度愣了一愣。 想到方才见到的美貌女子竟然就是这位传说中的顾小姐…… 徐修安隐隐感到不可置信。 他一开口,忙遮掩语气下的微微慌乱,客气道:“徐子秀见过顾妹妹。” 他后知后觉朝织雾见礼。 织雾在听到他的全名时,这才恍然。 也不怪她最初没想起来。 这个名为徐修安的男子在话本中是个极其边缘的角色。 且他在话本里起初极喜欢顾盼清,喜欢到将对方一直当做未过门的妻子对待…… 后来若不是看穿了顾盼清的真面目,只怕他未必不会顺理成章地娶了顾盼清。 织雾还了礼,转头又对惠嫔说道:“我是替太上皇他老人家过来看望惠嫔娘娘。” 惠嫔想到这几日受到颇多看重与照顾,唇畔笑意愈深,根本看不出分毫阴霾。 “回宫之后,你们这些孩子都待我太好,真是让我受之有愧。” 织雾身为晚辈不敢应下这话。 在一番寒暄过后,少女耐着性子陪伴惠嫔半日。 惠嫔起初只在榻上待了片刻,接着便又闲不住般披上衣服抄写经文。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15章 她的字迹整洁熟练,可见也并非表面功夫,若非虔诚向佛,只怕也难以练出这般好的功底。 期间,甚至有小宫人不小心将热水洒在惠嫔手臂旁。 惠嫔手腕被烫得通红,却安抚那宫人,“无妨,不过是皮肉损伤。” 她身边伺候的嬷嬷却着急道:“可留下疤痕怎好……” 惠嫔淡笑,“红颜枯骨,谁百年之后不会腐朽,化为一堆尘土?” “为了这样的事情刁难一个年轻的孩子,实在不值当。” 她为人豁达宽宏,哪怕只回来了寥寥几日,都让底下的宫人极其喜欢。 所有人都待惠嫔敬重。 将这一切旁观入眼的织雾心底也很意外,甚至怀疑瑾王的人是不是传错了信息。 这般慈眉善目、菩萨心肠的妇人,怎么可能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惠嫔毕竟是病人,织雾不敢打扰太久,以免对方不便上榻休息,很快便留下了带来的补品离开。 曲晚瑶去太医院取来药膏,替惠嫔上药。 惠嫔却对她语气温柔,“听闻曲医女先前住在太子的东宫?” 曲晚瑶手指一颤,思绪顿了顿,接着才挑了不容易出错的答案答话:“臣女先前得过太子恩惠。” 惠嫔笑了一声,“无妨的,你是个好孩子,太上皇喜欢你才提拔你,你照顾我这几日,我也对你很是喜欢。” 曲晚瑶只表现得很是受宠若惊。 于是接连数日,惠嫔对曲晚瑶都很亲近。 周围人都听说是因为曲晚瑶与太子关系匪浅。 惠嫔作为太子的母亲,对待曲医女便如同对待未来儿媳妇一般。 她待曲医女亲昵异常,让曲医女每每出入都压力极大。 直到这些流言愈发都止不住的时候,惠嫔才主动将织雾请到景宁宫中,对她说道:“听说你想嫁给瑾王?” 织雾微微一怔,抬眸看向对方。 惠嫔仍旧是那副与世无争的温柔模样。 尤其是她笑起来,一双眼眸好似承载着普度众生的仁善,是个身染佛性之人。 可偏偏,在她话语间,有些东西渐渐变得不一样起来。 “我打算撮合徐修安和曲晚瑶,清清觉得如何?” 惠嫔这些天来的所作所为,对曲晚瑶的亲昵友好,甚至给人一种她已经默许曲晚瑶是她儿媳妇的态度。 让旁人觉得,曲晚瑶就算不是未来太子妃,至少也得是个太子良娣。 偏偏,惠嫔不动声色的微笑下,算计的却是要拆散曲晚瑶和太子。 而她之所以告诉织雾,是因为她这样做,会给织雾带来好处。 在见到织雾的第一天,她便故意引出了顾盼清与徐修安的亲事。 若这位顾小姐是她的敌人,她就会将徐修安和顾盼清的亲事落实到底,让这位顾小姐对瑾王爱而不得。 若是可以合作的同盟,惠嫔就会撮合曲晚瑶和徐修安定亲,既拆散曲晚瑶和太子,也满足了顾盼清想要嫁瑾王的心愿。 惠嫔对自己那儿子再清楚不过,这世上于他无利之人,他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性情凉薄好似牲畜一般的东西,焉能对一个女子有所偏袒。 在知晓太子性命系连在曲晚瑶身上之前,惠嫔一直认为太子喜欢曲晚瑶。 这厢,同样知晓惠嫔接下来会怎么对付太子……织雾自然不会选择与对方作对。 她默许了惠嫔的说法后,却搀扶着惠嫔手臂,来到一处长亭。 惠嫔要撮合曲晚瑶和徐修安,织雾答不答应,这件事在话本里也都会发生。 所以织雾当即开口道:“惠嫔娘娘的主意是极好的……” 她委婉同惠嫔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与态度,“多谢惠嫔娘娘成全。” 惠嫔闻言缓缓露出一抹笑意,“我听说过你从前做过的事情,当时便觉你与我才是同类人。” “尤其是……” 惠嫔抬起眼,颇为意外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你还这样会伪装。” 想必对于这位顾小姐来说,在太上皇或是旁人面前装可怜几乎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了。 楚楚可怜的姿态多半更是信手拈来。 “可惜,你只能蛊惑那些眼皮子浅、贪慕表面美色的人。” 两人坐下之后,惠嫔对织雾毫不客气地评价道:“有脑子的人都喜欢曲医女那样善良的,亦或是书香世家才华过人的才女。” “他们是看不上你这种胸大无脑的花瓶美人。” 她大有点拨织雾要伪装,就要将善良或是擅长诗词才华这些一并要伪装到底。 织雾陪惠嫔在长亭里稍坐片刻,只一副受教模样。 接着又说:“惠嫔娘娘只管放心,我与您的目标是一样的。” 惠嫔闻言再度若有所思地打量她一眼。 妇人早已年逾三十,即便再是保留着漂亮底子,也比不得眼前恍若枝头豆蔻一般年岁的少女。 少女肌肤娇嫩好似雪玉,红唇像是初初采摘下的沾露樱桃,乌发黛眉,水汪汪的眼眸都好似含着绵绵春波。 惠嫔发觉少女的气韵很是独特。 她阅人无数,以往若同些面皮生嫩的少女说出这样冒犯至极的“点拨”,对面的人只怕肺都会当场气炸。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16章 哪怕能够得体忍住,也多少都会显露出自己原本性情。 偏偏眼下,这少女不仅不气不恼,还就这么乖乖巧巧应下,哪里有半分歹毒的影子让人瞧见? 惠嫔难免又不确定起来……似这般这样小白花的柔软性情,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瑾王所说的事情。 惠嫔审视着织雾,将她这副清妩的模样纳入眼底,心底似生出了旁的主意。 惠嫔出来活动时间不长,面上浮现几分疲累姿态,让人扶自己回去休息。 “顾小姐改日得了空再来我宫殿里坐坐,其他的事情我们下次再谈。” 织雾发觉她虽然嘴角在笑,心性却警惕得不行。 对方到底是生养了太子的母亲,心机城府自也不会犹如清澈溪流般可以一眼看透。 不拿出一些诚意来,织雾想让惠嫔对自己说出更多事情来显然没那么容易。 这番谈话下来几乎没有太多收获。 待织雾将惠嫔方才提及要撮合曲晚瑶和徐修安的事情稍稍思索后,这才走到另一边,绕过几片竹帘。 太子赫然便坐在了隔壁,将他们方才的话都听入了耳中。 织雾不是头一次干这种两头骗的事情,当下也只启开樱唇语气试探,“殿下,我会想办法不让曲医女和徐修安定亲成功……” 因为徐修安最终会和织雾定亲。 也是话本里的顾盼清在惠嫔的误导下,以为曲晚瑶喜欢徐修安,这才特意想方设法将徐修安弄成自己的未婚夫婿。 目的不是要嫁给徐修安,而是要打压曲晚瑶真千金的身份之余,更借着娃娃亲来稳固自己假千金的地位。 太子却在听完后,愈发面无表情地问:“这便是你要拿来与孤交换的东西?” 织雾想到自己定能办成这件事,自也一改以往心虚,底气十足地给出肯定回答。 话本里的曲晚瑶和徐修安险些就要成事…… 她能帮他拆散曲晚瑶和徐修安,可见她还有利用价值。 太子抬头扫了她一眼,忽然说道:“孤的母亲对顾小姐的评价竟也不全然是错。” 织雾愣了下,顿时想到惠嫔点评她“胸大无脑”。 她想到他上回也当着许多人面前骂她蠢的事情,回过神来心口顿时生出些许窒闷。 她这次似忍无可忍地开口反驳,“我……我没有殿下想得那样笨。” 美人每每羞恼时,眼尾似乎都要染上一抹薄红,显然一时半会脑袋里还没有想出什么可以证明她脑袋不算太笨的证据。 太子话里似给她留足了颜面,“孤说的,是另一样。” 另一样? 在太子抬脚离开后,一旁沉香顿时抢答,“另一样是胸大?” 沉香自己说完后,反倒迷惑,“可是太子怎会知晓小姐胸大?” 沉香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关于太子怎么会知晓…… 织雾立马打断告诉沉香:太子说的另一样是……花瓶美人。 沉香当即松了口气,“奴婢就说,太子怎么可能会对小姐这般言辞……” 毕竟,太子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 织雾揉着手里的帕子,难免也想到了话本里太子的谪仙人设。 这样一看,她才发觉太子私底下根本不像传言中那般…… 禁欲得几乎不沾荤|腥。 少女越想越觉不对劲,忙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不过接下来她总算要做一件让太子满意的事情,替他拆散曲晚瑶和徐修安,好自己同徐修安顺利定下亲事。 第46章 晏殷不好惹, 也不好相处,织雾是清楚这一点的。 同样,能够在日后险些便毁掉太子的惠嫔, 自然也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织雾要主动接近惠嫔,风险不比先前在太子眼皮底下作死会更容易。 惠嫔表面看着极好相处, 可事实并非如此。 除了上回长亭里, 惠嫔有意试探织雾时多说了几句。 可接下来, 对方在回去后,又更像是重新戴上了完美的面具, 举手投足间做事更是滴水不漏。 沉香见织雾来往景宁宫这般勤勉, 难免迟疑, “太子对小姐一直都很不满, 小姐接近他的母亲惠嫔果真会有作用?” 织雾听到这话心道, 她接近惠嫔哪里是为了打消太子对自己的不满? 她接近惠嫔, 最终的目的自然还是为了想办法找到机会提前激化惠嫔和太子之间的矛盾罢了。 织雾日日往返景宁宫中,在这期间同时也与徐修安频繁接触。 徐修安发觉她偶尔还会帮助惠嫔抄写经书,这日便又特意将自己物色来的名家字帖赠送给她。 织雾原不想要, 可想到自己后续还要想法子与他定下婚约,原要蜷缩起的指尖顿时又伸出一些, 将那字帖接过,同对方客气道谢。 除了字帖以外,徐修安这几日不是给她送糕点,便是送蜜饯, 让织雾一度觉得想要完成和他定下婚约的事情并不困难。 可奇怪的地方就在于这几日过后,话本里的徐修安便突然改变了主意, 同惠嫔主动求娶曲晚瑶。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17章 织雾心头浮现出这迷惑之后,只故作不知, 委婉询问,“徐公子与我的娃娃亲果真如惠嫔说的那样?” 毕竟定下娃娃亲那会儿织雾都还没有出生,但徐修安当时却已经是个去丞相府拜访过的孩子了。 他听到“娃娃亲”几个字眼,似乎也遏制不住耳根发热,呼吸微微紊乱一瞬后方才稳住心态,略羞赧道:“的确……的确是有这样的事情。” 按照徐修安以往恪守君子之道的习惯,他原本想,若她在娃娃亲这件事情上,会提出有旁的想法,那就作罢。 可真正一头陷进去时,他才发觉自己竟然并不是真的君子。 他几度想要与她提出这件事时,都因为担忧而止住了话。 他怕提出来后,她会直接与他撇清关系。 因而才生出了几分自私念头,倒不如先含糊着关系,借此机会与她多相处一段时日。 也许在多了解他为人与其他长处后,她会给他机会。 果不其然,投其所好数日,她对他的态度明显好许多。 只是少女忽然会主动提及娃娃亲这件事情让徐修安措手不及。 “关于这件事情,若顾小姐有旁的想法,可以……可以与我商量。” 徐修安怀着私心,说完后难免更加紧张。 而对面的美人却微抬起鸦睫,语气从容地答了个“好”。 “到时候我回去问过家里的父亲。” “这样的事情,自然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听到她话里的意思不是在拒绝,反而还隐隐透露出如果是真的,她就会答应下来的意味…… 徐修安心头霎时狂喜,却又不敢表现得过于明显。 织雾一直等徐修安离开后,心里反而感到更加奇怪。 既然徐修安看起似乎是对她有好感,言辞间也表明他自己是宁缺毋滥的性子,认准了便不会改变。 那为何在接下来,却还是会突然改变了想法? 直觉告诉织雾,这当中也许还藏着别的猫腻…… 她私底下自也让沉香派人暗中盯着一些。 以免错漏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信息。 殿内。 这厢曲晚瑶却与惠嫔相处异常融洽。 可曲晚瑶发觉惠嫔的人私底下跟踪过她,难免感到怪异,在接下来服侍惠嫔喝药时,难免将此疑惑提出了口。 惠嫔却愕然道:“也是听闻曲医女在宫里寻人,所以我才私底下派人帮忙替你打探一二,并非有意要窥探于你。” 曲晚瑶初时微微怔愣,接着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竟要起身下跪,“竟是臣女误解娘娘……” 惠嫔似乎被她这举动吓到,连忙伸手扶她。 惠嫔笑着拍了拍她手背,安抚她迟早会找到想要找到的人,接着又赠了曲晚瑶一支珠钗,簪在了曲晚瑶的鬓角。 曲晚瑶自幼便缺乏母亲的关爱,被人一再如母亲一般温柔到近乎如沐春风的对待,便是铁石心肠也很难不会动摇。 收下这支珠钗后,曲晚瑶前脚才跨出了惠嫔的寝殿,后脚便在门外遇见了那位顾小姐。 织雾几乎日日都来,殷勤的程度让景宁宫上下都对她毫不陌生。 曲晚瑶瞧见她后,原也只想见礼离开,岂料对方却忽然将她唤住。 “曲医女……” 织雾目光掠过曲晚瑶的发间,她想要阻止曲晚瑶去使用惠嫔的东西,语气好似提醒,“这珠钗是贵族女子才可以簪戴,曲医女作为平民女子不可簪戴。” 曲晚瑶愣了下,当即反手将珠钗从发间取下,握在掌心。 “多谢顾小姐告诫。” 她心中隐隐有一丝不悦,偏偏对面的少女在扫过周围无旁人时,又对她道:“惠嫔她与太子不合,曲医女应当离她远一些……” 曲晚瑶垂首回答:“既然顾小姐明知晓他们母子俩感情不好,却还要离间他们……顾小姐也未免太过于势力。” 因为惠嫔身份只是个嫔,与太子不对付,难道她们就要迎合太子而远离惠嫔? 织雾见她语气生硬了几分,这才想起曲晚瑶也有她不可触碰的地方。 曲晚瑶极在乎她的母亲,因而提到母亲和孩子之间的关系时,她往往都会极其敏|感。 织雾想到这一点下意识想要张口同她道歉,可接着想到若真道歉,自己的人设又会不对。 “曲医女不想听就算了。” 吞下道歉的话后,织雾便留下了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随曲晚瑶自己解读去。 曲晚瑶在织雾离开后,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言辞似乎有些过分。 放在过去,那位顾小姐只怕耳光甩在她脸上都不是没可能。 而且……曲晚瑶发现自己似乎仗着那位顾小姐先前为她治疗时待她的和善,让她也仿佛忘记了自己不该冒犯对方的身份。 对方是贵族,而她是平民,她们生来便是尊卑有别。 更何况曲晚瑶一出生就是个死婴,若不是托生在如现在父母这般大夫世家的家庭中,得以被父亲妙手回春救回…… 她就算投胎成了公主只怕也活不下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18章 因而曲晚瑶从一开始便很清楚,她的出生经历便决定了她只能是个医女,医女以外的身份便是当场夭折。 曲晚瑶发觉自己错了也并不纠结。 她路过桃林时,采了一些桃花枝,原想回去带给那位顾小姐,同对方道歉。 可路上曲晚瑶却遇见了尤嬷嬷。 曲晚瑶在东宫里住过一段时日,与尤嬷嬷颇为熟稔。 两人见面后,尤嬷嬷听说这桃花枝是带给顾小姐的,便立马从她手中夺过,一把扔在地上,直接踩烂。 “曲医女,你可知晓丞相夫人的女儿有何特征?” 曲晚瑶眼底浮现出些许迷惑,听尤嬷嬷说出了第二个犹如平地惊雷的消息。 “据我暗中探查后可以确认,丞相千金的背上有胎记……但曲医女应当看见了是不是?” 上回,在东宫时,顾小姐和太子入了同一浴池。 当时曲晚瑶推开帘子,在瞧见了那副颇为香艳画面的同时,亦是瞧见了对方后背白腻如雪,根本没有分毫印记。 曲晚瑶想到那画面,至今都会感到心口窒闷,她面上却并不显露。 “尤嬷嬷是想对我说什么?” 尤嬷嬷见她处事不惊的模样,更放心同她道:“顾小姐不是丞相千金,千金另有旁人。” 可不管真千金是谁,那位顾小姐作为假千金,便根本不该享受到如此高人一等的待遇,也不配在曲晚瑶的头顶上颐指气使。 潜意识里,尤嬷嬷在找到她那稳婆妹子之前,便始终觉得曲晚瑶身份有极大可能才是真千金。 即便尤嬷嬷没有说出这一点,曲晚瑶也仍旧对她告诉自己关于那位顾小姐是“假千金”的秘密,而感到不可思议。 * 织雾等来等去都没有等到惠嫔动手。 惠嫔当日嘴上轻飘飘地抛下一句要撮合曲晚瑶与徐修安的话之后,却仍旧迟迟没有任何行动。 织雾知晓惠嫔未必会在意顾盼清与徐修安这段娃娃亲关系。 但对于也许和太子有关系的曲晚瑶,惠嫔是必然不会放过这次拆散曲晚瑶与太子的机会。 可偏偏除了那日与织雾透露过后,惠嫔便再也没有提及过一分一毫,甚至连口头上对那二人暧昧撮合的言辞也不曾有。 当日在长亭里说过的话仿佛都只是织雾的一场错觉。 织雾自然知晓惠嫔底细难以揣测。 甚至近期惠嫔在喝药时,还会忽然感慨说道:“当日我的长子就是在这个季节落入水中,为救太子才去世的。” 惠嫔提到她极疼爱宠溺的长子时,眸中多出一抹异常温柔。 尤其是她在提及到太子时,面上也没有流出分毫恶意。 更让底下宫人惊讶的是,惠嫔甚至对太子是很好的,她回宫之后不仅不提及在宫外差点被毒死的事情。 还亲手给太子做了一堆鞋袜汗巾,让人隔三差五便要送去东宫。 母慈是做到了,可后者的“子孝”却因为一次也没有给惠嫔来请安过,而变得更为微妙。 织雾始终耐心观望着剧情发展。 可下午过来后,却意外没有瞧见曲晚瑶在跟前奉药。 惠嫔淡笑,“我今日让曲医女和徐修安去采桃花,徐修安个头高,曲医女眼光好,他们俩个搭配起来,想必便能采到我最喜欢的一束桃花。” 织雾心头一跳,几乎是这段时日以来第一次听见她对他二人有所安排。 她面上与惠嫔例行寒暄一阵,私底下却又匆匆赶去他二人所在的方向。 在织雾赶到时,便瞧见曲晚瑶竟走在河畔险些就要摔倒。 织雾顾不上河畔的淤泥,连忙过去将曲晚瑶亲自搀扶上岸。 曲晚瑶更为意外。 织雾解释,“我见曲医女走在河畔,难免担心你会失足落水……” 曲晚瑶沉吟道:“可我会水,就算真的跌入水中,也不会要让旁人来救。” 他们会来到河畔,是因为想到了惠嫔口中落水去世的那位长子,因而顺道折花祭奠。 一旁徐修安显然紧张织雾更加多过曲晚瑶。 他是个极守礼的人,与曲晚瑶始终保持一段距离,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在织雾出现后,一双眼便颇为关怀地黏在了织雾身上。 织雾发觉是自己误会,心头更为诧异。 她原先还以为惠嫔会很老套地让曲晚瑶跌入水中,让徐修安去救。 这样两人在大庭广众下湿身相抱,让徐修安不得不主动向对方负责。 可曲晚瑶竟然会水……可见是织雾想太多了。 但如今已经是黄昏,不足六个时辰便要到第二日早。 按照话本里的发展,第二日一早,徐修安就会向惠嫔提出求娶曲晚瑶的话来…… 这样短的时间内,惠嫔她到底要做什么? 织雾心下默然做好今夜不合眼的准备。 只是难免也要对接下来进入倒计时的六个时辰,而感到压力更大。 第47章 尤稳婆在宫外待了一段时日, 可尤嬷嬷却仍然没能找到对方。 织雾这厢要盯着惠嫔,另一头又要留神尤嬷嬷的动向。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19章 在发觉对方始终都没寻到尤稳婆半片衣角后,织雾难免为尤嬷嬷办事效率过低而感到担忧。 为了不耽搁自己日后假千金身份被揭穿的推进进度, 因而织雾私底下便指使沉香寻人给尤嬷嬷暗中泄露消息。 果不其然,在一名宫人清晨寻到尤嬷嬷说了一些话后, 于晌午前, 尤嬷嬷便迫不及待想办法秘密离开了皇宫一趟。 尤嬷嬷是在一处极其寻常的巷子中, 寻到了尤稳婆住的地方。 姐妹俩见面后是如何一番激动暂且按捺不提,尤稳婆在与对方叙旧过后告诉尤嬷嬷。 “当年那真千金的背后……的确是有桃花胎记。” 尤嬷嬷听罢心头既惊讶, 又觉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果然, 她的直觉是准的! 尤嬷嬷心情正激越时, 便听见尤稳婆说:“先前宫里突然起了谣言, 我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老姐姐你做下的好事。” “若不是为了你, 我又何至于要如此……” 尤嬷嬷趁热对尤稳婆道:“你随后何不与我一起去进宫,揭穿那位顾小姐的假千金身份?” 尤稳婆原本还与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辛酸。 可听到这话时,却渐渐的露出难色, 语气都弱几分。 尤嬷嬷发觉她神色不对,再三追问过后, 才发觉尤稳婆根本没有要揭穿的心思。 尤稳婆反而还反过来劝说道:“我现在生活的很好。” “老姐姐知道我平安就是了,何必要继续生事端呢?” 尤嬷嬷见她这样不识好歹,一味地贪生怕死,险些就被她气个仰倒。 两人争论一番。 尤嬷嬷劝说无果, 眼看回宫时辰要到,当即起身指着尤稳婆鼻子骂道:“迟早有你后悔的时候!” 说完, 她人便怒气冲冲折返回宫。 尤嬷嬷气归气,可一想到真千金多半就是曲晚瑶……她的心思便更加难掩振奋。 一则, 是因为那顾小姐嚣张跋扈的缘故,害她曾被打过脸面,尤嬷嬷自然无法做到不记仇在心。 二来,尤嬷嬷也不会放过这天大的立功机会。 在这平静的后宫中想要向上爬本就极其艰难。 能抓到这样的际遇,几乎是尤嬷嬷此生可遇而不可求的运气了。 * 黄昏时,织雾同徐修安及曲晚瑶一道回了景宁宫。 惠嫔只道自己身体好许多了,邀请他们几个孩子留在景宁宫中用膳。 这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因而其余人也并没有太过意外。 在晚上的小宴开始之前,惠嫔支开了徐修安和曲晚瑶,这才私底下对织雾道:“我让人从太医院里暗中取了些助兴药过来。” “今夜,我打算给曲医女和徐修安下药。” 织雾眼皮猛地一跳。 不曾想,临到最后一刻,她才知晓惠嫔要用上什么手段。 惠嫔这样做,无疑是不给织雾半分提前准备的机会。 惠嫔瞧见她的神色,问道:“怎么,你不赞成?” “我只是觉得曲医女到时候未必会肯配合……” 在惠嫔注视下的少女反应极快,在捏了捏指尖后,便神色如常道:“到时候,我可以帮忙,想办法将曲医女留下来,直到药性发作。” 只寥寥几句话的功夫,织雾便立马发觉了惠嫔接受她投诚的代价竟是如此不留退路。 惠嫔告诉织雾、暗示引导织雾来完成这件事情,无疑是想要让太子恨上织雾。 也只有被太子恨的人,惠嫔才有把握,对方不会对自己做出反水之事。 织雾发觉……惠嫔果然不愧是太子的母亲。 在这件事情上几乎算无遗漏,连织雾也许会两头通吃的退路都要直接堵死。 将太子喜欢的女子喂下情药,接着送入其他男人的怀里。 在惠嫔看来,织雾一旦做完这样的事情,若敢不专心帮她,那日后就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 少女抬手接过惠嫔递来的药。 惠嫔这才露出一抹笑意,“既然如此,下药的事情便交给顾小姐了。” “毕竟,我的手用来抄经书抄惯了,不方便亲自去做。” 织雾握紧那药瓶后,语气更不敢露出分毫端倪,“惠嫔娘娘且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办得妥当。” 晚膳开始前,宫人们便已经将桌上的东西布置好了大半。 几个人的座位都有固定次序。 因而嬷嬷将织雾引来曲晚瑶的碗筷前,织雾便当着对方的面,亲手将瓷瓶里的药粉倒入了曲晚瑶杯子里。 嬷嬷见状不由夸赞,“小姐果真勇气可嘉。” 织雾没有答话,反而趁着嬷嬷离开,私底下思索许久后,又吩咐沉香送一块糕点给曲晚瑶。 得了小姐暗示的沉香,暗中往那糕点里嵌入一粒极不起眼的药丸。 在这样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这小药丸是织雾当下唯一能使用的手段。 这是话本里顾盼清以往喜欢随身携带,用来惩罚折磨宫人的小手段。 让宫人吃了后,接着再吃其他东西,吃得越饱,便只会吐的越干净。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20章 也许那样会缓解曲晚瑶接下来服下情药所带来的不妙情形。 可偏偏在晚膳要开始时,沉香便又匆匆过来同织雾暗中传话。 “送去的糕点……被徐公子给吃了。” 织雾神情微僵,询问徐修安怎么会和曲晚瑶在一起。 沉香说,是惠嫔让他们一起帮忙修剪花枝。 这样一来,今夜他们发生不可描述的事情之前,他们私底下有过的接触,似乎也会变得不再清白。 在织雾准备抬脚往外走时,嬷嬷却微笑着告诉织雾,“惠嫔娘娘要梳妆一番,只怕要晚你们一步过来。” “老奴已经派人去请徐公子还有曲医女过来了,还请顾小姐率先入座。” 嬷嬷话音落下,厅外的宫人们顿时鱼贯而入,开始紧锣密鼓地往桌上传菜。 织雾发觉自己已经错失了最后可以阻止这件事情发生的机会……也只能从容坐了回去。 今夜酒水准备的颇为丰盛。 在所有人来之前,桌上的酒水便已经先行斟满一杯,显然是要庆祝惠嫔身体大好。 惠嫔捏起酒杯,待这些小辈们极其温柔,待要敬曲晚瑶时,曲晚瑶面露难色,“臣女向来都是滴酒不沾……” “不过,臣女可以以茶代酒。” 惠嫔闻言,只露出无奈的神色,语气善解人意,“好吧,那便不强求曲医女了。” 惠嫔余光扫向织雾,分明是要织雾完成这件事情。 织雾便颇为配合地开口道:“曲医女显然是怕惠嫔娘娘身体尚未痊愈不便饮酒。” “不如便让我代替惠嫔娘娘同曲医女饮一杯吧?” 曲晚瑶发觉自己的意思被曲解后,忙要解释,“我固然也担忧惠嫔娘娘的身体,但我的确……” 她话说到一半,这时却瞧见对面的顾小姐抬起一双清莹眼眸看向自己。 少女语气轻软说道:“曲医女先前受恩于我,始终不曾有过报答……” “不如你今夜喝了这酒水,我便当是与曲医女抵消了。” 织雾话中提及到的恩惠无疑是替曲晚瑶治病的事情。 曲晚瑶略为意外,她的性情显然也不习惯欠旁人什么。 在略微迟疑之后,心里不知想到什么,曲晚瑶这才捏起酒杯,将那被下了药的酒水缓缓饮尽。 惠嫔见她二人敬下一杯酒水后,笑道:“也别光顾着喝酒,要多吃点菜。” 今夜的小宴除了这桩小插曲外,也算得上是和谐。 结束后,惠嫔只做出不胜酒力的模样,先行离席。 待嬷嬷搀扶她回到寝殿时,惠嫔才睁开清醒双眸,语气难得喟叹。 “今夜有好戏看了。” 惠嫔同嬷嬷道:“不过今夜陪这些孩子玩这些小把戏,也的确是疲累。” “我睡下后,有任何事情都等明早再说。” 惠嫔要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自然不可能在今夜发生的事情中出现。 嬷嬷答了个“是”,便转身吩咐其他宫人进来伺候惠嫔洗漱歇息。 …… 徐修安用膳结束之后似乎觉得不适。 猜到是那药丸起的作用,织雾便让沉香想法子将人引开。 与此同时,今夜曲晚瑶饮酒颇多,在偏厅里等解酒汤时,脑袋都颇为昏沉。 织雾同她一起等解酒汤,可心尖上紧绷着的弦从始至终都不敢松懈。 惠嫔实在狡猾…… 只差一点,织雾稍不留神便又要陷入对方另一重陷阱当中。 起初织雾对于惠嫔突然提出的计划自是毫无防备。 可在听见惠嫔说“从太医院里暗中取了些助兴药”时便隐约觉得不对。 惠嫔竟敢从太医院里取用这样的药……可她实在不像是个会给自己留有把柄之人。 因而在下药时,织雾指尖沾染那粉末尝了一口,过去许久都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这才确认了惠嫔心机之深。 若织雾今夜怀有别的心思,故意将下了药的酒水换走,却也一样改变不了曲晚瑶会被下药的结局,甚至还会暴露自己。 织雾当时意识到这点之后,自是心急如焚。 在小宴开始之前,她也只能暗中揣测当夜的菜所有人都会接触到,除了各自的碗筷以外…… 因而织雾便在将催吐药丸送给曲晚瑶失败后,铤而走险地做了最后一番尝试,暗中将自己与曲晚瑶的碗筷调换。 接着那嬷嬷便出现,将假意要离席的织雾给劝了回去,彼时的织雾这才顺势重新入座…… 好在事情虽然一波三折,可织雾最终却是蒙对了。 问题就出现在曲晚瑶使用的一副碗筷上。 在用完晚膳后,织雾心口便开始感到躁郁,身体的变化也越发明显起来。 一旁曲晚瑶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解酒汤,在想要起身时,却被织雾劝下。 “曲医女现在还不能离开……” 门外多半有惠嫔的眼线。 织雾这样做,落在知情人的眼中,多半是要等曲晚瑶身体里的药性发作才肯放她离开。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21章 可曲晚瑶显然却不太想要继续等下去。 织雾见她醉酒后有些拦不住,便只好哄她喝了一杯提前准备好的茶水。 接着曲晚瑶便昏昏沉沉地伏在茶几上安静了下来。 眼看曲晚瑶被下了迷药的茶水迷晕后,织雾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若让曲晚瑶正常地离开这间屋,织雾今夜做的戏就会全部白搭。 甚至还会就此失去惠嫔信任。 织雾不敢离开房间,她身体愈发虚软,只勉强将装有迷药的茶水泼洒在盆栽根部。 接着便听见“砰”的一声,有人暴力踹开了房门。 尤嬷嬷是第一个快步冲进房间的人。 她直奔曲晚瑶而去,极关切地想要扶起对方。 “顾小姐对曲医女都做了什么?!” 冷厉的叱问传来同时,织雾只觉肌肤表面好似有无数蚂蚁在轻轻啃噬。 她眼睫轻颤,却看都不看一眼,语气略显敷衍,“曲医女兴许是睡着了……” 尤嬷嬷伸手将曲晚瑶好一阵摇晃,发觉曲晚瑶根本无法醒来,脸色更为紧绷地看向门外。 “顾小姐分明是在撒谎。” 织雾顺着尤嬷嬷的视线看去,看到了负责领路的一名宫人。 对方分明是方才桌席上伺候过的。 那宫人看向织雾眼神心虚闪躲,显然是暗中与东宫的人汇报了织雾当时对曲医女威胁饮酒之事。 宫人进来后又说了些什么,织雾耳畔好似听见了,又好似全然无法集中注意力。 她体内的热意窜得愈发厉害。 待瞧见霍羡春要上前去把脉时,织雾这才有些难忍地启唇说道:“不可以把脉……” 他们要当场看病,尤嬷嬷甚至还有一股不追责到底不罢休的姿态,让少女实在无法坚持。 若再耽搁下去,她多半便要当场狼狈失态。 在今夜,织雾若人前失态丢人反而是小。 一旦当场暴露了身体状况,被惠嫔的眼线知晓她才是服用了情药的人,那才是得不偿失…… 因而,为了将这些人快些赶走,织雾只好对霍羡春说道:“因为,曲医女中的是情药。” 把脉固然可以诊断出诸多病症,唯独情药的症状难以诊断。 而且,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也会令曲晚瑶的名声受损。 霍羡春愣了一下,发觉她做了什么之后,瞬间倒吸了口凉气。 显然不是被她下情药的举止所惊骇到,而是被小兔子急了也会给人下情药的举止给……震惊到。 一旁尤嬷嬷闻言,神色更为不可思议,“曲医女怎么会中……中这种药?” “顾小姐,你难道不该解释……” 织雾身体愈发难捱,她反手将手腕贴在冰凉的柱子上勉强汲取些许凉意。 直到肌肤被那股凉意激得竖起汗毛……人这才又重新拾起几分清醒理智。 “我知晓尤嬷嬷担心曲医女……可这样的事情若不先解决,延误了是会出大事的。” 少女面上不显,却因为略显轻浮的语气,言辞间听上去更像是一种威胁。 “还是先将曲医女带走吧。” 如此,他们亲自将曲晚瑶带走,惠嫔才会相信最后失误的环节是因为太子。 而不是因为织雾从始至终都没有给曲晚瑶下过药。 在织雾话音落下时,门外一抹自浓暗夜色中剥离而出的颀长身影才姗姗来迟。 一只玄靴抬脚跨过门槛时,室内瞬间都静默了下来。 夜色已深,太子身上却仍旧穿着一身执政时才会加身的蟒袍,他头戴着金冠,身着冷肃禁欲的玄黑衣袍,显然是被人中途打断了政务,刻意引来此地。 织雾扶着墙角,察觉到门畔来人是谁……呼吸都微微一窒。 更是不敢抬眼看向对方分毫。 尤其是在她方才的话显然都被对方听见的情况下…… 霍羡春转身同门口来人道:“太子殿下,我的确诊断不出中了这种药的脉象……” “不过……” 霍羡春说着扫了织雾一眼,“这种事情的确是耽搁不得。” 尤嬷嬷闻言更是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追究责任,连忙同晏殷张口请求。 “太子殿下——” 太子掀起眼睑,余光掠过角落里的少女,接着才沉声吩咐,“孤今夜路过景宁宫时,旧疾复发……去请徐太医也一并过来。” 太子这样说,显然也是保住了曲晚瑶的名声。 若曲晚瑶真中了这种药,多耽搁一分,便会药性更深一分,直至再无分毫挽留余地…… 霍羡春路子野,徐太医经验多,想要解除曲晚瑶身上的药性才能更快。 尤嬷嬷得了命令,当即将曲晚瑶给背上。 外面似乎还有与晏殷商议朝政的臣子在小声说话。 在他们生出好奇心之前,太子便与他们一道抬脚离开。 在东宫所有的人都从屋里消失后,织雾才彻底支撑不住,将几乎要汗湿的身体瘫软在椅子上。 沉香这个时候才匆匆赶到,身边偏偏却还跟着徐修安。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22章 “顾小姐,你怎么了……” 织雾意识浑噩间,碰到一根冰凉的指尖,她竟下意识蹭了蹭。 徐修安人都要僵在原地,直到织雾回过神,发觉自己还握住了他的手指…… 发觉这样不对,这才又缓缓松开。 恍若醺醉状态的美人抬起眼睫,语气又轻又软,“徐公子,我遇到了一些麻烦。” 徐修安盯着她愈发娇艳的眉眼,语气怔怔道:“是……是什么麻烦?” 织雾没有回答,而是让沉香扶自己回去。 她这样的状态已然走不了太远,只能中途暂且在厢房里住下。 待好不容易泡了个冷水澡之后,织雾却不仅没能解开身上的燥热,反而被那凉水激得难受。 和一些杂乱话本里泡了冷水澡就会好起来的结果完全不同。 怎么……不起作用? 少女微微迷茫,她并着腿儿,哪怕指尖不小心擦碰过,都会觉得人要化成一团水。 过了许久都发现没有作用,甚至还愈演愈烈…… 织雾鬓角的汗都擦不尽,只觉肌肤都如同被火舌寸寸灼烧舔|舐。 沉香担忧地上前道:“小姐……” “徐公子还在门外,他担心小姐。” 那徐公子被她家小姐蹭了一下,人便跟丢了魂一般。 听说织雾不舒服,更是急得想要为她去请太医,却又怕她不肯,便一直守在门外想要帮忙。 美人伏在软枕上,刚刚才换上的干净薄衣都已然被汗液打湿。 裙摆潮湿的裹在腿上,将两条细长雪白的腿全都映出…… 再往上看,沉香都觉心跳加速,忙将眼底山峦叠起画面避开。 少女启开嫣唇吐息,眼眸微微迷离,脑袋里想的却是…… 徐公子身体没有暗疾,也没有过其他女子。 织雾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行。 第48章 曲晚瑶醒来后, 已经是深夜。 霍羡春问她:“曲医女现在可还有哪里不适?” 曲晚瑶觉得没有任何异常。 在喝完那位顾小姐给她的一盏茶水之后,她也只是觉得犯困。 霍羡春听到她的回答后,却还在继续追问, “那其他呢?” 曲晚瑶虽然觉得奇怪,却仍旧摇了摇头, “没有其他感觉。” 偏偏, 她这样的回答让霍羡春脸色变得更为古怪。 “可是……” “顾小姐说你中了情药。” 曲晚瑶在听到“情药”二字时, 神色略为一惊。 听到这样惊人的话后,她人霎时也从昏沉中更加清醒了一些, 却很笃定地否认了这一点。 “我自己也是医者, 若身体产生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我自然也会比普通人要更加敏|感。” 可眼下, 曲晚瑶的身体的确十分正常。 即便中间昏睡过去, 也绝对没有任何服用过助兴药的迹象。 曲晚瑶对今夜的小宴回忆一番后, 迟疑说道:“也许,是顾小姐误会了什么……” 再一想到织雾今夜忽然给她灌酒,曲晚瑶指尖微微蜷起, 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差点遭受到了什么算计。 霍羡春反复确认她的确没事之后,便放心地答了句“那就好”。 霍羡春显然也不是那位顾小姐肚子里的蛔虫, 猜不到对方为什么要撒谎。 在他离开后,尤嬷嬷端着安神汤一面搅拌,一面仍旧心有余悸问道:“曲医女果真没事?” 曲晚瑶说:“我的确没事。” 尤嬷嬷松了口气,更是赞她:“曲医女果然是福大命大, 而且……” “太子对曲医女也十分重视。” 尤嬷嬷将今夜发生的事情讲述给曲晚瑶听。 太子在知晓曲医女中了这样的药后,虽然忙于政务, 无法过来看望她,却将霍羡春和徐太医这样重量级别的医者都召了过来。 “放眼望去, 除了曲医女,还有谁能得到太子这样重视的待遇?” 曲晚瑶问:“太子今夜很忙吗?” 她忽然有些不安,自己明明已经亏欠了太子一条性命,现在……好像又拖了他的后腿。 尤嬷嬷并未察觉她眼底情绪,“太子最近的确很忙,据说是朝廷中一些臣子们意见相左,想要与太子彻夜议论出关于今年人才选拔的决策。” “可即便如此,太子听说顾小姐将曲医女堵在房间里不肯放行的时候,却还是强行绕道过去查看。” 曲晚瑶听到这些话,心想,太子也许的确如尤嬷嬷想的这样,很重视她。 不过不是因为旁的,而是因为……她欠他一条命。 在霍羡春将一切都准备好之前,曲晚瑶还不可以有分毫折损。 这厢尤嬷嬷却在心里更加笃定。 太子这几日分明忙得脚不沾地,却还这样重视曲医女。 甚至只是听见曲医女被顾小姐欺负便会闯入景宁宫…… 尤嬷嬷想,自己只管继续抓紧曲医女这支潜力股,多半是没错了。 …… 厢房内。 身体里的热意涌动好似顺着潮湿的体|液渗入了覆满水光的雪肤表面。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23章 织雾以为药效发作之后,自己会彻底失去意识。 可事实上,她清晰地感知着自身一切。 感受着那股酥麻腻意几欲要渗入骨头缝里、却抓挠触碰不着的磋磨滋味。 也恰是因为理智尚且清醒,而愈发感到难以遏制的羞耻思绪。 她想要的……不是徐修安。 事实上,这时候门外不管是谁,只要身体健康干净,织雾多半都会愿意。 比起挑选家世、人品、才华。 当身体被最为原始的本能支配时,那些赋有清贵涵养的身份也都成了最为无用的摆设。 哪怕他是一个贱奴、是一个马夫,日日做着粗重活计,肌肉被汗液覆盖。 在美人的渴望面前,对方也只都会比那些秀气却无能的瘦弱书生要更为充满诱惑…… 可是来不及了…… 从旁的地方寻个无权无势但身体健硕的男人固然会好封口善后…… 但织雾的身体根本坚持不了那么久。 沉香似乎也很着急。 她碎碎念了许久,始终不敢停歇。 “要不要寻太医……” “还是说,小姐想要奴婢再打一些冷水过来……” 沉香断断续续提了许多建议,却始终不敢违背主子的命令,自己自行行动。 “是了,那徐公子还在……” “他实在是聒噪得厉害,怕不是要在门外站上一晚上才肯离开?” 在沉香还要张嘴抱怨的时候,便突然听见帐内重新传来了她家小姐的声音。 只是和先前不同的是,小姐原先语气充满了隐忍和压抑。 眼下再度开口,小姐的语气竟也不似平常那般……而是带着浓浓的腔调,像是拧出糖蜜般,酥得沉香心头一麻。 小姐说,让徐公子进来。 即便那柔腻的语气极力维持着平静,可尾音却好似仍旧带着九转十八弯的钩子,颤颤的尾音勾得人耳廓也跟着发痒。 沉香只觉耳热,只怕换成谁来,听见这样媚得能拧出水的声音……都会难以自持。 沉香的动静消停了下去。 也许是在听见织雾的要求后,出去替她寻徐公子进来…… 当织雾不再抵触的时候,身体里被火舌啄舔的滋味仿佛渐渐从磋磨转变成了另外一种意味。 一旦抗拒,便会难捱。 可一旦沉溺,便会从此深陷极乐,沉沦欢愉。 徐修安进来后,起初恍若并没有了发觉织雾的不对。 直到少女像是滴水树梢间垂挂下的缠人藤蔓。 顺着他的指尖、指节、臂肘…… 将衣下覆满浓郁花香的气息染在上面。 对方体温是成年男人的正常温度,比织雾要凉。 织雾渴求通过发生一些不堪入目的事情, 藉此来得到对方身体力行所提供的救赎与帮助。 这样的好心帮助应当是充满善意与温柔,在织雾醒来后自也不会忘记感谢。 可偏偏…… 在开始之后,织雾所受到的情绪刺激,是超出她预想和承受的数倍。 “徐……徐公子……” 织雾发觉有些不对,想要说出委婉拒绝的话来。 结果…… 却遭遇到了重重地欺负。 徐公子好像疯了—— 他的斯文秀气竟都好似伪装。 让织雾脑袋里不合时宜地想到…… 徐修安秀气的原因除了相貌的缘故,还有便是身体瘦弱,身量也算不上太高。 他似乎只比她高出一头,可……这样的物什匹配在他的身上。 平时走路不会…… 被绊到腿吗? 织雾只能一面被颠碎了气息,一面瞬间掐紧湿热的指尖,紧咬着嫣红唇瓣,扣住贝齿间将将吟出的奇怪腔调。 在破碎揉湿的思绪中,不合时宜的念头一度随着浪|潮颤巍巍浮起。 还好…… 还好她不会活到和徐修安成亲的那一天。 …… 天亮时,外面的日光透过窗缝照射进来。 绿叶盎然的枝头上飞来几只小鸟,开始叽叽喳喳彼此和鸣。 同时,晨起要负责洒扫庭院的宫人也丝毫不敢懒怠,在各处台阶角落里一面卖力干活,一面说话。 可织雾却察觉那种让她浑身酥麻到极致的滋味再度袭来。 直到身体里的水分大量流失…… 织雾在颇为失态的情绪中,无助地抱住对方的脖颈想要哑声哀求。 “徐……徐公子……” 她抬起湿漉粘连的鸦黑眼睫,看见的却不是一张属于徐修安的男人面庞。 “……” 也许是因为吃惊,又也许是因为身体触及了某种难言的情绪。 织雾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一阵凝滞的氛围中…… 接着,便只当自己产生了错觉。 她闭上眼,颤抖着嗓音道:“徐公子……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她心慌地与对方分开,想要爬到榻沿,快速结束这场荒谬的幻觉。 却被一双粗粝手掌自身后握住汗湿的软腰不容抵抗地重新拖回。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24章 重重按下。 在美人口中颤呼出声的同时。 她身后皮囊漂亮的男人语气间所流露出的……是与他狰|狞动作截然不同的温润儒雅。 对方低下头颅,贴着她耳畔拨开湿发好心提醒。 “我姓的……” “不是徐。” 至于姓什么…… 织雾慌乱中一双细白小手扶住他粗壮的臂弯,想要阻止下沉…却已然迟了。 她气息彻底紊乱。 脑袋里也好似“嗡”的一声猛然绷断了什么东西。 昨夜发生了什么? 徐修安去了哪里? 沉香……又去了哪里…… 抛开这些杂乱的问题,话本里最糟糕的情景织雾也不是从来都没有设想过。 只是最坏的情况下她和瑾王睡…… 只怕都比当下和太子睡的可怕情景要好上千百倍。 第49章 惠嫔是个极其敏锐的人。 织雾若在这个时候和太子发生了奇怪的关系, 被惠嫔知晓…… 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也许越是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景宁宫里来了一名宫人,隔着门说是惠嫔要见织雾。 这无疑提醒了织雾, 眼下竟还不是最困难的时候。 昨夜的事情,就像是一滩烂账, 还等着她去惠嫔跟前做出交代。 因而在极致的紧张情绪下。 织雾在初时的震惊过后, 反而立马开始想法子让自己冷静下来。 “昨夜……” “只是误会。” 她张口喘|息的同时, 抢在一切都还无法挽回之前,将他们的关系定性。 他只是在她药性之下被她纠缠, 最后因为无法抽身, 而好心地帮她解决了这场麻烦。 “我不会让旁人知晓……” 织雾说着, 将“太子殿下”几个字眼在唇畔打转了一番, 最后还是决定装傻到底。 “不会让人知晓……您进来过。” 织雾背对着对方, 看不见对方的脸。 好像这样, 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等会儿惠嫔的人一定会进来打量,他在对方进来之前离开,她自会极力伪装成什么都没有存在过的痕迹。 果然, 在她做出承诺后。 在察觉到对方离开她时,她握紧指尖。 隐忍地感受着一些暧昧摩擦带来的黏渍水声…… 可她身后的男人却慢条斯理地问:“你为何会清楚有人要给曲医女下药?” 他显然更关心曲晚瑶是否果真毫发无损。 织雾为了让他放心, 纵使白嫩脚趾都难捱地蜷缩起,也强作寻常语气。 想要在这种情况下,也继续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因为……” “这都是惠嫔一手安排。” “惠嫔……惠嫔让我给曲医女下……下药……” “而且曲医女在惠嫔的安排下,好几次都……私底下和徐公子…在一起做事……” 这多半也是惠嫔当时所准备的后手。 如果这次没有成功, 惠嫔也依然可以随着自己心情选择让人制造出流言。 事实上,比起撮合曲晚瑶和徐修安私底下误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多费一些力气让他们名声受损,这也不失为另一种有效的方法。 织雾一边回答, 一边指尖绷得更白。 太慢了。 在他彻底离开之前。 织雾正欲用自己和徐修安娃娃亲的事情安他心时。 “我和徐公子”几个字眼才将将说出口,唇畔的声音便猝不及防被顶的破碎。 美人迷离的眸光,瞬间盛满不可置信。 她以为……他是要离开的。 若昨夜还情有可原,可现在…… 在他们双方都清醒的情况下。 他竟…… 她无法回头,自也看不见她身后的男人沉沦发暗的黑眸,以及颇为莫测的脸色。 如之前在洞窟里半途而废的事情,显然不会发生第二回 。 织雾的呼吸隐忍发颤,即便忍不住时,声音也都含咬住自己的指节含糊吞咽下。 她甚至不敢想象,被惠嫔身边的人发现她和太子这样不堪,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惠嫔身边的宫人足足等了两炷香的功夫。 脚底都站得酸麻,更不敢相信,这段时日以来一向对惠嫔恭恭敬敬的顾小姐,竟然胆敢这样不给惠嫔的面子,还敢晾着自己。 宫人忍不住将耳朵贴上去偷听。 在听见屋里似乎有什么奇怪动静时,她试着蹑手蹑脚将房门推开。 宫人彻底推开门后,抬脚迈进屋里,一进来,便险些被一个花瓶砸到。 帐帘里的顾小姐语气似喑似怒,带着轻微未完全消散的泣音。 “我昨日做的一切,都算什么?” “为什么太子过来带走了曲医女,惠嫔娘娘也不派人阻拦?” 宫人一愣,看到地上的碎片后随即心头直冷笑。 就说怎么半天都不出门。 感情是大小姐脾气发作,那蛮横的性子藏不住了。 宫人道:“顾小姐自是可以在奴婢这样的下人面前随便乱发脾气,不过,您若有那勇气,还是去惠嫔娘娘跟前发作,也许那样会更有用吧?”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25章 她说完又唯恐被这位千金小姐给迁怒到,说完风凉话后自是脚快地离开。 织雾伏在榻上,看着吹拂凉风的窗口,心里还在砰砰直跳。 这当口却是沉香打外面进来。 方才为了避免被宫人逼着进屋来催促小姐起身,沉香特意假借熬醒酒汤之名想拖延时间。 沉香发现屋里只剩下织雾一人,连忙就要上前查看。 “小姐可有旁的妨碍……” 岂料沉香话都尚未完全问完,在撩起帘子时,榻上美人眸光仓促地转过身去,却还是被她瞧见了…… 织雾羞赧到阖起颤抖的眼睫,在背过身后才有勇气同撞破这一幕的沉香开口吩咐。 令对方去备水…… 毕竟,太多了。 星星点点的雪色从她手指缝里漏出来。 多到根本擦不完。 沉香反应过来,忙压低了脑袋下去为她准备热水。 尤其是在要搀扶小姐沐浴时,期间弄脏的衣物巾帕更多。 沉香想到徐公子那么瘦弱的身量…… 想他别是被小姐给榨干了。 在给织雾沐浴时,沉香告诉自家小姐,早上从丞相府那边得来的一些消息。 宋曜生的父亲,宋良死了。 宋良为晏殷私底下做事,做了混入瑾王东洲私营里的奸细。 他立下了大功,可他人死了,功劳便只能落在宋曜生的身上了。 宋曜生原本是平昌伯世子,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被提升了爵位后,摇身一变,从伯位变成侯位,成为了平昌侯世子。 只待他父亲头七一过,他便可继袭侯爵,直接领了平昌侯的爵位与俸禄。 他宋家满门荣耀可想而知。 织雾想到瑾王当时让她去杀宋曜生。 即便杀不了,也要藉此试探出太子的深浅。 现如今的结果也算是一目了然。 宋曜生有东宫做靠山,不仅毫发无损,还得到了诸多赏赐。 田地庄子都是其次,一个侯爵便够他下半辈子更为嚣张得意,连膝下后代都无需他操心发愁。 即便织雾先前陷害他,想让他声名狼藉,太子也一样可以只手遮天,将宋曜生欺辱了丞相千金的消息压得滴水不漏。 甚至,就连织雾也被他拿捏在掌心里,握着把柄连向太上皇告状都不能行。 几次三番,她唯一一次,便是在哥哥的事情上,侥幸地还击了太子,让他被太上皇鞭挞一顿…… 织雾想,晏殷护短她是知道的。 也正因为如此,东宫上下才有诸多人对太子死心塌地,比宋良更愿意为太子付出性命、为他去死的人多得是。 …… 饶是织雾这边紧赶慢赶,想要赶在天中之前过去见惠嫔。 可在她拾掇好之前,底下帮忙打探的小宫人却打探到曲晚瑶先一步去见了惠嫔。 织雾抬起虚软的手才将将往耳朵上挂了一只耳坠,动作瞬间僵住。 “怎么会这么快?” 她以为曲晚瑶受了昨夜那番风波,又头一次饮酒醉倒,再怎么也得到下午才能醒来。 竟然还是慢了一步…… 若是没有今早上被某人拖延磋磨的那一阵…… 她不该迟这一步的。 织雾心头难免有些懊悔。 她猜到自己在惠嫔那边搭上的线多半是要出意外了。 惠嫔一旦从曲晚瑶口中知晓曲晚瑶昨天没中药,以对方的心性,自然也会猜到织雾这边是怎么回事。 沉香迟疑,“那咱们还要去吗?” 织雾没有回答。 就算去见惠嫔也要重新想好措辞。 计划产生了变化。 织雾暂且压下这件事。 沉香在帮忙端热水时,却意外在门外撞见了从昨夜便消失不见的徐修安。 他彻夜未眠,这时候过来见织雾。 沉香一瞧见他,便露出讶异的神情,不曾想他早上刚走,竟然又过来见她家小姐。 昨晚上沉香听从小姐的话,出来唤他进去。 沉香是个半大不大的女孩,一想到小姐未婚的情况下和男人做这种事情,便羞得退下。 但沉香也彻夜未眠,隔三差五过来门外探听,见里面实在激烈,自是一直熬到了天亮都没敢踏进去。 见他过来,沉香也只将他直接引入了小姐的寝屋。 徐修安发觉沉香误会了什么,手脚几乎更为僵硬。 他跟随沉香走进屋里的过程,昨夜彻夜的煎熬与犹豫,在进去看到屋中对镜梳妆的少女那一刻,反而变得缓缓坚定了下来。 织雾回首瞧见徐修安,心头略是诧异。 这里……好歹是挨着她床榻的闺房,他怎可直接进来? 她不解的目光,让沉香小声道:“昨夜……徐公子不是与姑娘一直在一起吗?” 徐修安听得“昨夜”二字,便好似被触碰到了某个机关,张嘴便道:“不错,昨夜……” “是我同你家小姐彻夜在一起。” 织雾愣住,霎时不可置信看向他。 徐修安涨红了脸,问道:“顾小姐,可愿意与我结亲?”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26章 织雾听清楚他说的话后,这时才算得上是正眼打量他。 他是个典型的书生相貌,秀气薄弱。 虽从外貌与气势身量上都不如太子,可东宫之主本就不是谁都比得了…… 放在普通男子中来看待,徐修安自身的容貌与家世甚至也都是佼佼者了。 可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之后,让织雾方才准备否认的措辞顿时卡在了嗓子里。 让她疑心自己弄错了什么,想要说出又迟疑。 她略是不解,语气轻道:“徐公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修安的神色分明告诉织雾,昨夜是还有其他事情发生了。 徐修安神色不安,目光闪躲了几瞬,语气低道:“是……我家里人没有给我准话,我心里有些不安宁……” 今晨家里人召徐修安回去,徐修安已经回绝了。 他打算只要顾小姐愿意嫁给他,往后旁的再说。 他几日前,就曾经委婉和家里递过话,提起过娃娃亲的事情,可当时家里人的态度便不像是支持。 事实上,昨夜,沉香跑出来让他自己进去,接着便好似着急做什么事情般离开了。 徐修安顾忌着男女之礼,一直不敢进去。 他当时心急如焚,但直觉告诉他,顾小姐一定有哪里不对。 便是在这个时候,在他眼中一直沉稳可靠的太子表兄竟然会路过如此偏僻的地方。 太子表兄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修安便委婉告诉太子表兄,顾小姐似乎有些不太好。 接着,太子表兄便垂着眼睫语气冷淡地斥责了他一顿。 徐修安自知自己深夜不回去,就这般痴汉一样守在一个少女门外的做派并不光彩。 听着太子表兄的斥责更是羞愧得抬不起头。 太子表兄进去查看。 只是进去查看的时间有些久了。 徐修安仍不肯听从太子表兄的话离开,反而开始有些不安。 很快,织雾的不对劲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徐修安没有进过花楼,也没有碰过身边伺候的丫鬟婢女。 得益于良好家风,他并没有在成亲前与其他女子发生任何关系的念头。 可即便再是不通人事,他身为一个男子,想着想着,竟也渐渐猜到了什么。 顾小姐会主动蹭他,会主动握住他的手指,甚至差点便拿那只红润诱人的小嘴含住…… 那太子表兄进去看她,她会不会也一样主动去蹭太子表兄? 徐修安这时候再进去,却叫他撞见了一截莹嫩雪白的小腿。 那漂亮细白的小腿无力地搭在太子表兄的臂弯上。 是织雾素日里掩在裙下,连日光都不曾见过的…… 在徐修安鼻管发热的瞬间,看见覆在美人身上的太子表兄,又如同兜头泼了一桶冰水般,大受刺激。 他看到顾小姐一反以往恬淡的模样,揽着太子表兄语气甜软、猫儿一般叫唤的分明是…… 是他的名字。 顾小姐将太子表兄当成了自己…… 床帐被一只宽厚手掌粗鲁扯落。 太子表兄眼皮都不曾抬起,喑着嗓音,让徐修安滚。 即便,徐修安透过帐帘缝隙,看到那一只嫩白可人的雪足架在太子的肩上轻摇慢晃。 他面孔涨得赤红,身体竟也可耻地开始发烫……可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呵斥太子从自己喜欢的女子身体里……退出来。 事后,徐修安又如何能不悔。 他满脑子都被“顾小姐心里有我”这个念头给填满了。 甚至就连昨夜顾小姐和太子发生的事情,也不过是……是被迫的。 她错把别人当成是他,知道真相后,指不定有多难受。 徐修安知晓这是一件大事。 这事关织雾的清誉。 徐修安想到自己母亲嫁给他父亲之前也是个二嫁之人,家里的兄长都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也一样可以继承父亲的爵位,被视如己出。 眼下顾小姐因为他的迂腐守礼,错将太子当成是他。 徐修安从始至终都由着推脱不开的责任,不论从情还是从义,他都需要对她负责。 更何况,他本就喜欢她。 “徐公子……” 若不是早上意外看到的那张面庞过于震撼…… 织雾都快要对自己产生怀疑,早上是不是她真的产生了错觉。 “太上皇那边,我……我会先去同他老人家说。” 听见徐修安这样说,织雾指尖纠结地拧着帕子。 到底还是没能抵挡住这般不用费劲就可以完成与他定亲剧情的诱惑。 她忍住心虚,只得顺势装傻。 少女语气似羞赧般,愈发轻软,“徐公子,昨夜……多谢你。” 徐修安身体愈僵。 “不……不客气。” 他低头看到美人裙摆下露出的鞋尖,昨夜看到她的画面似乎再度浮现……脸上又是一烫。 那种滚烫和自责的情绪在心头交错,让他只能又匆匆离开。 织雾想,头一次这样轻易达成了一个剧情,那徐公子为人实在是……有些太好了点。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27章 乃至黄昏。 太上皇那边突然宣人传召织雾。 织雾眼皮蓦地一跳,不曾想徐修安动作会这样快……让她再度开始紧张。 太上皇与她置气颇久。 现在要见她,多半是为了和她确认徐修安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织雾连忙让沉香替自己更衣。 去见太上皇之前,织雾今日却更为仔细地开始装扮自己。 惠嫔与太子那边都太过于棘手。 但织雾可以先将自己和徐修安的亲事定下,完成这个剧情后,再等惠嫔那边开始提出太子非她亲生子的重要剧情发生…… 少女往日向来素净,可眼下却开始涂抹脂粉,先是将面颊抹得白净,遮掩眼底彻夜疲累的青影。 唇瓣却染得红艳,为遮掩被含|吮到肿胀的痕迹。 可换好衣裳后,来迎织雾的人却是一个熟面孔。 竟是温辞亲自过来,说太子要见她。 织雾不由僵住。 “可太上皇那边……” 温辞语气温和打断,“太子也是要让顾小姐去见太上皇的。” “只是……” 在这之前,他们太子殿下有些事情,需要与这位顾小姐先一一捋清。 似乎怕织雾会不记得,温辞提醒道:“顾小姐忘了吗,先前您要与太子做交易。” “昨夜顾小姐和曲医女发生的事情,其中的得与失,太子需要和顾小姐谈论清楚。” “做错事情的人需要付出代价,同样,做对事情的人也会得到嘉奖。” “且太子还要带顾小姐去见一个人,也正是为此。” 织雾微微缓过神来。 她想到自己昨日的所作所为。 她显然算得上是牺牲自己去帮曲晚瑶了。 织雾想,她竟能护得住曲晚瑶一回,太子多半是生出了招纳她的心思。 兴许是想要带她去看看那些效命于他的人,所受到的利益,以此诱惑她的加入。 织雾问:“是去见谁?” 在温辞口中吐出“宋曜生”这三个字时,织雾更是确认了果然如此。 宋曜生是太子的人,不论是对方还是对方的父亲都效忠于太子。 这也是宋曜生在冒犯她之后,可以被东宫保下,得以全身而退的原因。 晏殷要带她去见宋曜生,也正是说明,他的确是要嘉奖她这次保护曲晚瑶的功劳,以此激励她下次在关键时刻也会更为卖力的豁出去,替他保护好曲晚瑶。 毕竟,这样的手段,也同样是久居高处的上位者,会常规操纵使用的基本手段。 温辞打量着她,发觉她似乎误会得这样深,嘴角维持礼貌的微笑里难免多出了几分无奈。 在送织雾进去之前,他忽然好像不经意间地提醒她般,多嘴说了一句:“顾小姐,真的很天真。” 织雾的思绪瞬间被他打断。 待她不解地想要朝温辞看去时,对方便已然转身离开。 织雾只能独自走进屋去。 可原本只当做一切顺利的心态,在温辞说了那句话之后,开始产生不安。 是哪里做的不对。 明明……她已经帮晏殷护下了曲医女,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织雾这次进入的是东宫一间陌生的房间。 室内没有旁人,太子便坐在里面。 他以往这个时候都会很忙。 但今日却推了所有的事情,什么都没做。 专程等她。 他姿态散漫地坐在椅上,瞧见织雾进来后,在带她去见宋曜生之前,对她说道:“曲医女身上起了红疹。” 手臂、身上其他地方都还好说,有衣物遮挡。 可就连面颊上也有,便无法隐藏,被旁人也都知晓。 霍羡春说,是昨日的饮食里被人下了药。 织雾打进来后,便当他亦是默认了他们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听到这话,她下意识掐住指尖,“竟有此事……” “可见是惠嫔先想对曲医女下了情药,而后还给曲医女下旁的药?” “孤让霍羡春看过。” 太子语气不紧不慢地说:“这不是惠嫔的手笔。” 像这种根本死不了人、甚至无需治疗几天后就会自动消散的儿戏手段。 这种太子六岁时都看不上眼的把戏,既毁不了什么也伤不了人的事情,他那母亲自然更是不会去做。 织雾听得他这样笃定的话,身体微微僵住。 她……她昨日的确用了点小手段。 这也的确是她想试探激化太子和惠嫔的矛盾,故意留在曲晚瑶身上的毒。 第50章 眼下的情形和织雾设想中的完全不同。 发觉到情形不对。 她语气磕绊道:“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可晏殷显然却是要与她开始算账。 “不用着急。” “这件事情固然也会记下一笔, 可孤与顾小姐之间,还有更多旧账。” 比如桃花村里的账,比如她骗走信物将他弃入匪寨的账, 又比如……她想方设法将他困在洞窟。 “是了,顾小姐曾经还在孤的胸口写过字……” 织雾脑袋里顺着他的话, 立马浮现出“骚|货”这两个字眼, 更是僵硬得大气都不敢喘。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28章 她一次又一次算计东宫, 太子若都原谅了她,日后如何驭下。 晏殷带她去看宋曜生。 他将她带去了里面更为深入、更为不见天光的房间里。 织雾进入其中一间, 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她只看到铁笼里关着一只腥气的野狼。 野狼齿缝里挂着肉, 毛发杂乱染血。 铁笼旁还有血肉模糊的一团, 约莫是放它出来后用来饱腹的食物。 屋里一股血腥气直冲脑门, 让织雾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更不敢看四下被拖拽的血痕碎肉, 只心头愈发有了不好的预感, 语气不安地问:“宋……宋世子呢?” 她眼下甚至仍旧抱有一线希望,只想要快些见完宋曜生以后,可以快些回去。 太子漆黑的眼珠却看都不看她一眼, 语气淡淡地提醒道:“这里到处都是。” 织雾呼吸微微窒住。 什么意思? 宋曜生一个活生生的人…… 便是死了,又要如何做到“到处都是”? 她眼睫颤颤地再度尝试打量了四周一圈。 却发觉, 自己方才似乎误会了什么。 这屋里,的确除了狼以外,便是一地的碎肉。 靠近铁笼附近那一块最大。 她起初以为那是牛或者其他大型动物的肉块…… 可仔细看,那“东西”竟……竟还有呼吸。 伏在地面上发出“嗬嗤嗬嗤”的动静。 织雾面上神态僵凝。 她好似渐渐发觉了什么。 来时, 温辞说织雾天真,起初她不解…… 现在竟瞬间毛骨悚然地明白了过来。 若太子带她去见功臣, 便是要告诉她,愿意为他效命, 便会如功臣一般享受,成为人上人。 可若是太子带她去见的不是功臣呢? 而是……得罪他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可宋曜生哪里得罪了他? 宋曜生往日固然嚣张跋扈,不知收敛。 但他在太子面前却从来都是夹起尾巴做事,更不敢冒犯分毫。 换句话说,如晏殷这样身份的人物,最多只能将宋曜生父亲这般角色看在眼里,如宋曜生这样不入流的货色平日也不会注意到。 唯一一次引起晏殷注意的,便是织雾上次设计了宋曜生。 她当时错将太子当成了瑾王,当众衣裙不整地扑进太子怀里,颤抖地说宋曜生欺负了她…… 可是…… 晏殷动作施施然握起一只通体玄黑的铁钳。 他钳起一块模糊的肉,语气沉静道:“这是宋曜生的右手。” 他将那铁钳送到织雾柔软的手中,迫使她握住。 “宋曜生当时说,用这只手碰过了你。” “你可以亲自送去铁笼里,喂给那头狼。” 狼的锐齿会慢慢将这只冒犯过她的手掌嚼碎,将骨头嚼成渣。 仇人的骨肉粉碎的声音听在耳中,纵使是从炼狱底下传来,也应当犹如天籁。 外头风光无限的“宋曜生”是宋良的私生子。 甚至只要晏殷愿意,那个宋曜生也可以换成旁人来当。 至于真正的宋曜生,显然从事情发生那天开始,便消失在了人前。 织雾记得她在事后听说宋曜生病了,再病好之后,接人待物都友好许多,还得了太子诸多奖赏安抚。 她也真以为他借助太子的庇佑躲过她的陷害。 却不曾想……真相竟会是这样…… 她手指软得不像话,根本握不住。 在碰到栅栏瞬间仿佛被烫到般吓得后退。 微微颤抖的身躯却撞进了太子的怀里。 然后眼睁睁看着方才还蛰伏安静的恶狼,下一瞬猛地一头撞在了栅栏上发出刺耳巨响,一口将肉叼入齿尖。 嘎嘣脆响的声音,是人骨碎裂的声音…… 在晏殷怀里的美人浑身颤栗。 她眸底浮现出极端恐惧,接着便猛地推开男人,转身冲了出去。 织雾汗湿了脊背,来时清爽的内衫也全濡湿紧紧贴住了肌肤。 可她慌张地来到了门前,却发现门宛若被焊死了一般,根本就打不开。 也许,这扇房门在她进了这间屋之后……便被锁上。 落在她身后的太子不紧不慢地跟上来。 他却并不朝她过去,而是先在盆子里洗了手。 卷起袖,浸沐手指和手掌,用干净的巾帕擦拭。 每一个环节都做得不徐不疾。 直到少女自己重新回到晏殷的视线之下。 织雾语气愈发虚软,“殿下……” 他是想要她做什么? 他会拿出这样的手段,只能说明,他眼下,是有必须要求她做到的事情。 织雾只当与去见太上皇的事情无关。 可她忘了,她除了算计曲晚瑶外,还有徐修安。 晏殷缓缓启唇道:“徐修安是孤的表弟。” 是他的表弟,也是惠嫔的侄子。 他即便对亲缘毫无感觉。 但当初正是徐家将惠嫔亲手送入家庙,换取东宫的信任。 “徐家的长辈放下了身段,专门请孤来处理这件事情。”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29章 “徐家十几年来帮助孤与东宫良多,孤不会对自己表弟坐视不管。” 徐修安自己跑去寻太上皇提及了要娶织雾的事情。 太子要她付出代价的第一步,便是要她拒绝与徐修安的亲事。 徐修安和织雾商量好的事情,太子仿佛也都全知道了。 “孤的表弟家世清白简单,是个单纯之人,不该掺和到这当中。” 织雾察觉他意图后,紧紧握住指尖,“可是昨夜,是徐公子自己承认的……” 她想起太子一些护短的行径,忽然察觉到窒闷。 所以,他这是想要保护曲晚瑶,又想要保护徐修安。 她看见他逐根手指擦干的动作,原是想要退后,却又想到打不开的房门…… 少女只得拧回身子,朝着晏殷的方向,语气愈显牵强,“殿下……” “往后我会是殿下的弟妹,不会伤害徐公子。” 她原是想要服软,可却听见太子似嘲似讽的嗓音。 “旁人家的弟妹,也会将舌头伸进伯兄的口中搅弄吗?” 织雾:“……” 她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听到这样的话,原本白净的面皮也瞬间涨热。 偏偏这样的话却无法反驳。 “倘若……我不能答应呢?” “那孤的答案,你现在也许不会很想知道。” 织雾当即便想到了屋里头的宋曜生,手脚又蓦地发凉。 “可我昨夜醉酒,有些记不清了……” “我……我是相信徐公子的。” 她心里分明怯怕得很。 可偏偏嘴硬无比,怎么说,都想要装傻到底。 晏殷闻言,却只是将四根手指慢慢扣入桌上茶碗。 茶碗里的水是温热的。 下一刻,那茶碗便被他捏着杯壁,自美人襟口上浇湿。 在雪白肌肤上的星星点点吻痕便瞬间自浅色薄衣下浮现。 茶水往下流淌,薄衣便继续往下变得透明可见。 织雾愣住,不可置信他用着这副温润儒雅的姿态做了什么…… 她本能羞赧地要捂住,却被他握住手腕。 “那你来告诉孤,这些都是什么?” “是徐公子……当时落下的吻痕。” 少女垂着眼帘,似乎不敢与他直视,却硬着头皮道:“徐公子的舌尖极灵活,伺候得我极……极舒服。” 她被他逼的这样紧,连与徐修安定亲这样简单的事情都要办不成…… 让往日柔柔弱弱的小兔子反倒也要恼羞成怒了起来。 晏殷听在耳中,却好似仍旧没有脾气一般。 他的手掌碰到她的裙摆。 织雾听见面料破碎声。 她反应过来,想要按下手去阻止。 却还是迟了。 “没关系——” 男人好似有着探不到底的耐性,可以陪她慢慢玩到底。 “那我们就再一起好好看看,徐修安还伺候过你哪些地方。” “让顾小姐舒服到……” 都尿了对方一身。 织雾手指撑在桌上,脸上却蓦地爆红。 这次,却连她没有的否认字眼都说不出口。 昨夜的阴影似乎卷土重来。 太子的手掌盖在她的手背上。 身体其他地方也像这样。 一些地方在没有面料遮掩的情况下。 触碰到…… 枉费织雾当时心下还真有过一刻误以为太子当时是不忍心看她受罪,顺势帮了她…… 现在看来,分明是不想她沾染上他的表弟。 他要护着徐修安,避免徐修安被她这样坏的女孩儿沾染上…… 可她离完成话本里与徐修安定下亲事的进度就只差一步。 织雾不想再失败了。 毕竟,她根本就活不到与徐修安成亲的那天。 她根本……也伤害不了任何人。 偏偏在这个时候宫人隔着门说道:“曲医女与霍郎中求见。” 霍郎中制出了新药方,需要太子和曲医女同时服用。 织雾听见时,心头蓦地一跳,知晓他们是要解开那寄生蛊…… 她趁着对方动作顿住,发觉自己羞恼下竟然昏了头敢与太子作对,瞬间都要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发觉他不仅没有因为外面宫人催促而停下,反而要动真格的架势。 美人蜷起指尖,终于改了口径,“我……我想起来了……” “那天夜里是殿下,不是徐公子……” “只怪我从前相好过不少男子,难免会一时弄混。” 太子听到她这样说,却语气莫测,“是吗?” “如此看来,顾小姐身经百战,会认错竟也没什么好奇怪了。” “看来,孤也许得将顾小姐身边其他男子的东西都摘下来,给顾小姐瞧瞧仔细。” 怀里的少女闻言眼睫猛地一颤,似乎又被吓到。 “不……” 织雾语气轻颤,“殿下的……” “要更为威猛。” 晏殷指腹漫不经心拂去她鬓角的汗珠,语气却并不高兴。 “不比较一下,如何让顾小姐知晓旁人与孤的差别在哪里?”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30章 发觉他愈发不肯就此罢休。 织雾阖上了眼睫。 她唇齿间的话语更是如蚊子般含糊不清。 “殿下会……会让阿雾……” “合不拢……” 美人面颊羞红,分明感到羞耻……却还是不得不说出口。 “是吗?” 太子垂着眼睫徐徐说道:“可惜昨夜醉酒,孤有些忘了。” 织雾记得他昨夜分明没有饮酒。 却又想到他昨夜吮她舌尖,似嫌她汗液里都有酒气…… 她心跳极快,不确定太子是不是有意。 她最终只能好似败下阵来,同他承诺,“我今日不去见太上皇了。” “也……绝不会影响太子殿下与曲医女分毫。” 晏殷垂眸瞥她艳若芙蕖的面颊。 外面的人一味催促。 也许要解开寄生蛊的事情的确耽搁不得。 这才让太子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口,让人送织雾回去。 织雾看着乖乖顺顺地再不执着要与徐公子定亲。 可她今日出来没有见到太上皇,也没有如愿被太子感谢她牺牲自己保护了曲晚瑶一事。 反而被他当做犯错的人,送去见了炼狱一般的画面…… 所有期待发生的事情全都与织雾所想的情景完全相悖。 这样多的挫折,让少女向来乖软的心口渐渐积攒出了一丝叛逆般。 让她心口愈发窒闷。 宋曜生的下场无疑是提醒了织雾一件事情。 她也许迟早也是要落在太子手里,获得和宋曜生一样凄惨的下场。 横竖她日后都是活不了太久的…… 与其冲着保命去做事,倒不如作死到底。 也许反倒可以博得一线机会。 第51章 室内散发着混杂药味, 是霍羡春这次带回来的一批崭新药材。 霍羡春说:“我以我的人格担保,这次一定有效。” 只是因为太子和曲医女体内的寄生蛊互有感应,他二人便需要在固定时间里一起服用下药材, 避免药物会不起作用。 待服药一段时日催化体内的寄生蛊后,便可以想办法开始着手取出。 只是这一次的方法难免会比较凶险。 “若太子与曲医女中任何一人退缩不肯配合, 就必然会伤及身体。” 太子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曲晚瑶的命一部分是父母给的, 一部分是太子给的,她就更不会有二话。 曲晚瑶抬眸看了太子一眼, 随即同霍羡春道:“在寄生蛊取出来之前, 我亦会保护好自己, 不让自己陷入险境, 给太子添麻烦。” 如此商定好之后, 霍羡春才开始当场配药。 为了避免旁人会动手脚, 霍羡春并不假手于人,而是亲自在现场操作。 …… 织雾回去宝珍苑后,自梦境中醒来时, 天都已经黑了下来。 不用再派底下人打探,她也知晓太上皇那边多半已经睡了。 想要见太上皇的念头彻底泡汤。 沉香进来时, 便瞧见美人拥着薄被坐在榻上,静默下的柔婉眸光映着烛焰,人也似乎异于往常沉默。 “小姐可还有哪里不适?” 沉香本是好意关怀,可她的话却无疑提醒了织雾。 她的身体还是有着异样的感觉。 仿佛……膝窝间的位置, 仍旧有异物的滋味。 就像是加入面粉和水一同和好的面,被筷子戳一下, 戳出来的洞很快就会被面团合拢起来。 可若是被擀面杖戳一下,却……需要更久的时间, 才会消失表面的异样。 在织雾方才的梦境里,梦到的内容甚至也都是反复和面的过程。 织雾敛住复杂的思绪,自不会将这些羞耻的内容都一一讲给沉香这样的小姑娘听。 待第二日,有生面孔的宫人端着一只紫檀木描金托盘送来一件裙子。 对方只言简意赅解释道:“殿下说了,损坏小姐的衣裳会赔偿给小姐。” 沉香见对方放下东西后便离开,再想到小姐昨日回来时,被解开的风衣下,潮湿白软的兔儿猝不及防便跃入了沉香眼帘下。 更别提,明显被人手掌蹂|躏撕扯破碎的裙子…… 沉香捧着裙子进屋,将宫人的话转达给了织雾。 织雾眼皮微微一跳。 她看到那件裙子,也只是语气轻轻解释,“昨日是……我去见太子时,不小心摔倒了。” 摔倒后,她会被椅子尖锐处勾破裙子,又撞翻茶水,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沉香听完后当即便暗暗松了口气,竟也完全相信。 只是沉香私底下在织雾面前难免会感到微微不满。 “可那太子也太过于不近人情。” “太上皇让他将小姐当做妹妹疼爱,他大可以送一些小姐喜欢的东西,当是安抚小姐就是。” 毕竟哪家千金真地会缺件衣服穿? 偏偏小姐在太子那里勾坏了裙子,他便也原模原样的还一条裙子。 不近人情的冷淡姿态,连带着整个东宫都好似恨不得将与小姐撇清关系写在脸上一般。 织雾抚过那裙摆面料,发觉那裙摆的料子竟是她从未见过的。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31章 底下似有极细的金丝闪烁,可细看下分明又是杏白面料,竟也说不清是什么材质。 只是掌心下触碰的触感极腻润,织雾也只当东宫拿出手的东西便没有什么是差劲的,并未太过在意。 织雾听完沉香的埋怨后,心想若不是太子为了不让徐修安犯错。 只怕那天夜里,他也未必会替徐修安与她发生关系。 太子自己多半也没想到,即便做出了如此牺牲,事后徐修安还自己傻乎乎跑去同太上皇求亲。 太子便不得不看在徐家长辈低声下气相求的份上,更是将织雾叫去敲打。 从某种角度,太子想要让她和他的人撇清关系、生怕她这样的女子沾染上,的确也是真的。 织雾只口头胡乱敷衍了沉香,“太子不待见我也不是头一日了……” 沉香听完后,自也没有再多想什么。 早晨安静用了早膳后,到了巳时,织雾又更衣准备出门。 只是在出门前,她先是让人暗中去打探。 结果竟真打探到,在太上皇的紫桓宫外,有太子的人守着。 这消息传回来时,织雾周身都已穿戴好。 她蜷起指尖,发觉太子这样做……是真的不打算给她分毫机会去见太上皇。 但表面上,织雾自然也是乖乖地,果真没再往太上皇的紫桓宫去过半步。 反而,织雾今日甚至还去了惠嫔所在的景宁宫。 织雾原先对惠嫔的事情还都没有头绪。 但在她到景宁宫后,惠嫔身边的嬷嬷却待她十分客气。 嬷嬷起初见到织雾时愣了一下,随即便上前来同织雾见礼后,对织雾道:“惠嫔此刻正在休息,只怕一时半会还不便见客。” 织雾道了句“无妨”,可这时候余光却瞧见了庭院里跪着的一道人影。 织雾不知道曲晚瑶为什么会得罪惠嫔,便故作无意地开口询问:“曲医女犯了什么错?” 嬷嬷朝曲晚瑶看去一眼,“曲医女醉酒当天弄坏了惠嫔一只极喜欢的喜鹊登枝花瓶。” “那花瓶寓意好,是惠嫔的心爱之物,碎了之后,惠嫔便一直心口不适,很不舒服。” 嬷嬷说着便叹息道:“所以惠嫔对曲医女只是小惩大诫,让曲医女罚跪在这里,为那可怜的花瓶抵消罪孽罢了。” 织雾转头看向地上的曲晚瑶。 和先前的状态比起来,曲晚瑶的脸色苍白了许多。 却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次喝下了霍羡春配出的猛药缘故。 对方跪下似乎有了一会儿,面无血色不说,身体也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晕倒。 织雾见状,心里似乎也忽然从中寻到了一丝机会。 少女若有所思地同嬷嬷说道:“原来是那只喜鹊登枝花瓶……我想起来了。” “那东西是我摔坏的,既然惠嫔只是希望有人对花瓶抵消罪孽,那也该是我来罚跪。” 嬷嬷这时略微诧异地看向织雾。 她脸色变换地有些微妙,随即道:“那……老奴得进去同惠嫔汇报一番。” 待老嬷嬷匆匆进去,过片刻出来后,却又神色如常道:“惠嫔娘娘说都随顾小姐就是了。” 织雾原本只当惠嫔应要与她疏远。 惠嫔这样的态度,反倒让织雾愈发摸不透对方想法。 但她也只想先解决曲晚瑶这边的困境,在曲晚瑶被一旁心焦的东宫宫人抱走之前,织雾同那宫人叮嘱:一定要告诉太子殿下,她为曲医女做的事情。 美人讨好的意图几乎都要写在脸上,接着更是放低姿态央求。 “只是我这两日身体实在有些不适,想同太子借霍郎中过来也帮我瞧一瞧。” 那宫人不由询问:“那顾小姐具体是哪里不舒服?也好让奴婢回去禀报。” 她眼中的顾小姐便语气如常道:“是……前天夜里因为没有睡好,小腹也不舒服。” “太医院里旁的太医医术都很一般,不似霍郎中医术绝妙。” 诚然,这些话都是谎话。 前天夜里织雾固然是被太子折腾的彻夜未眠。 可事实上,她却是想要通过霍羡春来完成她私底下一些小动作。 先前其他的事情虽然都未能如愿,但织雾对这件事情却多出几分信心。 织雾替代曲晚瑶在日头下跪了一会儿,好在时间没有太久。 在时辰到了之后,那嬷嬷也没再出来。 织雾回去后,被沉香搀扶坐下,查看膝盖上的微微红痕。 沉香一面替她揉着娇嫩的膝盖,一面反而更为不解。 “小姐何故对那曲医女那样好,这样做值得吗?” 织雾不便同她详说,可若能换得霍羡春过来一趟,自然是值当的。 可偏偏,那东宫宫人在晚些时候才赶来宝珍苑回织雾的话。 “起初,奴婢问了管事的尤嬷嬷,尤嬷嬷却很是严肃提到……” “说霍郎中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看的。” 织雾想,这宫人说的也的确不错。 先前也是因为她与太子演戏,太子顺势而为之罢了。 甚至,太子会让霍羡春给她看,其中也未必就没存过想让霍羡春用毒|药刑讯她的念头。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32章 宫人却接着道:“过了个把时辰,奴婢好不容易遇到太子,同太子鼓起勇气提起顾小姐的事情……” 见宫人说话很是犹疑,织雾不由追问,“然后呢?” 宫人脸上浮现几分尴尬的神态,“太子说,太医院里有徐太医和其他太医可以给小姐看。” “唯独霍郎中不可以……” 宫人说完后似乎怕织雾难堪,又紧接着解释道:“也可能是因为霍郎中忙不过来,毕竟,曲医女回去后便昏倒了过去……” “霍郎中要为曲医女以备不时之需,也许也不方便离开东宫。” 织雾听完她委婉至极的解释之后,怔愣片刻后,终于领会了太子的意思…… 她脸上渐渐涨热,感到难堪。 曲医女都昏过去了,霍羡春又怎么会连抽空过来一趟的时间都没有? 甚至,织雾以为,就算……就算太子真不想与她再有其他牵连,可春风一度的情分总归能够让他稍稍松口才是。 却没想到,曲医女在他心里会重要成这样,不肯放霍羡春离开半步……让织雾今日做出来的事情,看上去更像是个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的小丑。 织雾心口愈发憋闷的同时,只当自己丢了脸,更不愿再出门半步。 可她打定主意不肯安分。 接着没隔两日,少女便又“另辟蹊径”,开始生病。 织雾知晓,自己生病后,太上皇一定会来。 她私底下装病,亦是想到自己当时也只答应了太子不去见太上皇,可没说不让太上皇来见自己。 织雾再想到太子那样对待自己……向来软弱的心头自是又气又恼,这回似乎也非要和他作对到底。 在晌午后,织雾让沉香将送饭菜的宫人也都赶走。 确认她生病的消息传到紫桓宫后,织雾便安心睡去,只等太上皇他老人家过来后,到时太子想要阻止也都迟了。 可迷迷糊糊间,织雾意识恢复时,却发觉床榻跟前有旁人在。 她鼻端嗅到了淡淡雪香……便更是阖着眼睫故意装作没有醒来。 “太上皇待会儿便到,顾小姐还是不肯睁开眼么?” 太子磁沉冷淡的语气自榻前悠哉缓慢地传入耳廓。 织雾颤抖着眼睫,心想他这次就算要拧断她的手臂,亦或是给她喂下毒|药威胁,她也绝不要再求他…… 美人紧张地捏起指尖,甚至紧张到每一寸肌肤都做好了遭受到伤害的准备。 料想他折磨人的手段多得是,大不了……缺胳膊少腿,她也一样能坚持到剧情结束。 结果下一瞬,织雾便被一只滚热的手掌捏住了脸颊。 在对方覆上来时,织雾都没有立马反应过来。 直到她被人撬开唇齿,这才猛地睁开了眼眸…… 少女呼吸一窒,意识到太子在做什么,连忙用力捶打他。 慌乱间,她的指尖将他颈侧抓破,几道伤口渗出血珠,可也撼动不了对方分毫。 粗舌像是饿了三天三夜的恶狼一般,卷住少女的粉舌,掠夺她口中津液与香甜气息。 哪怕织雾小舌用力想要将他顶出,却更像是在回应,让男人抬起她软嫩面颊方便吻得更深。 庭院里传来了宫人们同太上皇行礼的动静。 织雾发觉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她以为太子不准她去见太上皇,当中的缘由也许也少不了怕她会同太上皇告状,说出被太子欺负的事情…… 可事实上,晏殷眼下似乎也并不怕被太上皇撞见他们之间的龌龊事情…… 织雾反而才开始渐渐慌张起来。 唇齿间湿热得厉害。 她又羞又急,眼眶都急得潮湿。 在听见进一步的珠链拨开碰撞声时。 她才好不容易分开一些,覆满水光的唇瓣颤颤启开,“我……我答应过太子殿下,不会说出徐修安的名字……” 晏殷低垂着头,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如果会……孤便不会等了。” 美人盈满水雾的眸底掠过一抹疑惑。 接着才反应过来…… 她岂止一个把柄捏在他手里。 织雾还有假千金的把柄,也一样在他手里。 她若会说出徐修安的名字,他也许会现在就直接揭穿她,让她一无所有。 这样一来,太子便可以亲手拔除唯一对太上皇的顾虑,届时有的是手段叫她求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察觉这一点后,织雾更是发觉……他实在是坏透了。 她被他握住手腕,见他随时都会俯身卷土重来般,眼眶的泪珠似都要兜不住。 晏殷脸色算不上好。 “便是这样不愿?” 美人薄肩微颤,却当即语气软下,“不……不是……” “我只是想到日后什么都没有了,殿下就算要与我清算……” 织雾不敢说出自己是因为徐修安的事情不服气。 她只能胡乱寻借口道:“便是受到应得的惩罚,我也不想在吃穿上用的太差……” 她表现得这样吃不了苦,贪婪又虚荣。 见男人仍旧眸色黯得厉害,她只当他不同意,只着急想要让他在太上皇进来前放开她,语气更为委屈退让。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33章 “只、只要不饿肚子……也是行的……” 太子最终到底松开她的腕,目光掠过她红艳艳的小嘴,嗓音却喑了几分,“看顾小姐的表现。” 织雾不敢再激怒他,只委屈地忍泪,身子僵在榻上,可心里更觉他果真不是什么好的……也亏得自己不在他手底下讨生活。 吴德贵抬手拨开了最后一层帘子,小心翼翼将身后的太上皇给引进屋来。 太上皇进来看望织雾,发觉太子也在。 太子坐在一旁椅子上,似乎在喝茶水。 想到这小子终于知晓关心妹妹,太上皇才舒心几分,上前去看望榻上少女。 太上皇到底没有再与织雾计较先前的事情,只略有些嗔怪地询问她为什么不好好吃饭,反而还将宫人赶走。 织雾被太上皇关心,也只小声道:“也许是受凉了,所以才没有胃口……” “吴德贵,晚些时候将我那膳房里的王老头送过来,清清喜欢他烧的菜。” 吴德贵连声答应下来。 太上皇又打量了少女略为发白的面颊,微微叹息。 他想到先前徐修安寻到自己提及的内容,便让吴德贵挥退其他宫人退下,接着才委婉询问了这件事情。 织雾指尖不安地握住被面,余光却看见太子。 太子仍旧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喝茶,并未朝这里看来。 可他的指腹却缓缓抹过唇瓣上的胭脂。 男人的唇瓣原本色泽浅薄,可眼下却染上了与织雾唇瓣上同样海棠色的唇脂…… 苍白指腹上蹭下来的艳色,被他指腹一点一点暧昧碾碎,揉化在掌心内。 可这样都还不够…… 太子的唇瓣上还有很多。 只要太上皇仔细看,就一定会看出端倪。 这让织雾心头蓦地一紧。 在太上皇要顺着她视线疑惑看去之前。 织雾忙攥住太上皇的袖子,只好彻底地放弃了这一次。 毕竟,原书里与徐修安定亲的时候的确也还没到。 也许真的是她太急…… 织雾开口,对太上皇道:“是徐公子弄错了。” 说出后,榻上的美人便瞬间垮下了肩。 织雾想,她原是要拖延时间,放一放惠嫔的事情,也不急于与太子对上。 她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没有什么大本事,也对付不了太子。 哪怕日后成功了,也都得益于剧情从中起到的作用。 因而织雾也只想同徐修安的事情先完成再说。 可太子既然这般恶劣、霸道,不让她同徐修安定亲。 那……那她便只好继续将一肚子坏心思都放在接下来将他关起来的剧情上。 让他很快成为她的阶下囚,经历她一些很残忍的手段之后,只怕到时候他就后悔都要来不及了。 第52章 “当天夜里的确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榻上的美人垂着眼睫, 逐字逐句道:“现在想来,是徐公子在我醉酒下被我握住了指尖,所以才产生了什么误会。” 虚假的话里填入几分真实信息。 织雾只将这一切描述成了彼此间单纯至极的误会。 徐修安当时被她握住了手。 他向来迂腐, 怕被旁人看见会败坏她的名声,所以才会想要对她负责。 太上皇耐着性子听她一一说完, 脸色仍旧沉静。 发生过也好, 没发生过也罢, 少女既然给出否认的答案,若她说的是真, 那就代表的确是误会。 若她说的是假话, 那也说明, 她不愿意委身徐修安。 若寻常无权无势的女子固然是要顾忌一些。 可顾盼清都被宠的没边, 她便是不想嫁人, 想要享受公主待遇私底下包养几个小白脸, 太上皇都未必见得会指责她多少。 身份贵重到一定程度,清白不清白反而都是次要的东西。 太上皇道:“你这孩子……下次有什么事情别放在心里,直接与我说就是了。” 太上皇只当织雾这病也许也有这些缘由, 将她好生一顿安抚后,这才离开让她继续歇息。 太上皇离开时, 却也让太子跟上,私底下对太子也另有一番叮嘱。 晏殷随着太上皇来到紫桓宫,太上皇挥退了宫人后,这才与他正经说道:“你母亲回来了, 你总该找个合适时机去同你母亲请安。” 太上皇对惠嫔好,也是为了挽回太子一些不孝的名声。 可太子始终不去看望惠嫔, 这当中的裂痕便是太上皇再怎么做,都无法弥补的存在。 “檀之该明白, 我朝向来都重孝道,历代敢于忤逆母亲的,便是被拉下皇位的也都不是没有。” 太上皇苦口婆心劝了半晌,太子也的确在认真听。 只是在惠嫔这件事情上,晏殷始终没有给出太过明确的回应。 太上皇也不急着让他立马接受。 实在不行做做表面功夫,力求将来在史书上留下一笔母慈子孝的记载,真正内情又有谁会知晓? 太上皇叮嘱完这桩事情后,末了却又忽然瞧见了太子脖子侧面有几道颇为明显的抓痕。 “太子,你脖子是怎么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34章 吴德贵瞧见后,只隐晦笑道:“这地方,一看就是被女子抓的。” 太上皇不信,可偏偏太子这次竟没有丝毫反驳的意思。 竟也默认了吴德贵措辞间暧昧的意思。 这要放在旁人身上也就罢了,放在向来保守爱洁的太子身上,和偷腥不擦嘴有什么区别? 太上皇震惊之余,知晓太子竟是个有七情六欲、正常生理需求的人后,越过心头诡异的感受,反倒从中寻得几分安慰。 在太子离开后,太上皇都仍旧陷入沉思。 “可这孩子是怎么突然开窍的?” 从前不近女色的程度都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隐疾。 突然有一天开窍,还在这种事情上与那姑娘玩得这般激烈……很难不让人大吃一惊。 吴德贵只笑道:“太子殿下再怎么不近人情,也是个男人。” 只要是个身体健全的正常男人,哪能少的了贪图美色的通病。 只要身上多长了那一块肉,就好比那猫儿,有几个不爱吃腥的? 太上皇想不到答案,便也只能按照寻常男人的思维去揣度自家孙子。 也许的确就像吴德贵说的,若男人都是那天生爱吃荤腥的畜生,那太子最多算是眼光刁钻、挑嘴至极的小畜生。 一旦某天嗅到了哪块香嫩肥美的肉,无需旁人从中做些什么,只怕这小畜生自己饿久了都会暗中流淌着口涎、目光森森地想要找机会将那块肉一口口吃下腹,彻底占为己有。 这厢。 晏殷前脚离开紫桓宫,后脚便在途中遇见了徐修安。 徐修安看起来并不像是偶然经过,而是专程在这条路上等他。 在瞧见太子表兄出现的那一刻,徐修安隐忍已久的情绪似乎也有些掌控不住,忍无可忍地想要上前冲上前去询问。 “那日,太子表兄果真只是‘偶然’路过吗?” “偶然”两个字眼在徐修安齿缝里咬得极重。 徐修安是还年轻,只知在家中埋头读书。 他不曾入过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arget=_blankgt;官场,也不曾入民间体验百姓疾苦,他是缺乏了许多磨炼尚且青涩……可他不是傻子。 事后回想了一遍又一遍,徐修安压根就不相信太子表兄会真的只是偶然路过。 尤其是…… 当时少女嘴里唤着自己名字时,太子表兄却不仅不将他换进去。 反而、反而还默许了事情发生…… 徐修安想要问出这一切。 可回应他的,却是太子身边的侍卫豁然逼近的步伐。 在徐修安逾越与太子之间应有的界限时,涂奚带着杀意的语气沉沉警告:“徐公子,你僭越了。” 涂奚手中的玄黑弯镰冰冷隔开徐修安的臂膀。 徐修安对上那足以勾下一块皮的弯镰尖端本能退让,却在踉跄中踩中石头,瞬间跌坐在地。 从始至终,他那太子表兄甚至连一个眼风都不曾赏给他过。 “你再怎么胡闹也该有个度。” 太子情绪甚至都不曾因他的质问而产生分毫波动,只语气淡淡:“孤念在你年纪小,还是个孩子,所以才不与你计较。” “顾家的千金不是你能沾染的,你若再这样没大没小……” “丢的也是你徐氏族人脸面。” 太子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徐修安,让徐修安霎时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惭。 明明自己也被不少人夸赞是人中龙凤,少年有为。 他凭借自己的能力考中举子,只待明年春闱再考中进士,自也会风头大盛。 可偏偏,在这位明明只比他大两岁的太子表兄面前……却好像和对方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就连徐修安的父亲和祖父都要在对方面前低下一头。 他想和太子争……可甚至连成为太子的竞争对手资格都没有。 这样一来,顾小姐还会选他吗? 这让徐修安如何不感到挫败难堪。 …… 不远处的宝珍苑里,榻上的少女低头打了个喷嚏。 推开那些汤药,织雾没病自然不会喝。 只是她却完全不肯死心。 织雾自不清楚徐修安仍旧会惦记着这件事情而无法忘怀。 她只单纯见这一件事情不成,便又在其他事情上试图着手。 织雾接连几日都去景宁宫探望惠嫔。 惠嫔晾了她数日后,这天却忽然主动见她。 惠嫔看起来和先前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衣着愈发朴素。 她对织雾柔声道:“这几天我日日都在诵经,这才不太方便见外人。” 惠嫔说着似乎想到什么,这才提及,“那天的事情……” 她话并未完全说完。 织雾却知晓她提到的是那天对曲晚瑶下药的事情。 少女轻轻揪住手里的绣帕,自也不露端倪,语气如常回答:“惠嫔娘娘也看到了,当天晚上是太子闯入,强行带走了曲医女。” “只是我听说曲医女第二日便去见了您,您可有问出什么不对来?” 惠嫔道:“曲医女第二日是来见过,也许她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言辞间只装作无知,并不承认什么。”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35章 “可见,也是个心机深的。” 织雾闻言顿时暗暗在心底松了口气。 也就是说,惠嫔还没有知晓她根本没给曲晚瑶下过药的事情。 惠嫔接着却道:“经过上次的事情,我才相信顾小姐果真愿意帮我。” “不过……” 惠嫔慢悠悠抬眸,对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很快便取来了一把匕首交给惠嫔。 织雾不解。 惠嫔道:“我这人向来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顾小姐既然愿意帮我一回,却不知,愿不愿意再帮我第二回 ?” 织雾摸不清她想要做什么,但为了取得她的信任,口中自也不无答应。 接着惠嫔便将手里那把匕首交到她手中,对她缓缓露出微笑说道:“那顾小姐这次,便替我杀了曲医女吧。” “顾小姐若能做到,我接下来自也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你和瑾王。” 织雾掌心触碰到冰凉匕首的瞬间,指尖微微僵住。 在听见惠嫔这样豁出去的许诺后,少女呼吸都收敛了些许,委婉说道:“可……在宫里杀人,只怕没那么容易做到。” 惠嫔神色间却若有所思,“这容易的很,待到明日,顾小姐就该知晓了。” 织雾握住那把匕首,心头更不理解。 为什么会是明日? 在回去路上,织雾经过一条河边,想起徐修安与曲晚瑶曾经在河边折花祭奠过,便忽然想起一件事。 先前惠嫔曾提及过,她的长子便是在这个季节落水身上。 可具体是哪一日,惠嫔并没有提及。 织雾想到惠嫔近日衣裙素白,私底下着人暗中打听过后,这才确认,明日是惠嫔长子的忌日。 而惠嫔挑选在明日,想要让织雾动手杀了曲晚瑶…… 对于织雾而言,也许,这会是一次极好的机会,会让惠嫔提早和太子决裂。 话本里的惠嫔最终选在太上皇寿宴上,当众指认太子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届时,那固然会是太子登基前的最后一个难关。 同样也会是织雾在这具身体里死去之前,需要完成的最后一环。 第53章 惠嫔今日需要诊平安脉。 曲晚瑶来时并没有留意到今日是什么日期, 因而只一如往常,身上穿了件鲜嫩的嫣粉芙蓉裙。 放在平日也就罢了,在今日, 未免艳丽地有些过分刺眼。 惠嫔眼神凉凉地瞥过后,却也没曾将唇畔笑容消下去, 而是为了感谢曲晚瑶, 让人端来一碗甜汤, 以此慰劳她的辛苦。 曲晚瑶握起那甜汤时,只尝了一口动作便忽然顿住。 她是个医女, 一些不常见的药物未必能一下子分辨出来。 可迷药这般常见的药, 她却还是能分辨几分的…… 惠嫔瞧见她停止下喝汤的动作, 语气不紧不慢地问:“怎么了?” “莫不是曲医女瞧不上我这里的东西, 也不愿意喝我赏赐的甜汤?” 这里是景宁宫, 内外都是惠嫔的人。 惠嫔问出这话的同时, 也只是在委婉告诉曲晚瑶。 她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区别就在于,曲晚瑶现在可以自己选择, 而不是让惠嫔的人上来对她动手,强制灌下。 …… 再等织雾姗姗来迟时, 桌上便只余下了半碗凉透了的甜汤。 她目光掠过桌上残留的东西,却听惠嫔问她:“匕首带了吗?” 织雾掩饰着心口情绪,轻声答道:“来时忘了,我这便派沉香回去拿。” 惠嫔道了一句“不用”。 她眼神扫视了一番, 未曾看出明显端倪,便又让人重新取了一把匕首给织雾。 “曲医女人当下就在密室, 顾小姐现在去,也许会更加方便得手。” 晏朝自开国以来, 便曾几度陷入动荡不安。 便是晏殷幼年时,都因为最后一拨反叛军造反,而被惠嫔抛下过马车,在民间经历了诸多磨难。 因而皇宫里密室多、地道也多,这都是过往皇室中人曾日夜不安、准备随时躲藏起来所留下来的历史痕迹。 惠嫔将杀人的事情安排得游刃有余,也不觉得自己在犯什么罪孽。 反而会因为即将发生的事情,而将那股久违的扭曲激动情绪,逐渐充盈心脏。 织雾被嬷嬷领去密室,在她抬脚进去后,嬷嬷便拧着外头的机关将门关上。 事实上,惠嫔想要杀曲晚瑶,她自己的人也可以动手。 但和织雾动手的意义不一样之处就在于,织雾若杀了曲晚瑶,就会动用一切势力来保住自己和惠嫔。 在惠嫔眼中,少女显然比无权无势的宫人要有用许多。 织雾上前摸到了黑暗中的曲晚瑶。 对方似乎陷入了昏迷,就像惠嫔说的那样,只要织雾现在用匕首去刺穿她,会十分容易得手。 但在嬷嬷脚步声彻底消失的瞬间,织雾的手腕被一双细手握住。 曲晚瑶假意喝下甜汤,假意装昏。 在发觉进来的人是这位顾小姐时,她心里不是不惊讶。 哪怕知晓织雾和惠嫔也许是想要对她不利,她眼下却也只能装作不知,不去揭穿。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36章 她张口便唤破了织雾的身份,“顾小姐……” “惠嫔她,是不是想要对我不利?” 曲晚瑶知晓自己的性命对太子有多重要。 她眼下还不能让自己有分毫损失。 因而捉住了织雾之后,她便继续装作不知,同少女说道:“顾小姐可否帮我离开这间密室?” 织雾正愁事情要从何处着手,却不曾想曲晚瑶自己的自保念头都很强烈。 完全不需要织雾想法子提示她如何逃走,她便会自己主动提出。 可表面上,织雾却仍要做出虚伪的姿态,不解问道:“可是,我为什么要帮曲医女?” 在织雾问完这句话后,密室短暂地陷入了一阵沉默。 过了片刻才重新响起曲晚瑶的声音。 “因为……” “我是太子殿下的心上人。” 曲晚瑶摸出了一块玉佩。 她塞到织雾手中,告诉她,“这是太子殿下当年沦落民间时落下的螭吻玉佩。” 晏朝的每个皇子一出生都会有一块由天子亲手赏赐的图腾玉佩。 这玉佩往往会贴身携带,是天子对皇子们寄予厚望的东西,若非出现性命攸关的情况,几乎不会离身。 而这样重要的东西,太子却会交给一个平民女子,除了对方是他的心上人,几乎也找不出第二种解释。 织雾初时听见也的确没有想到。 原来太子那样的人……也会有喜欢的女子。 可细思之下,他与曲晚瑶自幼年便结下这般奇特缘分,又命运相系。 太子心里会有曲晚瑶,这并不奇怪。 只是他藏的深,将曲晚瑶果真也保护的很好。 织雾握住玉佩摩挲着上面螭吻花纹,接着才试探道:“所以我拿着这个信物,可以和太子换取功劳是吗?” 曲晚瑶说“是”。 曲晚瑶心里很清楚织雾和惠嫔是一伙的。 眼下也只盼着在得罪太子和选择从太子手中获利之间,可以让这位利欲熏心的顾小姐做出明智选择。 毕竟,太子往日不显山不露水,可谁要动了他的人,他是绝对不会让那人轻易解脱。 更遑论……还是太子藏得极深的心上人。 果不其然,在曲晚瑶对面的少女似乎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松口答应下来。 “好……我答应帮你离开。” 织雾看过话本,所以也清楚这密室内部存在方便隐匿、又方便逃脱的机关,只是需要沾水才能打开。 她摸了一圈,屋中的确有个水壶,可壶中却并没有水。 要在太子来之前,让曲晚瑶离开。 曲晚瑶的失踪必然会让他与惠嫔彻底撕破脸皮…… 织雾抱着这样的思绪,在实在找不到水源的情况下,索性便掏出惠嫔给她的匕首,将掌心划破。 “待会儿有一处出口打开后,也许并不会维持太久。” “届时便劳烦曲医女赶在出口重新阖上之前,快速离开。” 曲晚瑶不解既然织雾既然知晓如何打开,为什么又只能让出口维持一瞬间? 到时候只她自己出去了,织雾一个人留在这里面会不会不太好…… 可曲晚瑶转念一想,织雾和惠嫔才是一伙的。 她们想害自己,作为受害者,曲晚瑶除了自保也别无选择。 “好。” 曲晚瑶语气果断地答应下来,也不再去想这位顾小姐兀自一人留在密室里的后续。 在她答应下来之后,织雾接着便将潮湿的掌心尝试按在寻到的机关处。 在逃往宫外的密道口打开一刹那,曲晚瑶便急切从出口处脱身离开。 只一瞬间。 机关因为液体不够充分又重新闭合起来。 密室重新陷入了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 织雾用帕子裹住火辣刺痛的手掌心,在孤寂的密室里只能听见自己一个人喘息时,忽然生出几分怯怕。 她想到话本里的描述,自己死的时候多半也会像现在这样孤零零…… 只是别这样黑就好了。 日后在她死时没有一个人来找她的情形和当下略有几分相似。 可值得庆幸的是,还好有曲晚瑶在,这样晏殷就算为了曲晚瑶,也不会不来找她了。 …… 宫里传来了顾小姐失踪的消息,但被掩藏在其下的,还有那个身份并不显贵的曲医女一同失踪的消息。 惠嫔将这样的消息放出去后,只以为要等个两三日才会引来太子。 却不曾想,天甚至都还没有擦黑,太子人便来到了景宁宫中。 惠嫔久违地瞧见了自己的儿子,他生得高大英俊,眉眼似墨,和自己一点都不像。 她好似欣慰,语气复杂,“太子终于过来给我请安了。” “我先前为太子做的那些东西,太子可都有收到?” 她让人送去的那些贴身衣物,大到寝衣,小到足衣,让宫里人旁观着,都觉她这母亲极其慈爱。 太子听到这话,乌黑的眼瞳更为漠然。 “那些都是兄长的遗物,孤已经让人烧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37章 “想来在兄长忌日之前,应当都能穿戴上身。” 惠嫔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 晏殷却垂眸看向她,语气颇显从容,“孤今日也为母亲带来了旧物。” 他吩咐人将一只长盒呈上来。 惠嫔面无表情地将那盒子打开,看到里面静静躺着一把剑。 是长子送给晏殷的剑。 她瞳孔骤地一缩,可太子那只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却当着她的面不徐不疾握起盒子里的剑。 他的动作很是缓慢,以至于周围其他人都只当太子是要取出剑身打量。 岂料下一刻,那把剑尖便好似漫不经心、直接斜斜地戳在了惠嫔身上。 透过层层布料,破开了皮肉。 直到鲜血从伤口处扩散开,惠嫔才不可置信地低头。 甚至,若非一旁嬷嬷目眦尽裂地将惠嫔往后重重扯了一把。 太子把玩在手掌心里好似玩具一般的长剑,会直接戳中她的心脏。 惠嫔对此完全没有防备。 毕竟,上回让曲医女跪在太阳底下那样久,太子都无动于衷。 当时那曲医女的地位在惠嫔眼里看来也不过如此。 现在看来,倒也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太子一上来直接就要杀她…… 惠嫔脸色终于变了几分,发觉自己竟是低估了那曲晚瑶对太子的重要性…… “太子殿下,您……您这是疯了吗?!” 嬷嬷惊恐地挡在惠嫔跟前。 晏殷却并不急于再上前去。 长剑上染了血渍,尘封多年的剑反而变得更为漂亮。 男人垂下眼睑,对惠嫔道:“母亲不如猜猜,我和长兄,谁才是你的亲生孩子?” 惠嫔瞬间僵住。 是那个被她护在怀里、视若骄傲的长子…… 还是眼前这个因为被残疾的老太监偷偷喂了一口饼、就要被惩罚着眼睁睁看着老太监吊死的次子? 第54章 过往的事情从记忆深处挖掘出来后, 那些画面从来都没有如同天边浮云那般轻易散去。 大雪天。 几岁的孩子腹中饥饿。 老太监一条残疾的腿因为关节作疼,而比往常都要更加一瘸一拐地厉害。 雪花如鹅毛般飘飞,将眉头都镶成了雪白, 老太监才偷偷找到了小皇子。 他取出小心翼翼放在怀里又热又烫的烙饼给对方。 “二皇子殿下……” “慢点、慢点……” “当心烫啊。” 老太监的手指被咬出血。 若是方才再慢一些,手指都险些被这孩子给一口咬断。 他心有余悸地缩回手, 明知道那烙饼会烫伤孩子稚嫩的口舌, 却也只能看着对方狼吞虎咽地吞吃干净。 烫是什么感觉, 晏殷不知道。 他只知道,胃里需要有东西填进来, 是石头也好, 草根也罢。 老太监再慢一步收回手的话, 这样十分纯粹的食欲也许真地会唆使小皇子将老太监的手指咬断, 咯嘣嚼碎。 或者, 因为嚼不烂而直接生吞。 老太监没有子嗣, 又见不得孩子可怜。 只是他的善意为他招来了祸事,一转身,就瞧见了裹着雪貂的惠嫔。 惠嫔手里牵着一个略为年长的男孩, 那男孩穿着干净整洁,仪态出众。 长子看着衣衫褴褛的弟弟, 口中倒吸了口冷气,不住为弟弟求情。 “母亲,弟弟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吃过东西了,饶了他吧……” 惠嫔眼珠斜移, 随即笑了下,她低头看向长子, 语气颇为无可奈何,“还是你心软, 心疼弟弟。” 她松开长子温热的小手,走上前去,将地上可怜的晏殷抱了起来,用干净帕子擦拭他的嘴角。 “怎么能吃这种粗糙的饼?” 她转头对长子道:“弟弟身体凉,你带几个宫人去拿点棉衣棉被过来。” “是了……还有暖炉。” 惠嫔思来想去,又补充了不少东西,让长子心情难免振奋。 长子生怕母亲反悔,连声答应下来,便焦急地点了几个宫人带下去了。 一阵紧赶慢赶,在长子片刻后终于回来,却看到殿中坐在地上的弟弟。 以及,悬在弟弟头顶上方的老太监。 老太监舌头吐得很长,颈骨断裂,只有脖子上松松的一层皮挂在白绫上,仿佛随时都会被勒成两截。 他漏下的血水尿液全都滴答在晏殷的眼皮底下。 长子浑身发颤,丢了手里的东西冲过去捂住晏殷的眼睛,语气哆嗦地让他别看。 但又有什么用。 全都看见了。 “对不起……” 长子痛哭流涕,“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在晏殷被宫人“无意中”推落水后。 长子为了救他而死。 惠嫔打那天起人便彻底疯了。 只是他们母子俩从来都擅长伪装,用极其稳定、平和良善的外表,来伪装修饰一切疯狂的内心。 因而,在惠嫔听见太子问她,长兄和他,谁才是她的亲生孩子时,她多年来的噩梦仿佛又要重新降临。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38章 惠嫔嘴里说着不可能,心里也疯狂地否认晏殷会是她亲生孩子的可能。 她捂着伤口跌跌撞撞往外面逃。 却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都在帮她,竟让她恰好碰见太上皇和数名朝中重臣游览御花园的情景。 惠嫔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身上流淌着鲜血,狼狈倒在臣子脚下。 只要告诉他们,是太子要拭母,太子就全完了。 惠嫔想到这点,惊惶万分的恐惧情绪竟逐渐被兴奋所点燃。 她张口便要彻底毁了那个畜生。 “是太子……” 话音未落,惠嫔便对上了太上皇颇为幽沉的目光。 惠嫔嗓子眼里的话猛地一窒。 “是太子保护了我。” 她似乎被太上皇的目光提醒了什么,慌乱的语气渐渐变得平静。 “我方才遇到了刺客,亏得太子赶来及时。” 惠嫔的话说完,便瞧见太子身边的侍卫涂奚缓缓走上前来。 太上皇问:“刺客人呢?” 涂奚扫了一眼惠嫔,语气讥讽,“差点就死了。” 他的话里“差点就死了”的主角似乎另有其人。 惠嫔一僵。 太上皇却当即吩咐更多人手去协助太子速速将刺客抓捕归案。 将惠嫔另外安置后,太上皇挥退其他大臣,带着吴德贵匆匆赶去兵荒马乱的景宁宫。 …… 在密室门打开的一瞬间。 织雾瞧见了意料之中的晏殷,起初也并没有太过慌张。 曲晚瑶离开的密道出口很长,大概会直接抵达西边的小树林。 对方定然会躲开一切被捉到的可能性,私底下小心翼翼躲藏起来打探消息。 确保没有危险后才要想重新回宫来,只怕这三日内都不会轻易出现。 而织雾却正打算晚些时候再将曲晚瑶的踪迹告诉太子。 这样一来,也方便确认太子和惠嫔关系破裂的嫌隙足够得深。 她藏起受伤的手掌,心头做好的周全打算,只轻声道:“殿下……” 发觉外面没有她想象中的乱哄哄情景。 惠嫔若好手好脚,绝不可能会这样平静,任由晏殷找到这里来…… 织雾脑袋里多了几分不太妙的猜想后,呼吸微微窒住,她脚下后退。 “我……我可以告诉殿下,曲医女去了哪里……” 晏殷缓缓说道:“顾小姐固然会知晓曲医女在哪里,但眼下是寻人的关键时刻……” “孤怎么知晓,顾小姐会不会刻意误导?” 坏心思被他瞬间戳破,织雾呼吸微微一窒,见他抬脚便要跨入密室。 她语气轻道:“这里孤男寡女……还劳烦殿下不要过来。” 可太子却只抬眸盯住她的面庞,脚下并未停止。 织雾余光瞧见他剑尖甚至还滴着血,更是瞳孔骤地一缩。 这把剑…… 是话本中太子只会用来杀惠嫔时才会启用的一把特殊的剑…… 织雾显然完全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在见到曲医女之前,就有了想要开始发疯拭母的前兆了。 在听见外面传来了太上皇的声音后。 织雾恍若听见了天籁一般,当机立断地抬手将一只空肚水壶朝对方砸去,便想也不想朝出口跑去。 可在路过那狭窄出口时,却被男人随意抬起长臂轻易扼住了手腕。 少女被他捉住的瞬间,便好似一只骤然炸起柔软绒毛的猫儿,受到巨大惊吓的同时,口中更是慌张发颤地想要冲着外面张口求助。 “救、救命……” 织雾甚至能够听到吴德贵焦急地替太上皇问了些话。 却听见温辞语气从容地对太上皇说了些什么后,上面的人便不再停留,直接离开。 接着,织雾便瞧见温辞折返回来,对晏殷道:“太上皇说,一定要早日寻到失踪的曲医女,还有……” 他说着却并不看向织雾,吐字清晰道:“一道失踪的顾小姐。” 织雾霎时僵住。 她……失踪了? 可她明明就在这里,他们都看见了,为什么不告诉太上皇? 织雾自然清楚温辞并不是个自作主张的人。 他的所作所为,一切都只会源自于一个人的授意…… 她霎时毛骨悚然,唇畔的救命也戛然而止。 …… 宫外的太子府早几年就已经建造完成。 只是为了方便掌权执政,太子从来都只住在东宫。 但他偶尔会来太子府里暂住,也并不会有什么奇怪反常。 织雾被安置在了这样的地方,既不敢打听惠嫔的死活,也不敢打听太子眼下去了哪里。 她被困在房间里,只能猜想,曲晚瑶最多拖延三天之久多半就能自己找回来。 到时候,织雾连作为提供出曲晚瑶下落的最后丁点价值也会彻底失去。 太子既然敢动惠嫔,也许就不会再顾忌织雾的性命,未必不会想办法将她除掉。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39章 对于东宫而言,织雾现在说出口的线索有可能是假的,会误导他们寻人的方向。 眼下东宫也许有自己特殊有效的寻人方法,先去寻找曲晚瑶。 织雾毕竟是太上皇疼爱之人。 也许待到必要时机还未找到曲晚瑶,他们才会不再顾忌太上皇会不会受到刺激,而直接从她口中刑讯出结果来…… 因而眼下东宫的人不会让织雾死,显然也是曲晚瑶的线索都掌握在她的手里。 若当中出现了分毫差错,影响的却是太子自己的性命。 所以织雾有信心,只要曲晚瑶没回来,太子和他的下属便不会将她灭口。 也正因为如此,织雾才必须趁着自己还有曲晚瑶这个护身符在的期间,想办法重新逃回皇宫。 织雾在房间里闹了一番,同那些下人道:“你们现在一定很想知晓曲医女是死是活、还有她的线索。” “若是想知晓,便放我回宫里去……” 下人们面面相觑,脸上茫然的神情显然也告诉她,这些事情和她们说没有一分一毫的作用。 直到少女终于引来了太子身边的下属。 涂奚即便过来看了一眼,却也只是倚在门框旁抱着手臂。 他似乎看不惯顾小姐这副娇蛮跋扈的模样,鼻子里冷哼出一声,偏不叫她如愿。 “顾小姐老实呆着吧,也就是曲医女还没找回来,才有你一口吃的……” 他说完便直接抬腿离开。 眼下他们似乎并不会相信她的话。 织雾连房门都出不得半步,私底下亦是想办法想要撬开窗户,却都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除了想办法闹事,她完全不愿意坐以待毙。 但涂奚的话却无意中给织雾提供了一些思绪。 也许,她可以换种方式再重新试试…… 隔日。 晏殷都还在和旁人议事。 中途下人送茶水进来时,晏殷却听见一婢女上前汇报。 “顾小姐说……” “太子殿下若不放她回宫,顾小姐就……就要绝食,将自己给活活饿死,好彻底断了殿下寻到曲医女的线索。” 若肯放这位顾小姐回宫,对方才肯立马将一切真实的线索都乖乖献上。 霍羡春在旁边听见时忍无可忍地“噗”地一声笑了。 太子黑眸幽幽沉沉地扫过他,霍羡春才立马止住了笑,恢复正色。 太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端起一盏热茶,继续和其他人将事情说完。 直到遣散了旁人后,晏殷才往少女所在的房间里去。 美人坐在桌旁,似乎因为刻意不曾饮水,精神似乎也焉巴了许多。 “听说你要绝食,将自己给饿死?” 这是太子进来对织雾说的第一句话。 在他出现的瞬间便僵住了脊背的少女坐在桌旁,自不会主动回答他。 晏殷垂眸扫了她一眼,却语气莫测地问,“今日果真一口水都没有喝?” 少女眼睫轻颤,转开目光不看他。 可事实上,织雾搁在膝上的手指紧紧捏起。 偏偏太子却倒出一杯汤色澄莹的茶水。 他递到唇畔抿了一口,转着杯盏缓缓给出评价。 “这是京城千金们都爱喝的香花茶,加了蜂蜜,不仅花香浓郁,又甜得不像话……” “你们女孩子便喜欢喝这样的东西?” 织雾抿着唇瓣,只当自己没有听见他说什么。 接着余光却瞧见他喝了一口她在宫里喜欢喝的香花茶。 男人薄唇不可避免地被茶水沾湿,接着却没有吞咽下腹。 而是猝不及防地将少女扯到膝上,堵住她柔软的唇瓣,将那浓香清甜的香花茶哺喂给她。 织雾不可置信,想要挣扎,却被迫吞咽。 她呛咳着,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气息凌乱喘/息,在反应过来之前都不敢相信他做了什么。 太子却在唇齿与她分离后,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般,在她耳畔语气莫测地提及。 “今夜的晚膳若是粥……” “这样……也许会更方便孤可以喂……” 织雾呼吸一颤,眸底满是不可思议。 …… 在天黑后。 婢女发觉少女好似收敛了见到太子之前的任性情绪,今夜反而只早早躲在榻上装睡。 等到夜深时,太子从宫里忙完之后,果真又抬脚跨进了不应他闯入了女子寝居。 婢女似乎端来了什么。 织雾听见瓷勺搅拌的声音,接着……被他轻车熟路地堵住唇瓣。 织雾想到他白日里将她困在怀里喂了整整一壶甜花茶…… 她又怯又怕。 可身体好似有了条件反射。 在被撬开唇齿后……却还是第一时间顾忌自己的身体感受,为了避免呛咳,主动舔了一下。 却发现,他口中什么都没有…… 只有与她缠吻烫热的舌。 织雾发觉自己似乎弄错什么……她脸渐渐涨热。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40章 搭在他肩上的指尖也好似受到触碰的含羞草般,一点一点蜷缩起来。 等一刻钟后。 躲在室内重新被婢女整理了仪容才肯出来用膳的美人,被婢女引到饭桌旁坐下。 她唇瓣红艳艳的,完全都遮挡不住。 晏殷搅拌着玉瓷碗里的补汤,语气却愈发透露出几分不可捉摸,“下一口,就不一定会没有了。” 旁边下人随时等待主子吩咐,在听到主子开口说出这样的话后,不由目光迷惑。 下一口,就不一定没有什么了? 织雾却在听明白后,掌心都隐隐涨热发汗。 和他直接接吻,还是要玩点花样的…… 她若不乖乖配合,他要喂得她撑不下的方式,显然也不仅仅只有如此。 第55章 冷僻的小院原本都没有什么人会经过。 直到那位顾小姐住进来后, 太子再忙,几乎也都要日日入她房内。 他们做了什么,婢女们也都并不清楚。 可顾小姐每每想要闹事时, 柔软娇嫩的唇瓣便会红得更加厉害。 甚至雪白的脖颈上偶尔也会出现极新鲜的红点。 美人潮湿的眸光再不敢挑衅谁,红唇亦是被吮得肿翘, 也再不敢任性地拿不吃饭饿死自己这样可笑的话来胡闹。 几日下来, 织雾自然是半点便宜都没占到。 可即便如此, 她的目的也算是勉强达成。 毕竟,若太过于安静, 旁人也许也都会防备织雾至深。 最为简单却又容易让人分神的方式便是表面上做出些不可理喻的事情。 让旁人看在眼中, 只觉她很是胡搅蛮缠, 连她的胡闹都疲于应对, 自然也无暇关注她私底下掩藏着其他的小动作。 可织雾显然没想到, 太子会用这样的方式对她…… 她若不乖乖听话, 晏殷也不会生气。 甚至,只是温柔而强势地捏起她的下巴,吻覆上来一遍又一遍。 尤其是到了太子府里以后, 太子看她的眼神似乎也都要比从前更为奇怪。 往日在外,他的伪装往往很深。 眼下在太子府中, 即便身上和往常的气场变化不大。 可私底下,他恍若在自己巢穴里看她的眸光愈发晦暗,看她的眼神也同看旁的婢女都愈发不同…… 让她每每察觉到那抹晦暗时,都觉心颤。 因而织雾隐忍蛰伏了几日, 终于在顺利偷到大意的婢女衣裳时,便匆匆偷换上, 将自己打扮成婢女模样,想要借机离开太子府邸。 织雾自不是盲目而为之, 而是打探过太子府里的情势。 再加上她手里有一块曲晚瑶给她的太子玉佩。 如此重要的信物自然堪比太子本人,织雾也只需要守门婆子被骗住的一瞬间脱身离开。 哪怕之后他们发现她失踪再追出来,她亦是会有旁的办法不被他们捉住。 从偷婢女衣裳时便已经在心里一点一点盘算雕琢,乃至离开太子府之后的逃跑路线也都想好数种。 可织雾想得再多,却还是抵不住运气太背。 在终于要到门口之前,偏偏撞到了正主本人在这个时辰回府。 发觉要出府办事的下人不止自己一个,织雾只当自己在人后并不显眼。 可她显然却不清楚。 即便身上穿着婢女的着装,她看起来反而更有种别样的韵味。 在婢女中光是那一身雪般的白肤都惹眼至极。 更别提那张娇靥,哪里像是规矩婢女,怕不是专程为了勾引主子而来…… 因而在太子面无表情从她们面前离开后,少女还仍旧跟着其他下人步伐离开,却被一只手臂拦下。 织雾发觉对方是太子身边的随从,正要将脑袋压得更低,却听见对方毫无商量的语气道:“顾小姐,太子殿下让你一并跟上。” 织雾身影瞬间便僵在了原地。 …… 乃至抵达了太子的寝室。 旁人都离开后,晏殷才目光淡淡扫过织雾,语气却莫名道:“孩子的衣裳已经不适合你了。” 那些婢女年纪尚小,连及笄都还没有,瘦板的身体,衣裳尺寸与她自然也不匹配。 发觉对方的目光掠过她被面料紧紧绷起的胸口…… 织雾只觉心尖微烫。 明明只是正常的目光和语气。 若换个人来提醒,也许都不至于让她太过羞臊。 概因眼前的男人比旁人都要更加熟悉她的身体。 带有薄茧的指腹曾反复丈量过。 更别提,他的呼吸曾寸寸扫过她的肌肤,湿热的舔裹丝毫不亚于与她接吻的时长,显然是喜欢至极…… 暧昧的画面触不及防浮现,晏殷无疑也提醒了她,他们做过一些成人才会做的事情。 晏殷抬脚入了内室。 织雾即便这个时候想要离开,却也不被门口侍卫允许。 她捏着指尖,想到方才看到他衣服上有血渍,不知是不是又遭遇到了刺客,只好厚着面皮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上前去故作关心,“殿下怎么一身伤……” “不如让我帮殿下看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41章 她说完后,本想暗示太子让她出去。 却不曾料到,对方听到她的话后,却让其他服侍更衣的下人退下。 其他下人离开后,室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晏殷眼皮都并不抬起,“不是要帮孤看看吗?” 织雾指尖微僵,她只好上前去,替下人完成方才没有完成的事情。 待解开他外面血淋淋的衣裳后,织雾才发现他身上的血竟不是他的。 也许是他刑讯旁人的时候,被旁人的血给溅了一身。 至于什么样的画面才能让血溅到他身上如此之多……她自不敢再往下想去。 发觉这个令人脊背发凉的事情后,少女愈发小心翼翼。 可她在查看太子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口,在这过程中,却下意识的流露出迷惑。 “这里,怎么没有疤……” 问到一半,织雾唇畔的话音突然顿住。 她记得在桃花村时,她曾错将毒|药端给晏殷喝过。 当时她在沐浴时才发现这件事情,便匆匆披裹上衣裳冲进屋去,想要掰开他的唇,为他催吐。 结果…… 晏殷当时说她压到了他腹部的伤口。 不仅驱赶浑身潮湿的少女从他身上下去,还婉拒了她替他换下衣物或是查看腹部伤口的念头。 他身上的确有一些旧伤疤,包括曾经被织雾簪子簪出的旧伤。 可唯独腹部没有分毫痕迹。 也就是说,当时他的腹部也根本没有被她压到流血…… 那只是他说的谎话。 她却不知晓对方当时的谎话是为她好。 不这么说…… 难道她就能接受得了另外一种情况么? 织雾继续道:“既没有伤口……这样殿下就不算有旁的妨碍了。” 晏殷却垂下眼睫,语气不紧不慢道:“胀得发疼,怎么不算?” 织雾迟疑,“可是心口胀……” 接着外面有来人传话。 晏殷换好衣服。 来人在厅中和他说了什么,过片刻,晏殷入内询问:“曲医女可有给过你什么东西?” 织雾当即便想到了曲晚瑶给自己的螭吻玉佩。 这样重要的东西曲晚瑶给了她,太子知道后必然是不答应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拿着这东西还有其他什么作用,却还是下意识否认,轻声答了句“没有”。 晏殷黑眸盯着她若有所思,到底没有继续盘问或者直接搜身。 织雾心虚,生怕他继续追问,偏过面颊仓促转移话题,“方才的问题,殿下还没有回答。” 是心口胀吗? 她只当旁人同她一样,撒谎合该就会心虚。 追问之后,也觉是他会吃亏。 只是这问题难免很没有意义,心口又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胀…… 接着,她自己的呼吸就忽然微微窒住。 极为迟钝的反应在第二次提及这个话题时,终于才好似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太子听到她的话后,指节却碰抚过她鬓间的乌发,嗓音低沉道:“当时……” “心口自然也是胀的。” 少女得到了答案,眼睫轻颤。 更不敢再深思他话里的深意。 这桩事情失败后,织雾难免要更加收敛许多。 偏偏,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只当天晚上,外面便传来曲晚瑶被找回来的消息。 织雾的思绪瞬时顿住。 想到晏殷白日问她有没有拿过曲晚瑶东西……又觉他会不会是知道了什么? 可若知道了,他大可以直接逼她交还出来。 可太子没有,所以织雾私心里还是偏向于对方也许都并不知情。 只是比起这件事情,她更忧心,曲晚瑶被找到之后,太子也许就不需要再继续与她虚与委蛇。 果不其然,第二日清晨。 前几日都会过来盯着织雾用下早膳的太子都没有过来。 伺候织雾的婢女只私底下道,太子昨夜便入了宫没回来。 可他人虽然没来,今晨又加派了其他人手过来好似监视一般。 织雾不适应那么多人都盯着自己。 她提出想要沐浴,在准备宽衣解带时,婢女也语气刻板道:“奴婢需要请示太子。” 织雾动作顿住。 连她想宽衣解带沐浴这样隐秘的私事都需要被太子知晓。 甚至要得到他的批准,她才可以擦洗自己的身体…… 少女愈发不安。 可在婢女询问回来后,却送了一只瓷瓶给她。 织雾眼皮一跳,只当曲晚瑶前脚人被找回来了,后脚太子就想将她毒死…… 她想要拒绝,婢女却解释:“是太子令顾小姐涂在伤口上的。” 织雾僵了僵,以为自己将掌心伤口藏得极好,却不曾想他竟也会知晓…… 即便如此,织雾记得话本里霍羡春手中便有一种毒药,涂在伤口上,那药粉就会顺着伤口将皮和肉剥离分开…… 她想到那些画面都觉害怕,更是不肯用药。 就算要死,也得等最后再死……眼下织雾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撑住。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42章 只等天色擦黑。 太子才踏着夜色从宫里回来。 听说织雾既不肯擦药,却还是私底下沾了水……晏殷便抬脚朝她的小院跨去。 屋里的婢女发觉织雾伤口沾了水果不其然红肿许多,仍想要继续为她上药。 少女却语气轻轻发颤,执意不肯,“谁知道……药里会不会有毒……” 她话音落下,抬眸便瞧见自室外风尘仆仆归来的太子。 织雾嗓子眼里的话瞬间止住,不确定他方才有没有听清。 晏殷徐徐上前,“下人说你不愿意上药?” 织雾悻悻地不敢回答。 晏殷在执起她的手后,忽然启唇吩咐人取匕首过来。 少女心口猛地发紧。 “殿下……” 一把锋锐的匕首落入对方的手里。 织雾瞧见那匕首心下慌得更是厉害,可紧接着,晏殷却在自己掌心里划开了一道口子。 血珠自苍白手掌渗出。 他当着她的面将瓷瓶里的药粉撒在掌心,像是对她方才的贪生怕死所给予的一记耳光。 让织雾略感难堪。 雪白手腕被他手掌握起。 在被掰开柔嫩手掌后,她轻轻敛住呼吸。 可药粉撒上去的瞬间,少女还是被疼得眸光轻颤。 晏殷目光掠过她眼睫上因为疼而垂坠下的泪珠,心道她果真是一点苦头都吃不了。 却偏偏总会将自己弄伤…… “阿雾也是时候将身份还给曲医女了。” 太子这次和以往不同,语气似乎毫无转圜的余地,更不是在和织雾商量。 织雾掌心疼得发麻,情绪压抑之余,这才发觉他今晚也是为了曲晚瑶而来…… 然后呢? 然后也许他会继续像眼下这样,想要将她囚禁起来,不准她见任何人。 织雾心思愈发僵滞,嘴里却不得不勉强应答下来。 即便她是不愿意的,可太子这回似乎也不会再松口了。 显然也觉得将她囚禁在他的府邸里可以随便欺负。 甚至,在接下来得知她诓骗了曲晚瑶后,他都未必会轻饶了她…… 只是想到太上皇寿宴将近,以及寿宴上会发生的事情,又让织雾将指尖攥得更紧。 第56章 入了夜, 涂奚从室内出来时,脸色愈戾。 “那顾小姐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说,竟也不知在伤口长好之前, 碰水会恶化生脓,到时候疼起来才要命。 温辞却语气平静, “殿下并不在乎。” 殿下第一日便知晓顾小姐手掌心里的划痕, 也的确并不在乎这样的伤口。 这样的伤, 晏殷六岁的时候就不知受过了多少。 比起其他的伤痕,这样不起眼的小口子对他而言几乎不值一提。 更何况, 他二人不知道的是, 在险些被太子发现时, 少女为了遮掩, 甚至私底下还会主动勾着太子的脖颈, 抬高下颌乖乖让对方含住舌尖…… 药粉洒入掌心的滋味对晏殷来说, 甚至都算不上是疼。 偏偏美人红着眼眶,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折磨一般,俨然吃不得半分苦。 这样不能吃苦的性子, 站得越高,日后便会跌得越重。 偏偏顾小姐还是不甘愿让出身份的模样, 只当太上皇眼下疼她越多便是对她越好 。 却不知太上皇给她的荣宠越多,日后却也会让她离万劫不复更近。 “且看着吧,她若还不收敛,日后要吃的苦头只怕更多。” 涂奚不喜欢她。 严格来说, 任何会让太子损失的人,他都不喜欢。 只说当天夜里, 婢女私底下瞧见织雾怏怏不乐,难免便要劝导几句。 “顾小姐往后千万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 大概是服侍了织雾几日, 难免对织雾有了几分好意,婢女小声说道:“那药是从曲医女那里拿给太子殿下的,小姐说药里有毒,无疑是在诋毁曲医女的医术。” 织雾听到这样的话,面上的神态微微怔住。 细细回想,太子既然早早发觉她手上有划痕,先前也不曾这般强制给她擦药…… 这样一来,一切也都好似解释得通了。 …… 晏殷在府里待的那几日已然是他可以离开皇宫的极限。 除了朝堂政务、会见臣子以外,晏殷还要操办太上皇的寿宴。 期间他无法再回太子府,因而太子府里看守的人手愈发增多。 到了晌午,曲晚瑶回来后稍作休整,便又过来替织雾检查受伤的手。 她听闻昨夜少女似乎因为上药的事情与太子略有一些不愉,便告诉织雾:“霍郎中的药会留下疤痕,治疗顾小姐伤口的药是我给殿下的。” “顾小姐若要责怪,便怪我就好。” 织雾听她亲口这样说,心中难免再度想到自己昨日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出药里有毒的措辞。 这的确在无形中会损害到曲晚瑶身为医女的名誉。 所以太子会不惜划破他自己的手掌心,陪着织雾一起受伤,也要维护曲晚瑶的名声…… 前几日的亲吻也许也是他要稳住她的手段……毕竟在曲晚瑶回来后,他便入了宫去,好似也与织雾避嫌一般。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43章 曲晚瑶说自己是太子的心上人…… 前后一番联想,在织雾眼中的太子殿下,继为了徐修安与她避嫌,代替徐修安来为她解除药性后,难免又对他落下为了维持心上人名声不惜伤害自己的深情…… 甚至,私下劝阻织雾不要损伤到曲医女名誉的婢女们都知道这一点。 织雾自己成了他二人彰显深情的垫脚石倒也无妨。 可眼下,她显然不能成全他的深情了。 毕竟作为话本里、成为主角圆满人生路上的最后一颗绊脚石。 织雾自然也在默默等待时机成熟。 * 太上皇寿宴从几个月前便已经开始操办。 可日期愈近,要检查的环节反而只多不少。 臣子们高兴,可天子却仍旧以闭关为由,不肯出现。 太上皇是个心宽之人,再加上臣子们早就对太子心悦诚服、死心塌地,一切都以太子马首是瞻,对天子反倒没了要求。 景宁宫中。 惠嫔在屋里做刺绣。 一旁嬷嬷叹息,“您受着伤,还这般耗费心力,实在是不值当……” 惠嫔却扯了扯嘴角,“当时若不是太上皇护住了我,只怕,我早就死在了自己孩子的剑下吧?” 惠嫔从早上一直做到当下都不曾停歇,到底也有些酸累。 她放下东西休息片刻,可很快却被噩梦惊醒,坐起身时脸色异常狰狞。 “真是阴魂不散……” 惠嫔梦见了李氏。 那个和她同时怀上长子和次子的冷宫弃妃。 惠嫔还是手握权势的惠贵妃时,李氏便因为得罪她,被她打入冷宫。 后来惠嫔自己挺着肚子又得知李氏在冷宫里也挺了肚子。 惠嫔只冷眼旁观,任由对方偷偷生下来,却在对方生完之后,寒天腊月,不给对方任何东西,让李氏的孩子活活冻死。 后来惠嫔怀第二个孩子时,又得知疯癫的李氏被一侍卫私底下细致入微的照顾治好,竟和那侍卫有了野种。 她又吩咐人当着李氏的面,将对方和侍卫私通的野种活活烧死。 可偏偏…… 惠嫔在刚才梦见了李氏冲进火场的画面。 李氏满身火,冲着她疯癫发笑。 “我曾经让我那心腹宫人偷换过你一个孩子……” “至于是被冻死的那个,还是被火烧死的这个……惠贵妃你自己猜猜看呀哈哈哈哈!” 后来,惠嫔果真在身边找到了那个照顾过李氏十年之久的宫人。 那宫人承认偷换了孩子 ,却直接服毒自尽也不肯说出换的是哪一个。 惠嫔满头大汗,嬷嬷进来瞧见后,又连忙绞干帕子替她擦脸。 “您……莫不是又梦见了?” 惠嫔挥开手,让嬷嬷去拿经书来。 她兀自念了半个时辰,人才渐渐平静下来。 “我不会错。” 惠嫔渐渐吐出一口气。 李氏敢让她亲手害死自己的孩子,那她就绝不会让李氏那个贱人的儿子舒舒服服地活在这个世上。 甚至,还要踩着她两个儿的尸骨登基为皇。 惠嫔继续认真拿起绣线一刻都不肯停歇。 哪怕戳破了手指,也若无其事地将血液按在猩红喜庆的面料上,一丝不苟地继续绣完这件祝寿贺礼。 在太上皇寿宴当天。 太上皇询问了织雾的下落,听闻她被寻回来,在太子府里和曲医女一道调养。 老人家心底搁下这桩心事后,心情更是大好。 当天宫中热闹,惠嫔即便伤口未愈,也仍旧饮了好些酒水。 人人都轮流为太上皇献礼道喜,待轮到惠嫔也当众献上贺礼后,她却不像旁人那样回到自己坐席上,而是忽然跪下。 太上皇见状,面上笑容收敛些许,问她:“惠嫔,你这是做什么?” 惠嫔说:“嫔妾有一个惊人的发现。” “嫔妾发现,太子并非嫔妾的孩子。” 惠嫔伤口没好,熬夜做刺绣脸色更是苍白憔悴,看起来完全像是一个无法接受打击的母亲。 惠嫔逐字逐句道:“我的孩子,在当年坠落马车遗落民间时,就已经死了。” 这个从民间找回来的太子,是假的。 宴席霎时寂然。 在许久之后便陷入不可思议的哗然当中—— …… 天黑下来后,太上皇的紫桓宫中再没有其他人在。 太上皇看着眼前面色不变的太子,缓缓说道:“这件事……我可以替你摆平。” “不过……” “太子能否给惠嫔一条活路?” 孝道为晏朝开朝来便最为推崇之事,更别说先前便有过天子对母亲不够用心被拉下皇位之例。 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后,太子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只有奉养惠嫔平安到老,才可以止住其他的揣测和争端。 这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即便受到少许非议,也无损太子登基皇位。 可晏殷从始至终都不曾改变过心意,在太上皇的话音落下后,便缓缓给出了一如既往的答案。 “我做不到。” 太上皇脸色一变,险些被他气个仰倒,“你……”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44章 晏殷的答案在这关口,无疑是为他自己选择了另外一条更为艰辛的路。 吴德贵见状赶忙上前搀扶,哪里不清楚太子这答案无疑是摆明了说:除掉惠嫔的事情,他势在必行。 良久之后,太上皇才像是认命一般,叹了口气,“好好好……” “既然你这样选择,应当也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太上皇背过身去,在看不见太子的角度才堪堪松口,“我只给你一个月。” 这一个月,太子需要受尽折磨,吃尽苦头。 哪怕是靠演戏,也要让所有臣子都看见他因为惠嫔的陷害承受了多少屈辱。 那些被列为孝子贤孙的古例不正是如此? 父母万般歹毒要孩子死,当孩子的就主动顺着对方的意思被冤枉、被陷害、或是主动顺其意求死,反倒成了孝顺例子中的佼佼者。 所有人都记住了孩子的孝义,谁又记得那母亲事后活了几日? 太上皇会下旨剥去太子的储君之位,让他介于庶民与废太子之间的微妙身份,着人调查 。 太子为此受到的不公待遇越多,到日后,惠嫔被揭发罪证的时候,便会愈令人憎恶她。 表面上没有人知晓太上皇私底下与太子一番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对话。 只是第二日,向来偏爱太子的太上皇好似骤然铁血无情,直接剥夺了太子的储君之位,更像是默认了惠嫔的话。 “怎么可以这样……” “竟调查都不调查一番,就直接夺了太子殿下的储君之位?” “太子殿下付出了多少,以他之才能便不是太子身份,他的帝王之能登基皇位也绰绰有余啊……” 满朝上下原本的怀疑都被为太子叫屈的声音所掩盖。 但这还远远不够。 太上皇知道人心,也更清楚人性。 太子若不遭受到折辱,惠嫔身为他的母亲,也就没有必死无疑的理由。 …… 太子府里风平浪静,也许是事前得到过交代,太子府也并没有受到任何风波。 府里的人只要自己不胡乱跑出,足以在这期间始终平安无碍。 可曲晚瑶却在得知后,仓促间找到了织雾。 “昔日在密室中交给顾小姐的那块玉佩,不知顾小姐可否归还……” 那块螭吻玉佩,是太子随身物件。 不管有没有用,曲晚瑶作为亏欠太子的人,都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织雾这几日只管吃饱穿暖,或是由着婢女变着法子陪她消遣寂寞。 小院里风轻云淡的生活让织雾亦是慵懒懈怠了数日。 这时后知后觉从曲晚瑶口中得知外面的变化。 织雾才惊觉剧情终于到了这一步…… 她心跳快了几分。 待整理好心情后,这才回答了曲晚瑶。 “我可以交出来,不过,我想要见到太上皇。” 曲晚瑶一口答应下来。 曲晚瑶匆匆进宫想要求见太上皇,却不曾想到太上皇这几日不见任何人。 想了诸多办法,便是提及顾小姐求见也都无用。 尤嬷嬷得知后,却劝曲晚瑶道:“我瞧那顾小姐要见太上皇都只是借口,只怕是为了亲自拿着玉佩去见太上皇好夺走你的功劳,好让太子日后感激她……” 曲晚瑶语气愈发迟疑,“就算这样……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尤嬷嬷为她不平,接着却忽然道:“我有办法让太上皇愿意见你。” 曲晚瑶对尤嬷嬷自然无比信任,更一刻不敢耽搁,与尤嬷嬷立马又前往紫桓宫。 吴德贵出来瞧见又是她们,只愁眉苦脸道:“快别来了,不然惹恼了太上皇,你们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可不待他话说完,便听尤嬷嬷说:“老奴要揭发顾小姐假千金一事,还请公公代为转达。” 曲晚瑶不可置信地看向尤嬷嬷。 她答应让那位顾小姐见太上皇,却……却没有说过是以这样的方式。 可偏偏,这样的法子奏效了。 …… 织雾在被接进宫之前,都尚未意识到这一切的发生。 直到她久违地见到一脸老态的太上皇之后,以及一旁情绪激愤的尤嬷嬷。 尤嬷嬷手里的证据并非铁证,大多都是辅症。 可诸多的线索串联起来,却让人很快便意识到了当年发生的事情。 真假千金错换…… 甚至太上皇只要稍稍找人打听,也会知道顾盼清曾经派了不少人手去抓捕曾经为她母亲接生过的稳婆…… 真千金的人选未必能确定下来,但假千金的嫌疑在这些线索面前却很难洗脱。 太上皇因太子的事情已然心力交瘁,却只缓缓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女。 他嗓音好似将要摧枯拉朽的枯枝般,“清清,将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织雾却骤然攥紧了指尖。 她知道自己当下该做什么。 她应该像原身那样卖惨,诉说自己的无辜和不易。 可织雾在看到面前老人家白发苍苍、精气耗竭的模样,竟愈发说不出口。 尤嬷嬷却将此作为她心虚的罪证,愈发斩钉截铁道:“光是一条,顾小姐背后没有胎记,这就足以说明……”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45章 “够了——” 太上皇猛地一拍桌子,将尤嬷嬷嘴里的话骤然打断。 就连织雾都因他突然发作而胆战心惊。 太上皇目光扫过室内几人,在吴德贵匆匆上前要喂他一粒护心丸时,却被他反手推开。 太上皇吩咐他,“去着人拟旨……” 他在这时候叫人去拟旨,非是要拟旨降罪。 也非拟旨让人调查织雾。 而是让人拟旨,当众赐封顾氏女为…… 明棠郡主。 这下却不止是尤嬷嬷瞪大了眼,包括吴德贵在内和其他几人皆是不可置信。 在织雾跪在地上反应过来之前,却感受到一只苍老的手掌轻慢抚在她的发顶。 “清清,你要改好才行。” “皇祖父老了,往后护不住你的……” 少女身躯蓦地一震。 在话本里,织雾只记得顾盼清的结局,是在她死后,唯一属于她的明棠郡主封号也被剥夺,给了曲晚瑶。 现在看来,明棠这个封号,的确代表着太上皇对顾盼清独一无二的偏爱。 哪怕知晓她极有可能是假千金,但还是为了保护她,给了她最后一份独有的荣耀。 倘若有一日她的假千金身份被揭穿,顾盼清能收心不再作死。 那么明棠郡主这个身份也将会是太上皇给她的最后一份庇护。 这般倾尽了长辈的偏爱,偏偏顾盼清只听出了往后太上皇不会再护着她的意思,更亟不可待地利用太上皇给自己的郡主身份肆意作恶,想要排除异己。 织雾想到这些,她接下来会死得很惨……竟也并不过分。 太上皇叹息道:“你们这些孩子,明明都到该为人父母的年纪,怎么都还这样让人操心……” 他越来越老,唯一遗憾的便是,不能再一直看着他们了。 织雾眼眶微酸,心尖涌出浓浓愧意,却只能咬紧齿关,不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做出任何辩解。 话本里的顾盼清本就是个恶人,织雾自也不该有任何为自己辩解的余地。 真假千金案在晏殷恢复太子身份之后,才会得到真正的审判。 眼下,在这关键的节骨眼,太上皇却搬离了皇宫,因身体情况急转直下,被送去了行宫继续调养。 天子早就形同废人,天塌了都不出来,不将他赶下皇位也都是看在他是太子父亲的份上。 臣子们请不动天子。 这朝堂不出意外,在一番运作下,便落到了瑾王手中。 瑾王志满意得回宫之日,他私底下第一个见的却是织雾。 他邀请织雾观察了一池子盛开的粉白芙蕖。 “亏得你主意好,惠嫔这样的人物,寻常人根本都想不到……” 瑾王问她:“可否告诉我,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自然可以告诉殿下,在接下来也会帮助殿下。” 织雾却问:“可我也想要知道,殿下为什么一直针对太子?” 织雾的困惑同样也是发自内心。 若顾盼清是为了保住荣华富贵,那么瑾王又是为了什么? 织雾起初以为瑾王是为了皇位,可在与他相处时,总觉他对皇位也并不是很热衷。 瑾王偏头扫了她一眼,笑起来唇角梨涡更深。 “是因为故友啊……” “我的故友身体不是很好。” 他需要争权夺势,来获得钱财和资源。 倘若和太子的斗争中不幸失败,瑾王也积累了一笔财富。 “旁人都觉得当今圣上沉迷炼丹是废人,可我觉得圣上不是。” “圣上……是我的希望。” 天子心系丞相夫人怀秀,在怀秀死后,让道人炼了一枚回春丹。 据说,那道人擅长医术与玄术,炼成这丹丸之后便力竭而亡。 这丹丸不能让死人复活,只能让濒死的人康复痊愈。 所以瑾王想要得到权势、得到天子手里不可能给出的回春丹,给他的故友试试。 “我本不该穿着这些名贵衣裳,也不该做这些大人物的事情。” “我也根本做不到的……” 他都是为了他那故友才一步一步走到今日,所以他绝无可能会放弃。 瑾王一直知道这条路不会成功,是一条必死无疑的路。 可他需要做的就是延长这必死无疑的过程,只要可以一直给故友供药,供到她病好,他就可以消失了。 从始至终对方都不会清楚他的存在,只会知道有一天他也许突然没了耐心,不想再为她提供那些昂贵的药材,不想再为她耗费精力,所以就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 她永远不会知道他死在这样的环境当中。 织雾不清楚他心中所想,见他再度提及故友,只能轻声安抚,“你的朋友能有你这样的朋友,也是对方的福气。” 也许也是因为瑾王长得和她的小奴隶太像,让织雾竟很容易便将自己代入了他那“故友”的情绪中。 如果她醒来后遇见小奴隶,却并不希望对方会像瑾王这样。 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做下这些万劫不复、也注定走向深渊的事情,却也只是为了自己的故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46章 因知晓瑾王会被剥皮的下场,织雾也更是感慨于命运的无常。 原来也不是所有人天生就坏…… 织雾得到了明棠郡主的身份之后,在宫中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后宫没有公主,她便是唯一堪比公主的存在。 私底下。 织雾让人打听太子的下落。 可即便买通了关系,让人私下去大理寺和刑部走了一趟,里面也都并没有太子的踪影。 那些官员对此都再三缄口,在收受好处以后才透露是瑾王提走了太子私下审问。 织雾心头蓦地一跳,暗忖自己竟也忘了这茬。 织雾第二次去见瑾王时,在对方开口前,便说道:“殿下若想杀死太子,也只会让东宫的人立刻就反。” “在殿下逐步瓦解太子势力之前,我们可以……先做一些更为有用的事情。” “哦?” 瑾王抬眸看她,“是什么?” 织雾道:“可以折碎太子的傲骨,让他……从此再无尊严可言。” 所有人都在观望,且所有人都尚且对太子持有别样的敬仰和孺慕。 他们不会一朝一夕就对太子失去信仰。 所以她可以羞辱太子、碾碎他的清贵,让他最为不堪的一面暴露。 至于怎么说服瑾王…… 织雾早就做好了准备,将瑾王带来自己的房间。 搬离了宝珍苑,少女入住了更大的宫殿。 可宫殿深处,却有一只极其惹眼的鸟笼。 那鸟笼硕大。 是织雾从很久以前便让人打造好的东西,便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殿下觉得,我的方法是否要比殿下私底下让人鞭挞的手段要好上百倍?” 瑾王诧异挑眉。 他审视那羞辱意味十足的鸟笼后,接着无奈发笑,“好歹毒啊。” “我总是想不出比你更歹毒的法子。” 他的夸赞让织雾微微汗颜,更不敢暴露她从话本里学来的方式。 第57章 在说服瑾王的关卡勉强算是通过。 可事实上, 瑾王也并非真如他表面同织雾说的那般纯良。 若真是如此,他也不会私底下屯兵养匪。 他固然会有为故友的成分,但绝非什么单纯角色。 端看他嘴里想要说给织雾听得是什么。 第二日, 织雾便顺利地得到了瑾王的邀约。 邀请她一同前往地牢,去看望那位太子晏殷。 若先前一次又一次陷害太子的事情, 织雾都尚且可以暗中进行, 装作自己不曾参与。 哪怕被人察觉, 也都一概硬着头皮不去承认,她背靠着太上皇, 表面上始终都清清白白。 可与当下比起来, 先前所作所为都算是开胃小菜。 真正要命的是, 她从瑾王手中夺过欺负太子的事情后, 需要当众去折辱他。 织雾跟随瑾王一路来到漆黑地牢里。 她足下一双金贵雪缎绣鞋鞋底甚至因为过于干净, 而被地牢的地面弄脏。 更别提, 昔日高贵不染尘垢的太子殿下,眼下便被囚于这样的地牢里。 他的衣袍无法再保持清洁干净,身上也横七竖八洇出血痕。 这几乎是罪臣逆党落入刑狱中的常态, 只因他是太子,才显得如此触目惊心。 瑾王语气带着几分笑意, “今日带了一个故人过来看你……” “顾小姐被太上皇赐封为明棠郡主,这可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瑾王不像是一个针对太子的恶人,反倒像是擅长结交朋友的热情友人。 热切地在第一时间,将织雾成为郡主的身份传递到此刻落魄又可怜的太子耳中。 织雾闻言呼吸微滞, 如何能不明白这是瑾王需要她在太子面前表态。 瑾王没那么容易糊弄。 她会不会做那墙头草之事,他不在乎。 可她若对太子手下留情, 他自然也不会傻乎乎地继续信她。 织雾抬起脚,缓步走上前去, 隔着栅栏看见了墙角里的身影。 “太子殿下……” 她甫一张开口,便发觉自己的语气竟习惯性的有些讨好。 一时间未曾转换的语气让她略微尴尬。 她当着瑾王的面,接着才缓缓开口表明立场。 “我不愿意失去真千金的身份,从始至终,我也只不过是在欺骗殿下。” 晏殷要她将身份还给顾盼清,她偏偏不愿。 他逼得她走投无路,她贪婪地为了保住自己荣华,选择继续帮助瑾王,完全合情合理。 纵使当下织雾紧张不已,却还是将作死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让人将托盘呈上来。 其他宫人在面对太子时都尚且两股战战,不敢靠得太近。 织雾便亲自握起那冰凉的玄色铁环。 衔接在铁环上的铁链随之垂落在她的腿侧,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叮铃、叮铃—— 因少女的美貌与柔弱,手里的狰狞器具仿佛也都变成了一种旖旎的道具。 牢门打开。 织雾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她尚未熟练地去欺负过人,只是眼下想要将这东西顺利给太子戴上,却不得不屈膝跪坐在他面前。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47章 太子始终很是沉默。 他调养好的身体,似乎又因这段时日的风波,而变回了先前的苍白。 那种病态苍白落在他的身上,不像是一种不健康的体现。 更像是一种对于身体的解缚,在脆弱的状态下更会暴露出本体的姿态。 脱离了万众瞩目的尊贵太子身份,他才是他。 或是剥开那层温文儒雅的表面,滑下外面那层皮囊,底下见不得光的模样……更会是他。 事实上,话本里的晏殷并不介意自己成为一名暴君。 但会真正触碰到太上皇底限的事情,他也不会去做。 眼下这一切,与其说是隐忍,倒不如说是在还债。 还了太上皇当年对晏殷的一些庇佑。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听从太上皇他老人家的吩咐,不以倒行逆施的暴君性情直接除掉惠嫔。 织雾的指尖碰到他的脖颈。 待他眸光似有所动,她僵了瞬,才快速将属于她的台词继续说出口。 “我……我先前也都是因为你是太子才会讨好你……” “现在……” “你什么都不是了。” 言下之意,又一次提醒了对方,她爱慕虚荣的本性。 而此时的晏殷对于织雾而言,更像是一个危险的生物,此刻是因为蛰伏,才让织雾大胆地将铁环扣在他的脖颈上。 怕头发会缠绕到铁环的卡扣上,她软嫩的掌心挨着他的肌肤替他轻轻拨开。 接着才将铁环完全扣到上面。 发出轻微“咔哒”声时,将那铁环严丝合缝地闭合上,与他脖颈几乎完美契合。 “是了……都忘记提醒殿下。” 瑾王隔着栅栏观赏这一幕,似都觉得赏心悦目。 他挑起唇角微笑道:“你那些下属的命应当也很值钱,若殿下不能够配合,我现在就让人杀了他们哦。” 织雾:“……” 她和瑾王真不愧是专门用来烘托主角的反派。 瑾王这样一说,只怕太子的下属就更加要死心塌地了。 果不其然,隔壁牢房里的涂奚瞬间暴怒。 “你们敢这样折辱太子,我杀了你们!” 涂奚要冲上来,被其他狱卒死死控制住。 其他的下属也是一脸恨不得要将织雾吃了的模样。 瑾王似乎愈发满意,更是将接下来的一切表演都放心交给织雾来完成。 织雾听见身后那些怒不可遏的动静,心下略慌张地起身时却又身体失衡,不小心碰到了晏殷的面颊。 她在这个时候将柔软唇瓣擦碰过对方的嘴角,愈发尴尬不说,更下意识想用指尖替对方擦去她的痕迹。 可温热的双手才将将捧住他的面颊,又好似犯错般,僵住了指尖。 在对上男人深不可测的黑眸时,织雾才转变了语气,口吻愈发外强中干道:“现在,该受到惩罚的人是殿下。” “我会对殿下很是过分……” 织雾觉得该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却猝不及防听见太子离她耳廓极近的位置,用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嗓音喑哑。 “是么……” 哪怕是面对瑾王的一些刑讯手段,他也从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口。 偏偏,在她耳边说出的这两个字,又让织雾摸不清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少女听到他的声音心头蓦地一颤。 …… 此时正值下朝的时辰。 与阴暗的地牢不同,外面此刻阳光灿烂美好,可以驱散一切阴云。 但眼下却无法驱散笼罩在一些臣子心头的压抑。 在朝臣们陆续准备离开时,忽然有人率先顿住了脚步。 后面的人接二连三,竟也都神态各异地被迫停下步伐。 概因在那曲折长廊下,那位风头正炽的明棠郡主穿着红裙一派娇艳华贵,可手中却牵着铁链,连接着一个高大俊美的男子。 男子肌肤苍白,雪白的衣衫上也沾染了尘埃。 血痕与污痕染在他的身上,反倒将他衬得愈发如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 晏殷神态自是不起分毫波澜,可黑色的眼珠却凝落在美人白皙纤细的后颈。 她那样怕他…… 一度让他以为,她会清楚,他从来都是一个毫无廉耻、尊严的人。 可她这样的举止却还是令晏殷从内心的古井无波状态,宛若投入了一粒小石子般,荡漾起一些古怪的涟漪。 被她手指亲自带上铁环时,晏殷感受到的…… 是一种古怪到,会让他浓睫之下所遮掩的瞳孔骤然扩大的情绪。 他的情绪向来都由自己掌控。 眼下,竟又是另外一种例外。 乌发垂落在后背,可却还是没能掩饰住他苍白脖颈上,一圈极其刺目惹眼的玄黑铁环。 明棠郡主亲手牵着衔接在铁环上的玄黑铁链。 像是牵狗一般。 可和牵狗不同之处就在于,牵着比她更为高大更具威胁的畜生,在不知情人眼中看来好似美人与林中体格硕大的猛兽反差,尤其令人触目惊心。 更别说,知道的人都会清楚,她手里牵着的,还是太子。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48章 是那位比当今天子都更被臣子们视若信仰的储君帝才。 织雾虽无法感应到那些人恨她几乎要恨到巅峰的情绪,但手腕上花瓣开始染红的速度,让织雾手腕都开始发烫。 她的心跳愈快,方知晓这样做……才是对的。 她对他的陷害,在这个时候才真正地公之于众,彻底掩藏不住。 有多少人孺慕太子,织雾此刻便在多少人心里死过了多少回。 她这一做,有去无回。 别说晏殷根本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就算他真的是活菩萨转世不与她计较,日后其他人却都不会愿意将她轻易放过。 一些人往往便是如此。 羞辱自己都未必会有多少憎恨,可羞辱到自己所敬仰之人,那股憎恨反而会比欺辱自己时还要怒恶数倍,刀刻于心。 …… 众目睽睽下将晏殷牵到巨大鸟笼里,这一行径几乎已经到了织雾心理承受的极限。 仓促间将人关进去,织雾甚至都不敢看对方的目光,便转身入了室内暂缓心神,这才不至于在晏殷面前露出太大的破绽。 温热茶水入腹后,方能堪堪缓解一瞬间就几乎得罪所有人的压力。 但对比起今日发生的一切,织雾才隐隐明白过来,当日在晏殷身上写字不起作用,显然和他自身感受无关。 当日失败的地方是在于并没有第二个人知晓他遭受过这份“折辱”。 而今日知晓的人愈多,她手腕上的花瓣颜色都红艳艳地恍若要凝出实质性的存在般,漂亮得颇有些让人挪不开眼。 如此下去,只消彻底完成眼下的剧情后,她便不再需要耗费精力,任由真假千金案真相大白后,身死即可。 在天黑之前,瑾王却派了一个中年妇人过来。 织雾在会见来人时,自是调整好心态,将情绪恢复得如常。 瑾王并不完全信任织雾。 他派来的妇人需要在织雾身边留下监督不说,且还美其名曰辅佐。 来人姓崔,宫里的宫人都尊称她一声“崔姑姑”。 织雾知晓这崔姑姑,话本中大概也是在这段时期,对方为原身出谋划策、虐待太子的主要帮手。 甚至崔姑姑还时常觉得原身一些抽鞭子的虐待不痛不痒,向瑾王告状。 原身便只能将太子折磨得更加鲜血淋漓。 最后最为成功的方式便是将太子关进铁笼当中,将太子的尊严扫地,才算是合格的虐待。 织雾作为一个提前拿到答案的人,自然也就一门心思琢磨继续做些让太子很没有尊严的事情。 织雾身边的宫人个个都胆战心惊,沉香尤其不安。 即便当着崔姑姑的面,她都忍不住尝试劝道:“郡主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毕竟眼下太子罪名尚未完全落实……” 即便判定了,晏殷也在朝堂中威望颇重,收拢人心的本事非太子之身份所能取代的。 在沉香看来,织雾即便需要为瑾王办事,但当下也许也该做些什么,让大家都看见,好误以为她是被迫的。 一旁崔姑姑冷眼瞧着,倒也不予以劝阻。 毕竟这宫人说得也的确在理。 不让这位顾小姐给自己留有一丝活路,未免也太过于苛刻。 果不其然。 坐在椅上陷入沉思的美人想了想,也觉沉香说得有道理。 眼下那么多双眼睛都还看着呢…… 若不做点什么,岂不又是白忙活了一场? 织雾沉思片刻,方语气轻轻地吩咐,让人将太子先放出来。 崔姑姑自不忘记自己监督之责,正要冷声提醒,便是放出来也不能让对方同从前太子时一般的待遇。 结果却听见这位明棠郡主若有所思地启开唇瓣。 “太子这双手执笔定夺生死,也能下得一手好棋。” “却不知……” “为旁人洗脚能不能洗得干净?” 崔姑姑猛地倒吸了口凉气。 不曾想自己才刚到这里,这位郡主一上来就要玩得这么大…… 东宫的人甚至都还没有完全抓捕干净。 她是真的不怕自己以后会死得有多惨…… 第58章 织雾让宫人将太子放出来替自己洗脚。 可宫人即便要放, 却也因为拴在太子脖颈上的铁链锁在笼子中,而不得不无功而返。 钥匙在郡主手中。 织雾听宫人说完后,面上似不情愿, 可心里却默默松了口气。 毕竟也唯有如此,她才有借口将晏殷脖子上狗链一般的东西从他身上解下。 先前牵着他从众人面前走过只是为了完成剧情。 没有必要情况下的欺负, 她自然也不会真的心理扭曲, 以此为乐。 更何况, 物极必反。 话本中的顾盼清是最后才将太子关进铁笼,彻底引起众怒, 也让晏殷对她动了杀心。 而织雾却因为知晓话本的原因, 一上来就比原身率先完成了关铁笼的关键环节。 因此效果极好不说, 让她腕上的花瓣几乎都要红透。 眼下却还要继续做给其他人看。 钥匙在织雾的枕下, 她转身取来钥匙后, 便交给了沉香。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49章 沉香随意唤了门外两名宫人一道过去, 待走近那巨大鸟笼时,正迟疑让哪个宫人进去替太子脖子上的项圈解开。 毕竟在这个时期让太子眼熟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就算太子最后会倒台,可太子余党多半也不是她们这些卑微的宫人可以得罪的起。 在沉香犹豫的当口, 这时一个低着头的宫人上前来,小声道:“奴婢进去解锁。” 沉香立马便好像丢了烫手山芋般, 将钥匙交给对方。 沉香目光打量过这宫人背影,却一时没有想起这宫人的名字。 只是这宫人看着沉默寡言,做事情倒很是利索。 偏偏在对方匆匆将太子脖子上的项圈解开时,沉香看见她的正脸差点就叫出声儿来。 笼子里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睫。 另一个小宫人却站在笼子外毫无眼色地张嘴嘟囔道:“待会儿能给咱们郡主洗脚, 是你的福分……” 晏殷抬眸看向铁笼外那名宫人。 沉香霎时头皮发麻地让人退下。 接着她才上前说道:“殿下……” 她语气顿了顿,更加磕绊地提出要求:“只……只要您肯服侍郡主一回, 奴婢便当做没有看见曲医女。” 在晏殷面前作婢女打扮的曲晚瑶慢慢抬起头来,指尖攥得发紧。 太子会受到如此奇耻大辱, 是她所没有想到的事情。 再加上今早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曲晚瑶越想越是心梗。 她下意识摇头道:“不……” 晏殷却说道:“你走吧。” “可是……” 在曲晚瑶还想劝太子时,话到了嘴边自己却停住了。 在想到某件事情后,她脸色霎时微微泛白。 曲晚瑶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性命与太子相连。 旁人眼下不敢杀了太子,却不代表不敢杀了她。 她唯有第一时间保全自己,才是对太子最大的帮助。 这一点,他们都很清楚。 曲晚瑶放下钥匙,只得头也不回地离开。 …… 这厢织雾吩咐宫人打好水,等沉香将太子带过来后,便要当众张口吩咐对方为她洗脚。 待沉香偷偷在她耳边说话,织雾听完后,人也微微僵住。 曲晚瑶竟然混进来了…… 晏殷当下不管怎么被折辱,都不会有人敢伤他的性命。 但曲晚瑶却不同…… 一旦引起瑾王的注意,要除掉她却比除掉太子要简单数倍。 因而曲晚瑶的性命此刻竟比晏殷更为重要。 晏殷不是那种宁死不屈的人,有曲晚瑶作为威胁,他自然不会让人伤害到她。 只是敢拿曲晚瑶做威胁,日后被报复时,只怕遭罪都要比寻常更重一些…… 人前,织雾若无其事继续吩咐宫人将装着热水的银盆端上来。 身姿清越的男人却单膝跪在铺着雪貂皮的脚踏上。 在织雾紧张的目光下,那只苍白手掌握起她的小脚。 他的手掌比织雾脚要宽大,指腹薄茧磨蹭到足底最为柔嫩的肌肤时,惹得少女呼吸微微一沉。 和她想象中的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尤其是自己落在对方掌心的脚放入银盆后。 男人垂着眼睫,却摩挲着她小脚每一寸肌肤。 指腹按入脚趾缝间,连少女自己都不常碰到的嫩|肉瞬间如同受到刺激的蚌肉般…… 激得圆润白皙脚趾都难耐地蜷缩起来,似撩拨男人一般,将他指节夹得更紧…… 织雾发觉自己反应这般奇怪。 她愈发羞窘,却只能攥住身下的薄毯,即便耳根跟着泛红,也只能硬着头皮让对方将这洗脚流程完成。 可奇怪的是,花瓣再没有了分毫反应。 织雾心头不由落下一层困惑。 先前是不清楚折辱晏殷的剧情具体如何完成。 待清楚之后,完成的效果在第一日就达到了让花瓣近乎全都染红的效果。 白日里对剧情的顺利有多惊喜,发觉后续的欺负无用后,入了夜织雾也都不敢安然睡去。 就像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终于快要做完时,最后稍微出现的丁点意外,都会让织雾视若天大的事情,无比重视。 织雾却在陷入梦境之前鬼使神差地想到,原书里的顾盼清将太子关进铁笼里足足有七日…… 所以,问题的关键也许会在于这七日? …… 隔天天一亮,崔姑姑私底下和瑾王汇报了明棠郡主这里的情况。 瑾王却因为这一切过于顺利而感到反常。 “太子实在太过于平静了。” 瑾王面上笑容减淡,“这样真的很难让人放心。” 他说着,便让底下人取来一剂药,让崔姑姑带回去,给太子灌下。 “这药服用后会易躁易怒,情绪失控。” 甚至,会因为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杀人都做得出来。 至于明棠郡主,她如今身份显贵,周围又有诸多人保护,自然不会被太子在众目睽睽下顺利杀死。 相反,若太子会在失控下弄伤了她,反而对她也算是有利。 太子弄伤了织雾,她才可以借题发挥待到日后为她自己辩解。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50章 且这样的药,瑾王在将太子提来刑讯的时候便已经给对方灌过一次。 他同时给太子和另一个罪人灌下。 另一人果不其然情绪失控,做出了一些让瑾王满意的事情。 可唯独太子始终都保持平静。 瑾王当时便觉太子果真藏得极深。 这般情况下都能继续将自己遮掩得毫无情绪…… 因而瑾王让崔姑姑带走的药剂是比上次翻了数倍的分量。 这次要让太子再服用一次,却是要看看,太子是不是真的是个无情无欲没有情绪的人。 崔姑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织雾都还在午睡。 崔姑姑拨开珠帘入内,便瞧见美人侧着身睡在美人榻上,透出的腰身玲珑,裙摆褪至腿弯,以至于一截雪白小腿及滢嫩雪足外露。 光是一个背影都馋得殿外小太监们恨不得流下口水。 崔姑姑心里难免暗道了一声“真是个活妖精”。 怪道连瑾王都肯给这位郡主机会。 沉香瞧见崔姑姑过来,不敢惊扰郡主休息,便走上前来小声问道:“崔姑姑可是有什么要紧差事?” 崔姑姑道:“既然郡主还在休息,便不必惊醒。” 她将自己要去给太子灌药的事情言简意赅地提及一遍。 沉香闻言略微僵住。 见那崔姑姑说完后动作极快,很快便点了几个力气大的宫人跟上。 沉香思来想去,在对方离开后,还是将织雾暗暗推醒。 织雾陷入梦境中正睡得香甜。 原本还困得思绪混沌,却在听见“崔姑姑带人灌药去”时,少女连绣鞋都没顾得上穿,便拾起手边一根极细的软鞭子匆匆赶过去,将一众人等拦下。 所幸只有一门之隔,织雾几步赶到后只敛着心跳,慢悠悠走到众人面前。 她站在铁笼门口,见崔姑姑已经将药碗放在了里面。 男人却坐倚在角落里,看都不看一眼。 崔姑姑要带着人上前去,可这位明棠郡主却说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崔姑姑看着美人细嫩的手脚显然并不是很相信她一个人能按得住。 于是等沉香捡起地上绣鞋跟过来时,便瞧见她家郡主自己人都跨坐在太子身上。 如此一来无需其他宫人的帮助,她甚至一手端着小碗,都能完成给太子强行灌药的姿势…… 发觉自家郡主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沉香险些就要两眼一黑。 铁笼内。 织雾一手端着药,都尚且不太清楚该怎么灌。 发觉外面崔姑姑眼神紧紧盯住时。 织雾也只好用手里细细的软鞭,动作颇为生涩地抽打了对方一记。 接着才故意说给崔姑姑和其他宫人听去。 “殿下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晏殷被褪去外袍后,身上的衣极薄,且襟口亦是松松垮垮。 从织雾的角度看去,在她方才鞭打下去的地方,苍白肌肤上浮现了一抹红痕。 手腕花瓣这个时候骤然又开始发烫…… 果然,和织雾昨夜的揣测对上了。 关键的地方就在于话本里七日的折辱。 织雾接下来每一天都要想一个折辱他的事件才行。 七日后,她便可以结束这一切。 “果真要这样做么?” 在她思索间,太子身体突然微微一动。 少女颤了颤,指尖按住对方略显粗壮的臂弯。 和他高大身量比起来,她娇小的身体骑在他的腰上,显然极容易被他暴怒下反手掀出去。 织雾略有些不安。 身后便是铁质坚硬的根根笼柱。 若被对方猛地掀开,必然也会磕到身体。 兴许再一个不慎,还会被砸断骨头。 她落在他腰侧的小腿不着痕迹将他精壮的腰身偷偷夹|紧几分,只当他并没有发现。 “太子殿下若不乖乖张口,我便只好让旁人过来……” 不然瑾王那边她也没法交代。 织雾只觉得晏殷是个聪明人,必然也是个会权衡利弊的。 比起眼下被她一个人欺负,还是被一群人按住手脚和身体,那般不体面的欺负。 他自然不会选择后者才对。 因而在织雾作势起身时,才听见男人口吻沉沉道:“你别后悔就行。” 少女暗暗松了口气。 他果然不希望旁人像她这样将他压在身|下欺负…… 织雾握住瓷碗,用勺子喂给他喝。 在对方终于肯启唇喝下之后,织雾才有些后怕。 她似乎还没有见过晏殷生气的模样。 却不知这激得人情绪放大的药喝下后,真惹到他的后果…… 待察觉男人眸色愈发深暗。 织雾只当那药效发作很快,让他会陷入憎恶她的情绪。 她避开他胸膛被鞭过的浮肿痕迹,硬着头皮握起手中软鞭,继续火上浇油地在他腹上又补了一鞭。 “不……不许看我……” 在等待他憎恶她的情绪出现时。 接着,却发觉后背有些不太对。 第59章 明明是面朝着太子。 可织雾却发觉后背不知何时碰到另一样东西, 挡住了她后退的空间。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51章 若第一次在桃花村阻止他误喝下毒|药时,都还不懂。 可这一次,织雾却清清楚楚知道了什么。 “郡主……” 崔姑姑唤了一声。 织雾猛地回过神来, 生怕旁人察觉,连忙抬手又补了第三鞭, 想要将太子彻底激怒。 可她却发现, 该消停地不仅没有消停, 反而…… 更为明显。 织雾愈发僵硬。 这汤药说是会让人情绪放大。 是让平时也许满意的事情,让人陷入高兴, 同样, 让人不满的事情, 也会陷入躁怒。 可眼下, 晏殷两者都不是。 他既不是高兴, 也不是躁怒, 而是,而是…… 少女眼睫轻颤了下,发觉崔姑姑要靠近, 当即便张口道:“太子殿下果真藏得很深,一点破绽都不显露。” 她故意后退, 将东西遮掩在了裙摆之下。 崔姑姑走到笼子边上,因为尚且有一段距离而没有太过留意。 其他宫人们也没有看到,可织雾却被迫贴得更近。 甚至…… 少女无可避免地感受这当中细节,面颊越来越热。 这个时候, 她才发觉笼子外原来竟站着这么多宫人、有这么多双眼睛? 她们面上的神态似乎都完全不知道,少女将什么东西给遮掩了起来。 崔姑姑看着药碗似乎有些不信。 且不说是成倍的剂量用了下去, 这药用在其他犯人身上效果往往都无比显著,偏偏太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太子还能不是个人不成? 只是崔姑姑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织雾时, 却忽然眉头一皱。 她眼睛缓缓看向少女,让余光里察觉到视线的织雾心口蓦地一提。 接着便听见崔姑姑问:“郡主怎么没穿鞋子?” 织雾发觉她问的是这个……她忙轻声道:“天气热了,我不想穿。” 崔姑姑道:“还是要穿的,寒气往往都从足底钻进去,只怕稍不留神便会影响郡主的身子。” 她接着似乎便想要将鞋子拿进来给织雾。 织雾顿时心下慌张想要起身,可却听见一声磁沉沙哑的闷|哼。 将将转身的崔姑姑霎时顿住了动作。 她探头看过去,发觉太子垂着额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态。 只是…… “方才的声音似乎是太子发出来的?” 崔姑姑再度将敏锐的视线落在了太子身上 。 “太子可是身体有碍?” 瞧见少女白皙额角都要凝出冷汗。 男人才终于似好心般在她耳边小声提醒。 “也许会被发现……” “郡主说怎么办?” 郡主两个字的尊称从他口中吐出,更像是嘲讽一般。 她们只要走近笼子里,太近了,就会发现…… 一些东西织雾根本藏不住。 甚至还从裙摆花纹下,显露出了痕迹。 织雾霎时慌得不行,既不敢动弹,也不敢起身。 晏殷这时候却将指尖抵在她的唇瓣,对着她的语气低低沉沉。 “不如含|住它……” 只要她这样做,他就会帮她想想办法。 这时崔姑姑见太子没有回答,霎时生出了更多的怀疑,一面朝笼门处走,一面试探说道:“莫不是药没有完全喝下去,而是不小心被漏了?” 织雾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和那些小宫人不一样。 崔姑姑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 只要靠得太近,对方就一定会察觉出什么。 她实在想不出第二个办法,在听见男人的话之后,只好张嘴衔住。 微凉的苍白手指探入她的口中,蹭到她软嫩的舌,耐着性子任由指腹被一点一点被染上潮湿。 他垂眸死死盯住她的眸光似乎在暗示她一些什么……织雾只好试着舔了舔。 却发觉,他竟然还会有更大的反应。 太子语气愈喑,“没叫你舔……是咬破它。” 织雾羞窘不已,掌心满是冷汗,听见铁笼门被打开的声音,再不敢犹豫,立马将主动递送到她齿尖下的食指用力咬破。 接着对方才好似嗓音低不可闻地哼了声,低下了头颅。 他额头抵住她额头的同时,恰好处于旁人都看不见的角度,将沾满她口中津|液的食指按入了自己的口中。 织雾看着他做完这样的动作,连带着脖颈几乎都要粉透。 发觉他这样的举止竟比他们直接接吻时都好似还要……还要不堪入目。 崔姑姑发现他们俩距离似乎有些近了。 她连忙几步走上前去,在第一时间看见太子原来竟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崔姑姑看向太子,眸色诧异,“太子你……” 旁的宫人纷纷好奇探头看去。 结果却在下一刻看到缓缓露出面庞的太子殿下,苍白的面色配合着嘴角溢出的鲜血,竟也会是一种让人心生怜惜的破碎感。 可太子的黑眸却始终眼神怪异地盯住了织雾,让经历了方才那般不可思议一幕的少女看都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硬生生将太子气吐了血,这怎么能算是没有反应?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52章 这简直是天大的反应了。 发觉药效发作后,崔姑姑才缓下心头的怀疑,原来太子不是没有情绪,而是真的不会同旁人发脾气。 在将太子气吐血后,崔姑姑再不敢让这位手段残忍的郡主继续欺辱太子。 她匆匆挥退宫人不再围观太子狼狈的画面,连带着织雾也一并匆匆催促离开笼中。 待出门走远之后,崔姑姑才问道:“郡主,太子方才除了气得吐血,果真没有其他情况?” 织雾摇头,缓缓给出了“没有”的答案。 少女面颊微微泛红,像是玩得过度一般,又生怕将太子就此弄死了,语气多出几分不安。 “不过,他既然都吐血了,暂且就别让旁人去打扰他了。” 崔姑姑想想也是。 不能逼得太急。 太子手底下那些人眼下就像是一个沉默的炸|药一般。 若无事发生,再是隐忍再是憋屈,危险的炸|药也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可太子一但死在他们手中,那必然就会有如导火索般,将那炸|药彻底点燃。 到时候,瑾王的计划也会遭到破坏。 眼下变成了崔姑姑来劝织雾做事不要太过分了。 可少女却只是心不在焉地点头道:“放心吧姑姑,我心里有数。” 略带波折地完成今日份的欺负之后。 织雾回到寝屋里只觉胆战心惊。 可沉香却一刻都不敢耽搁,忙又将曲晚瑶那边的消息告诉织雾。 “曲医女昨日离开后,却有了旁的动作。” 沉香提及曲晚瑶和尤嬷嬷私底下出了宫去,兼之她二人做出的其他小动作可以判断出,曲晚瑶这次多半是下定了决心要对付瑾王和织雾,也终于要想办法推进真假千金案。 织雾询问她们的进度如何,沉香却夸赞尤稳婆很是识相。 “那稳婆每个月拿着郡主给的钱,又住着郡主的小院,不管曲医女她们怎么劝说,尤稳婆根本都毫无动摇。” 织雾发觉到了这个地步尤稳婆竟然都还没有松口答应为曲晚瑶作证…… 待这七天结束之后,她便该遭受到审判才是。 她们动作这样慢,若到时候还劝不动尤稳婆,谁来将自己这个假千金给拉下马? 织雾掐了掐掌心,纵使在害人害己的事情上操碎了心思,也只好吩咐沉香暗中去找个人,派对方去刺杀尤稳婆。 沉香诧异,又听郡主吩咐:“不需要让尤稳婆真的出事,只是需要让对方见血……” 这样一来,尤稳婆才会彻底站在曲晚瑶那边。 到时候有尤稳婆替曲晚瑶作证,这才算是让当年千金错换的事情真相大白。 沉香听完后,只当郡主是想要敲打尤稳婆不准乱说,自然下去一一照办。 到了晚间,织雾用膳的时候却忽然想到晏殷似乎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她私底下寻来宫人询问,可宫人却答:“太子一直都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织雾发觉自己大意间竟忘记了他的饮食。 可眼下依照着她的人设,显然也并不会主动将东西拿给对方吃…… 更何况,晏殷也不能一点活动空间都没有,否则他如何和一些隐藏极深的暗卫传话? 织雾略作思索后,心道只要她想办法借口在笼子外面折辱他更久一些,他这样的聪明人,离开了笼子多半便能和他自己的人搭上线。 因而在当天夜里提前想好主意后,第二日一早,织雾便又去了笼子前。 “殿下这么久没有吃过东西,身体一定很饿……” 少女站在笼子外,细嫩的手指握着漆黑柱子,语气轻软地同太子说道:“只要殿下每日都乖乖让我骑着跑几圈,我就奖励殿下每顿三个馒头如何?” 织雾说完这话,在场的宫人都不敢再往下听,恨不得自己耳朵当场失聪。 毕竟即便身为宫人,大多数也都是心地善良之人。 起初以为狗链已经是羞辱太子的极限,可后面让太子卑躬屈膝用掌权的双手为郡主洗脚,乃至这次更是要让太子饱受胯下之辱…… 后面的事情竟一次比一次都要更加打破下限,这郡主实在是羞辱人的一把好手。 就连晏殷似乎也因为少女话里过分大胆惊人的内容而产生了一丝意外。 他掀起眼睑看向她,不知是不是也在思考出了笼子后可以支配自己人的概率。 男人沉着眸底情绪,只启开薄唇,语气愈发莫测。 “果真么?” 织雾发觉他似乎松动得很快,心底更觉他当下处境凄惨得很。 太子果然是饿了,想馒头想得厉害。 为了馒头竟连胯|下之辱这种羞耻万分的惩罚都能忍受得了。 第60章 织雾提出这样的要求后, 却并不急于让太子立马履行。 毕竟她的目的是要给晏殷足够的自由活动空间。 因而少女先是嫌弃地让人为太子解开脚上会妨碍他爬行的铁链。 接着又挑剔太子身上的衣衫沾染了灰尘,让人将太子带去客苑的厢房中为他沐浴更衣。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53章 之后再将人带来她这里,继续受她折辱。 织雾做完这一切后, 知晓晏殷自己会有办法和外人联系,便不再过多操心。 偏偏, 她回到自己的寝殿时, 沉香却告诉她, 曲晚瑶方才来过。 织雾不由诧异,“曲医女来做什么?” 沉香说:“曲医女……她今晨路过这附近时听说了郡主要折辱太子的事情, 想要请求郡主改变主意。” 这样的事情落入负责监视的崔姑姑耳中, 自然是毫不犹豫将人给打发了。 织雾闻言却并不放在心上。 毕竟她欺负太子只余下了四日, 曲晚瑶的心愿要不了几天就会达成。 可沉香汇报完这件事情后仍旧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待织雾追问后, 她才说道:“但曲医女还提及到了当日在惠嫔娘娘密室里, 郡主曾为她划破过掌心的事情……” 崔姑姑觉得曲晚瑶为太子抱不平的事情不足以够资格见到郡主,曲晚瑶却仍旧不依不饶,又提起另外一桩旧事, 想要借此继续求见。 曲晚瑶是医女,当日在密闭的空间里也许嗅到了血腥味, 后来在太子府里又曾为织雾处置过手上的伤口,前后稍稍联想,便能清楚。 只是曲晚瑶在崔姑姑面前这样说,难免会让人怀疑织雾是个摇摆不定的墙头草。 否则无缘无故为何要帮心向太子之人? 织雾若有分毫想拉拢曲晚瑶的念头, 崔姑姑绝无可能坐视不管。 想到这层,织雾心下忽然生出不安, 让沉香去打探曲晚瑶的踪迹。 结果却打探到曲晚瑶被崔姑姑带去了河边。 织雾听得这则消息,眼皮蓦地一跳。 …… 曲晚瑶会水。 可被泡在水中太久, 她每每想要上岸的时候,都会被崔姑姑手里的长杆子给猛地挑开,被迫重新浮到四处都挨不着岸边的水中央。 一次又一次。 直到水中的女子唇瓣都开始泛出乌紫,体力也逐渐不支,几度被水没过头顶后,连意识都几乎没有,完全只凭借着身体求生的本能在水中扑腾。 织雾匆匆赶到的时候,却还是来迟了一步,瞧见本该被送去沐浴的太子浑身潮湿地将昏阙过去的曲晚瑶从水中捞了出来。 纵使如此,崔姑姑却仍旧发难道:“太子殿下,曲医女害得我们郡主当日手掌划破,她得罪了郡主,太子这样……” “难不成是想替一个卑贱的医女承受罪责吗?” 除却断了曲晚瑶和明棠郡主勾搭上的一切可能,崔姑姑先前也曾隐约听说曲晚瑶极受东宫的保护。 不少人都和她一样,心底揣测太子和这曲医女之间有所猫腻。 当下正好借着郡主的名义,替瑾王试探仔细。 浑身湿透的男人语气似隐隐透出阴翳,薄唇启合间也只是漠然答了一句“有何不可”。 接着便用匕首划伤了自己的手掌,将那匕首扔在地上。 五指攥紧之后,让崔姑姑和其他宫人的都清楚看到鲜血从他掌心溢漏而出。 晏殷缓缓抬起眼睑,黑眸沉沉地看向赶来的少女,“郡主满意了吗?” 崔姑姑是个圆滑的人,从始至终都只对外表示自己是授意于郡主,要惩罚曲医女或者太子代为惩罚,也都得要她们郡主满意才行。 如此,她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之余,却将这口莫须有的黑锅结结实实地全都扣在了织雾的头上。 好似眼下这一切,全都是织雾的吩咐。 织雾手腕上的花瓣再度发烫,发觉这样竟也算是折辱成功。 可她心下却翻涌起一层凉意。 她原本也只是想通过伤害他来折辱他,并没有想过要伤害曲晚瑶。 眼下事情发生,不管是不是她在背后恶毒指使,她都有着推脱不掉的责任。 可织雾不能表露出丁点愧疚。 只能任由太子掌心的血流淌过五指指缝,滴落在地上,让所有人都认为折磨曲医女和太子的手笔皆是出自于这位不可一世的明棠郡主。 曲晚瑶在水里受了大罪,高烧不退。 瑾王却通过崔姑姑传递了吩咐,要求织雾将曲晚瑶先扣在手中。 织雾一方面为曲晚瑶的高烧不退而感到不安,另一方面又疑心瑾王是否知道了什么? 对付晏殷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曲晚瑶也要暂且扣下? 只是织雾这两日心虚至极,在被误会害了曲晚瑶后,根本不敢接近晏殷半步。 料想折辱他成功的例子都是来自于旁观者的视线。 因而接下来几日,织雾便让旁人看到太子身上新添的伤痕,又或是让人丢去郡主咬过一口的糕点,逼迫他去吃下。 这些手段都很是管用,让织雾即便不去见对方,也一样可以让花瓣最后一点点的面积都逐步染红。 直到第三日清晨,曲晚瑶的高烧将将褪去,这才终于让织雾大大松了口气。 她让宫人给曲晚瑶喂药,曲晚瑶却抿着唇坚持不喝。 织雾不得不亲自过来看她。 曲晚瑶这时才启唇道:“郡主为什么要照顾我?”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54章 织雾哪里会回答她这问题。 曲晚瑶却在深深打量了少女之后,思索一番继续道:“或者,我与郡主继续做另外一笔交易如何?” “只要郡主答应,让我暗中带太子离开,我就可以不将真假千金的事情说出来,并且还另外答应郡主一个条件。” 她大概是真的豁出去了。 连真假千金的事情都可以搁置下,也不愿向来高洁如天上月的太子继续受到这样生不如死的折磨。 士可杀不可辱。 织雾一些行径过分起来,在一些保守之人眼中,也许宁愿太子直接死掉,也不愿让她这样变着花样折辱。 按照原身的设定来看,顾盼清也许根本不会拒绝曲晚瑶前半句话的诱惑。 可织雾清楚,真假千金一事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发生,但曲晚瑶还说可以答应织雾一个条件。 这又让织雾难免迟疑。 也许在日后,织雾会有机会可以用到…… 毕竟曲晚瑶在话本里的分量颇重,她答应的条件完全可以帮助织雾更快走完剧情。 更何况,只等七日一过,太子本就会恢复自由,顺水推舟的事情又有何不可? 真假千金的真相在接触完尤稳婆的曲晚瑶和尤嬷嬷面前,几乎都成了个心照不宣的事情。 因而织雾私下无人时也不会否认。 织雾缓缓说道:“曲医女说的话,我向来是相信的。” “不过,今日不行。” 得等明天。 因为明天才是第七日的最后一天。 曲晚瑶若能答应,她便也不介意从中捡个漏子。 曲晚瑶虽然不解为什么是明天,但这对她已然是个意外之喜。 二人默许了这场交易,织雾才将当日密室里曲晚瑶给她的螭吻玉佩拿给对方。 至于曲晚瑶要如何说服太子,那便是对方自己的事情了。 当天夜里,织雾料想第七天结束后,她多半就再也享受不到眼下这般养尊处优的生活了。 可事情接下来会朝着最恶劣的方向发展同时,织雾也会正式进入她结束这一切的倒计时。 只还余下一日,也许是感应到自己很快就可以回归自己的身体,夜里织雾做了许多梦,梦见过去的事情。 梦里,织雾见到的小奴隶第一次过生辰。 织雾临时才得知,因为来不及为对方准备礼物,便当场寻了草折出一只蚂蚱送给对方。 小奴隶问:这是什么? 少女说,这是蚂蚱。 对方笑弯了眼,“可是小姐……我觉得这像是一只猪。” 这世上哪里有这样胖的蚂蚱,和这样胖的蚂蚱腿? 少女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是么,那我下次再给你重新折一只吧。” 织雾醒来后,发觉在现实生活中,这两日就要到小奴隶的生辰了。 这时崔姑姑撩起帘子进来,正要传递瑾王的话时,发觉少女正在走神。 “郡主在想什么?” “我在想……” 织雾脑海中忽然便浮现出了瑾王那张和小奴隶相似的脸,嘴里只敷衍道:“我在想瑾王的生辰。” 崔姑姑说:“瑾王的生辰还在下个月。” 织雾这才回过神来。 是了,瑾王不是小奴隶。 他们的生辰当然也不可能在同一天了。 * 第七日的最后一天,曲晚瑶在傍晚时被崔姑姑给撞见。 她身上穿着不属于她的宫女衣裳,又想要花钱买通一个小宫人时,说的话却被自拐角处走出来的崔姑姑所听见。 崔姑姑目光犹如鹰隼般将她锁死。 “所以,你果真是和郡主勾结上了……” 一旁收受了曲晚瑶好处的小宫人霎时慌乱道:“这……这都是曲医女的想法,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曲晚瑶脸色遽地一变,小宫人这话却变相地承认了自己和郡主私底下约定好的事情。 小宫人为了自保,又说出自己知道的时间是在今晚。 曲晚瑶握紧掌心里的螭吻玉佩,却顺势道:“我今晚是和郡主约好……要给郡主送助兴药。” 这助兴药能用的对象无疑就指向了太子。 这便是她和郡主私底下“勾结”的事情。 助兴药并不光彩,鲜少会有女子主动要求,因而她与郡主私底下隐秘商量也勉强合理。 可崔姑姑却没那么好糊弄。 “是吗?” 郡主虽然有些手段坏得很是出彩,但她会这般开放,崔姑姑却不相信。 尤其是,郡主和太子之间会有龌龊,只怕鬼才会信。 崔姑姑让手底下的粗妇强行夺过曲晚瑶手中的螭吻玉佩,扣下曲晚瑶的同时,却还让人将螭吻玉佩作为他们之间联系的信物送去给太子。 织雾这边却一直在等曲晚瑶出现。 天色暗下来,少女沐浴之后,发觉曲晚瑶到了约定的时间竟还没有来。 接着,织雾便只得按照原定的计划,临时起意将太子继续叫来欺负。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55章 待底下人将太子带到之后,织雾低头看见对方腰间的螭吻玉佩瞬间便松了口气。 螭吻玉佩送到他手里,这说明,他和曲晚瑶私底下见面商量过了。 织雾虽不知道晏殷生气时该是什么样,但总觉那天害得曲晚瑶落水的事情多半会火上浇油,让晏殷对她更为记恨。 眼下,她为了自私自利的理由同意曲晚瑶将他带走,他再不愿意,只怕也得忍着心底的厌恶情绪不得不配合她才是。 但与此同时,织雾却发觉崔姑姑不知何时来到了窗户底下一直偷窥。 织雾原本是发现不了的。 可角度使然、运气使然,让她不经意间瞧见了窗缝下一抹衣摆。 若不是记得崔姑姑的衣摆花纹,只怕即便看见了,也极容易当成是窗帘之类的物什。 织雾想,那窗子隔得远,对方未必能看得清。 少女便故技重施,盯着晏殷道:“旁人洗脚没有太子双手揉搓起来舒服。” “我还要太子替我洗脚。” 晏殷扫了她一眼,大概有曲晚瑶从中游说,他竟没有当场翻脸。 宫人端水的端水,拿帕子的拿帕子,将那些又要羞辱太子的道具拿齐全后便匆匆退出了房间。 织雾频频用余光扫去窗口,发觉曲晚瑶仍没有出现,反倒是崔姑姑还一直停留在那里。 那衣摆明晃晃的,让织雾想忽视都不行…… 窗外的崔姑姑目光一瞬不瞬地死死盯住。 倘若真的是演戏,屋里的两个人必然会暴露出蛛丝马迹。 哪怕视线受阻,崔姑姑也能隐约看见两人的身形,以及两人做了什么。 在吩咐完让太子洗脚后,少女便好似想不出其他欺辱他的方式,让室内安静了片刻。 在崔姑姑疑心大大增加的瞬间,忽然又听见少女绵软的语气重新响起。 “不要……” “我不喜欢用布擦……” 雪白脚背上的颗颗水珠都很是晶莹。 崔姑姑虽没有瞧见那香艳的画面,但却瞧见太子果真配合地捧起了郡主的脚,用唇瓣吮去了对方脚背上的晶莹水珠。 室内。 织雾在感受到脚背上的温热柔软时,人都微微怔住。 可想到曲晚瑶和太子说过,她才强作镇定,让自己放松一些。 不愧……不愧是太子,竟这般能屈能伸。 他这样聪明,多半也是看见了门外的崔姑姑,为了早点打消崔姑姑的疑心,所以才做得这样逼真。 织雾想通这点后,便顺势帮他遮掩,嘴里好似娇嗔不满,摇晃着白嫩小脚,“继续呀。” 太子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波澜。 可唇瓣接着便继续往美人香嫩的脚踝上落下一吻。 “这样……郡主满意吗?” 织雾低头看去,发觉这样的画面莫名有些色气…… 而且…… 她刚沐浴完,裙下颇为单薄。 她只得羞赧地转开面颊,将心思都放在窗户的方向,语气更为刻意。 “我没喊停,你便不能停……” 她只当他会明白。 他身体靠近时,便会掩入薄纱帐帘的范围内。 隔着一层朦胧薄纱,崔姑姑的视线也只会更加受阻。 可太子很是敬业。 织雾清晰感受到了他仔细到比木工手里雕刻木头的锥子还要仔细认真。 脚踝处好似落了一只蚂蚁。 自小腿、膝盖、以及大腿一点一点向上攀爬。 少女面上涨热。 他这样仔细,让她微微困惑。 但也许是因为需要投入精力演戏,他的视线被裙摆挡住,难免会看不清窗外的情形而无法判断崔姑姑的动向,只能继续卖力演戏…… 她不由更加仔细地盯着崔姑姑,只等那抹衣摆一离开,她就立马喊停。 可太子实在太过于敬业。 让织雾的面颊也越来越涨热。 她甚至不得不手肘支撑起愈发绵软无力的身子,想要开口却发出了一声暧昧的鼻音。 让她原本白皙的面颊,越来越涨红。 “别……” 天气暖和之后,室内不开窗便会更加闷热。 织雾额角隐忍出了汗意,白皙的脖颈微微吞咽,就连身体内部的水分也流逝了一些。 她眼角似汗似泪。 唇齿间时不时便发出几声暧昧的语气,果然完美的骗到了崔姑姑,看见对方的衣摆终于从窗户缝下消失不见。 可是…… 织雾甚至连羞耻都顾不上。 她眼角仍旧潮湿着,赶忙下榻给太子倒了杯水,让他……让他漱口。 而窗下的崔姑姑则想,若都是演戏,前几次都被对方骗过去了…… 崔姑姑愈发谨慎的心态更不愿这样雾里看花地得出判断。 她索性在这个时候不经过批准直接进来,似乎仍有些不相信他二人真的发生了这样的关系。 “郡主,你们是在做什么?” 崔姑姑故作若无其事,带着几个宫人闯入。 织雾却顾不上崔姑姑,看着太子唇瓣上的不明水光,眼睫轻颤着,坚持要让他先漱漱口……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56章 他的嘴里都是她的东西…… 也许都已经咽下去了不少。 晏殷低垂下眼睫,瞥了她一眼,在她近乎哀求的目光下终于缓缓接过了杯子。 接着,男人将杯中水饮下后却并没有像织雾想的那样漱口吐出。 太子当着崔姑姑和其他宫人的面,将杯子反手倒扣在桌上。 好似一切都只是为了满足郡主恶劣的要求。 给出了织雾宛若惊雷一般的答案,“一滴不剩……全都咽下去了。” 宫人们更是脸都赤红到抬不起。 郡主太过分了,不光逼着皮囊漂亮的太子这样为她服务,还……还这般不依不饶地逼着太子全都咽下…… 织雾:“……” 她不是这个意思! 她这下怕不是真的要完…… 第61章 织雾第一次知晓太子的舌头如此有力。 是一种和接吻时截然不同的滋味。 他的舌尖顺着轮廓描摹。 最后像是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 以舌尖肆意玩|弄…… 这才让织雾彻底失去了理智, 连身体都不受控制地陷入另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当中。 为了演戏,他做出了如此巨大的牺牲。 织雾事后手足无措,能做的便只有给他倒水。 可事情并没有因此好转, 反而被误会她逼迫他必须吞咽得干干净净,让他们的关系陷入了更加糟糕的状态中。 织雾脑袋尚且凌乱。 崔姑姑无法借此看出破绽, 紧接着就让人将曲晚瑶带上来。 曲晚瑶被那粗妇推搡着上前, 在崔姑姑的注视下, 只能继续对织雾道:“郡主……” “因为方才有事情耽搁,所以臣女要给郡主送的药, 迟了一步。” 曲晚瑶语气虽是隐晦, 但只要织雾的表情不对, 崔姑姑自然就会立马敏锐发现。 可织雾也只是缓过神后, 理所当然地接住了曲晚瑶递来的药丸, 完全没有分毫疑惑。 她的态度更像是一早就同曲晚瑶索要过这颗药丸。 织雾抬起眸, 却并没有理睬曲晚瑶,而是对崔姑姑道:“崔姑姑,下次别再这样鲁莽闯入我的房间。” “毕竟您一把岁数了, 撞破年轻人一些事情……也并不合适。” 崔姑姑听到这话,发觉底下的宫人皆在观望她, 眼底不由流露出一抹尴尬。 织雾这时候不敢再继续留下任何人来加深这场尴尬,只能故作疲惫,让他们全都退下。 崔姑姑见另外两个主角不再停留,没有好戏再看她也只好口中恭敬答了个“是”, 接着才带着宫人一并退下。 只等翌日一早,织雾重新召见了曲晚瑶。 在私下无人时, 曲晚瑶才说道:“当时我身上并没有其他东西。” 至于给织雾的东西,那是霍羡春临时给曲晚瑶的一粒解毒丸, 霍羡春手中向来没有凡品,因而这药丸的效果多半也不会差。 织雾发觉此物珍贵,便要还给对方。 可曲晚瑶却并不在意这个,她只怕无法阻止这位郡主对太子的欺辱。 “我这里还有,而且,霍郎中隔三差五都会给我一些,便是怕我会出什么意外。” 霍羡春手里的药丸对外人来说自然是珍贵的,可曲晚瑶手中多了,这东西对她反倒不稀罕了。 织雾见她并不在乎这么一粒药丸,索性也就收下。 在晌午前,宫里忽然就传出了太上皇人并不在行宫,而是去了惠嫔故乡的消息。 太上皇在这个时候突然去了惠嫔故乡……所有人第一反应便是这件事情多半和太子相关。 可问题就在于,宫外来了太上皇身边宫人带信求助,说是路上遇到了一支前朝遗留下的反贼团伙想要在路上刺杀。 信上还说,反贼已经剿灭,但唯恐路上惊险,让瑾王带护卫前往迎接。 织雾得知这消息后,便匆匆赶去见瑾王。 瑾王瞧见她来,打量了她一眼,语气淡笑,“听闻你这几日过得甚为滋润……” 织雾怔了怔,想到昨夜的事情也许也会传到他的耳中,霎时有些耳热。 她偏过眸光,缓缓解释,“是为了折辱太子。” 瑾王想,如果是这样的话,某种程度上,传出去以后,这的确也是对太子的莫大折辱。 只是他想不明白,太子的底限到底在哪里?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到…… 是换做任何女子,太子都能做到,还是说…… 特殊的地方仅仅在于眼前姿容宛若雪白芙蕖的少女身上? 瑾王似乎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他收回目光,不再过多在这件事情上分神,只是对织雾道:“届时还请郡主也一并前往。” 让织雾去,届时接到太上皇后,她也许可以利用太上皇对她的宠爱,从中打探到更为确切的消息。 织雾对于这点并不意外,她意外的是,瑾王还需要将太子一并带上。 面对她的不解,瑾王理所当然道:“不然,太子的人也趁机添乱刺杀怎么办?”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57章 太子在他们手上,那些人就不敢动他们。 瑾王对于自保,从来都不曾含糊过。 为了安抚臣心,也积攒自己的威望。 瑾王自然不会推脱亲自去迎接太上皇的事情。 马车一路上分了两辆。 瑾王和太子一辆,方便护卫看管,织雾则在他们后面一辆紧紧跟随。 在车马进入郊外时,一个眼熟的行宫太监颇为狼狈地拦截马车。 瑾王从车上下来后,那太监才宛若看到救星一般,惊喜道:“瑾王殿下,太上皇总算等到您了。” 瑾王将他上下打量一眼,见他的确是太上皇身边的太监,不由微笑,“公公辛苦了,不知太上皇人现在可还在原地?” “在的在的,只是太上皇心有不安,让老奴出来送信……” 太监说着余光瞥见晏殷竟然也在,眸底略微惊讶,接着继续道:“这信是送给太子的。” 下属拿过太监手中的信件献给瑾王。 瑾王笑吟吟道:“既然是给太子的,给我做什么?” 他将那信在指尖反转了一圈,递回给下属道:“拿给太子。” 晏殷从始至终都不曾问过那太监半句话。 只是拿到信后,他展开信件,旁边人却看到信件上是一片空白。 接着,那太监便正是趁着所有人目光都在太子身上时,猛然暴起,朝离他最近的瑾王刺去。 可瑾王身边的护卫何其敏锐,直接抽出刀将人一击毙命。 就在这个时候,周围茂密高壮的密集草丛开始窸窸窣窣晃动。 一行人脸色骤然一变,概因当下天气晴好,没有一丝风拂,偏偏草丛的动荡却愈发疯狂。 护卫顾不得地上那具尸体,连忙护主逃离。 岂料下一瞬四周便铺天盖地飞来了大量流矢,将不少人都射落马背。 其余人即便知晓同伴落地后也不敢停留,只咬着牙奋力挥鞭护送两辆马车离开。 直至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破庙落脚。 余下的护卫迅速得出了最为合适的策略。 在推测出对方人数之多根本抵抗不了,只能当机立断选择继续带着插着箭矢的马车快速离开。 以此来引开那群反贼。 织雾即便被那马车颠簸的脸色泛白亦是不敢表露分毫,唯恐会拖了旁人后腿。 只是她没想到瑾王的状态会比她还要糟糕,在进入破庙时差点就跌倒在地。 织雾匆匆上前搀扶他坐下后,接着才发觉瑾王的脸色难看得厉害。 “殿下,你这是……” 瑾王摊开手掌,除了浑身泛起疼痛以外,竟颇有些力竭。 “不出意外的话,那信件上有毒……” 织雾不可置信,忙看向另一边,却发现晏殷也一样撑着手臂坐在一根掉漆的梁柱之下。 他二人竟然同时都中了毒…… 起初织雾心口微慌,但很快就意识到,能够让他们两个同时中毒的毒,必然不会致命。 她猜想到,这里多半就是太子命运最后一个转折点…… 织雾松开了搀扶瑾王臂膀的双手。 她起身缓缓走向晏殷,接着在另外两人的注视下捡起了方才丢在地上的行囊。 织雾取出行囊中的药丸,只能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这毒素也许并不会很严重,只是让他二人暂且力竭…… 可即便心中有了这样的答案,织雾当下也只能当做不知。 将他们身上的毒当做会死人的毒|药,然后从中做出选择,去选择顾盼清应该帮助的人。 “太子殿下,您福大命大……瑾王却比不得您。” 织雾缓缓攥紧掌心的药丸,心里却不知是何缘故,涌上越来越多的心虚。 晏殷低头盯着她的举止,口中却好似发自内心地产生了困惑。 “是么?” 什么时候福大命大,竟成了这样晦气的东西…… 织雾垂下眼帘,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她转身朝瑾王走去,接着跪坐在对方身边,摊开手掌心将药丸递上前去。 “殿下……这药也许可以帮你解毒。” 瑾王看向她的目光愈发怪异。 他伸手从她柔软掌心接过。 吃下后,力气果不其然得到了一些恢复。 “那么……” 瑾王缓缓开口。 织雾生怕他会在这个时候借机要除掉太子,忙搀扶住他的手肘,“我们……我们先走。” 在方才的混战中已经有人去求助太上皇了。 想必营救的人很快就到。 而且…… 织雾也知道,太子的人多半会到的更快。 她仓促搀扶着瑾王离开。 从始至终都不曾回头看够晏殷一眼。 破庙里变得死寂,像是冷却下来的灰烬,又像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坟墓。 看不清面貌的神像倒塌在晏殷的不远处。 那神像似长久被抛弃后,生出了怨气,看起来不像是神像,更像是邪物,桀桀发笑地注视着破庙里发生的一切。 就连慈眉善目的笑也好似扭曲成了一种丑恶至极的面貌。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58章 将那种淬满恶意的情绪直勾勾地传递给了庙里唯一可以承载恶意的活物…… 等晏殷的亲信赶到时,温辞才立马汇报道:“涂奚做事太过激进,所以属下便没有将他从地牢里放出来。” 太上皇即将归来,就代表惠嫔的事情可以结束了。 为了配合,隐忍多时的下属自然也会在第一时间回到自己主人跟前。 温辞说完后便连忙要给太子服用解药。 太子抬手拈起他递来的药丸,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纳入口中。 而是将那药丸磋磨在指腹间。 接着一点一点碾碎。 晏殷缓缓掀起眼睑,漆黑的眼珠再度直勾勾看着对面恍若可以折射他人内心的神像。 他的指腹变得黏糊,好似沾染了更加不干净的东西,拉丝的污浊粘液愈发像是覆盖在神像身上的蛛网。 “不必。” 这样的疼痛滋味,值得他一点一点记住。 第62章 太子培养多年的秘卫, 非寻常士兵可比。 那一小股反贼来时气势汹汹,实则毫无章法,又被护卫轻易引开, 无需动用过多的武力,便将那群人一举击溃。 太上皇被找到时, 他人正坐在竹桌前与一老叟悠哉喝茶。 老叟不知他的身份, 只是见他亲人来寻, 便也与他告别。 待竹苑里只剩下太上皇和晏殷后,太上皇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果然, 只要你想, 就没有你做不成的事情。” 晏殷垂眸缓缓答他, “这是我最后一次听您老的话。” 太上皇这次却不气不恼地点了点头, “孩子大了, 有自己的想法也很正常。” 毕竟他老了,也的确不能永远控制这孩子的本性。 “回宫吧。” 太上皇伸手搀扶住了吴德贵递来的手臂。 宫里还有太多事情还没有处理完。 中途遇到反贼伏击的消息太上皇并未让底下人公布开来。 眼下后宫不稳,储位动荡, 再添这一笔没有必要的惶恐消息,无疑是要惹得臣民心生不安。 而太上皇蛰伏了数日后, 这次回来带着亲自带回来的证据,证明了太子的身份。 一名当年伺候惠嫔的老婆子站出来指证道:“惠嫔她……她似乎犯有癔症。” 接着,这知情的老婆子更是将惠嫔当年火烧妃嫔和小皇子的事情传扬出来。 “可当年不是那李妃和侍卫的野种,意外被冷宫大火烧死的吗?” 外人只知, 当年李妃和侍卫偷情时不慎碰翻了火烛,在冷宫里偷偷生下的孩子一起被火烧死, 虽说残忍,但也算是报应, 因而并没有太多人在意这桩陈年旧事。 可这老婆子带来的答案却截然不同。 “当年惠嫔还是惠贵妃时,是她亲手放火烧死了李妃,而且……那孩子也不是侍卫与李妃的野种,那是李妃怀有天子的小皇子,为了避免被惠贵妃戕害才偷偷生下。” 可结果,还是被惠贵妃吩咐人当着李妃的面,活生生丢进火海当中。 后来天子只知惠贵妃是没有及时给冷宫扑灭大火,这才降她贵妃为嫔,并非知晓这当中更多内情。 所有人不由哗然。 而惠嫔在听到这婆子开口的第一句话时,就知道这是一场完完全全针对她的局,那孩子明明就是侍卫和李妃的野种,可时过境迁,她哪里拿得出证据? 别说太子是不是假的,光惠嫔亲手放火烧死两个活人,其中一个甚至还是襁褓中的婴孩,这样的行径揭穿出来便够她被咒骂上百回。 人人皆有孩子,想象怀中稚嫩可爱的无知婴孩被这毒妇以此残忍方式杀害,当场便赤红了双眼。 这老婆子这次来,似乎要将惠嫔所有的老底全都揭穿。 “再者……当年太子落水也是惠嫔吩咐老奴亲手推入河中,是大皇子于心不忍,所以跳河去救。” 老婆子说完便还嫌说出的内容不够,转身朝惠嫔道:“惠嫔娘娘,您当年因为害死李妃和她的孩子心虚,所以一直怀疑自己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被偷换,但其实没有。” “两个都是您的孩子……” 惠嫔冷不丁被戳中这提都不能提的痛脚,当即脸色一变,“这不可能——” 她下意识的反应,几乎等同于承认,接着反应过来再想弥补,却也迟了…… 老婆子还说,大皇子并不是落水而亡。 大皇子和太子最后都上岸了。 只是大皇子因为对太子愧疚,习惯什么东西都和太子交换着食用,这样只要东西有问题,底下宫人必然会立马上前来阻止大皇子吃。 如此一来,便可以保住弟弟平安。 可当天,大皇子落水后,意识昏沉地醒来,又习惯性地端起弟弟那份驱寒药喝。 可大皇子喝了之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七窍流血而亡。 惠嫔亲手害死了长子,悲痛之余更不敢让人知晓,只对外宣称,长子是落水而亡。 而太子在此期间所受的诸多折辱,更像是埋在所有人心底一桶炸|药,迅速燃爆。 恨不得将惠嫔这毒妇直接当场腰斩成两段!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59章 …… 惠嫔最后一次见到晏殷。 她披头散发烧毁了所有经书,坐在地上又笑又哭。 晏殷看着她装疯卖傻的模样却并没有为之所动,而是语气淡淡地吩咐:“李妃当年的冷宫并没有完全被烧毁,便将她关到那里……” 坐在地上痴痴发笑的女人霎时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猛然抬头。 “不……不……” “我不要去那种地方……” “你恨我是不是?你恨我当年相信那个道士的话……” 惠嫔绝望凄厉的声音一点一点远去。 晏殷从始至终却连眸色都不曾改变。 惠嫔当年因为认定两个孩子其中一个不是她的,更因为无法确认是哪个,便破罐子破摔寻了道士来。 道士说,将两个孩子的贴身信物放入符水中,第二天谁的信物会缠上亡灵怨气染黑,那个人便是李妃之子。 符水也许有猫腻,又或许存在其他机关。 总之当天夜里,长子偷偷进去后,哆嗦着手指掀开红布,发现自己的信物上被染黑。 他当时害怕极了,最终……将弟弟的信物抹上了黑灰,将自己的信物擦拭干净。 打那天起,惠嫔便坚信长子是她的孩子,而晏殷不是。 这才是大皇子对晏殷愧疚的真正原因。 惠嫔的事情解决后,便只剩下太子登基前的最后一个阻碍。 太上皇私底下找晏殷陪自己下棋,叹息道:“瑾王这个孩子命也很苦啊……” 他嘴上这般说,却也没打算给瑾王留有活路。 “你可以选择宣布瑾王已死,亦或是找个和瑾王相似的死刑犯,让对方穿着瑾王的衣裳代为处决。” 在成为皇帝的路上,排除异己是必然的事情。 只待完成对瑾王的审判之后,太子就可以登基了。 届时,“瑾王”死后,即便是瑾王的旧部,也不会轻易相信另一个冒出来且再无威望的瑾王。 这样瑾王就永远别想回来,且他私底下一旦接触那些势力,太子便可以立马顺藤摸瓜全都拔出干净。 这是眼下最为简单、也最不费吹灰之力的做法。 晏殷口头答应,语气从容地答了个“好”。 太上皇道:“这都是为了你好。” 逼狗入穷巷,反倒是件不利的事情。 更何况,太子等了数年,一直被各种因素所裹挟,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先登皇位。 老头子说完之后,便直接扔了手里的棋子,嘴里嘟嘟囔囔让吴德贵从窗口折了一只月季递给太子。 “这次输了就拿花作抵押吧,等下次老头子我有什么好东西了再和你下……” 红月季开得艳丽张扬,落在太子手掌心里,平白为太子增添了一份艳逸。 吴德贵看得满是养眼,在太子走后,忽然对太上皇道:“太子也是时候立太子妃了。” 就算不立太子妃,也该有个贴心的伺候了。 太上皇叹息道:“是啊,我怎么记得他看起来很喜欢那个小医女?” 吴德贵不解,“有喜欢的人不是好事吗?您老人家为何叹息?” 吴德贵问着,不等太上皇回答他忽然就明白了。 太上皇自打回宫后便一直没有问过一个人,那人便是他向来视作心肝的明棠郡主。 太上皇给了明棠郡主最后一次机会。 可明棠郡主还是无法改掉恶毒的秉性,她折辱太子的事情便已经将她自己推上了绝路不说,她更是差点淹死了那位曲医女。 所以,太上皇在太子面前根本连提都不提。 吴德贵亦是跟着一叹。 他自也清楚,织雾这是彻彻底底走进了死局,任何人都救不了她,太上皇也不能。 这厢温辞随着太子出了门后,便从善如流道:“属下现在就去找个和瑾王相像的死刑犯……” 他向来擅长揣度太子心思,也一直都会提前安排好太子想要的结果。 可这一次,他话未说完,便听见太子说了个“不必”。 晏殷面容平静道:“孤说过,不会再听太上皇的话了。” 掌心里的月季花艳丽鲜红得灼灼逼人,被挤压出来的汁液宛若鲜血,细流在指尖。 根茎上的刺戳进去皮肉之后,明明不及当日匕首划伤掌心处的十分之一,可偏偏滋味那般可怖。 可怖之处就在于晏殷以前从不会疼。 可眼下,手掌竟越来越疼,疼到微微发颤。 晏殷打量着指尖比鲜血还要香甜的花汁,垂着眼睫,语气更为漫不经心。 轻飘飘地从唇缝间吐出一道与太上皇意愿背道而驰的命令。 “不惜一切代价,抓住他们。” 他们…… 一个是瑾王。 至于另一个…… 无疑就是那位明棠郡主了。 身旁始终兴致缺缺的涂奚像是突然嗅到了血腥气的猎犬,连带手里的弯镰都不由再度开始发出兴奋的嗡鸣。 太子果然不愿意放过那对狗男女。 * 宫中的消息闭塞,没那么快、更不会轻易随便传出宫廷之外。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60章 织雾带着瑾王离开那破庙后,瑾王便好似隐隐明白了过来。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织雾否认。 瑾王笑了笑,“也是,你都当着太子的面将解药给了我。” 他说着忽然语气更加怪异地询问:“所以,你喜欢我吗?” 织雾被问的猝不及防,想了片刻,点了点头。 她喜不喜欢不打紧,但顾盼清应当是喜欢的。 瑾王看着她的反应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仿佛织雾说了一个什么滑稽的笑话。 他擦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朝她道:“喜欢不是这样的。”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喜欢过别人?” 织雾闻言一愣。 她喜欢的人有许多,包括一直照顾她的丫鬟。 可真要说男女之间更为特殊的喜欢……这让织雾难免有些茫然。 也不知是从没有关注过自己的内心,还是真的没喜欢过谁。 瑾王与她寻一处茶楼填了几口吃食后,他目光频频看向窗下街道,接着对织雾道:“我们待会儿分开走,我朝西边去,你朝东边去。” 到时候他们两个人去城门口集合,那里会有他的人接应。 织雾答应下来,哪怕体力已经消耗了许多,也仍旧强撑立马行动。 只是她走出去没多远,似乎就瞧见了有官兵朝着瑾王所在的方向汇聚而去。 织雾连忙折返回去,却只撞见留下来收拾残局的温辞。 温辞缓缓说道:“顾小姐……或者,该唤您一声明棠郡主。” “瑾王殿下已经被‘请’回去了,想来郡主应当可以自己走吧?” 织雾眼睫蓦地一颤,知道这一切几乎尘埃落定,也并不做出任何辩解。 眼下,有个好消息便是她手腕上的花瓣已经全都红透了。 坏消息是,她知道自己会死,但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死。 第63章 织雾这次回宫之后, 和上次出宫时的情景截然不同。 彼时她是风光无限。 可在惠嫔毒害妃嫔与皇子的事情被当众揭穿后,太子得以平反,一切都开始颠倒。 晏殷借着这场落势, 一点一点清理出藏在深处与他作对的臣子,更是彻底将从前扣在他身上一顶“不孝”的帽子摘得干干净净。 此后他再无任何阻挠。 织雾甚至不去打听也知晓, 这个时候的瑾王多半也被扣上了谋逆的罪名关押起来。 可她被抓回来后, 却只是被幽静起来。 也许是出于忙碌, 太子既没有过问她,也没有派人前来折磨。 只是她被幽静起来后, 行动不再自由, 就连想要住回自己的宝珍苑中, 看守她的嬷嬷也只是说道:“这需要太子批准。” 织雾心思霎时便沉寂下来。 她不敢…… 她不敢在这个时候再去见太子的。 可即便安分守己地被关在这里, 隔了两日, 织雾又提出想要见自己的宫人沉香一面, 看守嬷嬷也一如既往道:“这需要太子的批准。” 织雾顿了顿,这次忍不住央求,“那嬷嬷可否替我去向太子通传一下……” 看守嬷嬷只望着她摇头, “不行,上头吩咐过了, 郡主的事情必须你本人亲自去同太子开口。” 织雾听到最后一句话,顿时又像是一只蔫下来的小白菜,其他的要求更是不敢再多提一句。 比起一些需求,她竟宁愿默默隐忍着, 也不愿意去见太子。 可见她自己也很清楚,自己当时将太子得罪的有多狠。 晏殷听着宫人每日的汇报, 皆是少女忍无可忍时提出需求,可都会因为需要见到他, 而退回房间,再不肯见旁人。 晏殷批阅奏折,像是没有听见宫人的汇报一般,连眼睫都不曾抬起过,宫人见状说完后便默默退下。 连续几日下来,晏殷去地底下的一间密室里见了一个老者。 那老者面目全非,身上到处都是干凝的血痂,恶臭难止。 那个在数月前就被晏殷设计惨死、却又伪装成安详去世的国师大人。 此刻,国师不仅没有死透,反而已经在地底下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国师想不明白,自己将太子当做关门弟子自幼便灌输他心术不正的东西,当天给太子喝鹿血酒,在花楼里奖励太子三个绝色花娘,让太子第一次开荤,明明是天底下男人都求之不得的好事。 为什么反而会让太子对他动了杀机? 国师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但跟在太子身边的温辞却很清楚他的作用。 国师活在地底下,日后也是用来控制天子。 温辞有时候都会佩服太子的想法。 当时所有人都清楚,活生生的国师对天子有多重要,是天子视若神明的仰仗。 可谁也想不到,制造出一个“死而复生”的国师,让天子相信死人真的可以复活后……这足以让天子届时卑微到像狗一样匍匐在太子面前,哀求着太子将国师给他。 国师看见太子,照旧将自己当做是他师父,嗓音沙哑地嘀嘀咕咕道:“这世间原本畜生才是主宰,人如豚畜,任动物宰割。”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61章 “人之眼,畜生食之可以明目,人之心,畜生食之可以增智慧,人之肠,洗干净后同样是畜生所爱……” “人指如糖棒,被幼畜含在口中,吮吸血汁……可世道颠倒,人成了主,畜生反而待宰,只待乾坤颠倒,人再度沦为待宰之物,你我何不联手,提早为他们解除业障?” 国师觉得太子可以做的太多了,太子坐上皇位之后甚至可以灭世。 当世上所有人都死光,世界里的罪孽自然也将全部都清楚干净,还天地一片清气,待那时,云层化作金光,裂开一道缝隙,死去的人就会从裂缝里跳下来,重新降世,且直接落地成神。 死得越惨的人越能提早成神。 因而国师身上的伤痕都是他自己所作,连他缺失的右耳也是他自己割下来,自己生食下肚。 “可惜,我到底还没有达到成神的资质啊……” 国师碎碎念了很久。 太子等他终于说累了之后,才缓缓张口问他。 “最近孤总是无法凝神聚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是怎么了?” 晏殷从来都由理智支配,可近日却不是如此。 他会向国师请教,让对方骤然失语。 国师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哑声说道:“是失心了。” “身体躯干皆该听从自己的安排。” “只要太子主观上去调动,它们都会服从。” 他要吃甜的,舌尖就会乖乖品尝甜食,他想听古琴,耳朵也会从容聆听,若想嗅一朵花,鼻子自会盈满花香。 “只要殿下有意识地去调动它们,错误的东西很快就会得到修正。” “是这样么?” 太子似乎又并不是想要从国师这里得到答案,只是过来看看国师自欺欺人的模样有多可笑。 从国师那里离开后,晏殷便去见了天子。 天子说:“不一样,新的术士炼出来的丹丸效果皆不如国师的好。” 天子因此变得一日比一日憔悴。 晏殷却语气温润安抚,“无妨,那儿臣便为父皇继续再换。” 天子却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臂,“一定要找到一个和国师道行相当的才行啊。” 晏殷说“好”,不动声色地拨开了天子的手。 等到从天子这里出来时,天又暗下。 晏殷却并不停歇,到晚膳时辰去紫桓宫中陪太上皇用膳。 太上皇知晓他这几日将一些东西拨乱反正,一道道事情处置的井井有条,上至老臣下至宫人,无一人不认可太子就是未来的帝王。 太上皇说:“你的性子总是很沉稳,让人放心,只是你也不要太累,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得完的。” 太子在这些事情上向来鲜少忤逆,口头一一应答下来,才又抬脚离开。 接下来,晏殷又分批接见了一些臣子,直至深更半夜,他才披着月霜回到自己的寝殿当中。 晚间沐浴时,男人平静而又压抑的情绪,好似才渐渐被戳开一条裂痕。 在汤池中,晏殷更深地发现自己的污浊竟同情绪一般,藏得极深。 因为干净的是皮肤表面,而那些不干净的腌臜东西全都藏在身体里。 甚至次次都会伴随着欲|望而滋生得愈发频繁。 伸手握住之后。 喷薄欲出的全是滋生已久的恶念。 在那种恶意达到顶峰后。 他身体后仰,气息全都不再平静。 随之而来的不是满足,而是比先前更甚的空虚。 很快,这大片的空虚便被更多、更浓郁的恶念所填满。 根本清理不完…… …… 晏殷沐浴结束,擦干净每一根手指,沉默良久之后,便吩咐底下人放出消息。 就说…… 接下来要煮了瑾王。 毕竟,他压抑了这么久。 也是时候该尝一点甜头了。 * 织雾会得知这个消息,却还是崔姑姑扮作送饭的粗妇时见到了她。 崔姑姑说:“太子让人在后宫架起一口黑锅,要煮了瑾王。” 织雾呼吸一窒,眸底几乎不可置信。 是…… 话本里最后的确是这样的走向。 可是…… 崔姑姑告诉织雾,“郡主若了解瑾王,就该清楚,瑾王他做这一切也都不是完全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他的朋友。” “瑾王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更何况,郡主可还记得瑾王最后关头为什么被抓?” 织雾当然没有忘记。 因为…… 织雾记得,瑾王当时在茶楼里看过窗外情形后,做出判断,便让她向东,他向西。 之后,是他引走了官兵,也是她自己又折返回去才被抓住。 织雾至今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帮她,可是……这世上怎么会有和小奴隶这么像的人呢? 织雾想到瑾王的那张脸……好似注定也要和原身一样,无法对他彻底割舍。 尤其是,对方也有一位故友,一直都在为故友提供照顾和帮助。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62章 落在织雾身上,何尝也不是被现实中的小奴隶默默帮助着。 崔姑姑忽然问道:“郡主,您对瑾王忠诚吗?” 织雾根据自己的立场,自然也只会回答“是”。 “那好,那就烦请郡主将这粒毒囊放入颊齿之间,若瑾王活不了,郡主就咬破毒囊追随瑾王而去,届时我便会相信郡主,将郡主彻底当做是自己人。” 织雾接过她递来的毒囊,犹豫了一瞬,将那毒囊当着崔姑姑的面含入了口中。 织雾只告诉自己,自己只是做出了顾盼清的选择。 毕竟瑾王玩完之后,接下来毫无疑问就是她。 织雾终于想要求见太子,接着被带来一座阁楼下。 阁楼四周布满了巡逻护卫,但几乎每一个人瞧见她时,都很是惊讶。 似惊讶于她还敢来见太子,甚至还敢来到瑾王处以极刑的现场…… 织雾垂着眼睫,忽略那些让她颇为不适的眼神后,一步一步走上阁楼。 太子便坐在一张棋盘对面。 他的目光似在欣赏窗外风景一般,看着底下那口黑锅,一点一点被堆满木柴。 织雾也看到了。 自上而下俯视的效果极好。 可一想到锅里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便指尖发颤。 “殿下……” 太子语气毫无意外,“和孤下一局棋,吃了孤一颗子,孤就满足你一个要求。” 织雾根本没有选择。 窗外木柴在她落座的同时被火点燃,升腾起浓烟。 窗口处越来越高的温度提醒着她,锅里的人也许很快就会被烧开…… 这让织雾顷刻间湿了脊背。 连带着周身注意力也都因为过于恐惧的情绪而无法集中。 因而在织雾赢得对方手底下第一颗棋子时,织雾的反应竟是愣住。 接着,整个人几乎都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巨大惊喜,让她既怕又喜,却又不敢表露得过于直白。 “这样……算不算?” 太子修养极好,颇有风度地准许她张口提。 少女便顿时急切道:“让他们放了他……先将火停下,然后将盖子打开……” 她一句话甚至都还未说完整,对面的太子却掀起眼睑看向她。 “只能提一个。” 甚至第一个放人的要求都不算。 将火停下,和盖子打开,只能二选一。 织雾蓦地攥紧指尖,很快又重新张口,“停火。” 她话音落下后,太子果真不是在愚弄她,接着便有护卫一路小跑下去,带人将火熄灭。 残余的浓烟浓烈,翻涌了许久才渐渐散去。 织雾继续与太子对弈,终于又赢了一子。 这回学聪明了,她不再着急到语无伦次,只让人将盖子掀开。 待底下那口大锅盖子被挪开后。 织雾想,她只需要再赢一子,也许……她可以让太医救瑾王…… 抱着这样的念头,织雾接着便被对方吃掉了一颗白子。 织雾每次赢得太子一颗棋子,都少不得要喂出数颗白子。 可他赢她,却只需要一子。 一盆冷水瞬间扑面而来。 织雾这时候放眼望去,她才看到自己惊慌惶恐之下,几乎满盘都是错漏。 她会赢那两颗棋子,并非是她运气好,而是完全是太子在操纵。 而晏殷要的,仅仅是要她入局。 入这场上至棋圣、下至平民,都无人可以赢他的棋局。 对于晏殷来说,在这片棋局之上,一切入局者都该由他来支配。 区别就在于,哪些是碍眼需要扫除的东西。 哪些…… 是予他消遣的玩物。 他在接下来提出的要求是一根手指、还是要一条腿,亦或是要她的眼睛…… 只要他高兴,他都可以在他们制定的规则下将她拆成无数片。 织雾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不是刚才输的,而是从入局那一刻就彻底输了…… 是她自己不自量力,主动将自己送上了晏殷面前的玉石棋盘之上。 美人齿关发冷,褪去血色的脸颊隐隐泛白。 可被含咬过的唇瓣却如染桃汁,嫣红动人,眼睫颤颤地看着男人苍白两指间夹住的黑子。 她闭了闭眼,似还想继续垂死挣扎,艰涩开口,“殿……殿下,我……” 晏殷曲起的指节击在玉石棋盘上,发出“笃”的一声。 “有人告诉孤,你口中含了一粒毒囊。” “是真的吗?” 他的消息会如此灵通…… 织雾虽不意外,但难免因他的话而更加呼吸不畅。 太子温声道:“别紧张……孤只是随口问问。” 织雾想,她是不能自杀的。 如果咬破毒囊,那自己好不容易完成的一切就会白费。 可面对太子的审视,她好似怯怕起来,男人却语气愈发柔和道:“瑾王对孤来说也不是必须死。” “这样吧……” “阿雾过来让孤看看那粒毒囊,孤就让人去给瑾王请太医如何?”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63章 织雾不解他的意图,可听到他的话却很难不感到心动。 “可以走得近一些吗?” 织雾动作僵凝,缓缓走来他面前,却被对方握住了手腕。 她僵了下,随即又令自己在他掌心下尽量放松下来。 接着被捏住了面颊。 太子说:“将嘴张开。” “张得再大一些……” “对,就是这样。” “阿雾很乖……” 织雾原想说她自己可以,可手腕却依旧被他按住。 晏殷的指腹蹭过她的软舌,摸到她的齿,最终亲手将那粒毒囊从齿颊间取了出来。 毒囊不大,但的确是死士常用的见血封喉之毒。 只要她刚才咬破一点点,就会…… 太子的脸上不再有和煦的神态,取而代之的是那双浓黑不见底的黑瞳。 织雾与他对视时心口微慌,下意识想要退开,却看见他缓缓捏起方才赢过她的那一枚白子。 太子徐徐启开薄唇,语气仍旧温润客气,“这下,该孤来提要求了。” 织雾听见他要求道:“将衣裳脱了。” “孤需要检查一下,阿雾身体的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藏有这样危险的东西。” 第64章 织雾僵住, 似乎都不敢置信。 将衣裳脱了。 她……她做不到的。 太子语气不紧不慢道:“还是说,我们之间的约定是不作数的。” 若不作数,这就意味着, 刚才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关火、揭开盖子,也都是不作数的事情。 织雾听得这话, 心弦霎时紧绷。 “我……我任由殿下检查, 可……” 这处阁楼本就只是个驻足观景的地方, 四面透风,太过通透。 她小声地说出了自己不想褪下衣裙的羞耻意愿, 她怕被旁人看见…… “那阿雾又要如何证明, 身上没有再藏其他会让你有机会自裁的东西?” 织雾想, 她的设定是不能自裁的, 可这样的话显然更不能说给太子听。 晏殷瞥了她一眼, 接着便要张口唤涂奚进来。 杵在他眼皮底下的少女像是被刺激到, 却下意识用白|嫩的小手掩住了他的唇。 待发觉自己做了什么冒犯对方的事情……织雾又连忙将手收回。 男人却并未动怒,只是缓缓道:“孤口渴罢了……” 太子走去茶桌面前,自己动手泡了一壶茶。 织雾看在眼中, 愈发尴尬,忙跟上前去, 想要主动接替他接下来的活。 可对方却按住了她想要接走茶盏的手背。 阳光斜落入阁楼,织雾忽然发觉太子的影子叠在她的身上。 太子忽然垂眸问她:“不脱衣裳就可以……” “是么?” 织雾似乎听出了其他的意味……想到瑾王还在锅里,眼睫轻颤地默许下来。 太子要重新检查她的口舌。 概因方才手指不够柔软,探|入她口中, 不是很方便去检查…… 他让她张开嘴,她便乖乖地张|开唇齿。 这次却是其他更软更灵活的东西抵进来检查, 是太子的舌头。 美人面颊泛粉,在他检查了一刻钟后, 却又开始检查她的脖颈、她的心跳。 两个人衣衫整齐。 他答应她不脱衣裳她才同意,可织雾有些后悔了。 上衣一些地方明显被茶水碰湿了。 他们的衣摆叠在了一起。 太子的手指检查过每一个地方。 可手指不够长时。 又换做更长的东西继续检查。 检查期间,织雾连发出泣音都不敢。 因为太医真的来了。 隔着门,年轻的小太医是徐老太医的孙子,虽然才十七八岁,但在医术上颇有天分,因而年纪轻轻便被安排入宫给贵人看病。 小太医没有得到太子的命令入内,便只能隔着门请安问话。 太子似乎在屋里同郡主说话,语气略微沙哑。 “要检查哪里……嗯?” “检查……检查瑾王殿下的皮有没有烫伤,还、还有……” 少女隐忍地“呜”了一声。 太子问她:“怎么了?” 郡主似乎已经哭了,颤音愈发明显。 “太……太重了……” 发觉自己说错什么,织雾浑噩的意识稍稍清明几分,连忙又道:“是……被桌腿撞到了。” 小太医松了口气。 “郡主可是撞伤了哪里,可要微臣先帮郡主看看?” 屋里的美人却答“不要”。 她断断续续说了两个“不要”。 第一声“不要”明显仍旧克制着情绪。 第二声“不要”又好似裹上了香甜的蜜,明明是一样的声音,却莫名听得小太医面红耳赤。 太子语气似也有些困倦沙哑,问她这样真的够了吗? 美人抽泣得愈发明显,含糊说够了,再没有提出其他要求。 小太医听完后身上都冒汗,却不知晓是什么原因。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64章 大概是天真的太热了,热得他血液的流速都快了几分。 …… 织雾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昨日浑浑噩噩度过,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只是这次她如愿见到了沉香,也如愿住回了最初的宝珍苑中。 不待她醒来后继续回忆,沉香却上前来小声告诉她:崔姑姑死了。 织雾听得这消息,下意识掐紧掌心下的被子。 沉香虽不知情,却也同样有些害怕说道:“听说是崔姑姑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眼下得罪太子只有死路一条。 崔姑姑是瑾王的人,会有这样的下场虽然让人害怕,可竟也并不意外。 沉香怕的是,她们小姐也是瑾王的人。 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也好。 织雾想,东宫在一步步铲除瑾王身边的人。 连崔姑姑都死了,只怕轮到她也是迟早的事情。 太子将瑾王扔回了大牢。 织雾在宝珍苑里反而却可以自由行动。 沉香为她沐浴时发现了端倪,得知自家小姐与太子发生的事情,隐隐抱有希望。 “也许……也许太子会迷上小姐的身体,最后也会饶过小姐……” 面对她充满希望的念头,自家小姐却只是摇了摇头。 太子和旁人不一样。 旁人也许会因为本性。 可织雾清楚,话本里的太子自控力有多可怕。 太子会杀人,往往不是因为愤怒,是因为好奇人死后的模样,以及各种伤口可以达到致命的方式,在他眼中都是一组实验过后得出的结果和数据。 他会与她再次发生关系,也未必不是抱有探索的原因…… 而沉香这般天真的念头,直到东宫的人私底下送来一碗避子汤彻底打破。 织雾瞧见那黑黢黢的汤水,想要拒绝。 太苦了,她不想喝。 而且,她活不了几天了,喝这样的药,没有必要。 那送药的太监很是诧异,似乎没想到她敢拒绝。 在太监看来,太子殿下已经吩咐人准备了不伤身且补身的药材熬制送来,已经对她极是客气。 沉香本能向主,织雾不想喝,她便与那太监发生了冲突。 织雾连忙阻止他二人争吵,这才将那避子汤给喝了。 发觉沉香还抱有小姐怀了孩子就可以翻身的天真想法。 待对方离开后,织雾才轻轻叹息,“你还小,所以不明白。” 沉香迟疑道:“所以,小姐的意思……” “太子他……只是将小姐当做玩物?” 织雾指尖微僵。 沉香见状语气无措道:“奴婢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织雾摇头。 她不知道自己被太子这样欺玩身体算不算…… 但事实上,顾盼清最后的处境……比沦为玩物都要更为糟糕才是。 织雾眼下甚至还没有尝到假千金被发现后的苦果。 但也许是死期将至。 真假千金案的审判很快也出现。 一如书中的结局,织雾爬得有多高,就跌得有多狠。 审判结束之后,太上皇目光哀伤地看向她,叹了口气。 “你……好自为之。” 织雾跪在地上,朝太上皇深深一拜。 她知晓他老人家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 甚至在知道她很坏的情况下,也依旧给她更多机会想要让她醒悟。 可太上皇的心肠再柔软温暖,也是肉做的,怎能一而再再而三被辜负而不受伤、不心凉? 从此以后,太上皇都不会再管她的死活,也是她应得的下场。 织雾被沉香搀扶着走出了殿门,该回到自己住处等候发落。 可门外却迎面走来一个中年妇人。 那妇人神态略显癫狂,走到织雾面前时却猛然抬手掌掴了她。 “是你!你差点就害死了我的瑶儿……” 妇人正是曲晚瑶的养母,曲夫人。 她还要冲上来时,却被身后的仆妇连忙拉扯住。 吴德贵看到这一幕似乎感到意外,停顿了一瞬,却还是上前道:“曲夫人,顾小姐虽然是假千金,但……” “她也是您的亲生女儿。” 对方在宫外,消息并不灵通,只知晓一丁半点,今日入宫来便是为了了解全貌。 听闻有人欺负到自己女儿头上,曲夫人再是知晓曲晚瑶不是亲生的,又如何能忍得。 可在吴德贵说完后,曲夫人却不由愣在了原地,似也不可置信。 却不知是因为自己与自己亲生女儿初见面时便掌掴了她,还是因为……亲生女儿竟是如此不堪恶毒之人,而无法接受。 曲夫人精神状态并不稳定,心神恍惚时被仆妇快速搀扶进屋。 织雾站在原地却忽然感到心脏抽疼。 不像是她的疼,而是……这具身体本能的疼。 顾盼清埋藏在内心深处最为恐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65章 没有人爱她。 失去丞相千金的身份之后,所有人都只会爱曲晚瑶。 心口抽痛越来越厉害,让她脸色都变得更为苍白。 她按住心口,疼到极致时,更想要告诉顾盼清,这样是没有用的…… 可这心口的抽痛像是执意要她找出一个在乎她、爱她的人一般,让她无能为力。 少女踉跄地倒在了沉香怀里。 在太子和曲晚瑶那些人出现时,心脏竟又奇异般缓解了下来。 周遭似乎多出了一些窃窃私语。 她这是…… 不知是谁的吩咐。 太子身边的霍羡春上前来兀自捉起了少女的手腕诊脉。 “顾小姐的身体……并没有任何问题。” 霍羡春对自己的判断从来都自信无比。 他给出的答案,让旁人更加发觉这位顾小姐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知悔改,还在装可怜。 实在是无可救药的厉害。 …… 太上皇为了弥补曲晚瑶,自会加倍对曲晚瑶好。 听闻曲晚瑶母亲有心病,太上皇更是要求太子将霍羡春带来,为她的母亲诊断看病。 到用膳时,太上皇又让人布置宴席,与曲晚瑶、曲母还有太子聚餐。 曲晚瑶的父亲私底下在为寄生蛊的事情奔波。 丞相那边何时要相认,太上皇也尊重曲晚瑶的意愿一步步来。 曲晚瑶是个孝顺的孩子,要先让自己的养父养母接受。 毕竟,她的第二条命是养父养母给的。 宴席上,曲夫人变得正常了一些,给曲晚瑶夹她喜欢的菜,同时感谢太上皇让真相大白。 “还好没有委屈我的瑶儿……” 曲夫人笑吟吟地说完后,却脸色变了变,情绪似乎仍不稳定。 “可、可我今日似乎打了瑶儿……” 她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起来,“我怎么会这样对待我的乖瑶儿?” 她身边的仆妇连忙抚她后背,轻声安抚:“您掌掴得是那位顾小姐,不是阿瑶,阿瑶头发都没有少一根呢……” 大概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仆妇并没有说出后面的话,避开了“亲生女儿”的字眼,以免再度刺激到曲夫人。 太子忽然“笃”的放下筷子。 太上皇抬眸看去,听见太子道:“孤今夜尚且还有政务在身。” 在太上皇想要张口让他多留一会儿时,太子便语气温润有礼道:“曲医女与自己的亲人团聚,自该好好聚聚。” 说完,便在随从的簇拥下中途离席。 宝珍苑里,烛火通明。 晚间,沉香却还在迷惑织雾今日心口为什么会疼。 “该不会是小姐装的吧,小姐装得可真像……” 沉香似乎也不愿气氛过于沉闷,想要说些俏皮话逗笑小姐。 可一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便立马僵在了唇畔。 织雾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看见太子面无表情地立在门畔。 太子解了身上氅衣,他低头看向她,却只是开口问她:“为什么会心口疼?” 织雾顿时不安。 想到他对待崔姑姑的手段……生怕他现在就要为曲晚瑶追究责任,下意识想要道歉,“我……我不是有意想要骗大家的……” 她笨拙的解释,好似更加落实了她白天撒谎的事实。 可不待她重新解释,晏殷便让旁人都退下。 沉香不安退下后。 晏殷走上前来,织雾想要下榻,却又被他拦住了面前的路。 男人俯下身,身躯将榻沿彻彻底底挡住,“问你的话没有听见么?” 织雾这时才明白过来,他的确是在问她原因,为什么会心口疼。 第65章 太子不是来问罪的, 是来问她为什么会心口疼。 可明明霍羡春当着众人的面都检查过了,也说没有任何问题。 旁观者换做织雾自己,也许也都会忍不住误会对方是不是故意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知悔改地装可怜。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只能轻声回答,“我也不太清楚。” 晏殷吩咐底下人传了徐小太医过来检查, 可徐小太医检查完之后也说没事。 少女的身体年轻, 且很是健康。 晏殷目光凝望着她, 却并未就此作罢,而是让徐小太医去将他祖父徐老太医叫进宫来。 徐小太医一听, 只当自己资历尚浅, 医术不被太子认可, 顿时面红耳赤地退下去了。 织雾见状难免有些尴尬。 太子俯身靠近。 距离近得让织雾略有一些不安, “殿……殿下。” 晏殷忽然抬起那只修长白皙的手, 手掌落在她的腰侧。 灼丨热的温度起初是隔着一层软面料的衣裳。 可接着, 他却很是熟稔地揭开。 掠过肌肤、小腹,一直抵在了织雾的心口,让她大气都不敢喘。 织雾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 浑身如被火烧,生怕沉香这个时候突然进来。 晏殷低下头颅, 检查她的心跳。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66章 织雾压抑着唇畔吐息,抬起双手似想要将他推开,却听见他压低了嗓音,“不想让旁人发现……就别乱动。” 织雾闻言, 只好僵住不动,听见他继续在浮着热气的耳边低声说话。 “孤先前试过人的心跳、兔子的心跳, 还有其他动物的心跳。” 所以正常人之间不同的心跳,他似乎也会有所了解。 织雾却不明白, 他这样又能摸出什么。 她无法将那个“摸”字直白说出,便只能委婉询问他:这样能检查出来什么? “你眼下的心跳和先前是差不多……” 的确没有大碍。 织雾闻言略微意外,“殿下耳力过人,先前的心跳竟也能听得出来?” 男人黑眸盯着她,语气慢慢回答,“自然也是摸出来的。” 织雾却陷入回忆,先前却不记得他什么时候也有像现在这样检查过她的心跳? 可过了会儿,她才想起来……除了检查性质的触碰,还有、还有其他特殊的情况…… 她面上渐渐涨热起来,雪白的面颊有了浅粉桃花一般的气色,这才看起来更为健康一些。 晏殷缓缓取出手掌,只等徐老太医过来,和旁人得出了一样的结果,她没有任何问题。 晚间,织雾好不容易等到太子离开,整个人才如释重负。 沉香却还在兀自嘀咕,“大家都说小姐是装的,所以小姐是装的吗?” 如果不是,那到底是怎么了? 沉香先前是个极胆怯极规矩的谨慎小宫人,从不会像眼下这样想问就问。 大概是有织雾宠着纵着,渐渐地,她也愈发像个孩子,对织雾颇为依赖。 织雾想了想她这问题,却只是将话本里顾盼清的心声告诉了她。 “我只是觉得……若没有任何人会爱我,也许哪天一个人悄悄死在了哪里,臭了烂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而对原身最好的惩罚,便是让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 顾盼清在话本里的结局也的确如此。 沉香愣住,这才发觉,小姐的处境似乎有些可怜。 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包括尤稳婆这个罪魁祸首,她竟不需要向被偷换的曲晚瑶道歉,也不需要向被偷换的顾盼清道歉。 甚至,因为尤稳婆的偷换,导致曲晚瑶被曲父豁出全部心血治好,顺利地活在了人世间。 尤稳婆甚至是曲家和丞相府的功臣。 只有她们小姐一个人是罪人。 原书里的顾盼清自是作恶多端,可没有看过话本的沉香更多接触到的是被织雾顶替后的小姐。 小姐每次看似伤害旁人皆没有成功过,更多时候却都在变相地帮助旁人……这也是沉香不会像外面人一样偷偷讨厌小姐的原因。 …… 织雾上次愿意当着崔姑姑面将毒囊放入口中,接着更是成功阻止瑾王被煮熟的下场。 于是很快便被瑾王的余党认作是“自己人”。 潜伏在暗处的暗卫私底下找到了织雾。 “太子登基前是救出瑾王的最佳时机……” 朝廷中最近出现了一些反对声音,太子最近也无暇分丨身。 只要织雾肯配合他们,成功的概率就会很大。 最重要的是,因上一代的动荡留下的后遗症,宫里共两条离开皇宫的密道并未封锁。 一条在历代皇后居住的宫殿中,便是先前惠嫔居住的宫殿。 另一条便在一处假山背后,只是无人知晓打开的方法,但瑾王知晓,是老瑾王去世前告诉他的。 只要他们找准时机将瑾王从牢里带出来,送到假山密道中,便可以救走瑾王。 织雾对这样的事情微微犯怵。 可她作为顾盼清一天,就注定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站在顾盼清的立场上,她眼下跌入尘泥的滋味比死都要痛苦万分。 唯一的希望便是瑾王,只要瑾王可以翻身,她就一定还有机会。 更何况,当初连沉香这样都不认识的小宫人,织雾都无法狠心看着对方去死。 那个总是被织雾联想到小奴隶这个朋友的瑾王,又如何能叫她完完全全地坐视不管。 织雾私底下试探让沉香传话要见曲晚瑶。 本以为曲晚瑶如今恢复了真千金身份,会很难见到,可对方仍旧以医女的身份在宫中做事,愈发得人心不说,沉香想要见她竟也不会太难。 曲晚瑶过来时,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了织雾的颊侧。 少女面颊已然没有了被母亲掌掴过的痕迹…… 织雾这次找她,却是想找她兑换上一次的条件,让曲晚瑶将太子支开。 “我……我已经穷途末路了。” “而且东宫的人都视我如仇人,我想趁着太子离开皇宫时,可以再为自己捞点好处傍身。” 曲晚瑶却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可如果织雾背地里还想继续做些得罪太子的事情,受罪的也是她自己不是吗?她也许并不会这样做。 抱着这样的念头,曲晚瑶想要快些抵消欠织雾的一个条件,很快便答应了下来。 曲晚瑶离开后,隔天织雾就听说了太子会离开皇宫的事情。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67章 她心口大石霎时微微落地。 太子当初沦落民间,是在曲家医馆里被种下寄生蛊,他多半会带着霍羡春一起过去,又或是只单纯想送曲晚瑶回家见曲父,不管是何种缘由都不会令人意外。 织雾便静静等待着时机到来。 终于等到守卫最为薄弱的时候,很快便来了两个暗卫,将牢门锁孔打开。 他们正想将里面的瑾王带走,却不曾想听见一阵铃音响动。 暗卫脸色霎时一变,忙伸手摘了瑾王身上的铃铛。 可外面已经受到惊动,他二人只好想办法将外面的人暂且先引开。 余下织雾一人却也不敢多加耽搁,她将瑾王搀扶住,小声叮嘱他当心脚下。 在搀扶着他一步一步走到地牢大门时,织雾却瞧见了一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太子根本没有离开…… 甚至,他身后的涂奚不费吹灰之力便收割了两颗人头回来,扯着辫子提溜在手中,更像是提着两只灯笼似的,饶有兴致地等待里面的人继续做出下一步反应。 瑾王见状似乎也的都毫不意外,他本就无力,身体沉沉压在织雾肩上。 接着唇瓣却蹭了蹭少女的鬓角,“好小姐,不光我知晓,全世界的人都知晓,就连太子都会知晓……你对我这样好、这样一心一意,我死而无憾了。” 他说完,便好似说了一个很是引人捧腹的笑话,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闷声发笑,连带身上的铁链也跟着发出震颤。 织雾浑身僵硬,尤其是对上太子的目光更身体如坠冰窟。 在听见瑾王这样说之后,更是不可置信,他是不是疯了…… 不待织雾想要小心翼翼避开瑾王身上的伤口将他扶站直起来,下一瞬便有人猛地将她一把扯开。 接着瑾王便被一拳砸倒在地上。 太子面上阴沉似水,将他按在地上一拳一拳、皆重重朝他脸上砸去。 织雾从未看见过对方动手打人。 就连偶尔撞见过他杀人,也只是通过一些很侧面的方式看见…… 眼下他就像是不再披着一身儒雅的皮囊,拳头下将瑾王脸上砸溅出了血,黑瞳也仍旧冷静阴鸷得可怕。 织雾连忙想要阻挠。 她两只小手死死捉住太子的手腕,余光却瞧见了瑾王愈发嘲讽的神态。 织雾僵了僵指尖,继续捧起太子的手,语气颤道:“殿下的手背……擦破了皮……” “我回去给殿下上药好不好?” 她不敢再多看瑾王一眼 ,好似从头到尾都眼里只有太子,也只关心太子。 可这明明是假的不能再假的假象。 涂奚想,她也就骗骗三岁孩子了…… “你心疼了?” 太子垂下眼睑,却不知问的是心疼瑾王,还是心疼旁的。 少女面色发白地摇头,“我只是……有些担心殿下。” 晏殷反手捏住她的双腕将她从地上拖起身。 他甩开手背沾上的血渍,面无表情地发布命令,“从明日起,每日都将这个罪人鞭一千下——” …… 回到了熟悉的房间里。 织雾一路上想要求情都不敢开口。 鞭一千下…… 活人都会被活活鞭死,就算当时没死,夜里也会吊着一口气,看着身体到处流淌血水,然后再慢慢一点一点耗死。 甚至是每天都一千鞭…… 即便如此,太子的命令,都不会有人不去执行。 晏殷手背骨节处擦破了皮,织雾只垂着眼睫,心有余悸地替他揉药。 在气氛压抑到让她几乎无法喘息时,她也始终不敢启开唇瓣,吐露半个字眼。 直到太子掌心下的茶盖缓缓落回茶盏时,他才从织雾手指下撤回自己受伤的手掌。 太子缓缓开口道:“想说什么?” 织雾见他态度似有所缓和,好似也从这窒息的情景中捉住了一线机会,想要央求他。 “殿下,能否收回那鞭刑……” 每次抽一千下,死了也要继续抽,只怕尸体都会被抽成尸泥。 做出这样的决定……太子和瑾王两个人好像都疯了—— 织雾不说还好,她说了之后,太子反倒缓缓抬起了眼睫,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此刻,他恍若已经恢复到了原先波澜不兴的姿态中,如墨的眉眼间并无阴鸷。 他的情绪读不透时,也不曾比他方才暴戾外泄时,会好应对…… 太子慢悠悠取下手上的扳指,忽然道:“阿雾先前不是想要将孤当做马骑在身丨下吗?” 他冷不丁提起她羞辱过他的事情,少女霎时有些不安。 织雾想,她伤害他的程度事实上丝毫都不亚于瑾王…… 想到自己本就没有几日可以活,索性正想豁出去,告诉太子,若是可以,她也可以替瑾王去死…… 可接着便听见太子语气莫测地衔接上方才的话,“孤可以让阿雾当做马骑。” 并且…… 他眸底积着浓郁化不开的幽黑,将半张面颊浸入阴暗中,对她逐字逐句道:“阿雾对孤主动了多少下,孤就给瑾王减多少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68章 “这个主意如何?” 织雾僵在原地。 她似乎成功将太子的火气从瑾王身上引到了自己身上。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儿了……他说什么,甚至因为他们之间的亲密,她竟也瞬间领会到。 织雾自然相信,太子抬脚从她这里走出去后就绝不会改变主意半分…… 她可以选择拒绝。 可最终,却仍是抬手揽住了太子的脖子。 美人阖上眼,怯怯地递上柔软嫣唇,可太子却一动不动。 发觉他的意思……织雾只好颤颤地重新睁开眼,在他的注视下,对他更为主动。 她伸手解开他的衣,或是旁的,他都没有阻止。 织雾柔软指尖落在他身上时,却又瞧见他的喉结轻轻滑动。 织雾忽然想到自己原本的身体虚弱,竟还从来都没有试过骑马。 可她见过旁人骑马。 少女羞赧地阖上眼眸,只当自己真的是在骑马。 可和骑马好像一样,又好像不太一样…… 一样的地方在于都是座下精壮的雄马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疯狂颠簸。 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 没有人会露出雪白的脊背和雪白的双丨腿来骑马。 更不会在不着片缕的情况下,骑得满身是汗。 …… 第二日是个阴沉的天。 临近傍晚时,外面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既不是暴雨倾泻,也不是小雨微微,而是那种连绵不断的雨线,让人感到既压抑,又黏腻。 尤其是阴雨天天色黯得很快,视线受阻的情况下,身上被雨沾过的不适感便会愈发强烈。 太上皇让两个晚辈陪着用完膳后,又被服侍歇息下来。 吴德贵送两位主子出来时,将伞递给了曲晚瑶。 曲晚瑶近日似乎也察觉到了太上皇一些心思。 她一时错愕,但也仍旧替太子撑伞。 吴德贵正要笑眯眯地和两个主子说话,一抬头却瞬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那里是谁?” 他正要大声呵斥时,便看清楚了角落里孤零零等候的一道柔弱身影。 在听见吴德贵的声音后,少女霎时无措地站起身。 她的声音在夜风里小得像是虚弱的猫儿般,又小又轻。 “殿下……” 织雾一直在这里等太子。 她望着雨幕已经走了好一会儿神,似乎也不想看着瑾王明天天一亮又要被鞭上千鞭,活活鞭死。 太子问她:“在这里等孤做什么?” 她等他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 为了通过一些难以启齿的方式,来为瑾王减少明日的鞭子数…… 织雾当着曲晚瑶和吴德贵还有其他宫人的面说不出口。 太子垂眸望着她,语气略显冷清,“你不说……” “孤便要回止悦阁去忙政务。” 他的手掌要无情冷硬地将她攥住的柔软手指拨开。 织雾察觉到他微微施力的掌心,急忙开口道:“我想殿下了……” “我……” “我一个人睡……会害怕。” 尽管她已经极其委婉。 曲晚瑶愣在了原地。 其他宫人暂且不提,吴德贵脸上的表情几乎当场裂开。 “顾……你……” 他不可置信地反复看着她和太子之间……更不敢想象屋里的太上皇知道后的情形。 比起太子会对织雾这样人品恶劣的人起意…… 旁人无疑也只会更加相信,是这位顾小姐落魄后,在本就不折手段的品性基础上,主动去用香艳的身体勾引了太子。 第66章 晚间的风雨很凉, 沁湿衣角后,便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凉意。 “你可以在寝榻上等孤。” 宽大的伞严严实实地挡在织雾的脑袋上方。 织雾被裹在太子的臂弯下,在雨水与泥土混合的土腥味中, 她被迫与他身体紧紧贴在一起,鼻息间嗅到的雪香便愈发明显。 织雾想, 她也只是怕他会不出现。 若他不出现, 瑾王也许会直接死掉。 若她来到这里也没能改变一切, 织雾同样也会默认这个结局。 毕竟,她和瑾王会死得很惨是在书里早就写好的结局。 她迟疑了一瞬, 拧着袖摆轻声道:“殿下不该让我说出来……” 方才说出那些话, 几乎等同于让所有人都知晓了他们的关系。 曲医女是他的心上人, 他这样伤害对方, 迟早会后悔。 织雾知晓他不是什么好人, 甚至私心里也只当晏殷和旁的花花公子一般, 身上会有风流属性,不必出自喜欢,也会和其他女子发生关系。 “是谁说的?” “孤不喜欢曲医女。” 织雾闻言微微错愕。 太子眸色沉凝了几分, 对她道:“往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织雾发觉他不高兴自己提到曲晚瑶,自是收敛了唇畔的话, 不敢再触怒他。 回到宫殿,她身上凉,却直接被他抱入浴池。 发觉那些准备沐浴器具的宫人还没有离开,她紧张地扯住他衣襟, “殿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69章 和之前不一样,他们都没有刻意让旁人知晓。 可眼下, 他竟直接将她带回了东宫,甚至……甚至当着宫人的面直接抱她入浴。 “这不合适……” “怎不合适?” 太子扯下她的发簪, 五指熟稔穿过她的长发,低垂下眼帘打量她身体的每一处。 乌黑的发、红润的唇、雪白的肤、以及一些粉嫩…… “你身上,孤哪里没有看过?” 他用着再端庄不过的神态和语气说出一些话,越说到最后便越发让织雾羞赧地掩住他唇。 “殿下……” 晏殷的唇落在她的鬓角。 接着眸色暗下,便按住她的后背,将方才说的那些都一一品尝。 乌黑的发、红润的唇、雪白的肤。 皆成了他口中的琼浆玉露。 也许他们之间果真很不契合。 就像与生俱来的两只动物,体格颇大的狼,和娇小兔子。 兔子每每吃草愉悦之后,便再受不得分毫刺丨激。 看见一些与自己体格不符的东西,只想要颤着潮丨湿的白丨嫩尾巴怯场逃离。 也只会被野兽一次次用血腥的齿尖叼住后颈拖回窝巢。 怎么都要不够…… 纵使晏殷已经品尝到了欲壑难填的危险滋味,却还是不愿清醒。 …… 织雾醒来后,脖子上多出了一块玉。 是晏殷从曲晚瑶那里拿回来的螭吻玉佩。 沉香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在高兴起来之前却再度被织雾掐断。 “因为我冤枉了曲医女……” 因为她冤枉了曲医女,所以太子昨夜都对此耿耿于怀。 太子晨起时不许她将玉摘下来,反而语气极不悦地不准她再说曲医女是他心上人。 那样会坏了曲医女的名声…… 可这样的话分明是曲医女亲口说的……织雾没有辩驳,只好默许这块玉呆在自己的颈项间。 * 近几日宫中愈发热闹。 大概是为了让曲晚瑶快速融入年轻世家子弟和千金当中,太上皇在宫中为她筹办了数场宴席。 尤其是今夜这场,尤其盛大热闹。 出于弥补曲晚瑶的心态,太上皇让人给出的排场颇为奢华。 宫里人人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知晓曲晚瑶的分量如此贵重,自然不敢怠慢,反而纷纷与她交好。 连顾盼清那样恶劣的性子都能拥有朋友,曲晚瑶这般平易近人的,喜欢她的人自然只多不少。 外面放了大片的烟火,夜晚都被映得宛若白昼,好似过节一般。 宫里几乎宴请了所有和曲晚瑶年岁一般大的世家千金与公子,只为给她这场生辰宴锦上添花。 沉香心情低落,小声嘀咕了什么,织雾并没有听清。 只是她们这里冷冷清清,安静得连虫鸣声都很远很远。 便在这时,竟也有不速之客过来。 来的人是太上皇宫里的左嬷嬷。 她受太上皇之意,特意邀请织雾一并入席。 织雾错愕。 但不管是出于太上皇的命令,还是出于长辈的吩咐,她身为罪人和晚辈都没有拒绝的资格。 织雾去了之后,更是确切地体会到了宴席的热闹。 宴席很长,人很多。 曲晚瑶却极其瞩目,她坐在太上皇的侧首,那里俨然是织雾过去的位置,最为显贵、也是最为惹人注目的位置。 至于织雾…… 却不知是她来得太迟,还是地位的颠倒,她也只能悄无声息地自末尾入席。 “今日是阿瑶生辰,我们所有人都举杯敬阿瑶一杯……” 一个年轻的世家小姐带头为曲晚瑶庆贺。 织雾这才想起来,今日也是顾盼清的生辰。 哪怕顾盼清是假千金,但她同样也是和曲晚瑶同一天出生。 在所有人都举杯敬酒的环节中,织雾身后的左嬷嬷按住了她的肩,阻止她想要握起酒杯或是拿起碗筷。 左嬷嬷说:“顾小姐,这里的酒水和食物都只有贵人能用。” 织雾怔住。 “贵人的东西……顾小姐不能碰,也没有资格碰。” 左嬷嬷低头叹气,“至于从前吃用了不该的贵人东西,想要顾小姐还回来显然也不现实,您说是不是?” 少女指尖瞬间僵住。 她这时候才缓缓明白了太上皇将自己叫来这里的意思。 他老人家必然是得知了她和太子的关系…… “我……我明白了。” 在左嬷嬷视线下的少女指尖轻颤地放下了手中筷子,接着乖巧低垂下眼睫轻声提出想要离开席面的念头。 左嬷嬷口中却继续道:“宴席间卑贱的奴婢们同样也不能走在贵女前面。” “必须得等贵女们都离开了……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才能最后离开。”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少女当即僵麻地停留在了原地。 从炙手可热的郡主身份,瞬间变成了几乎等同奴婢一般的地位,若织雾真是原身,又怎么能受得了…… 织雾只能默默坐在席间,不能吃东西,也不能离开,接受附近察觉她存在的同龄男女颇为怪异的打量和审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70章 甚至是窃窃私语…… 左嬷嬷耐着性子将余下的话一并说出,“顾小姐该明白自己的身份,赐给你的郡主身份没有人再喊出口,是因为顾小姐德不配位,尊称反倒像是在嘲讽顾小姐是个山鸡……” “什么锅配什么盖,古往今来也都是这样的道理。” 太子可以享用这些珍稀菜肴酒水,那么他未来的太子妃……哪怕是太子妾,也都只能从有资格享用这些东西的贵女当中选择。 待到宴席氛围因为酒水松快下来后,早就发现了织雾存在、忍耐不得的人便忽然问道:“顾小姐为何不吃东西?” “听闻徐公子先前和顾小姐关系好,徐公子索性将自己那份让给她?” 他们挤眉弄眼,满是戏谑。 忽然被点到名的徐修安脸上的笑容都变得牵强几分。 他家里教养极好,自不会将他教养成一个拜高踩低之人。 可同样,他有多崇尚道德良善,喜欢过一个内心恶毒陷害他人的假千金,便有多颜面扫地。 他与那些卑劣之人同席都是不屑,自小到大向来是个体面人,又何尝沾染过这等不体面的事情…… 上首的曲晚瑶被旁边的贵女提醒后也看见了。 她蓦地蜷起指尖,有些不知所措。 可她作为受害者,似乎也没资格帮加害自己的人说话…… 若那样的话,岂不就是承认她受到的伤害也是活该? 第67章 织雾最终并没有真的等到宴席结束才离开。 因为下一刻, 她被人从座椅上直接抱了起来。 织雾没有看清来人,但鼻息间便先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雪香。 她眼睫一颤,不可置信地抬起了眸, 看清楚了太子的面庞。 宴席间似有少许的惊讶之声。 谁也想不到,太子会和织雾有什么奇怪的关系。 织雾不敢回头去看那些人脸上精彩变幻的表情, 只是听见太上皇老迈的声音缓缓响起。 “太子……你姗姗来迟就罢了, 酒水菜肴都还未享用, 身为储君,不可浪费粮食。” 晏殷抬起眼皮, 盯着太上皇道:“涂奚, 将孤的那份拿去喂狗。” 织雾听到这话呼吸都微微一窒, 接着便听见了太上皇罕见的暴怒。 “太子, 你——” 晏殷眼皮都不再抬起, 径直抱着怀里的少女离开。 太子行事越来越高调, 这次甚至直接当众抱着织雾离席。 他将她送回到宝珍苑后,看着她的眸光算不得好。 是想质问她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派人去寻他,或是为什么要参加这个宴席…… 这样的问题, 不必她回答,晏殷甚至都能想到。 因为她不想让旁人知晓他们之间的关系, 也根本不会拒绝一个老人家的要求。 看见少女紧张地扣紧指尖,等待他发作时,晏殷却只是忽然问她: “倘若……” “孤饶瑾王不死,阿雾可会留在孤的身边?” 织雾呼吸微微一窒。 留在他身边, 是什么意思? 织雾抬起眼睫,看向他的黑眸。 话本里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她颤颤地挪开视线, 只想快速转移话题,近乎口不择言。 “可是……” “我是个罪人, 又顶替了曲医女身份那么久。” “我……我也对不起曲医女……” 她似乎因为这始料未及的一幕,整个人都变得混乱起来,话都变得不知所措。 晏殷却缓缓打断,“谁说你对不起曲医女?” “又是谁说你顶替了曲医女的身份?” 他的反问,反而将少女直接问得当场懵住。 “你与她之间……自然是看谁获利更大。” 多少富人权贵在濒死时想要用自己的全部身家来换一个健康的身体都得不到。 曲晚瑶出生就是个死婴,她能奇迹般获得了性命,这明明是千金万银都求不来的机遇。 且她同样衣食无忧被疼爱长大,再获得一条命之后,十几年后还能拿回自己的一切。 “或者你可以问问旁人,给他们享受十几年的富贵,之后的几十年便要失去所有的亲人、权势,甚至再不幸一些,余生都要背负恶名,可会有人愿意?” 后者这个享受了十几年以后,也许就要用余生来偿还罪孽的人,说的无疑就是织雾。 织雾怔住。 她从没有想过可以从这样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甚至她觉得太子说的明明是歪理,却又察觉不出哪里有问题…… “您……您这样不对……” 她不想被他哄骗,只仓促垂下眼睫想要回避。 可接着却被对方直接抱在了膝上。 苍白指节捏起她的下巴尖,不许她回避分毫。 织雾被迫看着对方,实在回避不得,只好硬着头皮反驳:“不是这样的……殿下说的是歪理。” 晏殷并不反驳,只等她具体举例,指出他哪里说的歪。 织雾脑袋转不过来,反而要被他洗脑一般,真就觉得是曲晚瑶抢走了她的亲生父母,又夺走了她现在的身份和亲人……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71章 是这样吗? 甚至顾盼清因为自幼没有母亲,父亲也不管教,所以没有被教养出正确的善恶观,在看似优越却毫无底线的溺爱中,连人品都恶劣丢失。 也许在她幼年时也曾经放生过一只小动物。 可在后来的很多年,她犯下的第一个小错,没有人敢指出,犯下第二个不大不小的错,有人帮忙维护,甚至在接二连三犯下大错的时候,都被人鼓励…… 后来太上皇察觉顾盼清养歪的时候她都已经成型,那时候太上皇想要干预纠正时都已经迟了。 所以顾盼清失去的,甚至同样也是钱权无法衡量的…… 她也许可以是一个好女孩,在第一次犯错的时候就会被身为大夫的父亲母亲狠狠打一顿学会改正…… 结果却因为被错换而养废了? 织雾觉得太子这思路很怪。 更重要的是,旁人都不会这样想,为什么太子会这样想? 太子这样会不会很偏心? 可这样的话,织雾不敢问出口。 她生怕问出口之后,有些东西就收不回来了。 “今夜是曲晚瑶的生辰,不是阿雾的……” 晏殷语气莫测地说完这句话后,在少女反应过来之前,他便给了她一只青色瓷瓶。 瓷瓶里装了一粒丹丸。 他让她下次不舒服时,可以服用。 织雾诧异,“这和曲医女的瓶子一样。” 上次曲晚瑶在崔姑姑眼皮底下假意给织雾送助兴药时,对方便是从这青色瓷瓶里倒出一枚解毒丸。 晏殷瞥了那瓷瓶一眼,“曲医女的东西和这个不一样,只是瓶子是霍羡春的罢了。” 他告诉织雾,这枚丹丸可解百毒。 织雾却并未在意。 曲晚瑶每个月都会被霍羡春赠送许多这样的解毒丸。 但她却并不清楚,曲晚瑶的解毒丸解寻常的毒都可以,但若是复杂的毒素,便没那么容易了。 而织雾手上这一枚,十年才能炼制出一粒,是霍羡春专程从他师父手中求来的珍稀之物。 …… 织雾隔天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得知是顾府的人要见自己,织雾心尖微微紧绷。 她只当是顾府的人终于忍不住要来找她算账,结果去前厅相见时,见到的确实顾府的长公子,顾宣清。 织雾怔住,接着下意识唤了一声“哥哥”。 在从对方熟悉的容貌中回过神来时,她才尴尬的慌张改口,“顾……顾公子……” 顾宣清语气平静地告诉她:“父亲已经和阿瑶相认了。” 织雾听到这话,心尖一跳。 大概是被人责备太多,面对自己的哥哥,她下意识想要自责道歉。 “对不起……” 顾宣清诧异地看向她,却忽然问她,“清清,你那时候多大?” 他冷不丁问出这样的问题,让织雾愣住。 顾宣清低头看着妹妹,温声道:“那时候,你还是个刚出生的婴孩,如果连婴孩都会犯错,那和你一样大的阿瑶为何不算是错?” 织雾愣住。 顾宣清道:“你当年也是受害者,是被错换的那个人,根本无需对此事自责。” “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被准许入宫来吗?” 织雾想起他先前被原身陷害的罪名,语气不安,“是……是曲医女为哥哥求情?” 她害了哥哥,然后曲晚瑶救了哥哥,如此一来才很是合理。 顾宣清摇头,“不,是清清救了哥哥。” “上一次清清不仅善良地拯救了杏玉,也救了哥哥。” “太子殿下赦免了我 ,他希望我作为顾家人可以继续当清清当做妹妹看待。” “但是清清,没有太子,我也依然是你的哥哥,杏玉也是你的侄女。” 织雾听到这样的话霎时微微沉默下来,可袖下的指尖却越掐越紧。 这般温柔耐心的哥哥和她的哥哥实在太像了。 就像瑾王和她的朋友那样像…… 可为何会这样巧合,难不成每个人在不同的世界里都会存在一个分丨身? 这样的谜团似乎也只有等织雾真正的醒来以后才会解开。 顾宣清告诉她,想回家随时都可以回来,杏玉也很想她。 他此番入宫无疑是告诉织雾,他永远都是她可以依赖的亲人。 在织雾几乎最狼狈的时候,他安抚了织雾不说,也忽然让织雾想到另一件事情。 哥哥和杏玉不讨厌她,可他们之后在话本里却再也没有被提及到。 而她在死之前都存在于太子的厌弃中…… 甚至话本中,顾盼清的死,是在太子的憎恨中才完成的…… 织雾似乎想到了一些头绪。 她是绝不可能活到月底才是。 可她还没有死,总不会是因为太子还不够恨她? 如果是这样的话,在这么短的时日内,她得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才会让他恨到,让她一个人凄凄惨惨地死去,也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紫桓宫。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72章 太上皇彻夜未眠。 他睡不着觉,拄着拐杖,站在窗口似乎孤僻地站立了许久。 吴德贵上前去替他披上一件外衣。 吴德贵很清楚,太上皇背对旁人时,便是不想让旁人窥探情绪。 太上皇叹息道:“我是不是很过分?” 那样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一夕间便要遭受到这样的打压,残忍的程度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不会不清楚。 吴德贵摇头,“您并不过分。” 权贵门阀,向来等级森严。 就好比贵人也会良善地为乞丐添衣送食儿。 可平民就是平民,贵人不会因为善良,就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乞丐。 眼下,声名狼藉的织雾便是那个无法与太子匹配的乞丐。 太上皇是太上皇,祖父是祖父,哪怕织雾是他的亲孙女,他最终也只会坚定地选择太子。 等太子过来后,吴德贵只退出去让爷孙俩说话。 可这件事情显然并不乐观。 屋里传来了太上皇气怒的声音,“你疯了!她那样折辱你……” 茶具被掀翻了一地。 晏殷垂眸冷淡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却毫无情绪波澜道:“对孙儿而言,她对孙儿做的那些事情算不得折辱。” 算不得折辱,难不成还是奖励?! 在太子面无表情地离开后,太上皇仍旧在屋里气得发喘。 “这个不知羞耻的畜生……” 太上皇给予了全部希望、且最有才能的太子,便是往前数上几代帝王,都未必能出得了一个晏殷。 吴德贵连忙给老者后背顺气。 吴德贵当然了解太上皇,如果他只是寻常人家的老者,都未必会这样苛刻,可他们显然不是。 他一把老骨头可以为了太子去死,焉能看着太子做出这样天理不容的事情? 太子若真和那个在他脖子上拴狗链的女子在一起,这和旁人承认自己是织雾的一条狗,又有何差别? 太上皇按住心脏,缓缓摇头。 太上皇一直以来都只担心过太子会因为太过恶欲,或是其他原因而无法控制局面。 可谁能想到,向来禁欲冷情的太子殿下,会因为女色而泥足深陷。 太上皇病倒的消息第二天便传开。 织雾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心口愈发不安。 太子不允她关注这件事情,她便连提都不敢多提,生怕自己无意中又令他与太上皇之间产生不愉。 吴德贵却私底下过来宝珍苑送了一些织雾留在太上皇那里的旧物给她,同时也对她道:“顾小姐,太上皇病了。” 他不具体说,织雾也清楚太上皇为何而病。 吴德贵这个时候提出,“顾小姐,看在太上皇疼爱你多年的份上,你过几日能否陪曲医女一起去山林附近为太上皇寻药?” 一些药材珍贵难得,且无法保存,需要当天采摘当天便要入药,方能生效。 因而想要治好太上皇,只有将药亲自采集下来,在太阳下山之前折返回去。 …… 太上皇与太子之间的矛盾暂且僵凝。 只是眼下很快便到了一个特殊的时日。 晏朝曾经遭受过屠戮,死了不少皇室贵族与官员。 因而为了记住这惨痛的教训,每年六月初九,天子便要携带皇子女以及百官前往落哀山祭祀亡魂。 那些亡魂也包括晏殷已逝去的兄长,同样埋在那里。 大概想到了他上次不在时,织雾想要偷偷放走瑾王的行径,这次太子将织雾都一并带上。 只是太子要去祭拜时,织雾也再没有资格参与,只能留下。 织雾让宫人下去,自己想休息一会儿,她看着窗外山野风景,接着才慢悠悠取出一张画着特殊药材的纸张。 织雾很快便起身走了出去。 她难免想到前几日吴德贵亲自来找自己的情景。 太上皇对织雾好过,他老人家指明让她帮忙采药,她似乎没有理由可以拒绝。 万一老人家也只是觉得上次的宴席上的事情对她过分了,想要给出一个台阶,和织雾和好呢? 且就算按照原身的想法,也许也是想要再次博得太上皇的欢心,换自己可以回到从前。 最重要的是,织雾需要确认,在太子还没有恨她的时候,她会不会顺利地死在这种地方…… 所以织雾必须去。 织雾在抬脚迈入西边的林子之前,压抑的心头始终抱着随时都会死去的心态,想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解下来。 最后却发现只有太子的玉佩最为值钱。 她抚了抚玉佩表面的光泽,将玉佩放在了林子外,自己便兀自步入了其中。 …… 太上皇陪着太子去看望了他哥哥大皇子的墓碑。 看到这一座座墓碑之后,一些惨烈的往事仿佛也都一一浮现。 而过往的惨烈会发生,多少也是因为帝王的无能。 能够支撑到这一代,除了太上皇当年的付出,也全都是运气。 可他身为一个掌权者很清楚,晏殷有能力改写这一切。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73章 他会给晏朝的臣子和无数老百姓带来安稳生活。 抛开祖孙的情谊,从冰冷的政丨治角度来决定,这也是太上皇不能舍弃对方的缘故。 “孩子,你恨你哥哥吗?” 晏殷在墓碑前上过香后,神色间却并无太大变化。 他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都已经成了一抔黄土,有何可恨?” 甚至,如果大皇子没死,无欲无求也就罢了,若会与晏殷相争,他的结局还是这一抔黄土罢了。 日头渐渐朝西边偏移了一些位置。 等织雾发觉不对的时候,她人已经在林子深处。 哪怕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身体开始产生不适的时候,织雾才能彻底确认太上皇的用意。 老人家后悔当众给她难堪的事情没有发生,他想要给织雾一个台阶和她和好的事情也并不存在。 他老人家……的确是为了叫她送死。 哪怕早就知道,在皇室中的亲情极其脆弱,织雾也对这样的事实感到猝不及防。 别说原身会崩溃,即便是织雾心里早有预感也都有些难以接受。 她最为尊重的老人家,亲口叫她来送死…… 织雾只经历了短短不到一年都会感到心口窒闷,积攒了十几年的原身只怕也都很难接受。 织雾按捺下一些不应有的情绪,她摸到了太子给她的药。 她正想要丢开,避免自己身体最后关头会被求生意志取代。 可在这个时候,织雾撞见了徐修安。 徐修安倒在了一棵树下,显然比她吸入了更多的瘴毒,昏倒了过去。 织雾怔愣了瞬,心想这一切也许都是命中注定。 她想唤醒对方失败后,便将那粒救命的丹丸倒出来,喂入对方的口中。 “徐公子,你还这样的年轻……” “是该好好活下去的。” 哪怕是她,会从这里解脱,也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 * 徐修安的父亲让他去亲近曲晚瑶。 家里人近日来也一直希望他可以和曲晚瑶这个真娃娃亲对象联络感情。 徐修安原本都只觉得尴尬。 他对曲晚瑶的印象不深,但一直都觉得对方是个很温柔的女子,没想到竟然会遭到顾小姐那样恶毒的戕害。 而他喜欢过织雾这件事情,也同样让他觉得愧对曲晚瑶,仿佛自己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般。 因而他看见曲医女身影时,便跟着对方来到了林子前。 接着便瞧见采药的曲医女捡起地上一块螭吻玉佩时神色大变,匆匆就进入了林子里。 徐修安原想追上去问问发生了什么,结果一进来就发现自己迷路了。 …… 徐修安醒来后,发现手中有一个碧色瓷瓶。 他依稀记得有人喂了自己药丸,在耳畔温柔鼓励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若在寻常时候,这样的一句话只是激励,听过耳也就忘记了。 可在当时,他一脚踏入鬼门关时,那从很远地方传来的声音几乎犹如天籁,让他如落水之人死死抓住浮木。 他知道是那粒金贵的药丸救了自己。 他醒来后跌跌撞撞往外走,然后看到了不远处有个女子倒在地上。 徐修安心口一跳,发现是曲晚瑶。 他连忙将曲晚瑶扶起来,结果就瞧见曲医女手里握着一只碧色瓷瓶,和他手里这只一模一样。 只是她瓷瓶里也是空的。 莫非……她将唯一救命的药留给了他? 徐修安心口好似遭受到了重重一击,再顾不上其他,连忙赶在天黑前将曲晚瑶背出去。 第68章 织雾醒来时, 发觉自己并没有死在林子里,而是回到了自己住的宝珍苑中。 她起身看到窗外,太阳已经被远处的山体掩住了大半。 此刻正是黄昏与暗夜交替的时刻。 吴德贵一直在等她醒来。 “顾小姐是感觉身体不适, 所以提前回宫来了,这件事情太子是知道的。” 吴德贵将这一切安排的没有纰漏, 这才缓缓上前道:“顾小姐, 这只是太上皇对你的……” 他似乎也觉得残忍, 语气愈发叹息,“是警告。” 少女垂着眼睫, 只敛住复杂的心绪, “我明白。” 吴德贵见状, 又道:“既然如此, 顾小姐也该明白, 任何人都不能拖累太子。” “太上皇自己都不行, 那你就更不行了。” 吴德贵末了留下了句话:“太上皇给顾小姐几日时间,让顾小姐好好想想,该怎么解决。” 在他离开后, 连沉香都感到微微不平,“小姐可会失望?” 她说着, 只小声道:“如果是奴婢的祖父这样对待奴婢,奴婢必然会很难过……” 织雾道:“太上皇从来都不是白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他需要确保朝堂安稳,确保臣民不受分毫波折的影响。” 太子是他最看好的继承人, 注入他全部的希望,希望太子可以给这个国家的臣民带来国泰民安。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74章 “他老人家自有他的难处……” 他先是太上皇, 然后才会是皇祖父。 可两者起冲突时,他便只会是太上皇。 织雾对于这点, 一直都很明白。 …… 打落哀山回来后,一切仿佛都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只是天气愈发炎热。 织雾一些奇怪的癖好便从藏得很深的地方一点一点冒了出来。 她贪图冰凉,私底下甚至会在两只袖子里藏冰块。 被太子发觉了,他便会蹙眉将她身上都搜一遍,防止她在别的地方也藏冰块。 有一次发现最多的时候,是在少女的两只足衣、两只袖口,甚至……甚至兜衣里都藏了一块。 她这样怕热,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太子对织雾看得越严,甚至运入屋里降温的冰块都要派两个宫人专程检查,确保冰块上面有没有缺了个口子,被谁偷偷凿走一块。 织雾不敢当着宫人眼皮底下去偷,便转而去花园林荫处乘凉。 直到这日,徐修安终于在织雾会去纳凉的必经之路上遇见了她。 他似乎等了许多日,都有话想要和织雾说。 直到这日才成功和她碰面。 织雾心下略是意外,却听见徐修安走上前来开门见山道:“我想求顾小姐一件事情。” 织雾颇为不解地看向他。 徐修安却好似天人交战一般,额角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接着,他才仿佛豁出去般,语气沉重说道:“我想请顾小姐可以与我……定亲。” 这样,至少他可以成全曲医女。 徐修安想到自己从落哀山回去后,一直在暗中关注曲晚瑶。 尤其是他向旁人打探曲晚瑶时,旁人除了说出曲晚瑶身为一个医女拥有仁慈的心肠以外,还告诉他,曲医女和太子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在曲医女还是平民的时候,太子便一直保护对方。 直到织雾这个意外出现。 在他陷入这些回忆时,便听见少女语气迟疑,“可徐公子该清楚,我和太子……” 织雾疑惑的是,她最后的确和徐修安定亲了,却没有活到和他成亲的时候。 她以为,发生了她和太子有染的事情,这个剧情便不会出现。 不曾想,徐修安竟还会亲口和她提出这样的请求。 徐修安回过神来,低声说道:“我从来都没有介意过这一点。” 他以为,那天夜里发生了那件事情后,他当时还会提出来,织雾便该清楚的。 身体上的不纯洁,对于徐修安来说,从来都不算什么。 如一些男子时常会追求女子身体的纯洁,可他却觉得那些人肤浅、鄙薄。 他只喜欢性情纯洁之人。 就如同当日荒诞的误会,他错以为顾小姐便是这样的女子。 可她虽然不是,但身为医者的曲医女显然却更符合他想象中良善温婉的女子。 所以徐修安想,这样一来,至少可以成全曲医女。 他虽然下半生再无法获得幸福,可至少曲医女可以彻底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毕竟,顾小姐抢了曲医女这么多年的丞相千金身份,顾小姐也该清楚自己有多对不住曲医女……不是吗?” 他想成全曲晚瑶,光他自己一个人不够,显然也需要织雾的配合才行。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想来找她的理由。 在徐修安接下来想要开口拿一些利益与她交换之前,少女却垂着眼睫忽然答了个“好”字。 徐修安闻言略是意外。 可他反应过来后,却也只是语气更为生硬地答了一句“谢谢”。 他攥紧手掌,想到若是从前还喜欢织雾的时候,只怕也会高兴坏。 他在感情上那般纯情,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即便现在想到当时的感受都仍旧觉得怦然心动。 可是再一想到,那样温婉、纯善的少女,只是一个恶毒的假千金伪装出来的假皮囊,徐修安便觉心口犯梗。 他当初有多喜欢她的美好性情,眼下便有多反感过去喜欢过一个满身污点的人。 徐修安脸上并无喜色,只是仍旧淡淡失意道:“那好,那我回头去向太上皇求亲,你……先好好休息吧。” 他心神恍惚,顺利完成这件事情后,脑海中全是那日曲晚瑶救自己的那一幕。 值得吗? 曲医女会将唯一的生机留给他……善良到这种地步,即便这也许只是医者父母心,可这对徐修安而言,也是极致的震撼。 比起两个人都不幸,至少曲医女可以获得幸福了。 只要这样,一切对徐修安来说,自然都是值得的。 织雾从始至终都不曾察觉到他误解了什么。 只是单纯觉得,这样剧情便又都对上了…… 一旁沉香听得目瞪口呆,上前语气激动道:“小姐疯了吗?” 可小姐却只忽然摸了摸她的发顶,发觉她长高了。 小姐轻声道:“不许说,说出去……就罚你长不高。”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75章 沉香顿时涨红了脸,似羞恼又好似气愤。 可她毕竟还是向着织雾更多一些的,织雾不让她说,她不会说。 晚间。 织雾继续待在窗下贪凉。 她似想到什么,忽然让沉香去告诉太子,她心口又疼了。 沉香诧异,“可是太子近几日一直很忙……” 几乎每晚都要后半夜才会休息两个时辰。 “现在去,会不会不好?会让人觉得小姐恃宠而骄、无理取闹?” 织雾却执意要让她去。 在打发沉香去之后,织雾便继续贴着窗子乘凉,心里想到,自己原本的身体因为太过虚弱,夏日即便热得浑身是汗,都不被允许饮用没有温度的凉物,甚至连在窗边吹拂凉风都不可以。 她只是稍稍走神,不知过了多久,便有一双手掌忽然自身后将她抱起。 织雾回眸,瞧见了太子颇为漆黑的眉眼。 对方问:“听沉香说,你心口痛?” 织雾答道:“从落哀山回来,便觉心口疼了……” 太子霎时蹙眉,“为何不早点说?” 织雾却按住心口,垂着眼睫轻轻撒谎,“我好像有心病。” 待霍羡春被传召来替织雾把脉时,他愈查看脉象,目光就愈发忍不住死死盯住少女。 少女似心虚将视线躲入太子怀里。 接着便听见太子语气沉沉,“霍羡春……” 霍羡春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都说了她没病。” 织雾却缓缓接上这话茬,“我听说落哀山附近有红色的火狐狸,吃了火狐狸的心脏,不管什么心疾都能医治好,是真的吗?” 霍羡春愣住,“这么冷门的东西,顾小姐竟也知晓?” 织雾想,她看过话本,当然知晓。 末了,霍羡春也只能先给织雾开一些安神汤。 织雾被晏殷喂完药后,知晓他还要去忙于政务。 少女困意上涌,却还捉住他衣摆,语气困倦道:“殿下……会为我去找吗?” 晏殷缓缓垂眸,朝她看来。 在她不安的眸光下,他启唇答了个“会”。 少女这才彻底阖上了眼睫,沉沉睡去。 火狐狸很难找,她只是希望他在那里再耽搁几天罢了。 第二日太子离朝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 毕竟他们与太子、太上皇才去落哀山祭过亡魂不久。 有人说太子梦见了先祖,所以又去了落哀山一趟。 总之太子若无重要原因,必然也不会随意离开朝廷。 外面众说纷纭,织雾却很是沉默。 在徐修安去找太上皇之后没多久,紫桓宫便有人请她过去。 织雾去过之后,却又神色如常地回来宝珍苑中,继续每日贪凉度日。 直到这一日,织雾醒来时,早膳却是一碗肉羹。 她却不觉奇怪,乖乖地一勺一勺吃下。 织雾从第一次心口疼时,太子便觉得她身体底子不是很好,让霍羡春替她调养身体,隔三差五便会吃到一些奇怪的膳食。 待织雾用完以后,发觉这肉羹很是美味,只多嘴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宫人回答:“这是火狐狸的心。” “奴婢听说太子不眠不休了数日好不容易才猎到的……” 只是太子昨夜回来实在太累,便先休息了。 休息之前,让人天一亮便将东西制成肉羹,让织雾趁着新鲜服用下。 宫人还说,太子晨起后便去见太上皇了。 也许晚些时候就会过来看望她 织雾听到这些,指尖微僵。 她想…… 这下,他想不恨她只怕都不行了。 第69章 太子为了织雾去猎火狐狸而耽搁了数日, 回来后,需要处理许多积压的事情。 所以太子接连两日都没有出现过宝珍苑也不算反常。 但织雾深知自己和徐修安定亲的事情耽搁不得。 因而在当日天黑下来后,她终于按捺不住, 主动迈出宝珍苑,令沉香打着灯笼陪她去止悦阁中求见太子。 在太子允许她独自入内后, 织雾走到里室, 才瞧见对方的确仍旧在忙碌政务。 男人身体略微消瘦了一些, 可于灯光下的面容却依然无损俊美。 隔了数日乍然见到对方,织雾心口似都要开始不安。 晏殷却只是头也不抬地问她, “宫人说, 你服用完肉羹之后, 心口便没再疼过。” 没有盛怒, 没有讥讽。 好似他回来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织雾心跳愈发促促, 她轻声回答:“是不疼了。” 晏殷继续说道:“去猎狐之前, 孤寻了一个道人算过,也许也是顾盼清这个名字太过晦气……” “孤打算为你改名,你的新名字还叫阿雾可好?” 织雾听到这里, 心口愈发慌乱,她轻声道:“殿下……” 太子问她, “喜欢什么姓氏?” 织雾顿了顿,口中答他,“那便还叫陈雾。” 陈雾是她在桃花村时的化名。 “到时候,待我嫁入徐家之后, 便改用陈雾这个名字……” 晏殷笔尖猛然一顿。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76章 在他抬起黑眸看向她时,织雾霎时悬起一颗心, 攥紧指尖后继续缓缓道:“是我骗了殿下……” “我的心口从来都没有疼过。” “前些天也只是怕殿下不同意我与徐公子结亲,所以……也是在欺骗殿下。” 所以即便太子会数日围猎, 不眠不休,也从未打动过她的心。 太子面前温和的神态,在下一刻忽然将桌上所有东西全都拂到地上。 死寂的室内像是无端炸开的一道惊雷,劈得东西七零八落,碎片都因那过猛的力道而炸裂溅射。 外面的宫人皆被吓得双肩一颤。 可她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朝门缝里张望分毫。 涂奚听见屋里的动静后,握紧手中弯镰,他的语气愈发咬牙切齿。 “她竟敢背刺殿下——” 温辞神色并未比他好到哪里,却只是摩挲着自己的剑鞘,语气微嘲,“你倒不如问问,她何时没有背刺过殿下?” 从在桃花村开始,她便一直在伤害太子。 温辞却不知这女子这样会蛊惑人。 每每给人一刀之后,却又会给人一颗糖丸般,让太子殿下一次次伤疤甚至还没有好全就忘了疼。 乃至后来,她是假千金,太子也护,她放走瑾王,太子也当做没有发生。 她私底下小动作不断,让太子玩命似的不睡觉也要为她猎到珍稀罕见的火狐后,在太子回来后,又给了太子一刀。 甚至太子都不去招惹她,她竟还要上赶着来往人心口捅刀。 她若有一分一毫喜欢过太子,焉能如此狠心? 室内。 晏殷一度也的确想要问一问这样的问题。 问问她,心里可曾有过他……哪怕一丁点? 一丁点是多少? 晏殷嘲讽地想,也许真该问问有没有瑾王的一个零头。 可真要问出这样的话,太过于自取其辱。 织雾脸色似被惊吓得微微泛白。 太子脚底下却踩过那些碎片,将她直接攥到眼皮底下。 “你若真要与徐修安定亲,孤不会再原谅你,明白吗?” 少女面颊雪白,却颤着眼睫,仍旧坚持道:“可我的确……是要嫁给徐公子……” 就像他们第一次时,她彻夜喊的也都是徐公子的名讳,而不是他。 太子眸黑得深不见底,他寒戾的目光寸寸打量过她的面庞。 他低头擦去她鬓角的薄汗,最终只对她语气莫测道:“再好好考虑清楚……” 织雾心里自然清楚他口中的“考虑清楚”是什么意思。 他也许是在想,她这般柔弱…… 他的恨意,也许她根本承受不起。 所以他在得知这件事情后的第一反应不是恨她。 而是想要继续若无其事、想要粉饰太平,当做她背叛他的事情不曾发生。 毕竟他都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原谅了她…… 为什么她不可以? …… 自打太上皇生病后,太子几乎每日都会来到紫桓宫请安。 曲晚瑶在身体好一些之后,这日来陪伴太上皇时不可避免地也会碰见太子。 她这才想起来将螭吻玉佩从身上取下来拿给太子。 “我以为那日是殿下的东西丢了。” 所以,她才仓促间闯入了林中。 曲晚瑶并非是个莽撞的人。 她当时身上有药。 在进去之后,她在想起林子里时常会有各种瘴毒时,便提前服用了霍羡春为她配置的解毒丸。 却不曾想不同林子间的瘴毒却又各有不同。 她在旁处用过药皆会生效,可在那片林子中服用完瓶子里剩余的三粒解毒丸,都未能成功解毒,若非被那徐公子救出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曲晚瑶取出来的这块螭吻玉佩,象征着太子本人,可以说,是太子身上最为重要的信物。 晏殷瞧见那块质地晶莹的玉佩,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这东西给了织雾之后,他便令她随身携带,甚至亲自编红绳挂在她的颈项间。 这样重要的东西,倘若她是无意中丢的,必然会告诉他,亦或是让其他宫人帮忙寻找。 可她从落哀山回来后便从未提过。 可见是她主动丢的。 他赠给她的信物,她背地里便立马弃如敝履。 可见……她也的确不在乎他给过她什么。 太子面色冷清,并不抬手接过。 “不必,这东西没有用了。” 没有人珍惜的东西,就没有必要再取回来了。 曲晚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太子不要,她也只好暂且代为保管。 在服侍完太上皇喝药结束之后,曲晚瑶才与宫人收拾了药渣离开。 太上皇一如既往要与太子下一盘棋。 棋局开始之后,太上皇才缓缓开口询问。 “檀之,徐修安和顾盼清的婚事……你考虑的如何?” 太子面容平静,语气温润道:“这般重要的人生大事,自然该给她自己考虑清楚。” “待她有了答案之后,我才能回答您老人家。”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77章 太上皇指尖下的黑棋顿了顿,接着才落在棋盘。 可在下一刻,便被太子轻易吃下。 太上皇嘴上答应了下来,“如此也好。” 如此也好啊…… 太上皇却不曾想,他一直为太子的棋艺引以为傲。 可有朝一日,和太子的对弈,他竟也会有赢过这孩子的时候。 概因当日徐修安来提过亲后,太上皇将织雾传召来紫桓宫里,少女当日隔着帘子与他提出的要求不是嫁给徐修安…… 而是救出瑾王。 彼时,一旁吴德贵都觉不可置信:顾小姐疯了吗?! 放了瑾王,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织雾想,既然连他们都清楚放走瑾王的后果是这样严重……可见先前也都是因为她没有真正成功过。 在那日铁锅摆出来过后,宫中人除了看见瑾王被没入铁锅中添水加柴熬煮之后,便再也没有宫人见过瑾王。 接着便有了许多瑾王已经被放入锅中活活熬煮至死、甚至死后被扒皮的留言传出。 和话本中的剧情再度契合上后,这让织雾恍惚间又意识到了一些事情好似都是注定。 在感情的事情上,织雾再是迟钝,可当她随口提出一句毫无根据的胡话,太子都会相信、会毫不犹豫为她去猎火狐狸时,她也该明白了对方对她多少都不再单纯的心意…… 倘若只是单纯嫁给徐修安,她甚至觉得一切都还会有转圜余地…… 所以在嫁给徐修安之前,织雾也依然要想办法放走瑾王。 太上皇是个敏锐的老人,他当时也许便察觉出了什么…… 思绪回到了棋盘间,眼下再看太子的反应,太上皇竟果真窥见了这一段冤孽,心头那种恐惧似又要卷土重来。 当年的天子……也并没有像现在这般颓废不堪,即便没有太子出色,也曾是个殷勤的帝王。 太上皇愈发害怕如此优秀的太子会走上和当今天子一样的路。 曲晚瑶的亲生母亲、丞相夫人怀秀,那个女子即便嫁给了丞相给丞相生了孩子,还不是被当今天子惦记了一辈子? 甚至,天子当时都不顾自己的天子之尊,宛若疯子一般趴在棺材边,亲手捧土埋了怀秀的尸体,惊呆了不知多少朝臣权贵的下巴。 此后多年,天子便四处寻求歪魔邪道来炼制一些可以让他时常与怀秀相见的丹丸。 可见光是如此,远远不够。 求而不得不够。 恨才可以。 所以太上皇当时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织雾。 在后日的天子千秋寿宴上,天子会专程出关一趟,除了接受群臣对他的朝拜以外,天子还会亲口宣布传位给太子。 在众望所归之下,再由钦天监挑出下个月最好的日期,为太子举行登基大典,令晏殷正式成为晏朝的国君。 那天,太上皇也会帮助织雾,彻底救出瑾王。 第70章 除却天子千秋节需要做出许多准备, 另外在当日,天子要亲口宣布传位一事,礼部、钦天监等职官也都要跟着提前做出准备。 私底下, 就连替太子量体以便于为他制作登基后的龙袍都已经在提前制作。 可见晏殷继袭皇位一事,走到今日这步时, 已经不会出现第二种不同结果。 太上皇答应织雾的事情, 便同时在这一天秘密进行。 太上皇活了一把岁数, 显然并不会真的只是个没事下棋吃药的病秧子老头。 太子固然比常人都要更为优秀,可他到底还是太过于年轻。 太上皇少说活了三四个太子加起来那么大的年纪, 手底下焉能连几个能用之人都找不出来? 若是旁的地方都未必好说, 但要从皇宫里放走瑾王, 对旁人来说难如登天, 对太上皇来说, 几乎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更别说, 今日所有人的关注都只会在天子千秋及太子继袭的事情上。 在宴席结束后,吴德贵得到消息后,便兀自来到太上皇身边, 躬下腰身在他老人家耳侧低声传话。 “事情成了……” 太上皇抚摸着掌心佛珠,微微叹了口气。 在他开口之前, 这时候宫人中突然一乱,竟是有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忽然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想要当众行刺。 吴德贵下意识将太上皇护在了身后,可他抬眼看去, 那太监竟直奔太子而去。 但反常的是,太子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躲开对方, 却不知出于何种缘故……竟没有做出闪躲。 因此即便旁边人保护及时,却还是让那刺客的刀尖划伤了太子的手臂。 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 太上皇唯恐人多生乱,让人将太子先行带去离此地最近的紫桓宫中,又派人将徐老太医请来。 在徐老太医过来为太子包扎手臂上的伤口同时,那太监也早已经被五花大绑丢在了太子脚边。 太监是个年轻的相貌,但却不知何时受惠过瑾王,蛰伏这么久之后,为的便是在太子身边时刺杀对方。 若失败,他便丢一条性命罢了,若成功,瑾王反而也有了更大的机会。 太监也清楚自己三脚猫的功夫杀不死人,因而被押送到晏殷面前之后,也只是咬牙道:“伤口有毒,解药只有瑾王才会知道,你们最好将瑾王放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78章 他说完为避免对方逼供,竟提前服用了慢性毒丨药,此刻便赶上了毒丨药发作,当场七窍流血而死。 徐老太医见那太监死得惨烈,神色惊恐,赶忙将包扎好的伤口打开,重新为太子检查伤口。 不多时,温辞便神色凝重赶来,将瑾王被人从地牢里救走的消息汇报。 假山处的密道入口被人动过,现在追上去,也许还来得及。 * 密道很长很长,织雾搀扶着瑾王走过漫长昏暗的密道出来时,乍然瞧见那刺目惹眼的日光,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外面的气息对于一个久被囚禁于黑暗地牢下的瑾王来说,同样也是一种极难形容的自由气息。 继续往下走去,织雾很快便清楚这条密道为什么会是过去皇室中人最佳的逃生路线。 因为前面有一座铁索桥,桥下是湍急汹涌的河流,人掉下去便会立马被冲走,极难生还。 且铁索桥的全部皆是坚不可摧的铁索相连,唯独在岸边这一截连接的是绳索,需要留下一人殿后,将那绳索割断。 这样的布置,显然也是昔年的皇室担心遭受背刺,怕前面的人先过桥后,会在对岸斩断绳索,绝了后面同族的生路。 可见他们不仅防备追兵,也还要防备自己人的背刺。 瑾王盯着那绳索桥怔怔出神时,搀扶他的织雾便已经跪坐在地上开始割那绳索。 绳索即便脆弱,也需要刀锋割磨许久,眼看成功在即,织雾紧张的心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口中却只叮嘱瑾王,“殿下只需从这条桥上离开……” 之后,他也该有他在宫外的下属接应。 她的话未说完,白嫩的手指突然被一只靴子重重踩住。 织雾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痛呼。 她抬起眼睫,这才发觉以往向来面上都挂着灿烂笑容的青年,此刻脸上再没有了任何笑意。 甚至,他的脸色冰冷森沉至极。 “你是怎么知道的?” 虽然私底下也曾有过试探,他实在弄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的秘密,并且一直借着失忆的理由模仿他喜欢的女子…… 可她装得越像,他就越厌恶。 少女跌坐在地上,抚着手指眸光颤颤地看向他,乌黑漂亮的眼眸中满是对他恶意的困惑和不解。 瑾王压抑下心头那股毛骨悚然的异样感,却只低着头道:“你以为你救了我,就会获得我的感谢吗?” “不要再帮我了,蠢货。” 瑾王不是第一天认识她。 可她突然变得这样蠢,蠢到不求回报,不计较任何代价来帮他……实在是蠢得让人难受。 尤其是那日,他以为他当着太子的面轻慢吻过她鬓角,那样对她,她早就该对他放弃了。 可她还来救他。 他语气愈发冰冷,“以后不要再和我有任何牵扯了。” “就算他们追上来,你将我交给他们,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差别。” 她是救了他,还是将他抓回去弥补过错,对他来说都不该有什么不同。 他说完转身就走,可被他那一脚踩懵了的少女却仅是坐在原地怔愣了一瞬。 在短暂的迷茫过后,对方却仍是垂下眼睫擦去了手背的泥痕,继续用手中的匕首去割磨绳索。 瑾王余光瞥见这一幕,脚下一僵,接着却仍旧头也不回地从桥上离开。 他已经说过了,他不会感谢她的。 …… 温辞带人赶到的时候,摇摇欲坠的绳索落在一只白嫩的手掌心里,只剩下细细连接的一小节。 甚至不再需要任何锋利的刀锋割磨,只需要那只白嫩手掌松开,那绳索桥顷刻间就会发生断裂。 温辞向来处事不惊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了几分。 “顾小姐还不知道吧,太子方才在宫里遇刺,刺杀他的人在匕首上涂抹了毒……” “解药的配方,只有瑾王才会知道。” 织雾在听见太子遇刺时,指尖微僵。 可她何尝会不清楚,外面寻常的毒再是厉害,放在霍羡春眼皮底下,根本都不够看。 温辞顿了顿,却又说道:“太子殿下当初杀了宋曜生,顾小姐可知晓这意味着什么?” 太子私底下培养了七年的暗部,里面不超过二十人,包括温辞与涂奚皆是从中选拔而出。 同样,宋曜生的父亲宋良也是其中之一,太子给他身份,给他角色,宋良也的确没有辜负太子,用性命立下了功劳。 可宋良的儿子宋曜生还是被太子说杀就杀了,可知晓这样会寒了多少暗部里像宋良这样身份的人? 而他们一旦因此对太子生出了不信任,那便是极大的危险。 这代表,太子培养了七年的暗部就要解散,除了他和涂奚二人,东宫需要重新再花上七年的时间来培养另外一批人。 “只因顾小姐你……任意妄为,偏偏要用这样的方式去陷害宋曜生。” 哪怕换做是其他与她自身都无关的方式呢…… 即便明知晓是她的错,太子也还是杀了宋曜生为她解气。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79章 可太子为她做出的让步又何止于此。 织雾却从不知晓这些。 她更不知晓她当初陷害宋曜生,会需要晏殷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顾小姐,莫说你是否喜欢太子,便是心里有过一点点太子殿下,便将手里的绳索交给我们。” 瑾王抓回来后不一定会死,但太子拿不到解药配方的话却很难说…… 只要她不松手,他们的人接替过那即将断裂的绳索,他们自可以想办法暂时固定,先过桥将瑾王抓捕回来。 可在温辞如此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情况下,那位顾小姐纵使苍白着面颊,却仍旧颤抖着指尖选择了松手。 温辞脸色一变,似乎大为意外。 他向来都很会看人,却看不懂织雾。 为什么她总是会有着异于常人的狠心。 温辞以为,太子对她一次次的原谅,会换来她的真心。 可太子不管原谅她多少次,她都只会坚定地选择别人。 …… 吴德贵守在太上皇和太子身边许久,脑海中仍旧回忆着方才太子故意被刺客刺中的那一幕……他似乎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太子会不会是故意的? 会不会……提前知道了一些什么,故意想要看看,少女心中到底有没有他? 吴德贵反应过来后,霎时被自己这种想法给惊得掌心冒汗。 太子他是疯了? 这样关及性命的事情,就仅仅想要知道一个女子对他有没有喜欢不成? 一定是他想太多了。 吴德贵觉得情之一字太过复杂,一旦牵扯上,神仙也会发疯,索性抛开脑中那些怪诞的揣测不再去想。 可接下来,下属传回来的消息却是瑾王跑了,没有被抓回来。 吴德贵心头猛地一跳,更不敢置信地看向来人。 即便没有明说,知情的人多半也都清楚,是织雾在明知道太子急需瑾王身上的解药配方解毒,她却还是选择了瑾王,放弃太子。 太上皇似乎也诧异,可他的诧异只在眸底掠过一瞬。 太上皇身为老人家到底见过许多世面,再绝情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见过。 太子身上的毒原本可以轻易解除,眼下却只能让徐老太医彻夜翻查医书,去找出最为合适的一种方案。 晏殷苍白面庞上却始终没有分毫表情。 像是早已习惯了品尝这等失望的滋味。 隔天一早,并不知情的徐修安再度前来紫桓宫中,想要和太上皇提及赐婚的事情。 太上皇却打发人去试探太子的意思。 片刻之后,东宫便有一小太监跟着回来传话道:“太子说,赐婚的圣旨早已经拟好,只是……届时需要同顾小姐一起进门的两名贵妾人选还没有选好罢了。” 徐修安略感诧异,“可我只求娶了顾小姐一人……” 小太监道:“太子的意思是,那顾小姐原是不配为徐家妇,既然徐公子喜欢……” “那便为公子另选两门贵妾,只当是补偿公子的。” 话要再掰碎点说,太子的言下之意便是这位顾小姐的身份和品性不配诞下徐氏贵族的子嗣。 吴德贵愈发诧异,他昨日还以为太子没那么容易死心,没想到竟真的是自己多心。 也是,这样太子要还喜欢顾小姐,这人得多贱呐! 徐修安自也领会到了这层含义。 可他原本也并非是真心要娶织雾,他的目的只是希望牺牲自己的幸福去成全曲医女…… 对他来说,多两个贵妾并没有任何区别。 他自是默许了下来。 如此,他与织雾的亲事才彻底落定。 到了晌午。 徐老太医终于研究出最佳的解毒方式要给太子解毒,可却被匆匆赶来的霍羡春阻止。 霍羡春一脸神神秘秘,给太子开了缓解作用的药物,连续观察三日下来,见太子伤口出现肿热不愈的症状后,这才可以确认下来。 太上皇听闻霍羡春阻止旁人为太子解毒。 他不放心,带着徐老太医和曲晚瑶亲自过去一趟,霍羡春只得和这几人再度解释一遍。 “太子刀伤上的毒是一种热毒,并不难解。” 霍羡春转头询问晏殷,“可殿下还记得日期?” “眼下,离我要为殿下和曲医女解蛊没多久了。” 眼下,正是他们解蛊的关键时期。 霍羡春最后一次让太子和曲晚瑶同时服用的汤药并非什么良药,而是一种特殊毒物。 当他二人身体被毒弱到最为虚弱的时候,便是解蛊的最佳时机。 太子若在这节骨眼上服用作用强烈的解毒丨药物,那么他和曲医女解蛊的进度就会被打断。 且特殊毒物的毒素特殊便特殊在,一旦通过解毒药物解除,日后身体再接触此种毒物便会不起分毫中毒作用。 这也是霍羡春绝不肯让太子在这节骨眼解毒的原因。 “不过太子刀伤上的热毒,可以以温和的方式来进行缓解。” 至于要怎么让太子不直接服用解毒药物,也一样可以缓解身上所中的热毒…… 霍羡春说:“太子可以选择让一女子服用我特制的解药,然后太子与对方合欢的方式来解毒。”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80章 一般人解毒都要求快捷省事,鲜少有人需要温和方式慢慢解毒。 会研制出这种温和的方式也只是霍羡春私底下的恶趣味,只是没想到有一天竟真能用上。 只是让哪个女子来作为解毒的对象,却需要好好考虑一番。 曲晚瑶瞧见太上皇缓缓朝自己看来的目光。 她迟疑了一瞬,低声道:“我身为医女,可以拿捏好剂量……” 她会在这个时候委婉答应下来,除却太上皇曾有意要将未来皇后的位置留给她之外。 曲晚瑶也从没有一日忘记,自己亏欠过太子的事情。 他会需要解蛊,都是因她而起,她却不愿连累其他女子作为太子的解药……索性自己亲自来弥补自己亏欠过的事情,也不算是无辜。 可霍羡春却一口回绝道:“不行。” “我研制的特殊解药让女子服用这药物期间,会使其欲丨望成瘾……” 虽然只要停止服用特殊解药,就会恢复正常。 可这对于一个端庄的女子来说,在名声上多少不太好听。 眼下知晓这件事情的人实在不少…… 传出去后,这样的人,又焉能成为皇后? 因此太上皇难免也露出几分犹豫,“或者寻几个愿意的宫人……” 宫人若也喜欢太子的身份和皮相,自愿作为解药。 届时给她们宫妃的身份,自然不算辱没。 可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太子却语气淡淡道:“宫女何辜?” 就算她们愿意,焉知她们不是出自于上位者的威严,而被迫愿意? 这让太医和旁人难免心叹太子品德高洁。 徐老太医也试探提议,或者让那些杀人害命的女死囚犯作为交换? 太子却觉死囚犯也有其尊严。 不能因囚犯是女子而使其背负不堪的理由同样拒绝。 所有人都微微发愁,那接下来还能到哪里去寻一个身份卑微、且还比死囚犯都更不需要尊严的女子来完成这件事情…… 偏偏这时候,东宫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低调提出,“不如……谁害的太子,便让谁来承担?” 吴德贵眼皮蓦地一跳,暗中看向那小太监。 待太上皇不确定地询问太子,可这一回,一直温声反对的太子,却出人意料地表现平静。 他低头拨弄着指尖茶盖,垂眸道:“一切都听从祖父安排。” 太上皇顿时就隐隐明白了什么……这果真就是一段冤孽。 可太子需要解毒,不能耽搁。 织雾眼下是徐修安的未婚妻。 对此太子也只是语气更淡地承诺了一句“这件事情不会外传”。 也就是说,她和徐修安的关系不会变。 太子用完之后,也不会再和她沾染任何关系。 旁人皆不反驳,也都因为他们大多清楚,太子为这女子付出了多少,都被她欺骗、背刺、辜负。 抛开这些都不谈。 她原来竟然可以连太子的性命都不再放在眼中,可以……眼睁睁看着太子去死。 太子即便表面始终平静,内心深处焉能没有需要发泄的恨意? 在她成为徐家妇之前,这也许对她都算是轻的。 …… 解决完这件事情之后,曲晚瑶便陪太上皇回去用药。 太上皇歇息下之后,吴德贵送曲晚瑶出门时,却听见曲晚瑶忽然迟疑问道:“这样对徐公子是不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吴德贵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吴德贵略显沉默之后,缓缓同曲晚瑶道:“徐公子看不上她……” 甚至,娶她也只是为了曲医女。 徐修安是个愣头青,他时常询问曲医女的事情又是那般神态,吴德贵哪里能不清楚。 只怕就盼着将顾小姐从太子和曲医女之间消除后,便于成全对方。 所以要接受两个贵妾才能一并娶她,徐修安也能答应下来。 在曲晚瑶的视角来看,连徐修安都不喜欢织雾…… 那似乎也没有人喜欢她了。 太子也只拿她当一个玩物,玩弃之后将她丢给徐修安。 她身为徐家妇却德不配位,身为正妻却连孩子都不配有。 两个身份高贵的美妾入门后,甚至都看不起她,等她们怀了子嗣之后,她甚至还需要小心翼翼去讨好妾、服侍妾,以免断了徐家的香火,成为罪人。 她这一生几乎都是看不到头的凄惨。 会有这样的下场,对一个女子来说……好像都有些太过残忍? 曲晚瑶回去的时候仍旧在想这些事情。 她身边的婆子却道:“每个人都要为她做过的事情负责,她占小姐的身份白白享受了那么久,总该要偿还的。” 是这样吗? 曲晚瑶却好似陷入了片刻的迷茫。 * 解药送来织雾这里时,霍羡春告诉她,“顾小姐可以选择拒绝。” “不过……” “这样一来,就不能得到赐婚的圣旨了。” 织雾捏了捏指尖,在清楚这是一碗什么药之后,却还是端起来喝下了肚。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81章 霍羡春见状霎时气怒,“你可真是……” 少女却低声道:“我愿意的。” 她在心里亦是小声地回答,她愿意。 是因为太子的确需要解毒,而不是因为徐修安。 “太子恨我吗?” 霍羡春臭着脸道:“都答应让你嫁给旁人,你觉得呢?” 织雾点点头,“那就好。” 霍羡春差点气结,就没见过这样作死的人,端了药碗抬腿就走。 每日的晚间似乎都开始变得不同。 室内安静,却又不那么安静。 织雾死死压抑着嗓子里会发出的声音,可太子却偏偏持着她的腰不放。 他一点一点地研丨磨,眸色黑浓地望着她,似乎也非要听见她的哭声为止。 因而外面服侍的宫人每每都会经历这样的死寂,以及后面一些根本难以入耳的声音。 即便每天夜里的方式都各有不同,可太子都会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离开。 直到这天夜里,织雾实在受不住他的手段,忍着眼尾潮丨湿的汗,终于主动和太子开口。 “殿下……” “是故意的吗?” 是真的选不到旁人了,所以才被迫选她的吗? 或者根本就是故意的,想要让她嫁给徐修安之前,要让徐修安好好看看她满身的痕迹都是谁抚碰出来的。 霍羡春说,只需要她服用三日解药,就可以替太子解开毒。 可三日过去了。 太子手臂上的伤口仍然没有好,或是裂开,或是烂得更深…… 当夜便仍旧会有一碗药端来织雾的面前,要她继续充当解药的角色。 可这样一来,离她要嫁给徐修安的日期便越来越近。 她身上的痕迹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淡去…… 身后的男人似乎有所停顿。 可接下来却一下比一下都要更重。 “是故意的……” “你满意吗?” 他温润悦耳的嗓音此刻略显阴翳。 眼下,她这副身子竟再离不开他一分一毫…… 外面的人每天都在称赞他。 太上皇称赞他孝顺,臣子称赞他温善,就连那些世家千金也会称赞太子风度翩翩。 他的道貌岸然,只有她知道。 腌臜物也有如它的主人一般,暴露着内心最真实的丑陋欲丨望。 而太子晏殷身上那见不得人的恶欲,在面对织雾时,往往也会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让人难以承受。 织雾也受不住。 只能陷入潮丨湿的枕上,承受着一次又一次难以言喻的滋味…… 后半夜,天色似都要放亮了。 晏殷穿上衣袍,垂眸瞧见了榻上露出雪背、被薄纱半遮半掩的美人。 深深浅浅的吻痕交叠在雪白的肌肤上,浅的是昨日的,深的是今日的。 他的指尖落在那两枚吻痕之间,似乎连明日要吻她哪些位置都想好了…… 察觉指腹下的身躯轻轻发颤。 晏殷掀起眼皮,盯着她的脸。 “恨孤吗?” 织雾垂着眼睫,指尖却轻轻掐住掌心,口中答了句“不恨”。 她……的确害了他太多次了。 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弥补,也没有资格弥补。 他手臂上的伤口一日比一日更深,甚至没有人敢指出来这点。 把他逼成这样……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得太过。 今日已经结束了。 可男人似乎又因为她这句话而折返回来。 他低头吻住她雪白的脊背。 在她轻轻发颤后忽然又将她身上的薄纱一把扯开。 “错了。” “你要恨孤……” 吻痕再深,又哪里比恨意能深? 她不爱他…… 能恨他也是好的。 太子误了一次早朝,之后便再也没有过,勤勉的地步让人叹为观止。 甚至无人会将他误早朝的那一次联想到他私底下愈发淫丨靡放丨荡的事情中。 …… 末了几日,晏殷终于消停了下来,没有再出现过。 织雾知晓,他们解蛊日期将至,晏殷的身体只会越发虚弱,这样关键时刻,对她再大的恨也都得暂且搁置下。 织雾准备嫁人之前,没有宫人为她布置任何东西。 但太上皇准许她出宫去,布置自己的红嫁衣、红盖头。 徐修安按家里人意思去寺庙与织雾私底下求选出合适成婚的日期。 在选出日期后,织雾也会被徐修安接到徐家远亲家中待嫁。 毕竟她没有自己的家,也没有支持自己的亲人,更没有资格从宫里出嫁。 这样的事情本该长辈出面,但他们并却并没有,显然摆明了自身不喜织雾的态度。 徐修安中途似乎看见了什么,神色慌张地离开,让织雾在佛殿中自己先选。 沉香追撵出去都没能追上,语气抱怨,“太过分了,他怎么可以让小姐一个人选日期!” 她实在压不下这口气,说什么都要将徐修安追回来和小姐一起完成这件事。 织雾对这一切从未有过任何感觉,自然也领会不到沉香心头的愤怒。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82章 寺庙里的老和尚见她一个人在,很是和善地与她开解。 他言辞间给人颇为放松的情绪,令人极想对他倾诉心事。 织雾却莫名问道:“大师可知晓我该怎么回去?” 老和尚笑吟吟道:“小姐不强求回去的时候,就会自己回去。” 能够绊住人的,从来都只有执念。 织雾没能完全理会对方的意思,也只借着老和尚的答案稍作排遣。 织雾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两个人回来,她出去找时,却忽然看见了戴着斗篷的曲晚瑶。 起初织雾并未在意。 可很快,她便顿住了要离开的步伐。 织雾才想到,徐修安方才也许是看到了曲晚瑶。 接着,她便忽然又想起了话本中的另外一件事情。 曲晚瑶在话本中并不是女主的身份。 织雾一直都觉得是因为曲晚瑶在寺庙附近遇险,受伤之后,这才导致她后面没活几年,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了。 想到这点之后,织雾下意识跟上前去。 她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曲晚瑶,幸好最后在一处圆拱门前看见了对方。 “曲医女……” 曲晚瑶诧异地抬头看向她,听她问道:“方才徐公子可有过来寻你?” 曲晚瑶摇了摇头,可她身边的婆子却异常不耐,“顾小姐话怎如此多,快走啊!” 那婆子疯狂挤眉弄眼,示意织雾离开。 织雾似乎发觉不对,因为曲晚瑶双手始终背在身后…… 她正想快速转身离开,接着一个尖脸的男人便从曲晚瑶背后的拱门洞里走了出来。 对方用力扯了一把手上的绳子,曲晚瑶便跟着踉跄,露出了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 “顾小姐可真是善解人意啊,肯帮我一起绑架曲晚瑶。” 婆子听完后,看向织雾的两只眼珠都险些要蹬落眼眶,“什么,竟然是你?!” 织雾略是惊讶,在打量过对方的面庞后,语气迟疑,“你是瑾王身边的人?” “你不是该和瑾王一起离开了吗?” 尖脸男却只是笑得愈发咬牙切齿,“是啊,可我根本没有接应到瑾王,反而是我的兄弟们都死光了……” “不过没关系,顾小姐不是已经将功补过了吗,若没有你,也许我都不能顺利绑架到这个女人。” 织雾听他说完这些,心头略微有了几分猜测。 他没有接应到瑾王,最后一批兄弟也死光了。 所以他认定是她背叛了瑾王。 见到她之后,索性也将她一并拉下水。 尖脸男抬手突然打晕了曲晚瑶,将一旁婆子吓得尖叫。 对方一脚踹在婆子腰上,让她回去通知他们准备钱财和路引。 “我要离开京城,后日就在城郊十里亭做交易!” 婆子踉跄跌倒,却惊恐得连头都不敢抬起,爬着就往外跑。 “至于你……” 尖脸男处置完那婆子之后,阴恻恻的目光就落在了织雾身上。 “顾小姐不想晕倒过去,就自己乖乖把眼蒙上一起走吧。” 她若是敢逃,尖脸男手里的刀子可以先挑断她的脚筋再说。 …… 曲晚瑶醒来后,已经是两三天后的事情。 她中间浑浑噩噩醒来过几次,可却都只是被那尖脸男塞了食物灌下肚,根本没有太多意识。 她看见自己和织雾被关在一个形如囚牢的地方。 那牢门上挂着一把锁。 从曲晚瑶睁开眼后,便看见少女一直抱着门上的锁头捣鼓,显然在她醒来更早之前就一直在琢磨。 直到锁头终于发出一声“嘎达”解锁的声音,织雾这才露出轻松的神态。 她回头发现曲晚瑶醒来后,压低了声音道:“曲医女,你醒了?” 织雾缓缓解释道:“昨日那个人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她猜他也许去城郊索要赎金了,可却发生了一些她们不知道的意外。 曲晚瑶听完后,却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装? 而且,她既然和对方是一伙的,当然也会有办法打开锁。 这也许也是因为猜到绑匪遭遇不测,想要借此在太子面前从轻发落? 曲晚瑶猜不透,也不想耽搁。 她兀自将牢门推开想要摸索离开的路。 织雾自她后一步离开,想到她会在这里遇险的事情,难免轻声提醒,“曲医女别走这么快……” “这里被布置过,也许会有机关……” 她本想扶住曲晚瑶不稳的身形却被对方一把推开。 曲晚瑶心中为解蛊一事焦急如焚,蹙着眉道:“够了,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织雾手臂撞到了一旁凸起的石块,疼得眼睫轻颤。 曲晚瑶这一路上却并没有遇到任何机关陷阱。 只是终于找到离开的大门时,她迫不及待打开,一只竹篓子却从上面掉下来,砸中了她的头。 竹篓子很轻,不重。 可里面却掉出来一条蛇攀爬在了曲晚瑶的后颈。 在曲晚瑶毛骨悚然地意识到瞬间,那蛇便被人猛地挑开。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83章 接着她人便被织雾推了出去。 曲晚瑶顾不上与织雾道谢,两个人绕了很长一段弯路,只勉强找到一处洞穴口歇脚。 曲晚瑶身体虚弱不是没有原因的。 今日是解蛊的最后一日,也是身体里毒素最强的时候。 她几乎力竭地将怀里一只信号筒拿给织雾,让织雾放了出去,两个人便只能坐在石壁处歇息等待。 织雾也很疲惫。 这两三天的时间,她几乎没有怎么睡过,眼下离开了那漆黑的牢房后,她看见了阳光反而才放松了少许。 织雾再次醒来时,是被婆子尖锐刺耳的声音吵醒。 “小姐……小姐果然在这里!” 织雾睁开眸时,天都仿佛在她眼前黑了下来。 外面似乎来了许多人,他们动作凌乱,脚步嘈杂。 夏日炎热,织雾却并没有看到太子身上还披着一件氅衣。 眼下不仅是曲晚瑶身体最弱的时候,也是太子身体最为虚弱的时刻。 但织雾不用猜想,也清楚,他们多半又以为是她绑架了曲晚瑶。 织雾鼻息间嗅到了淡淡的雪香,混着血腥气。 太子的身体状况很糟糕,糟糕到三刻以后不解蛊,就会死去。 而害得他和曲晚瑶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是她。 不然又要怎么解释,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反而出事的是曲晚瑶。 “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他似乎在离她很近的距离问出了这句话。 织雾攥紧了指尖,语气愈发轻道:“我想看星星了……” 她的话未说完,便听见霍羡春近乎崩溃的声音。 “来不及了!” “太阳就要下山了,还剩下三刻的时间。” 织雾罕见地听见霍羡春的声音在发抖。 他为解蛊预留出的时辰是一个时辰,可眼下还剩下三刻,鬼知道这时间够不够! 织雾甚至没有看见,太子的嘴角已经开始溢出鲜血。 概因她在这个时候联合了外人绑走了曲晚瑶。 在他们近乎兵荒马乱地将昏迷中的曲晚瑶带走后,徐修安却没有立马跟着旁人离开。 他走进来后,神情憔悴同样也好几日不曾入眠。 即便疲惫至此,他却依然坚持对织雾开口道:“顾小姐……” 他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寺庙屋顶。屋顶上升腾起渺渺香火,映衬着山景似能令人心平气和。 谁能想到那绑匪那般狡诈,将她们藏来藏去,竟然就藏在当日绑架曲晚瑶的寺庙山林深处。 若绑架曲晚瑶已经是很过分的事情,那么织雾只需要一抬头就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寺庙屋顶…… 她却始终带着曲晚瑶躲在这里不向寺庙里的人去求救,又岂是一般的歹毒心肠? 徐修安对她愈发感到失望,对织雾道:“待会儿,你自己下山吧。” 从这洞穴里走出来,就可以看见下面的寺庙。 她去寺庙那里,只需要顺着寺庙的小道一直走到山脚下,就像她来的时候那样。 曲医女更需要他,而且,徐修安晚些时候会提出退婚。 他想,他亏欠曲医女太多了,若娶了织雾,只怕他余生都对不起曲医女,作为一个差点害死她的女子丈夫,他也不希望因为自己是织雾的丈夫,而连偶尔和曲医女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无法接受织雾的恶毒。 所以,徐修安将当日求来适合他们成婚的日期放在了织雾的身边。 “抱歉,我会退掉这门亲事。” 织雾抿着唇,口中慢慢答了个“好”。 徐修安看见她面颊亦是微微发白,他末了对她道:“顾小姐好自为之吧……” “余生若还有一点良知,希望顾小姐的下半辈子里可以活在对曲医女的忏悔当中。” 他抬脚离开了山洞,交代完这一切之后,才终于如释重负般去追赶曲晚瑶离开的方向。 山洞里回荡着的声音一圈一圈散开之后,渐渐也只余下了一片死寂。 织雾在他们都离开后,才偷偷摊开了掌心。 她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能用另一只手摸到了伤口。 掌心里有两个血洞。 织雾先前听人说,两个牙洞的蛇,往往是剧毒。 第71章 因为眼睛看不见, 所以织雾并不知道外面的时辰。 身体的温度渐渐变得冰凉,几乎跌破了血肉之躯可以承受的凉意。 也许是因为太过渴望温暖。 很快,织雾便听见了火把燃烧的声音。 火苗旺盛噼里啪啦地顶在火把尖端, 接着打在了织雾的面庞附近。 是沉香喜极而泣的声音,“呜呜小姐……终于找到你了……” 织雾睁不开眼, 却听见了许多人的声音。 等她再次醒来时, 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寝屋。 太上皇温热的手掌抚了抚她的额, 试探过她冰凉的额温后,叹息道:“清清, 你喜欢吃的那些糕点现在都不能吃……等你病好了以后, 祖父让人每日都给你准备可好?” 织雾有些受宠若惊。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84章 可他老人家似乎不再介意她是个假千金的身份了…… 曲晚瑶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药后, 上前替织雾诊脉, 之后又贴心将织雾凉得可怕的手臂放入被褥下, 替她掖好被角。 “顾小姐……” “谢谢你救了我, 你要好好养病好起来才是。” 大概宫里人都知晓织雾病了,来看望她的人有许多。 即便织雾在被褥下的身体始终都宛若冰块一般,可旁人对她关怀备至时, 她都不忍说出来,让大家再为自己担心。 徐修安再度见到织雾时, 一脸愧色。 他那天说了很多伤害织雾的话,“抱歉,我不知道你当时看不见,我……我也不该将你一个人丢在山洞里的。” “困了吗?” “困了我讲个笑话给你听吧……” 所有人都围着织雾, 关心她的身体,拍抚她的后背。 可一转眼, 织雾就坠回了这个冰冷的洞里。 没有人。 没有任何人发现她,找到她。 织雾想, 死亡真的是一件极度孤独可怕的事情。 不过还好,在话本里的恶毒女配凄惨死去以后,所有人都会收获快乐幸福的结局。 可是…… 指尖都不知何时用力到将手掌心戳出了血痕。 她的眼角是湿的,也只以为是泪,但其实是两行血,就连耳孔中也湿漉漉地流淌下许多血。 会被所有人都抛弃,会曝尸荒野、至死都无人问津…… 却也是她早已经在书里写好的结局。 …… 沉香身上脏兮兮的,哭着去了许多地方,她来到顾府时,顾府的门房也不准许她闯入。 最终只是机缘巧合下,碰见顾府大公子顾宣清要出门时,沉香才终于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捉住了对方袖摆。 “小姐……小姐不见了,我找不到小姐……” 她想去徐府找小姐,可徐府不肯让她进去,她想去皇宫,可也没有资格入宫。 “大公子,小姐不见了。” 顾宣清说过,任何时候织雾都可以来找他。 可在听见沉香说出最后一句话时,他心口莫名抽痛了下。 顾宣清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顾府的门房却小声凑在他身边道:“大公子还是不要多管闲事……那小姐罪行累累,和她牵扯上,准没有好事……” 一旁沉香听见这话脸色瞬间一白,却忙跪在地上,语气愈发哀婉,“大公子,求求你不要这么绝情,所有人都不肯帮奴婢找小姐……奴婢真的好怕……” 明明小姐也被绑架了,可她听说他们只救走了曲医女。 至于小姐在哪里绑架的,沉香根本打探不到。 顾宣清让人备马,他要进宫。 他带着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进了皇宫之后,想要去东宫求见太子时,却是吴德贵亲自守在太子门外。 吴德贵道:“太子病重,眼下不见任何人。” 解蛊的事情必然要保密,并不会让外人清楚,因而这几日吴德贵一概都只对人宣称是太子在生病中。 顾宣清也无法见到太子。 他原想告诉沉香,他手底下还有十几个人可以支配,可以先派他们去找一找。 可沉香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她根本承受不了这么大的事情,最后一根稻草也压倒般,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小姐失踪了整整三天,奴婢脚上的鞋子都磨破了,可是找不到,真的找不到……” 京城太大了,别说一个她,一百个她都根本找不过来。 小姐自从失忆后,便连夏日里都不会让沉香被蚊子咬伤一口。 小姐早晚都要亲手在沉香手腕上为她涂抹桌上金贵的驱蚊香膏,将沉香养得愈发娇纵。 可是这几日小姐根本没有派人接她回宫,也没有让人接她回顾府,更没有让人接她回徐府。 小姐明明就是失踪了,根本不会无缘无故不要她的…… 吴德贵诧异地看着她,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不是随该徐公子回去了吗?” 吴德贵说完后,旁边一个小太监却凑上前小声道:“徐公子这几日……他一直在宫里帮忙照看曲医女。”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太子肩上仅披着一件外袍,除了脸色略显苍白,几乎没有人看得出他这几日在经历凶险的解蛊之事。 吴德贵没曾想他这个时候竟会忽然醒来,忙顾及他身体,迟疑道:“殿下怎么会醒……” “也许只是误会……” “这孩子小,慌起来也没个神……” 晏殷却只是掩唇轻咳,黑沉沉的眼眸打量了眼地上脏兮兮的沉香一眼。 他尚且气虚,让温辞问沉香,少女是何时失踪。 温辞得到的答案是在三天前,也是太子和曲医女差点解蛊失败那天……他的脸色不由微微僵住。 三天前就失踪了,也许真的是沉香弄错了? 太子吩咐人下去搜。 可是找了许久,甚至派人快马加鞭赶回了桃花村再飞鸽传书回来,也没有少女任何踪迹。 所有人到处都搜寻不得。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85章 最终那些人能想到的地方,便也只余下了一处。 便是少女当日和绑匪一起绑架了曲医女的地方,也是所有人最后看见她的地方…… …… 底下人不敢上前汇报。 霍羡春先去查看过后,也只是脸色难看地告诉太子,顾小姐有可能是中了蛇毒…… 中了蛇毒以后会怎么样? 以往霍羡春肆意将生死挂在口中,可今日却没有再多说半个字。 当太子回到了那山洞时,便瞧见少女仍旧保持着原先的姿态坐在那里,就像他离开山洞时候的模样。 她甚至睁着眼眸,空洞地注视着天边。 是他们当时将她活生生地丢下了,亲手将她仅存的一线生机掐断。 太子更记得,他当时从她身边带走的是曲晚瑶…… 那绑匪要求交换赎金当日,在该交代出她们下落时,却从怀中掏出了一条蛇咬死了自己。 死前对方忽然碎碎念,蛇毒发作的第一个步骤便是失明,然后才会开始一点一点腐蚀全身。 晏殷记得太阳还没下山的时候。 白天她便说想看星星…… 晏殷垂眸死死望着她。 他极其缓慢地走上前去,语气好似寻常般问她:“为什么还待在这里?” 夏日炎热,任何东西都会烂得很快。 她的身上生了虫。 这里是深山,只招来了虫子,而没有招来豺狼…… 只是被虫子啃噬尸身,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晏殷见她不答,却俯身轻轻将她从那冰冷石壁间抱起来,他语气温柔道:“不是想看星星吗?” 他说:“阿雾,孤以为过段时日……七夕的星星你会喜欢……” 太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让人快马加鞭回宫,去拿地牢里的国师和天子换回春丹。 不是说,回春丹可以让人百病全消,让濒死的人死而复生吗? 阿雾还有呼吸…… 在等回春丹取来之前,太子却又从身上取出了一只没有做完的手链。 他替她戴上,口中缓缓说道:“孤也不知阿雾喜欢选在哪一日做生辰……” 所以他原是想在她第一次错认他做夫君时,当做她的生辰日,想要给她好好过的…… 曲晚瑶生辰宴办得那样好。 其他女子有的,他们阿雾自然也都该有…… 她送宋曜生亲手做的锦囊……都不送给他,他心里始终妒忌,就只好自己亲手给她做了礼物。 “只是有些颜色的宝石很难找……” 他找得久了一些。 他举起她腐烂的手,令那尚未完成的宝石手链在阳光下愈发熠熠生辉,轻声问道:“阿雾喜欢吗?” 晏殷伸手拨开她被衣摆遮掩的另一只手,见那手掌被毒蛇咬过的牙洞溃烂成了大洞。 他的喉头腥甜。 不准任何人靠近半步。 回春丹取来之后,他将回春丹塞入她的口中,不知道在说给谁听,“回春丹可让人百病全消……” 没有了流动的热血,她的身体已经僵硬。 晏殷低头蹭了蹭她的面颊,“阿雾。” “孤为你建观星台。” “等你醒过来,孤会陪你每天晚上都看星星。” 太子面上的表情十分平静,平静得让人脊背发凉,好像真的可以和怀里的尸体对话。 可石洞外的下属却看见太子宽袖下的手掌,惨白,僵凝,手指却颤抖得好像发病,颤抖得实在厉害。 第72章 顾宣清得知了妹妹的死讯时, 原是在府上看书。 他的小厮见他颇为沉默,只当他并没有太大情绪波澜。 不曾想,下一刻顾宣清便一口血喷在了手中的书页上面, 吓得小厮脸色大变。 “公子……” 顾宣清微微摇头,“也许……喝那治疗失忆的药……喝多了……” 郎中说他身体里有淤血, 会引发失忆, 这并不奇怪。 只是他脸色此刻明显也少了几分血色, 可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头既是难受又是迷茫。 顾宣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对顾盼清有着特别的感情。 明明记忆中和顾盼清也没有太过亲密的事情。 这也许正是失忆的原因, 夺走了他和妹妹这一段兄妹情谊, 以至于即便记忆不在, 可感情仍旧存在。 所以, 在知道妹妹死去的消息以后, 那种于心中悲痛的情绪让他也很难理解。 “既然如此, 这恢复记忆的药……公子还是别再服用……” 顾宣清摇头,“既然开始,就要坚持完。” 他想知道, 自己记忆里想起的那个小女孩,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妹妹。 …… 夏日蝉鸣阵阵。 徐修安仍旧在照顾曲晚瑶。 他隔着门, 将那滚热的药用冰降温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年轻的男子满额大汗。 接着被门里的小宫人打开门缝招手喊进去,他反而微微尴尬。 “这……这不好吧。” 小宫人在门后掩唇偷笑,只出来将他一把推了进去。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86章 徐修安踉跄不稳地踏入室内, 他回头瞥了眼那些偷笑的宫人,只得局促地扯了扯衣摆, 抬脚迈入其间。 曲晚瑶瞧见他进来,眸底略微诧异。 “徐公子先前对我有救命之恩, 我还没有来得及好好谢谢你。” 如果当时不是徐修安将她从落哀山林里背出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徐修安摇头,“不必客气。” 他正想提及曲晚瑶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接着便听见外面婆子匆匆忙忙推门进来,连通传都不带有。 像是发生了什么十万紧急的事情。 婆子带来的这个消息,的确很是特殊。 婆子说,那位顾小姐死了。 顾小姐死了? 徐修安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 “莫不是她和那些歹人因为没有陷害曲医女成功,所以与他们窝里斗了?” 婆子一脸唏嘘摇头,“不是,顾小姐中的是蛇毒。” 徐修安猛然沉默。 这个时候他似乎终于想到自己当时让织雾自己下山的事情。 织雾是在山上被蛇咬的。 可是,曲晚瑶当时和她在一起时都不曾被咬过,总不至于那蛇也是个分善恶的,只咬坏人,不咬好人? 徐修安此刻都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待瞧见宫里禁卫军忽然赶来包围了这里。 为首之人却询问曲晚瑶,“知不知道顾小姐当日被蛇咬之事?” 曲晚瑶听到这话,指尖紧绷。 徐修安当即拦在她面前,道:“这一切和曲医女无关。” 他始终认为,绑架曲晚瑶的织雾,再怎么也都是作恶的罪魁祸首。 这一切都怪不到他们的头上去。 曲晚瑶和徐修安被一起带去了殿中。 一个太监主动询问:“徐公子,当日明明是你和顾小姐要定下婚期后将她带去安定下来,你为什么……没有送她回去?” “当日曲医女被她害得性命攸关……” 徐修安神情难看道:“曲医女对我有大恩,救了我的命,我为曲医女的事情心急如焚。” “顾小姐她做了那么多恶事,难道不算是……” “死有余辜”那几个字终究没有说出口。 徐修安语气委婉,“我只是觉得,她这样屡次陷害曲医女,实在过分恶毒。” 角落里头簪白花的沉香顿时沉不住气,“徐公子有证据吗?” “我们小姐陷害曲医女哪里了?” 徐修安抬头瞥了她一眼,理所当然答她,“她占了曲医女真千金的身份十几年。” “听闻她还过刺杀尤稳婆灭口,还联合外人绑架曲医女,这些还不恶毒?” 沉香当即反驳,“我们小姐当时也交代了不可以伤到尤稳婆,不信的话,你可以将抓到的那些刺客抓回来重新审问……” 沉香从前不懂的事情,眼下哪里还有不懂,语气更为悲伤,“那样你们就会知道小姐只是觉得尤嬷嬷和曲医女劝说太慢,她只是想单纯推波助澜,让尤稳婆早日说出来的……” “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和尤稳婆说?” 沉香问:“换做是你,你会相信一个假千金要求你主动揭穿她的话吗?” 尤稳婆好似鼠那么谨慎的性情,连她亲姐姐尤嬷嬷的话都不信。 只怕听见她们小姐的话,第二天早就连夜收拾包袱跑路了。 到时候别说让她出面揭穿,便是连她踪影都找不着。 “尤嬷嬷和曲医女没有能力保住她,我们小姐出钱出力安置她都要被当做是坏人。” “尤嬷嬷和曲医女没能力让她主动配合揭穿真假千金的事情,我们小姐做到了,你凭什么说我们小姐陷害曲医女了?” “最后我们小姐还不是一无所有,全都还给曲医女了? 公平来讲,曲医女是不是也该将占据的曲家家人都还回来,还有……还有她靠冒充小姐身份才得到的一条性命?” 愤怒中的小姑娘边哭边问。 徐修安被说得哑口无言。 “不是这样的……” 可又该是怎样的? 徐修安面如土色,他咬牙道:“这一切和曲医女没有关系,真假千金一事不是她所愿……” “那就是我们小姐愿意的吗?” 徐修安觉得沉香完全是在胡搅蛮缠。 直到底下人从曲晚瑶这里寻出了一只空玉瓶。 这玉瓶和她以往其他玉瓶没什么不同,唯独这一只玉瓶里的药味是特殊的。 待霍羡春拿起那玉瓶过来询问。 曲晚瑶解释,“是徐公子说捡到了我的瓶子……” 是在落哀山林里,徐修安救她时,替她捡起来的。 曲晚瑶屋里有很多这样的空瓶,她似乎也并没有太过在意。 霍羡春闻言却道:“这和曲医女其他的玉瓶不一样。” 而且,这瓶子里的药丸只有一粒,是十年才能炼制一粒的解毒丸。 是霍羡春当初亲手放进去的,瓶内独特的药香气不会错。 徐修安闻言更是不解,若这瓶子不是曲晚瑶的,那…… “所以……这瓶子是霍郎中的?当时也是霍郎中在林子里救了我?”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87章 霍羡春摇头否认,“不是。” “这瓶子,我们殿下早就送给了顾小姐。” “而且,我没猜错的话,当日在落哀山林里救了徐公子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顾小姐。” 徐修安:“这怎么可能,可我当时只背了曲医女一人出去,并没有看到旁人!” 霍羡春点点头,“所以,徐公子拿着顾小姐给你的命,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抛下过你的救命恩人一次。” 后来,在山洞里更是抛下了第二次。 徐修安听完这些脸色霎时一变。 他看向霍羡春,脸上的神色终于变得不再淡然。 而大殿中,高高在上的御案之后,太子却只是在垂眸极其认真地编织指尖还没有完成的手链。 从始至终,都不曾抬起过眼睑半分。 好像这一切,早就与他再无分毫关系。 …… 曲夫人近日的情绪平稳许多。 她熬了一碗鸡汤过来,正和身边的仆妇心情很好地要过来给曲晚瑶补补身子。 哪能想才刚过来,就听说曲晚瑶出事的事情。 又发生了什么? 屋里的婆子嗫嚅着说,“和那位顾小姐有关。” 顾小姐才是曲夫人的亲生女儿,可曲夫人掌掴过对方,婆子万不敢说出口来。 可曲夫人根本受不得刺激,顿时摔了手里的鸡汤,语气愤怒,“她联合绑匪绑架我的阿瑶也就罢了,还险些差点害死我的阿瑶!” 眼下对方竟又阴魂不散,想要来欺负阿瑶不成? 底下人拦不住,曲夫人便已经冲了出去。 曲夫人冲进大殿的时候,愤怒地要到处找出织雾。 “那位顾小姐为什么要害我阿瑶,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她的话音落下,便听见殿堂高处徐徐落来了一道莫测的语气。 “曲夫人。” 曲夫人停顿了下来,她抬头瞧见了太子。 太子终于编织完了手里最后一粒宝石。 漂亮的宝石手链在日光下折射出几种不同色泽的宝光,漂亮得好似都让人挪不开眼。 太子这时候才缓缓张口,口吻满怀恶意。 “死的是你亲生女儿——” “她虽然是你亲生女儿,欠你一条命……” “可没有尽过一天母亲义务的曲夫人,并没有资格这样说她。” 晏殷垂眸看向这位母亲,对她道:“你既只是曲晚瑶的母亲……那样也好。” 那样,织雾就完完全全都属于他了。 “她是你生的,就当她欠你一条命。” “现在徐修安和曲晚瑶欠她两条命……” “曲夫人怎么还?” 曲夫人愣愣地看着御案上的太子。 她脸上表情似乎震惊,又似乎迷茫。 “什么……” “我的……亲生女儿……” “不可能,我……我打过顾小姐一个耳光,她怎么可能是我的亲生女儿,不可能……” 曲夫人摇着头,她冲过去握住曲晚瑶的双臂问:“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我打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曲晚瑶眼睫一颤,口吻艰涩,“母亲……母亲的情绪受不得刺激……” 曲夫人却甩开她,“你明知道……我的疯病也是为了亲生女儿,为什么……我私底下日日都在诅咒她碍你的事,诅咒我亲生女儿不得好死……底下却没有一个人提醒我?!” 曲晚瑶脸色愈发苍白。 “不是这样的母亲……我劝过您,但母亲的情绪当时真的受不了刺激……” 她语气仓促地解释,耳畔却忽然听见太子再度开口: “那就是让曲医女死的意思,是么?” 曲夫人哆嗦着双臂,她猛地推开了曲晚瑶。 她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曲晚瑶。 接着便转身一头撞向了身后的梁柱。 柱子上炸开了一团血花。 殿内有人发出尖叫,也有人下意识害怕地捂住了眼。 太子盯着那团血花,乌漆的眼珠欣赏够了,才徐徐道:“这样,也只有一条命……” “还剩下一条,谁来还?” 他语气淡淡地,好似柱子上只是剥落了块油漆一般简单。 在场的人察觉到太子惨白恶戾的神态后,这时候才终于渐渐感应到一丝脊背发凉。 “霍羡春。” 太子掀起眼睑,冷不丁地吩咐。 “将徐修安的肚子剖开,他吃下去的东西得还回来。” 徐修安不是看不上阿雾吗?那吃她的东西活下来做什么? 她给徐修安活的机会,他不感谢她就算了,还这样一次次欺负她? 太子叫霍羡春剖肚子时,徐修安脸色煞白,浑身瑟瑟发抖。 当周围的禁卫毫不犹豫将他按在地上,任由霍羡春的刀子割开衣服时,徐修安终于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匆匆赶来的徐父徐母闯入大殿,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按在地上就要当众开膛破肚。 这恍若地狱里才会存在的刑罚,吓得徐父徐母面无人色,当众叩头。 他二人并非巧合。 而是今日刚好入宫来陪伴太上皇,想和太上皇提亲,求娶与徐家真正的娃娃亲对象曲晚瑶。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88章 岂料一刻之前就收到了儿子被抓走了的消息。 至于是徐父徐母今日入宫的时辰挑得太巧,还是太子特意而为之……这背后的意图谁也顾不上再去揣度。 太子问他二人:“告诉孤,你们为阿雾选的成婚吉日是哪一天?” 徐父徐母心头惊恐,听到这话面面相觑,更答不上来。 待目光落到了徐修安身上时,徐修安才绝望地发出声音,“我……我没看。” 成婚吉日拿到了手里,都不曾仔细看过一眼,这该有多不重视啊。 太子却展开了指尖下一张血淋淋的纸条。 是徐修安最后放在织雾身边的东西。 上面,是阿雾的血,被她捏在手掌心里,捏得变形。 太子黑眸晦黯念道:“七月廿五。” 原来是这一天。 只差一点点。 七月廿五,他就可以为阿雾改名换姓,接到自己身边来了…… 徐家人还真以为……他们配得上她的一根头发? 太子轻轻发笑,双臂支在桌案上低垂下头颅笑得身体震颤。 男人苍白的脸孔既俊美又诡谲,看起来像是一个艳鬼套了太子的衣袍,堂而皇之地坐在高堂。 艳鬼缓缓启开冷薄的唇瓣,对霍羡春吐出一个字来:“剖——” 霍羡春指尖的刀,就割开了徐修安肚子上的皮肉。 向来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连划破指尖都会受到重视,哪里又遭受过这等活剖的罪。 徐母当场昏死过去。 徐父看见一截肠子滑了出来,老泪纵横,口中大喊:“我儿……” 那翻开的肚皮、那肠子……全都看的清清楚楚…… 脑海中再想到那剖腹的鱼、被开膛破肚的猪豚……徐父都当场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呕吐。 殿内的地板上缓缓流淌出了暗血。 太上皇腿脚慢,拄着拐杖终于赶到。 他跨入殿内瞧见这等骇怖惊人的修罗场面,气得手掌发颤,“太子,你疯了!” 太子对他视若无睹。 直到霍羡春说:“没有找到。” 霍羡春嘴里这么说,可心想能找到就见鬼了…… 太子这才阴沉下了面孔,忽而又缓缓问身边人,“今日,可是良辰吉日?” 他旁边一个小太监接话道:“不是,应当是忌讳血光之日才对。” “那就缝上……” 太子盯着太上皇,逐字逐句道:“等下一个良辰吉日,再打开来重新找找吧。” 霍羡春嘴里“嗳”了一声,又娴熟取出针线来替对方缝合。 徐父口中口涎与呕吐物沾染在颊侧的碎发上,他浑身虚软地倒在地上,只有头颅还有几分力气猛地往地面一下下砸去。 语气万分悲痛,“老臣……愿意替儿子偿命!” 太子语气却恍若慈悲,“孤不会动手杀你们。” “孤没有这个资格……” 任何人都有资格动手去杀了他们,只有他没有。 他没有保护好阿雾,又怎么敢怪旁人? 他又怎么能指望,除了他以外的人,和他一样知晓,她是宝珠、是明月、是心肝。 太上皇死死扼住手中的拐杖,再忍不得。 他阻止不了太子发疯,只能先命人将曲夫人、徐夫人、徐修安还有徐父都一并抬走。 曲晚瑶软到在梁柱旁,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阿雾既然占了你的身份,便是占了你天大的便宜么?” “既然真假千金的事情让你从她那里交换回来的命那么不值钱……” “也没有一个人感谢她……” “那就尝尝阿雾的滋味吧。” 她死前,无辜要被亲母掌掴,要被人冤枉,她自己都从不抱怨。 他们…… 当然也该与她感同身受。 …… 殿内有多少人都是竖着进去,最后即便太上皇赶来了,也都是横着出来。 外面的宫人见状无不两股战战,连眼皮都不敢抬起往大殿之内多打量一眼。 可宫人们也更清楚。 太子不肯登基,也已经数日不曾进食…… 他是血肉之躯,又焉能支撑得了几日? 他完全没有了求生欲,日日都守着一具腐烂的尸体,好像在这个时候已经提前变成了鬼。 第73章 又一个吉日到了。 后宫人每每听闻“吉日”二字, 皆会骇得面无血色,谁也不敢提及。 只道大殿每每溅血,都要无数宫人进去擦地, 将那一桶桶血水都提出来。 大殿里有男有女。 细观之,皆是昔年旧日, 在顾小姐落魄时, 对她有所冒犯之人。 那些人都是顾小姐活着的时候愿意原谅的人。 现在顾小姐不在了。 他们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 不会再有人肯原谅他们。 就像那悲天悯人的神明,也永远不会落在东宫这样流淌着污浊腥臭血液的腌臜地里。 * 晏朝的天, 阴云密布。 太子将自己和一具尸体关在殿内数日不出。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89章 太上皇去劝过, 却也都被气得直接病倒。 太子只问太上皇: 她知道您要她死, 便乖乖进那迷瘴林…… 知道你不想她活, 就将自己身上的解毒丸扔了。 您老人家一直要求我孝顺, 她这样孝顺, 您怎不看她一眼? 太上皇握住手拐的手指哆嗦,铁青着脸转头就走。 却在走出去后没多久,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吴德贵脸色惊变, 赶忙让人将太上皇抬回紫桓宫去,跟着焦头烂额。 太上皇当日让顾小姐进迷瘴林是想警告她……顾小姐自幼便太过骄纵任性, 不用这样苛刻的手段,很难敲打得足。 可是…… 想到那顾小姐竟真会天真地将自己解药丢开,吴德贵忽然就想起来顾小姐幼年乖巧时,会在太上皇生病时大着胆子往他老人家嘴边喂药。 她奶声奶气地哄:“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吃药。” 太上皇问:清清生病是也会吃这么苦的药? 小女孩却只说, 她很爱惜她的性命,只要能活着, 再苦也会吃的。 可是有一天,年纪小小便极其爱惜自己性命的小女孩, 后来却因为太上皇的一句话,而傻乎乎地将自己的解药放弃了。 以至于,她后来只是中了蛇毒,也因为没有解毒丸,而一个人凄惨孤寂地死在了山洞里。 …… 任由谁来,太子都没有再踏出东宫半步。 可最后一个来看太子的人却是一个相当出人意料的角色。 是那个被太子最看不起的天子,晏殷那闭关修炼了大半辈子的父皇。 眼看着太子不吃不喝,也不打算继续活下去的时候,天子跨入门槛却直截了当地开口道: “你不能死……” “你死了,她就回不来了。” 晏殷低头替尸体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接着黑眸一点一点上挑。 天子却对他那乌沉的眼神视若无睹,继续走上前去。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忌讳,却目光如看待正常活人一般,看待那副尸体的躯壳,“这就是朕的儿媳吧?” “你若死了,她就彻底消失。” 天子语气笃定,“我们这样的人,只会下地狱。” 也许,也会因为罪孽太深,不会拥有轮回。 死了,就代表永远都不可能和她再见面了。 如果太子可以狠下心来忘记她、再也见不到她。 甚至要选择和她永远分离……但至少在这苟延残喘的余生里可以再拖延一会儿,不是吗? “你也不想永生永世都见不到她吧?” 永生永世…… 晏殷原本不信这些。 可听到永生永世都见不到织雾时,内心却还是瞬间被一种莫大的恐惧吞噬般。 她这具留在人世间的身体,是他唯一可以拥有的东西了。 天子不知道又说了一些什么。 大概是他和怀秀之间的事情。 天子给太子推荐了许多可以致幻的丹药,可以通过幻想来沉湎在过去的日子里。 但太子却出人意料地拒绝了天子如此自欺欺人的做派。 看到的幻象再是完美也永远都是假的。 哪怕怀里的少女日渐腐烂,但那才是真切的她。 太子最终竟没有再继续将自己封闭在了东宫。 想要操控更多东西,就需要拥有更多的绝对权势。 他若死了也就罢了…… 既然不死,又焉能会放任皇位给旁人去坐。 在三个月后,晏殷才正式登基皇位。 可不管霍羡春私底下研制出效果多好的药粉,都无法逆天而为,保存一具被发现时就已经腐烂不堪的尸体。 更重要的是,有那蛇毒影响,尸体也只会腐烂更快。 新君登基后,日日夜夜都更为小心翼翼呵护怀里那具尸体,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她已经开始淌水的尸身。 甚至轻轻用力都还会擦下一块腐烂的皮肉。 在霍羡春进屋时,便瞧见新君俯身在榻前,抱着尸体眼珠赤红着说“对不起”。 “阿雾……对不起……” 霍羡春觉得他是疯了。 可到了第二天,霍羡春才知道,新君昨天都不算疯。 因为仅仅只隔了一日,他竟将自己身上的肉剜下来,填补在了少女尸体坑坑洼洼的地方。 可这样仍然没有用。 根本就填不平。 她腐烂得太厉害了。 晏殷也开始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森白的眉眼间满是阴鸷气。 后来有心术不正的术士提出用美人皮替少女替换上。 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接进宫来尊为上客。 可他们仅仅风光了一夜,在当夜一场宴席过后,就全都被新君扒了满身的皮。 那段时日,皇宫墙头上陆陆续续挂了十几张邪心不正的术士人皮,骇得朝臣上朝回家都夜夜连发噩梦。 晚间,晏殷却只是抱着尸体贴着少女的鬓角轻声道:“他们不知道阿雾有多胆小……” 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他的阿雾。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90章 人皮披在身上,阿雾只会害怕,根本不会喜欢。 他们那么聪明,却算不出他的阿雾有多善良……真是该死。 他的阿雾善良,她不敢的。 …… 顾宣清在治疗失忆的过程中总有吐血的症状。 宫里的太监却忽然送来了一只通体乌黑描金的锦盒,里面装着一只回春丹。 是新君吩咐他们送来的。 新君说,回春丹可以百病全消,阿雾不吃,是想留给哥哥才是。 就像她当日不顾被太子手掌碰到身体,也坚持要维护哥哥一般…… 顾宣清听到这样的话,心中对妹妹去世的事情始终很是如鲠在喉,他更不会吃从妹妹肚子里滚出来的药…… 偏偏这时,顾氏远在云陵分支的同族又来了人。 京城顾氏是主支,自是权势煊赫。 可在云陵那样磕碜的分支顾氏却混得并不如意,每每想要重振云陵一族,便都要想方设法来京城抱主家大腿。 这次云陵顾氏族人却说有美艳尸体可以献上。 顾宣清掩唇轻咳,“好好的女孩子,为什么非要当做尸体……” 他蹙眉时,神态间亦是有几分威压。 来人顿时便唯唯诺诺起来,想要解释,却又过于嗫嚅。 那小姑娘昏迷太久太久,已经就要死了…… 虽然说不道义,但……但总比浪费她这一身好皮囊要好才是。 “给她吧。” 顾宣清眉头蹙得更深。 “这……” “云陵离京城太远,你们听说很多人向新君进献美人,却还没来得及听说那些人都死无全尸的事情吧?” 顾宣清语气温和道:“更何况,将一个未亡人当做美尸进献,有伤阴德,日后难道就不怕家族会遭到反噬?” “想要云陵一族重振起来,更该积德行善才是本根。” 顾宣清一席话说下来,直说得那人面红耳赤。 对方双手接过了那枚回春丹。 听说这回春丹是从尸体腐烂的肚子里掉出来的…… 虽然已经被太医清理过了。 对方难免仍旧感到作呕,自然不敢贪图这样与死亡相关的晦气东西。 那……那就拿回去试试吧。 毕竟,那小姑娘昏迷得太久了。 若这样也不能醒来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醒过来了。 第74章 密闭的冷殿里。 瑾王兜兜转转, 还是落在了晏殷的手里。 太子……他从来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不想放过的人。 当日会在宴席上遇刺、中毒,一切也都只是为了织雾。 只是为了看看,她会不会在乎他的性命。 太子昏了头, 栽在了他此生最无可能的色字上,实在令瑾王感到滑稽无比。 “说了多少遍, 我和清清是两情相悦, 我与她心意相通, 早已是挚爱眷侣……” “那个人啊……我不认识啊……” 瑾王双臂被铁链死死拴住,拉扯在两侧墙壁。 “那个绑架曲晚瑶和清清的侍卫不过是个想立功想疯了的人罢了。” 那尖脸男投靠过叛党, 后来落在瑾王手底下时也无所建树, 却天天做着造反成功可以封侯拜相的美梦。 有没有瑾王, 尖脸男都会去绑架曲晚瑶和织雾。 瑾王咧着嘴角, 即便额角的浊血顺着面庞流淌到下巴尖, 却也仍旧嬉嬉笑笑。 他似乎对于自身悲惨的处境都全然不在乎。 不管晏殷派人审问他多少遍, 他都一口咬定他和织雾是两情相悦。 一旦败了,他似乎也只一门心思求死,自是如何会令那位新君厌恶便会如何回答。 直到今日。 外面来了一个真正效忠于他的旧部。 对方被提上来后, 跪倒在他面前,却磕磕绊绊道:“是……是崔姑姑生前说过, 顾小姐一直都很惦记殿下。” 瑾王挑了挑眉,无所谓地看着对方。 这样的话,除了进一步佐证他和“顾盼清”是两情相悦,还能如何? 偏偏, 对方接下来却还道:“崔姑姑说……那段时日顾小姐一直心不在焉,她不知为何会知晓殿下珍藏过一只胖蚂蚱……” “在睡梦里就一直念叨胖蚂蚱, 崔姑姑听见后便故意打探……” 顾小姐醒来后,心心念念同崔姑姑提及了瑾王的生辰。 所以……也许就是因为这样, 崔姑姑才误以为瑾王殿下与顾小姐有私情。 “不过这一切应该都是误会……” “因为顾小姐醒来后打听了瑾王殿下生辰日期后很失望……” 在这名侍卫的话断断续续交代完之后,瑾王脸上的笑容像是被突然降落的一场霜雪冻住般。 他僵凝的眼珠死死不动。 接着过了会儿才忽然哑声道:“你……你说什么?” 什么胖蚂蚱? 他的生辰礼物是小姐亲手为他折出来的胖蚂蚱,这明明是他和小姐之间的秘密,和顾盼清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对方会做梦梦到这些?还被当时的崔姑姑给撞见?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91章 瑾王被老瑾王找回来之前,只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奴隶。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天生贵胄。 只是小姐的一个奴隶,在有朝一日翻身后,换个地方、换个身份,继续做小姐的奴隶罢了。 只盼着陷入昏迷不醒的小姐有一日可以醒来…… 可接下来的话不需要侍卫在继续解释,无数的细节、无数属于他的小姐和“顾盼清”的一颦一笑,都疯了一般涌入瑾王脑海。 因为厌恶“顾盼清”和他的小姐越来越像,所以瑾王后面利用她,都利用得很不甘不愿。 乃至最后让她营救时,也只是觉得她和小姐太像了……只想让她滚远点。 可是…… 瑾王手腕上的铁链被解开,他人瞬间重重跌倒在地上。 被勒麻了的双腕一时半会儿都支撑不起。 旁边人端着一碗药朝他走过去。 瑾王疯狂爬开,结果却碰到了一只玄色的靴。 往上是玄黑冕服。 深暗织金衣摆处若隐若现的狰狞龙纹,是属于那位暴戾新君独有的图腾。 晏殷束着黑冠,一双漆眸森森沉沉,毫无人意。 可他一开口,吐露出的话语对于此刻的瑾王而言,不吝于是毒蛇吐信。 “她和你毫无私情的证据……” 晏殷垂眸盯他,语速极其缓慢道:“朕找到了——” 瑾王仰头看着他,忽然间眼中露出惊恐。 “不……” “不是这样的……” 晏殷掀起眼睑,看向宫人手中一碗药。 他要消除瑾王的记忆,但在这之前,也要瑾王清清楚楚承认,顾盼清和他没有任何私情。 织雾从来都没有喜欢过瑾王。 否则不会连他的生辰都不知道。 “求你……求求你不要让我失忆……” 瑾王生平头一次出现这般慌乱又癫狂的神态,他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解释。 新君却从始至终都高高在上,如蔑视一只卑贱蝼蚁般,口吻没有分毫置喙的余地。 “端药来。” 晏殷觉得他父皇说得对。 死亡不是终点,忘记才是。 织雾保护瑾王保护得那么用心,晏殷不会杀他。 他要他和自己一样,都不要妄想现在就可以在死去的黄泉里见到她。 他要瑾王活着,忘记她。 瑾王霎时语气崩溃,“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晏殷只目光冰冷地看着他被灌完失忆药。 确保全程一滴不漏地都灌下去再吐不出来之后,宫人们才将地上的人给松开。 瑾王倒在地上,哪怕力竭地去扣嗓子眼,也已经无济于事,随即继续崩溃大笑。 在晏殷抬脚跨出门槛的瞬间,瑾王却双目无神地看着房梁,口中呢喃道:“你永远别想找到她……” 新君脚下似乎迟钝了一瞬。 接着却走得更快。 还好…… 阿雾就在他的寝殿,她哪里也没有去。 …… * 春寒料峭,冰雪消融。 一枝枝桠尖端抽生出嫩绿细芽。 初春时节,空气是凉丝丝的,可阳光却是暖融,透着竹帘侧窗打落几道栅格光影,落在雪白貂皮与鸦黑鬓角交接之处。 禾衣习惯性地替美人揉捏手腕,可触碰上对方吹弹可破的肌肤瞬间,便瞧见美人面颊上宛若蝶翼的鸦睫轻颤颤抖动。 美人如画卷般淡然陈列,可睁开眼后,便从一副活色生香的艳画,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间尤物。 同京城里那些金堆玉砌娇养出来的贵女不同,禾衣的主人是与生俱来的丽质,天生的美人胚子。 否则当初也绝无可能会被云陵顾氏家主一眼看中,这才在她兄长坠崖后,将她从继母膝下接来主家。 禾衣照顾小姐太久,眼前画面美好的宛若幻觉般,让她仍旧有些心有余悸,“小姐,还记得吗?” 美人乌眉若颦,樱红檀口轻启,“记得……” 她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她变成了书中另外一个女子。 醒来后,她记得坠崖的哥哥,记得照顾自己的禾衣,也记得一直背地里帮助自己的小奴隶。 只是她生病昏迷太久,醒来后,对现实中的许多记忆反倒有些不太记得。 亲近的人自然全都记得,可远了的人和物,织雾并不是很了解。 禾衣谨记郎中的吩咐,未敢在小姐记忆不稳时一次性说出太多东西。 京城顾氏的长公子随意施舍的灵妙丹丸救了小姐。 他对小姐有恩。 所以此番小姐身体将养好之后,却是受了家主的嘱托,特意从云陵那般遥远的地方前来京城献玉。 “顾氏长公子如今贵为玉山侯,他的女儿被新君赐封郡主,极享尊荣。” “他女儿脾气坏,与她那亡故的姑姑极像,小姐要远离一些……” 至于玉山侯…… “家主的意思是,小姐将玉亲自送到对方手中,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织雾点点头,对这些流程早已经铭记于心。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92章 眼看喝药的时辰就到。 禾衣又匆匆端来一只玉碗,小声道:“是了,小姐还要注意的便是皇城里那位……” 听说,玉山侯生辰宴当天,那位皮囊年轻心思却深不可测的新任帝王也会莅临。 小姐不光要避开坏脾气的郡主,还要避开那个喜怒无常的暴君。 只要将玉亲手献给长公子,她们此番任务才算完成。 “听说京城那位陛下最是喜欢剥人皮……” 现在是景宣二年,暴君在位的第二年。 禾衣推开窗说,“晏朝这么多年来,就出了这么一个暴君……” 禾衣话音落下,便听见身后玉碗打翻的动静。 她错愕回眸,瞧见小姐无措地张着雾眸,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晏朝? 织雾觉得额角有些昏胀。 好像听见话本子里的朝代出现在了现实生活当中。 第75章 在身体陷入梦境当中时, 话本中的世界反倒比织雾现实世界要真实许多。 直至眼下身体苏醒,身体在马车里颠簸晃荡的感觉如此真切,织雾才敢确认眼下也的确不是假象。 晏朝…… 话本里的东西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晓。 因而织雾只不动声色和禾衣一一询问。 直到除了“晏朝”以外的信息从禾衣口中一一吐出。 当今天子……单名为殷。 晏殷。 织雾听到这个名字时, 都觉耳根好似被虫子不轻不重地咬过一口般。 她呼吸乱了瞬,蓦地阖了阖眼, 可并没有缓过神来。 甚至闭上眼, 雪白软腰被一截粗壮手臂紧紧箍住的画面都尤在眼前…… 在她死去之前的那段时光里, 他们的次数……太多。 多到根本无法忽略…… 禾衣问:“小姐怎么了?” 织雾掐了掐指尖,故作无事状, “没什么, 只是……” 是巧合吧。 若一切并非庄生梦蝶, 而是蝶梦庄生呢…… 她在昏迷太久记忆不清的情况下, 以为是自己穿进了所谓的话本, 而事实上……她其实根本就在所谓的话本世界当中? 美人指尖绷紧得越白。 可即便如此, 她获得了健康的身体,他们所有人也该过上快乐的生活。 这样就足够了。 禾衣仍旧一无所觉。 晚间主仆俩暂且在驿馆落脚。 织雾却在一番深思过后,给出一个地址, 让人去找。 禾衣诧异,“是小奴隶的地址?” 灯光下提笔写信的美人微微颔首。 “阿序一直私底下为我供药, 我想知道……” 她想知道,他现在还好不好? 这个地址是一处药铺,也是这些年来,那些昂贵药材如流水一般支撑起织雾病弱身躯的源头。 织雾想, 小奴隶对她再好,她也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 所以这一次, 织雾除了替云陵顾氏献玉,她还要找到小奴隶。 禾衣应下来后, 这点小事很快便找人打点好了。 只待第二日天色一亮,顺着地址找来,织雾下了马车,却在药铺中见到了一个青年男子。 那男子面容清秀,身上却穿着简单粗衣,正抱起一簸箕药材往外搬运。 他瞧见织雾后,眼底似乎有些诧异,“小姐怎么会找到这里?” 织雾盯着他熟悉至极的五官,语气试探,“阿序,你……” “你一直都在这药铺里做事情吗?” 阿序弯起唇角,露出唇畔深深梨涡,“是啊,小姐。” 织雾得到答案后,瞬间松了口气。 还好阿序不是瑾王。 这张和瑾王一模一样的脸,即便笑起来,阿序看上去也都要更为阳光干净,且灿烂,和她见到的瑾王喜欢笑里藏刀的模样很是不同。 眼下的阿序反而干净纯粹。 一番寒暄过后,阿序说:“是我不好,都忘了回去看小姐了,等过两日我和小姐一起回云陵看看吧。” 美人弯唇,露出舒心浅笑,语气轻软答应下来,“好。” 只待美人离开以后,阿序嘴角的笑容才稍稍收敛。 他捡起一根狗尾巴草叼入齿尖,似乎很不明白。 “师父,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和这位小姐结交好关系?” 药铺师父看着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便直想叹气。 “你曾经……” 你曾经也煊赫一时,是那大名鼎鼎的瑾王殿下。 眼下,顾氏小姐是他唯一可以寻找其他出路的机会了。 偏偏阿序完全理解不了老师父的苦心,只饶有兴趣地盯着少女背影。 “难不成师父是想让我骗她回来当媳妇?” 老师父顿时敲打他额头,“顾小姐对你颇为诚心。” 阿序点点头,他笑容很是简单,手指却按了按心口。 他知道。 他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是,这里却依然跳得很快。 所以他刚才才会无法抗拒、甚至顺势满足那位小姐的要求,答应过两日陪她一起回一趟云陵。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93章 …… 织雾打算过两日将阿序带回去后,便去云陵当地县衙为他奴籍身份解除,作为对他的报答。 禾衣却对她突然改变主意的念头生出一缕迟疑。 “可小姐真的不要再考虑了吗?” 她们原本的行程要等到玉山侯生辰宴当日献礼。 那样也许还能有机会在玉山侯宴席上遇到更多权贵或者其他机缘。 织雾定下念头后,却不再纠结。 也是在见过小奴隶以后,她的心思才渐渐缓和下来。 是庄生梦蝶如何,蝶梦庄生又如何? 她所谋求的,终究不过是一具健康的躯壳,哪里还敢再想要更多? 待隔天。 织雾乘坐着马车将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几乎走遍。 眼看马车离那热闹地段越近,织雾便也跟着瞧见了越多熟悉的东西。 织雾极力忽略周围一切可以提醒她的东西,抬脚跨入玉山侯府时,也只尽职尽责地将自己当做是个局外人,不去探问任何不该她打听的问题。 便如禾衣最初设想的那般,她们原本的计划是要在这里等到玉山侯生辰宴,当日在宴席上高调献礼过后便离开。 可眼下…… 织雾打算直接求见玉山侯,以求今日将玉献上,便可以今日速回云陵。 第76章 负责引荐织雾去见府中主人的仆妇被唤作“许婆子”。 许婆子为人热情, 因而府上接待女子妇孺的事情一概都由她来安排。 “京城风水与云陵不同……” 一路上,许婆子察觉出身边美人神思恍惚,便笑着关切, “小姐昨夜可是认床,或是发了梦没能睡好?” “老婆子我啊对做梦可有一套……” “如果小姐是做了噩梦, 说明是长途跋涉累着了。” “如果是梦见了吃的, 那便是开始想家了……” 许婆子话密得很。 但禾衣却知道这婆子眼神的确不错。 她家小姐昨夜也的确并没有睡得很好。 可具体都梦见了一些什么…… 美人听见婆子的话后, 指尖都微微捏紧几分。 事实上,织雾自从苏醒后, 夜里便时常多梦。 且梦见的……大多都是难以启齿的内容。 织雾原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后来才知晓, 云陵顾氏当时为她治病, 曾使用过一些偏方, 好让她愈发冰凉的身体热起来。 那样的偏方药用了一段时日后, 她的身体难免会比普通女子都要更为敏丨感一些。 未经人事也就罢了。 偏偏她记忆里有许多难以启齿的画面。 因而昨夜不出意料梦见的, 也是被一副精壮身躯压在身丨下。 她以一种极其羞耻的姿势趴伏在软枕上不说,乌眸迷离噙着泪雾,到后面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 甚至会主动抬起腰身去迎对方…… 织雾面颊开始发烫。 只觉头脑又要开始昏胀。 身体过于敏丨感时, 她也只能极力控制。 私底下郎中诊断过,没有留下调养的秘方, 反而只委婉留了一句,若日后嫁人成亲,丈夫的体质不能太弱。 好在一旁许婆子并没有察觉,只是忽然盯着织雾的面颊夸赞道:“小姐果然要多见光, 见了这日头,面颊都有了血气。” 美人眼尾的淡粉就像是桃花末端的粉, 将人点缀得美丽不可方物,让旁人看着都愈发挪不开眼。 即便如此, 织雾也仍旧不曾像许婆子想的那般,会见缝插针地主动开口打听过半分主家的信息。 反倒是她身边的禾衣张嘴就问:“怎还没有见到玉山侯?” 许婆子意外,道这婢女怎敢抢主子的话? 可见又是一个被主子骄纵惯了的。 可许婆子心里却仍旧觉得诧异。 毕竟这位顾氏小姐的美貌便已经让人出乎意料,偏偏就连她的规矩程度,都好似风中一株静立的芍药花,除了发丝会拂动,眼中对京中的繁华竟没有半分好奇与向往。 即便如此,许婆子也始终认为这位小姐太过于美貌。 以至于,很难不让人猜想更多…… 许婆子甚至觉得,献玉也许都并非是云陵顾氏的本意,只怕献美才是。 毕竟京中从来都不缺乏权贵。 相反,那些享受滔天权贵的皇亲贵胄们,缺得……便是这样的人间尤物。 因而这美人若在宴席当天露面,只怕会当场落入哪个权贵眼中都不足为奇。 也正是有了这样一番揣测,许婆子一路上才更为热情,不敢怠慢。 直到许婆子在半道上忽然听见一声娇喝。 许婆子眼皮一跳,当即悬起了心肝吊起了胆肺,面上露出几分颇为熟稔的惶恐。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连身后的客人都顾不上,连忙上前请安。 “郡主……您这是……” 在左右零散几棵花树间是假山石蜿蜒向上组成的石阶,石阶高处连着一个凉亭,其间便有一红裙少女,纵使年纪仍旧显得稚嫩,可对方姿容在同龄人中却颇为明艳张狂。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94章 少女坐在高处假石上翘着腿,只斜睨了许婆子一眼,满是冷腔冷调,语气傲慢,“许婆子,不许和我父亲告状!” 许婆子只恨自己出门没看黄历,那么多条路不走,偏偏捡这条路来走,撞见了这混世小女魔。 她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客人身影,口中唯唯诺诺,“可是……可是远方有来客等着要见侯爷……” 婆子话未说完,杏玉便一鞭子挥了出去,将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少女另一边袖子也一并抽破。 杏玉看都不多看许婆子一眼,大概是打算等惩罚完少女之后,再来敲打许婆子闭嘴。 许婆子不能离开,随她而来的织雾便也不能跟着离开。 在看见假石上嚣张跋扈的郡主时,禾衣再度凑到自家小姐耳边问道:“小姐认识?” 她家小姐却只是攥紧了手中的盒子,指尖泛白地微微摇头。 禾衣心想也是,小姐都不曾来过京城,怎么可能会认识这号人物? 耳畔少女的哭泣声音愈发大。 禾衣抬起眼皮,看见那张扬抬鞭的小郡主与传闻中性情温润可亲的玉山侯截然不同。 禾衣只随着婆子站在旁边观望了片刻,很快便通过一些只言片语的字眼知晓这位郡主当众打人,打得还不是什么下人,是同她一般,皆为小姐身份的千金。 而她打人的理由也更加简单。 “你该死……为什么要模仿嬢嬢的穿着?” 地上的小姑娘衣着光是看着也知晓是主子穿着,可在杏玉面前却只哭得不能自已,跪在地上口中连连道歉,“是……是嫡母让我这么穿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即便是单纯听见她们的对话,也可窥见小郡主在这些千金眼中的地位有多么高。 织雾捧着手中的玉盒。 即便同禾衣一并将这一切都纳入眼底,可她从始至终都保持着置身事外的姿态,对一切都恍若没有任何情绪波澜。 可偏偏那灵活的鞭子下一鞭便险险扫在了小姑娘眼尾,将她眼角都抽打出血痕之后,织雾呼吸都绷紧了几分。 是血…… 织雾眼前好似产生了一瞬的黑。 陷入黑暗中的可怕画面,让她站在原地时,指尖有了轻微颤抖。 当日的她可也像这个小姑娘一般……孤立无援到了极致? 她再度撑开眸,看到杏玉那张明显长开的五官,除却上挑张扬的眼以外,其余和她的父亲顾宣清竟那般相像…… 那副熟悉的面孔似乎也一再提醒织雾,自欺欺人也总该有个度。 织雾双手攥紧玉盒,随即出人意料地上前一步。 “郡主……” 杏玉动作顿了顿,发觉是一个陌生女子在唤自己。 这女子生得十分出众,和京城里的美人不同,她看起来宛若雪夜独绽的白芍药花,白泠泠的花瓣上裹着一层糖霜,气质清纯之余却还显出几分甜妩。 尤为惹眼的是,她周身那种冷白腻玉的肌肤当是常年不见天日的白。 杏玉曾一度在些被当做玩物豢养的人身上见到过。 她抬着下巴,高处俯视,“你是什么人?” 织雾不动声色地上前,语气轻道:“我是云陵顾氏,特来向玉山侯献玉。” 杏玉一听见她那迂腐父亲便觉头大。 顾宣清打算等寿宴一过,就将杏玉送入女子学院将她禁闭三年。 杏玉哪里肯依,眼下,她着急要将这少女抽打得鲜血淋漓,好进宫去向天子借题发挥。 因而在听见织雾故意提醒了她父亲的存在后,杏玉更是吊着眉眼冷笑,“滚远点,要不然……连你一块打。” 她极其唬人的一鞭子下去,织雾却不闪不躲。 眼看杏玉那一鞭子就要毁了小姑娘那一双眼,织雾却下意识用手里的东西挡了一下。 盒子滚落在地,里面的玉瞬间碎裂成了两截。 晶莹美玉滚落在地上碎裂的画面很是刺目。 纵使府上不缺乏美玉,可美玉裂开,向来都视为不详。 父亲寿宴在即,哪里有触自己父亲霉头的事情? 杏玉怔了一瞬,心头竟真有些动怒,正要继续扬鞭子发怒。 可下一刻那鞭子末端却被禾衣一把揪住。 杏玉原只吊儿郎当地坐倚在那粗糙假石上。 她自从成了新君最宠爱的郡主之后,几乎没有人敢冒犯她。 更别说一扯之下,会有人让她直接栽下了假石,将手臂蹭出大片血痕。 疼痛刺辣的滋味从手臂处传来时,饶是杏玉自己也愣住了。 周围的下人瞬间吓得头皮发麻,赶忙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这比眼珠子都还金贵的主子搀扶起来。 接着便发现杏玉手臂上渗出了血痕。 “啊……好多血……” “郡主……郡主身上不会留下疤吧……” “你们好大的胆子……” “快!快将她们主仆俩按住……” 一群人七嘴八舌叫嚷了起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95章 禾衣是个会武功的,哪里能叫她们给按住。 她正要卷袖子的时候,却听见一道极其温润沉稳的男子嗓音自身后淡淡响起。 男人声音不大,可他一开口,四下杂乱如鸡窝的动静却骤然一静。 “杏玉,你果然又在这里胡闹——”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前两年被天子封为玉山侯的顾宣清。 杏玉一瘸一拐地被下人搀扶起,反应过来之后顿时气急,“父亲,她们对我不敬……” 织雾余光瞥见跪在地上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很快便趁乱被自家丫鬟偷偷搀扶离开。 接着听见杏玉的话后,她抬起眼睫,正迟疑想要开口说话,却听见顾宣清道:“她也是你嬢嬢。” 织雾心头蓦地一跳。 她抬眸看向顾宣清,可对方掠过她的目光却仍旧如平常。 织雾这才恍然,这位兄长指的是他们这层远方表兄妹的关系,而不是真的以为她是妹妹。 顾宣清单手背在身后,却只盯住了始作俑者,冷声道:“杏玉,你跪下。” 杏玉面上的愤怒当即凝固。 “父亲……” “你不跪,我就只好当众请家法了。” 杏玉眼中盈满泪珠,顾宣清却不为所动,显然早已习惯她那些把戏。 “原本是打算过了寿宴再将你送走,可眼下却没有这个必要。” “等会女学院的吴夫子来之后,你便直接随她去吧。” 去了之后,三年都不得出。 杏玉霎时不可置信,双膝一软连忙跪下,“父亲,阿玉知晓错了。” 顾宣清摇头道:“杏玉,你不小了,胡闹也该有度。” “从今往后,你不许再接近天子半步。” 他交代完这一切之后,这才将织雾这位远客一并稍上,转身离开。 跪在原地的杏玉整个人都几乎僵住。 “郡主,这下可怎么好?” 在她身边常年伺候的下人太清楚她有多不想要收手。 她们郡主想要更多的权力,才不会甘愿去那女子学院困顿三年。 杏玉咬了咬唇,在那女子学院的女夫子赶来之前,她打听到天子身边的温辞也入了府。 杏玉暗地里让人跟上前去,待温辞见过父亲之后,便将对方引到自己这里。 底下人照办之后,果不其然,过了片刻,身后随着两名侍卫的温辞果真路过此地。 温辞今日是过来提前将天子的礼送来,以代替天子的心意,为玉山侯贺寿。 玉山侯一如既往都并不领情,甚至没有亲自接见温辞,这些也都在温辞的意料之中。 唯独意外的是,这位郡主会突然想要找上自己。 温辞本无意参与他们父女之间的事情。 杏玉却红着一双眼眸,“温大人,不知能否劳烦您带我入宫一趟?” 温辞道:“可是……” 他抬眸看见了远处来的女夫子,“如此违背了玉山侯的命令,不好吧?” 杏玉道:“是我想起来和嬢嬢有关的事情,还请大人成全。” 温辞扫了她一眼。 即便知晓她的心思,可她在提到她嬢嬢时,他也绝无可能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而这小姑娘也正是靠着这点,从陛下手中获取了不少特权。 温辞答应带杏玉入宫。 有他出面,府上没有人敢拦住杏玉。 杏玉便刻意保存着手掌手臂处的血痕。 在进入大殿之前,更是故意将伤口掐得更加鲜血淋漓,随即便令眼中噙泪进去。 殿内冷肃。 九首金龙香炉中燃着淡淡的香。 宽大御案背后,年轻俊美的帝王在那幽幽冷香雾气背后,显得愈发丨缥缈不可触碰。 从旁观者角度来看,自男人表面皮囊自是看不出分毫异样,除了略显消瘦外,五官却日渐沉稳成熟,在岁月的沉淀下,愈发有了年长者的威仪。 不似前两年,尚且还有人敢用谪仙来称赞天子那副漂亮的皮囊。 眼下,莫说他近些年做过的事情,手段无一不令人心生骇然,光是那双幽森浓戾的黑眸,便已让人不寒而栗。 陈年旧日的赞誉更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取而代之的是愈发令人胆战心惊的暴君声名。 “听说你要见朕?” 晏殷不苟言笑时,唇角却仍旧带着几分上翘弧度。 可其间冰冷并无分毫温情可言。 哪怕面对的是外人眼中,他最为宠爱、给出特例的小郡主杏玉。 在目光落在杏玉伤残的臂膀时,帝王语气愈发不可捉摸,“谁打了你?” 杏玉泪眼汪汪道:“是……是嬢嬢身边的丫鬟……” 她紧接着补充,生怕激怒不了对方一般,“父亲非要我喊另一个女子叫嬢嬢,我不肯,父亲就……就罚我。” 事实上,杏玉也只觉得自己的嬢嬢永远只有一个,不该被父亲这么草率地要求她去唤旁人。 “陛下……杏玉不想住在府里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96章 “杏玉想入宫来向公公嬷嬷们学习。” 杏玉的目的并不单纯,却很简单。 “杏玉还想和陛下学习更多的道理,日后好代替嬢嬢,替陛下分忧……” 小姑娘眼底是若有若无的野心,年轻热切,而彰显出一种同龄人身上所没有的锋芒。 她无疑是一个合格的野心者。 可她到底年纪太小,还是有所欠缺。 甚至只能一次次用一个死去的人作为底牌。 晏殷答她,“好啊。” 他启唇吩咐人将那个弄伤杏玉的奴婢抓进宫来。 杏玉想,对方眼下还在父亲身边,晏殷直接动手抓禾衣,父亲肯定知道。 她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御座之上的帝王却垂下眼睑,低头冲着她道:“不是不会杀人吗?” “朕亲自来教你动手。” 杏玉抬眸对上他晦暗的眸,微微僵住。 她的小九九,他看的一清二楚。 只是素日里晏殷不是很想管她。 她的野心他并不反感。 可眼下,她竟然敢拿她嬢嬢对她的疼爱作为靶子。 那就让别人的血溅在她的眼珠子上,也许她就能彻底学会这个教训。 第77章 静谧的书斋中, 顾宣清原在此地尚有一堆事务没有完成。 他将织雾领过来后,令人备下茶水,继而才颇为歉意地开口道:“抱歉, 杏玉这个孩子自小便有她自己太多的主意,实在难驯。” “是我这个父亲没有教养好她。” “自打……” 顾宣清说着似乎想到什么, 话中顿了一顿之后, 却改口叹息道:“新君对这孩子向来有求必应。” 织雾从前是顾盼清时, 尚且还能以杏玉嬢嬢的身份发言。 可眼下,她与一个局外人无异, 自是不好干预顾宣清与杏玉之间的家务事。 因而在这个话题上二人并未持续太久。 织雾此番来, 更清楚顾宣清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因而她见到他本人后, 难免会将隐忍在心底多时的问题吐露出来。 织雾自打醒来后, 除却心中感激以外, 同样也很想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将那等救命的药丸给她。 顾宣清闻言, 却并无任何异色。 “原因有二。” 他语气淡然答她,“一则,当时是我心底深处不愿接受天子的馈赠。” 这样的事情, 换做任何场景,顾宣清也许都未必会拒绝的那般决绝。 可那丹丸染着妹妹的血, 又生生从妹妹腐烂的身体里掉出来。 这样的东西,就算是神仙物,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至于第二个原因……” 顾宣清恍若从当日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二来,我当时也是动了恻隐之心。” 顾宣清知晓分支顾氏里有个少女病弱将死。 那东西既然于他如同鱼目, 是碍眼的东西,那索性让它最后再去救一条人命试试。 他原也没有放在心上, 更没有关心过这件事情后续,不曾想, 因缘际会下,竟就救活了织雾。 可他如此平平无奇的答案却让织雾很是意外。 就仅仅是恻隐之心么? 织雾心中隐隐恍然,原来这便是善良之人的力量。 无意中的恻隐之心,却会救下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 想到对方救自己出自如此纯粹的目的,织雾原本对顾宣清有多感激,此刻心中便有多惭愧。 她捧起手中盒子,反倒有些无措,“抱歉,侯爷对我有救命之恩,可是……” 可是她方才那般不谨慎,竟将此次要献给顾宣清的美玉给摔坏了。 顾宣清摇头道:“没关系。” 他似乎瞧出了她眸底的窘迫之意,“顾小姐若心中过意不去,可以给我另外备一份礼物。” 织雾怔住,猜想到他也许是在照顾自己的惭愧情绪,愈发为对方的体贴入微感到心头酥软。 少女点点头,答应下来,“好。” “我定在侯爷寿宴之前,将礼物准备好。” 她说着又问:“只是不知道侯爷有什么喜好?” 顾宣清低头望向她,唇畔噙起微微的笑,“我的确有喜欢的东西。” 他说着便放下手中茶盏起身,令织雾随他一道过去。 织雾虽是不解,但却仍旧抬脚跟上,见他将自己带到另一间暖阁。 暖阁的乌檀架上摆放着一只陈旧的榉木盒,顾宣清单手背在身后,并没有主动伸手去取,反而对织雾道:“劳烦顾小姐将它取下来。” 织雾心头迷惑愈深,待双手将那盒子捧下,打开之后,却瞧见里面有一只空白的锦囊。 接着,她耳边再度响起顾宣清的声音。 “在我坠崖之前,我的妹妹答应过我,要为我做一个锦囊……” “不知道顾小姐对于这件事情……可还记得?” 织雾按住盒子的指尖一颤,随即猛然不可置信抬起眼眸。 可她看见的,却仍旧是顾宣清那副温润如水的面庞。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97章 他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像是早已在这里已经等她许久。 献玉不是目的。 献美也不是…… 是因为顾宣清如今得了势,所以云陵顾氏才不敢对织雾再有利用的念头。 只叫她此番将玉当面献给顾宣清就够了。 所以玉摔坏了根本就不重要。 织雾震惊不已,更让她震惊的是,顾宣清口中那句“坠崖之前”。 织雾有哥哥时颇为娇气。 女红这样的事情总做不好。 后来哥哥曾玩笑话等织雾学成那天,要让她送他一只亲手做的锦囊。 后来织雾学会做锦囊时,哥哥早已不在。 眼下的一切对于织雾而言竟越来越像是一个奇异的圆环,兜兜绕绕那么远,只当走了很远的路程,谁知最后竟绕成了一个圈,让织雾记忆中的话本世界与现实世界融合,让顾盼清的哥哥,也变成了……她的哥哥? 哥哥坠崖后竟然没有死…… 顾宣清也许猜到她会震惊,他耐心将前程往事一一讲来。 京城顾氏和云陵顾氏本就是一家。 顾丞相在夫人死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家族催他娶妻生儿子,他也并不会激烈抗拒。 顾丞相只聪明地想要从云陵顾氏中物色一个男童充当自己的儿子。 如此既不算乱了家族血脉,也可以避免再娶妻的局面。 可是…… 这个人选为什么会是顾宣清? 顾宣清道:“因为哥哥坠崖之后没死……却失忆了。” 顾丞相要重新培养一个人,还未必能培养得出众。 他对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没那么多耐心。 顾宣清当时便是个现成的,除了没有记忆,不论是皮相还是品性皆为上乘。 失忆的人如同新生稚子,醒来后任由真相如何,都是旁人决定。 数年过去之后,除了妹妹还牢牢记住他,云陵顾氏派来的新人哪怕站在他的面前都认不出他分毫。 也许就算认出来了,也只会当做是织雾死去的哥哥与贵人撞了皮相,哪里敢再过多揣测。 顾丞相说顾宣清是长子,顾宣清便会担任起顾家长子的责任,也会照顾好顾盼清。 光是这两点,顾丞相就已经满意至极。 后来顾宣清会为顾盼清顶罪,便足以说明他有多合顾丞相的心意。 顾宣清治疗失忆症在一年前便早已治愈。 恢复记忆之后,得知自己救了自己的妹妹,心头的滋味哪里是一般喜悦能够阐述? “阿雾,哥哥差点就失去了你。” 织雾似乎仍旧没能缓过神来。 原先心心念念靠着顾宣清来怀缅自己的兄长,如今对方真的是了,她一时之间反倒也无法完全相信……顾宣清和她已经死去的兄长是同一个人。 毕竟失而复得,从来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织雾似乎陷入了空白情绪当中,脸上既不知该做出重复的笑,还是该做出久别的哀伤。 她呆愣在原地,头一次感到如此手足无措。 “哥哥还知晓……” “在妹妹昏迷的这段时间,顾盼清突然性情大变,变得和妹妹一模一样……” 顾盼清是什么性格,顾宣清再清楚不过,可比起了解顾盼清,他更了解自己的妹妹。 他自幼和织雾一起长大,织雾甚至都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 再加上妹妹对自己怀有同样眷恋的情愫,顾宣清全想起来后,焉能愚钝到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看着织雾死过一次,差点……又看着她死第二次。 “织雾,真正失而复得的人,是哥哥啊……” 这世上奇异之事颇多,换做陌生人,顾宣清也许都会抱有质疑。 可那是自己的妹妹。 他不会认错。 他认真地注视着少女的五官,这一次再不会弄错自己的妹妹。 可映在他漆黑瞳仁上的少女眸中却渐渐氤氲出泪雾,即便极力攥起拳心隐忍,也难忍住。 她偏过头去,语气哽咽地试探,“哥哥?” 顾宣清颔首,手中帕子沾湿了她的泪珠。 “阿雾,是哥哥。” …… 室内兄妹俩初初相认,心情可想而知。 可在外面,府中却忽然闯入一队人马。 这些人不由分说,便将守在外面的禾衣拿下。 管事见状,额上的汗珠霎时如黄豆般滚落,“涂奚大人,你怎来了……” 这府中平日来一个天子身边的亲信就已经够忙活了,今日一下子来了两个,反倒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 涂奚冷声道:“这件事情无需惊动你家主子。” “你要是敢说一个试试,舌头就绝对过不了今晚。” 他的话音落下,对面的管事霎时面无血色。 效忠主子和效忠天子,显然天子比他们主子更加掌握了绝对的权威。 禾衣会的武功只是强身健体之用,对上宫里来的这些人,她的反抗简直像是来表演杂耍,旁人都不屑对她动手。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98章 禾衣是个犟脾气,即便身处弱势,却并不服软。 直到她人被丢进大殿,这才知道自己招惹了谁。 “原来是小郡主找人搬救兵来了……” 涂奚却冲着杏玉道:“郡主,动手吧。” 杏玉僵在原地。 涂奚又道:“郡主若不动手,待我等动起手来,可能会动作比较大……” “不慎伤到郡主,让郡主缺了哪根手指,或者少了哪截胳膊,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禾衣见这人如此嚣张,顿时忍不住插嘴道:“我身上有钱,要花多少钱才能买通你?” 涂奚朝她冷睨去一眼,语气讥讽,“想买通我?那你得有多少钱?” 禾衣当即取下腰间的荷包,倒出一对银镯,语气略显虚张声势,显然是想故意拖延时间。 “虽然眼下只有这一对银镯比较值钱,不过我家小姐为了我,多少钱她都会出,不如你开个价?” 涂奚冷冷瞧了一眼,手中的马鞭将她那荷包一鞭子抽飞。 禾衣怔愣了瞬,接着霎时恼火,想要冲上前去时,却被其他禁卫死死按住。 “镯子坏了也就罢了,要是小姐送我的荷包也损坏了,我和你们拼了……” 她的话尚未说完,接着便眼睁睁看见那只被她极其珍爱的荷包落入另一只手掌当中。 禾衣抬眼,瞧见了一个陌生高大的男人。 除却一身玄黑奢华的冕服,即便是他俊美异常的外表,同样也可以看出男人在这群人中身份最为不同。 禾衣略微结舌,“你……你是什么人?” 晏殷黑眸沉沉盯住荷包上的花纹。 他似乎审视了许久。 “这荷包……是从哪里来的?” 晏殷手上有个锦囊,是织雾当初送给宋曜生的东西。 这刺绣上的花纹,与那锦囊上几乎一模一样。 他看到上面极其熟悉的图纹,甚至能够猜到少女因为只学会几种纹样,所以绣其他东西时,也会多绣几丛她更为擅长一些的小花。 禾衣心头一跳,只觉不妙,口中却道:“这……这荷包是我的。” 天子盯住她,语气愈发阴鸷,“不对。” 她刚才显然不是这么说的。 禾衣再是迟钝,也终于察觉出了异常,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玉山侯府。 将近一个时辰,织雾平复好情绪后,只让顾宣清先将手头上的事务处理完,他们可以明日再聚…… 顾宣清知晓她需要单独待一会儿,自不会勉强她,给足她一个人独处的空间。 可织雾出来时,却没有看见禾衣。 “也许……也许是回驿馆去了吧。” 管事有些瑟缩,并不敢再说太多。 织雾心头不解,她继续往前走出一段距离后,却瞧见有个太监装扮模样的人将她前路拦下。 “顾小姐,你那侍女在宫里呢,顾小姐若想要见她,得亲自过去一趟。” 织雾心口蓦地一悬,本能想要退后回去找哥哥。 可对方却道:“不然,那侍女得罪了小郡主,陛下就只好杀了她给小郡主泄愤了。” 织雾僵住,眸光颇为不可置信。 那人瞧见后只歉意笑笑,“顾小姐,请吧。” * 顾宣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妹妹执意住在驿馆的主意不是很好。 他出来时,正想询问织雾她们主仆俩走到了哪里,却瞧见管事一脸虚汗。 顾宣清瞬间熟稔无比地捏了捏眉心,问道:“是不是杏玉又惹祸了?” 管事低声道:“小郡主方才……和温辞大人入宫去了。” 顾宣清猜到如此,接着便只随意询问了管事几句。 可他瞧见管事脸色不对,不由继续问道:“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情瞒着我?” 那管事顿时下跪,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宫里……宫里方才来了些人,他们方才将禾衣还有顾小姐都抓走了。” “而且他们不准老奴打扰侯爷,否则就要割了老奴的舌头……” 顾宣清脸色霎时微变。 “看样子,有时候心软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看着那管事道:“当初你儿子欠了赌债,偷了府中东西,我宽恕过你一回。” “也许就是因为当时没有惩戒,所以管事才会在权衡利弊的时候,认为天子不可得罪,我便是可以得罪的,是吗?” 顾宣清从未对下人有过如此严厉一面,管事反应过来,这才知晓自己方才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 织雾原以为自己不会再和昔年的太子殿下产生任何交集。 哪怕知晓了自己本身也在话本当中…… 可眼下太子成为新君,自该意气风发,再好不过…… 织雾一想到自己也许会和他见面,心跳难免就此失去平衡。 皇宫里的景色有与她记忆中一样的,也有不一样的。 对于过去的织雾而言,入宫一趟,与旧地重游几乎都没有区别。 那太监将她带到一处大殿,语气轻道:“您请吧。”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199章 织雾却仍旧不解。 倘若他们抓走禾衣是想为杏玉出气。 那么眼下,又要将她抓进宫来做什么? 她怀着迟疑心情从偏门迈入。 可偏偏一抬头就瞧见了禾衣背对着她倒在地上。 禾衣的衣摆上有血。 织雾心头愕然,脚下连忙快了几步。 她上前去捡起地上散落的银镯与荷包,正要检查禾衣的衣裳为什么会有血。 接着却忽然听见身后顾宣清颇为惊惧的声音,从殿外急切传来。 “陛下,不可……” 不待织雾回眸,接着便被一股极重的力道攫住。 锦囊从指尖惊落,她的后背重重磕碰到了什么。 被掐住脖子抵在身后梁柱上时,美人的身量过于娇弱,目光所及之处仅是帝王冕服上颇显华贵的织金云纹。 她的眸光瞬间微凝。 浑浑噩噩间,只觉那股熟悉到令她夜里都会梦见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 冰冷的雪香气渗入毛孔般,熟悉的触碰与压迫感让织雾本能颤栗。 那段光景几乎不分白天黑夜,太子像是一头贪得无厌的饕餮,根本不愿意从榻上离开…… 每每闭眼时鼻息间皆是这股裹挟灼丨热的气息,睁开眼时亦是。 她如何能不熟悉。 织雾从体寒转变为体热,病中又用了不少猛药,体质难免异于常人。 在敏丨感的身体调养正常之前,耳根处与脖颈更是禁丨区。 于是在陷入与故人重逢的失神之际,那只粗大的手掌扼住她脖颈时,她呼吸轻轻一窒,嫩白的指尖却下意识做出攥他衣襟的举止,绵软的嗓音极压抑地吐出几个字眼。 “殿下,别这样……” 说完后,织雾自己愣住。 接着更是陡然惊出浑身冷汗。 “陛下——” 顾宣清的声音似乎盖过了织雾。 在下一刻,那只掐住她细颈的手掌在僵了一瞬后却猛然将她一把推开。 接着晏殷便瞧见少女瑟瑟发抖地躲入顾宣清怀里。 方才距离那样近,诡异的气氛似乎也只有他二人清楚。 他还未用太大力气,美人白皙的脖颈上都因为太过娇嫩而浮现出几枚鲜红的指印。 像是…… 吻痕。 就连她刚才落入他手掌心里的反应也不像是被伤害的反应。 更像是,要被他……欺负的反应。 周身气质阴沉的帝王似乎森森蹙眉。 不知是因为,她哪里来的胆子觉得他掐住她脖子都不是在伤害她…… 还是因为,她骨子里面对陌生男人都会产生令人骨酥的浮媚浪荡,简直完全违背她那张白芙一般的清纯面庞。 第78章 殿内的氛围颇为压抑。 织雾对于这猝不及防的重逢显然没有任何心理防备。 同样, 在刚才的一瞬间,她也本能地从未觉得对方会伤害她。 可她身边的顾宣清却显然并不是这样想。 对方如临大敌一般,将怀里的妹妹不动声色地掩到身后。 “陛下, 这是我的远房表妹,还望陛下手下留情。” 整个京城, 这位新君唯独只给过顾宣清几分面子。 显然也是看在他是顾盼清曾经的兄长、是对方心心念念保护的家人份上。 晏殷对此不置一词, 只朝顾宣清身后身姿羸弱的美人语气微沉:“荷包是哪里来的?” 织雾面对他时, 原就心虚万分。 眼下见他对自己发问,自也当做与他互不相识, 低垂下眼睫轻声回答:“回陛下……这荷包是民女亲手做的。” 她只当自己正常回答了一个问题。 岂料在她话音落下之后, 对面略显苍白的帝王黑眸却愈发莫测地盯住了她。 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 织雾也仍然未察觉出哪里不对。 她做的荷包有什么问题? 织雾只道自己原先不会女红, 后来为了利用宋曜生时, 曾亲手给宋曜生做过一个, 再往后似乎再也没有做过什么…… 她想到这里思绪陡然一窒,指尖也跟着攥紧几分,似乎这时候才隐约意识到什么。 当初临时抱佛脚学习女红时, 织雾学不会复杂的花样子,绣的东西只能过于简单, 甚至加入了她自己的想法,从而让那些图案看上去虽然不是很精致。 但却……很难找出第二个相同式样。 可宋曜生不是死了吗? 她送给宋曜生的锦囊,自然也该……也该不知道丢弃在了哪里才是。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顾宣清见状道:“微臣的表妹没有什么见识,不敢冒犯陛下……微臣便先带她出宫一步……” “去取绣线和绣绷来——” 天子凉薄的语调缓慢而冷静地打断了顾宣清的措辞。 他吩咐宫人取来这两样东西, 显然是要织雾现场做刺绣。 织雾这个时候再想改口说自己不会绣,都迟了。 底下宫人手脚麻利, 不多时便取来了齐全的物件。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00章 天子的命令下达,织雾在这大殿之上, 也只有硬着头皮坐下来,开始按照对方的要求刺绣。 在她动作极缓慢时,晏殷却又说道:“倘若你撒谎,朕就杀了你。” 织雾碰到针线的指尖蓦地僵住了几分。 她心头似乎莫名窒闷了些许,在犹豫一瞬后,却默然起身道:“陛下,民女方才的确没有说实话……” “阿雾……” 一旁顾宣清急切想要打断。 晏殷却又阴恻恻地盯着她道:“也杀了你身边的人。” 织雾唇畔的话霎时顿住。 她重新抬眸朝他看去,眸光似乎感到不可置信。 禁卫将手中锋芒阴森的长刀抽丨出,对准禾衣的脖颈。 晏殷森沉的黑眸便寸寸巡睃过美人周身,乃至她攥紧的指尖,都一一纳入眼底。 织雾抿了抿唇,这时才坐下开始绣。 到最后,她既不敢绣得不像,也不敢绣得太像。 只简单一个图案呈现时,她自己瞧着也说不上像不像,可心里紧张得鬓角都要沁出冷汗。 可这最终的结果由不得她决定,她还是得将东西呈现在帝王的眼皮底下。 “民女绣好了。” 织雾说完,只垂着眼睫将东西交给太监。 太监转交给晏殷后,他黑眸瞥了一眼。 织雾却忽然又道:“民女曾经买到过一个类似这样的荷包,当时觉得这图案很是特别,又……很是可爱,所以才会想要模仿。” “所以,民女仿造的东西没有信心可以完全还原,方才才说自己没说实话,望陛下恕罪。” 在刚才做刺绣的短短瞬间,织雾脑海中掠过了诸多借口,最终只留下这含糊其辞的一条,妄想借此蒙混过关。 帝王的面上不显喜怒,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知信还是不信。 “东西可还在?” 织雾道:“去岁游船时,东西不慎滑入了河中。” 也就是说,东西不在了,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她说的是真话,亦或是证明这是假话。 晏殷看着她紧紧攥住袖摆的举止,接着又忽然问她:“对于死而复生这样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织雾心弦陡然一蹦,语气如常道:“人死不能复生。” “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顾氏织雾,是云陵人士。” “此番入京,是为了玉山侯的寿宴。” “也就是说,玉山侯的寿宴之后,你才会离开?” 织雾原本是想提前离开,可眼下对方这么问,她若贸然改变答案,似乎又会显得有鬼。 她只好回答“是”。 不待顾宣清再度张口求情,天子这回却骤然松了口,放织雾离开。 在织雾起身想要快速走回到顾宣清身边时,却又听见天子略显阴鸷的语气自身后响起。 “等等——” 对方语气不明道:“你的东西。” 织雾僵住步伐,她目光垂落,看见他抬手时,玄黑的袖摆上移,露出他极其苍白的手腕。 在对方的手腕上缠绕了一道红线,一眼看上去,在苍白皮囊上映衬出细细一根秾艳血线,看上去颇为触目惊心。 尤其是,红线末端系了一口黑玉棺材。 织雾僵硬转身,在距离对方极远的位置,伸出嫩白的双手小心翼翼扯住荷包边缘少许面料,将那荷包取回。 …… 天子派人亲自送顾宣清和织雾回府。 待回到府中,顾宣清只沉着面色将织雾留在屋中,出去将宫里那些人亲自打发离开。 织雾捧着一盏热茶,似仍旧对方才发生的一幕感到心有余悸。 也许是晏殷手腕上戴的东西太过邪性,让她即便已经离开,可脑海中都始终映着那件诡异的物什。 见顾宣清身边的小厮拾墨还在,她便下意识向对方打探了几句。 拾墨却也是个知情人,对织雾并不隐瞒。 “那个东西……” 拾墨语气愈发隐晦道:“听说是天子从个不世出的邪道那里求来的招魂扣,可以用来在死后坠入万劫不复之地,换取与那位盼清小姐的重逢……” 拾墨余下的话尚未说完,顾宣清便走进屋来对他轻声呵斥,“不得胡言。” 拾墨顿时闭嘴。 顾宣清上前道:“阿雾,不用理睬这些……” “他有今日,是他自己的选择,和你无关。” 织雾对拾墨方才的话很难不感到愕然。 她怔愣了瞬,口中迟疑,“是因为我当年的死,所以……陛下感到自责?” 顾宣清目光颇为复杂地看着她,见她是这般理解…… 他叹了口气,“也许是吧。” 她会这样想,虽说看轻了天子对她的情意,但只要对妹妹好,又有何妨? 顾宣清并不希望妹妹会背负什么沉重的负担,自然不会将所有事情都掰开来告诉她。 顾宣清掩去一些事情,对织雾稍加安抚。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01章 可织雾心中却仍旧感到不安。 昔日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以为她死了以后,他会过得很好很好。 可真真切切见到之后才发觉,一切似乎都和她想象中的极为不同。 织雾被安置在府上歇息下来。 私底下,顾宣清又为她请了郎中,陪她一起去照顾禾衣。 待杏玉后脚也被接回府后,却遭到了顾宣清颇为严肃的呵斥。 杏玉却并不肯就此死心。 “父亲为什么那么维护那个女子?” “父亲只可以有嬢嬢一个妹妹!” 顾宣清几乎被她气得面上都要涨红,“你住口!” 气怒之下,他似乎扬手要打,杏玉见状更不可思议。 “父亲要为了一个外人打我不成?” 小姑娘落下两串泪珠,语气呜咽,“母亲不要我,父亲也不疼我,除了嬢嬢会不计后果地救我保护我,旁人根本不会真心对我好,是不是?” 顾宣清无法将那些事情告诉她一个孩子,最终却只能再度警告于她,“杏玉,你不可这样不尊重旁人。” 他罚她抄书,令她面壁思过,只打算过了寿宴便将她送入女子学院。 顾宣清对这孩子很是头疼。 她去招惹天子,可天子那般性情的人,眼下不杀她,但迟早也会叫她大祸临头。 今日天子表面上说要杀人让杏玉泄恨,但显然并非如此。 对方未必会真的让杏玉动手,也未必会真的杀人,但若没有今日那个荷包的意外,晏殷绝对会给杏玉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就像徐修安…… 想到这里,顾宣清更是蹙起眉。 他固然不满那些人……可他不管到什么时候都用不出这样残忍的手段,自然也做不到赞成。 所以杏玉必须远离天子。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招惹什么东西。 隔天一早,杏玉便被管事的姑姑监督着来向织雾敬茶道歉。 织雾坐在椅子上,见她板着小脸敬完茶之后,竟又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忽然跪在地上。 杏玉语气软下来,便少了几分盛气凌人,多了几分小姑娘的可怜模样。 “抱歉,我真的知道错了。” “可是我这次得罪了陛下……嬢嬢能不能帮帮我?” 杏玉彻夜反省,最终也只反省出来父亲不准自己出门,自己如何才能另辟蹊径可以出门的方式。 过几日便是春猎,杏玉想要借助这个机会重新表现,可如果父亲不同意,她就去不了。 父亲这般维护这位远方表亲,显然只要对方肯陪自己去,父亲就必然不会不答应。 织雾不知她心中诸多弯弯绕绕,只瞧见她眼底青影似一夜未眠,很是可怜。 想到小姑娘幼年遭遇那般不幸,又险些溺毙,织雾自然知晓她的缺陷之处也许就来自于过往不幸的童年。 “那你去向当天被你伤害的小姑娘道歉,获取对方的原谅。” 杏玉闻言动作瞬间僵住。 织雾抽回被她捏在手里央求的衣摆,语气淡淡,“如果不能,那我也帮不了你。” 杏玉是她抱在怀里照顾过的孩子,看见这孩子这般对待同龄人,她这个做嬢嬢的自然不会喜悦。 杏玉见状连忙道:“好……不过,我一日之内办不到,而且……” 她语气愈发拧巴,“对方未必肯原谅我。” 她还知道这样对别人,对方不会原谅她? 织雾似也有了如顾宣清一般的叹息念头,认真指出,“你差点弄瞎了别人的眼睛。” 杏玉却摇头否认,“不会,我鞭子近些年练得愈发灵活,只会叫她看起来受伤很严重罢了。” 小姑娘心气儿高,连让别人受伤都不觉得自己过分。 “只是对方实在过分可恶,我不准许任何人取代嬢嬢的位置。” “她不止一次这样想要模仿我嬢嬢,万一陛下真看上她了怎么办?” 杏玉即便作恶,也绝不准许这种事情发生。 杏玉见对面的美人对她所说之事愈发颦起眉心。 她自知这些软绵绵的美人最不喜欢人作恶的模样,连忙又软下语气请求道,“三日,给我三日时间,我一定会让对方原谅我。” 织雾心不在焉道:“到时候再说。” 见杏玉蔫蔫离开,留下的管事姑姑却道:“小姐对郡主的话也不必全信。” “小郡主她……向来都很会利用别人,就算您不答应,她也会自己想办法偷偷溜出去的……” 织雾想,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更加替哥哥担心,过几日杏玉在春猎场上还会不会惹祸。 她是杏玉的嬢嬢,于情于理,都该帮哥哥看顾一些。 织雾嘴上没有答应杏玉,可私底下却还是出门一趟。 …… 在偏僻巷子里的陈旧药铺中,一个陌生男人跪在阿序面前道:“过几日的春猎,是刺杀暴君的最好时机。”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02章 “若有您的带领,必然能鼓舞大家的士气,将那暴君大卸八块。” 阿序有点烦,“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去。” 对方却道:“暴君不敢杀您,说明您手上有他的把柄!” “您只要杀了他,就可以获得权力,得到您想要的一切。” 阿序说:“我想要自由,也已经得到了。” 那人却颇为油盐不进,抱拳道:“那就待我等秘密杀死暴君之后,再拥立您登基。” 对方说完便消失在了后院。 屋里的老师父隔着堂子扯嗓子道:“谁啊?” 阿序摇头,“不知道。” 隔三差五就有人来找他登基当皇帝,可他为什么要当皇帝? 在织雾过来找他时,阿序连忙将叼在嘴边的草根藏在身后。 织雾上前道:“阿序,过几日我要陪小郡主去狩猎。” “我记得阿序好像会用弓箭,能不能教教我?” 阿序弯唇笑道:“狩猎啊,这么有意思的事情能不能带我一起?” 他说着转身从屋里找出一把弓箭,拿给织雾,“我放在家里还没有用过,小姐掂量一下会不会嫌重?” 织雾摸了摸,“不会,很轻便。” 阿序笑得愈发灿烂,“那好,到时候我教小姐射野兔子。” 织雾点点头。 阿序又问,“有人教过小姐骑马吗?” 如果她不会骑马他也可以教她。 织雾霎时想到有那么一个人的确教过她骑马。 只是方式有些令人羞耻…… 她耳根微烫,连忙摇头,“没……没有人教过我骑马。” “到时候阿序教我。” 阿序笑着答她,“好。” 第79章 在春猎开始之前, 玄奎就已经射中了三头老虎,被涂奚怒踹了一脚。 “疯狗,现在你就把山里的虎给猎完了, 待会儿你让别人猎什么?” 这狗东西不太听得懂人话,但射术实在太有天赋。 玄奎衣袍上被踹了一个鞋印也没有任何感觉, 反而低头认真地整理自己猎到的猎物, 眼神很是兴奋。 温辞目光徐徐在四周巡睃一圈后, 对涂奚道:“陛下的意思是……今年的春猎不必太严。” 有些苍蝇年年都来,虽然无法对陛下造成什么伤害, 但苍蝇即便绕在四周嗡嗡喊也实在是太过恼人。 陛下的意思便是特意在这后山围猎场中为对方制造出一个极大的破绽缺口, 方便他们这次倾尽全力, 以便于朝廷可以一网打尽。 “这样也好……” 涂奚闻言, 面上原本困乏的表情这才多出几分兴味, 将手中的弯镰拨弄出“呜呜”低鸣。 …… 这厢杏玉没想到织雾竟然真的会陪自己一起出来。 但织雾这次身边还带了一个眉眼清秀的青年。 对方虽然穿着青衫朴素, 可唇畔一抹梨涡颇为灿烂惹眼,颇有几分风流韵味,看着便不像是什么老实人。 杏玉只觉这远房的嬢嬢看上去便不是很聪明, 自己随随便便能骗到她也就罢了,落到其他男人手中, 只怕更是要被骗得团团转了。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一想到对方竟然敢以长辈的身份要求自己和旁人道歉,杏玉便忍不住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她们这一行人来得迟,并没有遇见天子。 杏玉觉得自己人到了就行,想要织雾直接回去。 可织雾却拒绝道:“既然是我带你出来, 自然也该带你一起回去。” 杏玉闻言更是哼哼了几声牢骚,知晓这种女子多半又是善心泛滥, 产生些应当对自己负责的多余念头。 杏玉带着自己的下属直接甩鞭子离开。 织雾被她遗留在原地的时候,听见一些贵族家眷似乎还聚在一起说话。 起初织雾并不清楚她们在议论什么。 直到听见她们愈发小声谨慎地讨论, “那位……日日夜夜对着一个死人的旧物,如何能不魔怔?” “我那小叔子一度也人不似人,鬼不似鬼……” “可他亡妻的东西后来被一把火烧光了,没个把月,就立马走出来了。” “可见死人的东西不能傍身,是有道理的。” 织雾顿时想起了晏殷会将她送给宋曜生的锦囊一直随身携带。 所以,都这么久过去了,他似乎仍旧在意,也许……也是因为日日夜夜对着她死后留下来的东西? 如果真的是因为她…… 若有机会,她也许该将那些旧物也一并销毁才是…… 眼下想到这些,织雾只觉心头好似沉入了一块泥泞,莫名梗在了心跳的位置。 阿序一边准备东西,一边口中抱怨。 “那小郡主果真好生嚣张……” 织雾回过神来,发觉他一人在忙活,连忙也转身上前去搭一把手。 “杏玉幼时不是这样……” 她下意识想要为这孩子找补几句,可说着又发觉自己说起从前的事情,也许会因为话多而说漏嘴一些不该说出的内容。 她顿了顿,转而对阿序道:“不说这些了,阿序今日先来教我射箭吧?”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03章 等她学会射箭之后,再叫他来教自己学习骑马。 阿序自是笑着答应下来,“好啊。” 阿序前几日教过织雾一些基本要领。 私底下,织雾练习过后,今日阿序再进一步教她时,她便也不会过分迟钝。 待阿序教她真正开始尝试对准天上的飞鸟时,他低头盯住美人嫩白的指尖,发觉她的姿势太过费力,便俯身将她指节拨对位置。 等鼻息间嗅到了淡淡香气时,阿序抬眸,这才发觉自己离小姐太近了些。 阿序怔了一瞬,织雾却语气轻道:“阿序,这样对吗?” 阿序盯着她的面颊完全忘了她的指法,口中却不自觉地赞她,“对,小姐做得极好……” 可织雾已经保持拉开弓弦的姿势似乎已经有了一会儿。 她尚未掌控好此间技巧,在力竭时倏然间松手,那箭就突然飞射而出。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箭尖就朝着一匹玄黑骏马射去。 箭尖擦着对方握住缰绳的手背蹭过。 织雾顿住,看清楚马背上的人时,更是心口一惊。 “陛下……” 后面的随从跟上来大为吃惊,好在天子没有受伤。 晏殷低头看了眼手背上淡淡痕迹。 他掀起眼睑,视线将他二人纳入眼底,语气冷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织雾连忙放下手中弓箭解释,“回陛下的话,民女是……随小郡主一起来的。” 晏殷看着他二人贴得极近的身体,接着语气淡淡吩咐底下人,将他们的弓没收。 接着便直接一鞭子甩在马背将身影没入丛林。 织雾因为差点射伤了他,自然不敢多嘴反驳。 待那些侍卫毫不客气的上来一把将弓和箭一并没收夺走后,阿序不由挑眉道:“好霸道的陛下,连咱们老百姓射箭都不准许。” 织雾对方才那一幕仍旧感到胆战心惊,“我方才差点伤到陛下……” “仅仅是没收……已经是陛下宽宏大量了。” 两人往回走时,见马匹也所剩无几。 阿序想到今日春猎中天子会遭遇刺客。 他索性便提议将织雾带去河边捕鱼。 那里会是最安全的地方,待一切结束之后,小姐也自可再全须全尾地与他一道回去。 阿序从前便是个捕鱼的好手。 织雾坐在岸边负责看火烤熟,阿序见她喜欢,也许是男人天性便有那等喜好在女子面前表现的欲丨望,他自己都嫌岸边叉上来的鱼小刺多,索性便直接跳到河里,往深处去捞大鱼。 织雾叮嘱他一句“小心”,便在岸边等他。 眼看时辰过得极快。 织雾只料想过了晌午后,再活动不了多久,今日的春猎就应当要结束了。 织雾听见身后的丛林有动静。 她抬起眼眸,却瞧见林子中一个虎背熊腰的身影。 起初织雾吓了一跳,待对方走近之后,她看清楚此人偏于成熟后的眉眼,难免诧异。 玄奎走出林子后他同样也看清楚了织雾。 他目标明确地朝她走来。 织雾惊诧之余,口中才吐露出一个“你”字,接着却被对方一把握住了手臂。 织雾发觉他所用的力气极大,她眸光愈发不解,“地厌,你怎么会在这里?” 若她记忆没有差错,地厌是桃花村里那个被当做狗驯养长大的少年。 如今对方竟生得这般魁梧,又出现在这里…… 可玄奎却直愣愣打量完她后,将她直接抓走。 他如同狩猎一般轻而易举地捕获到之后,便直接回了山洞。 玄奎将人带进来,便推搡了一把,瓮声瓮气道:“去,你是主人的所有物。” 织雾脚下轻微踉跄,发觉角落里靠着一个男人,她人蓦地微微僵住。 地厌为什么会认为她是晏殷的所有物? 她并不清楚,晏殷曾私底下将地厌送去了培训过温辞与涂奚的暗卫营中培训过一段时日,可是无用。 地厌始终改变不了自己是一条狗的观念,索性也就不在勉强。 因而在地厌的观念里,摸头是对狗最好的奖励。 当初这个女人给主人下毒药,主人还摸她的脑袋,地厌当时便默许她是主人的所有物。 狗能记住一个东西的味道,无论那个东西外表包裹了多少层伪装。 可那个东西的习性、饮食,乃至个人习惯与生活所致的体香,都会让一个人的气息很难改变。 就像兔子变成了另一只兔子还是会喜欢啃萝卜,羊变成了另外一头羊还是会喜欢吃草,身上不管到什么时候改不了的草骚味。 又比如,织雾的确很喜欢吃裹了樱桃泥的点心,饮花露,叫眼下改名为玄奎的地厌嗅着气息都觉她只怕连着吃了七日都不止。 和从前的偏好几乎无差。 所以玄奎根本不需要记得她长什么样,只需要鼻子嗅嗅,就算她被包裹起来,被藏在石头缝里,都逃不脱狗的追踪。 织雾尚且没能意识到今日春猎场中有一群刺客闯入,且还惊险地差点得手。 她只是仍旧顿足在原地,语气微妙,“地厌,你认错人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04章 玄奎皱了皱眉,“我现在叫玄奎,不叫地厌。” 织雾唇畔的话霎时顿住,接着她下意识抬眸便瞧见方才还阖着眼眸的帝王,不知何时睁开了一双冷戾幽寒的黑眸。 晏殷的目光缓缓看向她,可口中唤出的却是“玄奎”二字。 玄奎立马丢下了织雾,冲到晏殷面前。 晏殷说:“去找温辞。” 玄奎不是很理解。 晏殷继续道:“你一个人帮不了我。” “而且……” “我现在不是很饿。” 玄奎顿时便明白了过来。 主人现在不是很想吃他的所有物,而是想要找他的狗。 自己这一条狗不够用,需要另外两条狗一起来……玄奎按自己的意思领会过后,便立马就冲了出去。 织雾掌心冷汗愈发厉害。 可晏殷的表情实在看不出太多端倪…… 晏殷似乎有哪里受了伤,只是从表面上并未看出。 石洞里只余下他二人后,过片刻他忽然撑起眼皮,对织雾启唇道:“扶我进那石缝。” 此番晏殷留了一个极其危险的破绽,那些刺客抱着这次必定能成的念头,定然很快就会过来。 晏殷的人固然也不会很慢,但他若提前暴露,无疑会叫那些人采用一些更极端的方式。 甚至放火烧山,连累这附近的老百姓都未必没可能。 织雾起初没有发觉石缝,待顺着他目光就近查看,才在角落里发现。 织雾隐约察觉到附近的危险后,也只好顾不上避嫌,主动去搀扶男人。 待她上前去,柔软手掌碰到对方手臂的瞬间,仍旧无可避免地僵了一僵。 可眼下情形终究由不得她矫情。 她垂下眼睫,只专注地将他搀扶去那石缝中。 这处的石缝恰可以利用视觉偏差,让外面的人无法第一时间察觉。 可石缝极窄短,他进去了,织雾便进不去。 她衣角一旦露在外面,那天然的视觉偏差便会立马让这石缝露馅。 第80章 织雾这时听见外面的脚步, 心跳愈发紧促。 外面的脚步声嗡嗡震地,颇为密集且杂乱无序。 她不确定来者是朝廷的人还是旁人…… 织雾动作尚且还停顿在石缝口,抬眸瞧见身影没入暗处的男人没有其余反应, 便只好硬着头皮将自己也挤丨入他对面。 几乎也就是瞬间的事情—— 她将将顿住动作的同时,便听见了那些人骤然开口说话的声音。 “不对啊, 方才老六分明看见是朝这个方向来的……” “怎么可能会不在这里?” “一定跑不了多远……” “你们出去分四路追捕, 这次……务必将那暴君铲除!” 听到末了一句, 织雾心头跳得更加厉害。 想到他们人手多到甚至可以分为四路…… 她刚才只要再多加犹豫一息,也许就会彻底暴露。 待他们离开很久之后, 织雾都不敢立马出去。 密闭的石缝中间, 空间并不会很大。 她在紧张时浑身几乎都是僵麻的状态, 自无法察觉出什么异常。 可这当口渐渐冷静下来之后, 不仅察觉到脖颈后被风吹凉的轻微冷汗, 亦是察觉到……身体似乎也已经蹭到对方。 紧张的气氛稍稍淡去后, 取而代之地便是一些极其微妙的尴尬。 鼻息间有淡淡的雪香以及不知名的佛堂檀香。 织雾联想到天子近些年时常会求神拜佛。 而那股裹挟着男性气息的雪香,对她而言可联想到的画面便会更多…… 织雾不愿去想那些不相干的事,可有时候思绪便是这般。 越是不愿去想, 就越是会想。 她的身体渐渐热了几分,脖颈上原本凉下来的薄汗, 似乎又要重新覆上一层水光,暧昧缠裹在白皙纤细的雪颈处。 胸脯轻轻地起伏,明明已经极力压抑了呼吸的力度,可一下接着一下, 更像是一根羽毛般在刻意撩弄挤压对方的衣襟。 美人眼睫颤得愈发厉害,垂落的目光亦是不知该往哪里扫去…… 实在屏息不住又不知所措时, 晏殷却忽然低沉着嗓音问她。 “方才可以离开,为什么不走?” 方才气氛极沉寂的那段时间里, 晏殷并没有要求她留下来。 她完全可以自己离开,整个后山那么大,她身体娇小,想要躲起来是一件极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那些人的目标是晏殷,即便有旁的想法,在这等要紧时刻也不会去管她。 所以只要远离了他,她自然就会平安。 织雾隐约领会到他的意思,在他漆眸注视之下,语气略显磕绊,“因为……” “陛下的性命很重要。” 她顿了顿,语气轻软地补充道:“晏朝不能没有陛下。” 晏殷闻言,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又问:“你哥哥……唤你阿雾是吗?” 联想到他从前不管在何种情景下都喜欢唤自己“阿雾”的事情……织雾嗓子里似乎更难发出声音。 但沉默俨然也是一种默认。 再度听见远处有声音时,织雾隐约从其中几个耳熟的声音中可以判断出那是晏殷的人。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05章 她发觉他们过来,也许会撞见她与对方紧紧卡在这石缝里的画面……顿时再待不住。 待她稍稍用力想要拧着身子蹭出去时,却蓦地被猛然扼住。 腰上覆盖两只滚丨烫宽大的手掌,将织雾的腰几乎整个包裹住大半,连带着她柔软腰臀处用力的动作也被迫卡在他双膝间。 织雾不由愣住,她下意识想要拧开他的桎梏,却听见对方压低的嗓音颇有几分不善。 “别动……” 晏殷的手掌紧紧按住美人的软腰,他仿佛太久没有接触过活人了,手掌心紧紧裹住……又生怕会揉坏一块豆腐般,指节发颤,不敢用力。 织雾愈发无措,后背的石壁坚硬,前身贴着的男人同样也硬,她夹在这两者间,好似成了个只能任人捏圆搓扁的粉面团儿。 隔着衣袍碰到他肌肉紧绷的大腿……织雾更难思绪冷静。 他不让她乱动……她只当他不想她离他太近。 他们想要重新分开,就必须抵住对方之后再腾出些许空间可以退出。 可当织雾鼓起勇气将手搭在天子的肩上时,她似乎又生出了旁的念头。 织雾忽然间又想起初来时听见外面那些贵妇人议论的八卦。 是因为对着死人的东西太久,所以才会很难走出执念…… 可在织雾的设想中,他不该这样的。 至少,不该看上去这样得……不好。 昔日那些事情都是她为了自己的目的才去做的,她自己既然获得了新生,便没必要让他连余生也都要被她搭进去。 她悬起心,在明知道他二人距离会极近的情况下仍旧冒险地抬起了梨白面颊,以至于唇瓣一瞬间也好似离对方很近很近。 “日后,我会改名……” 她嗓音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显然在回答他方才的问题。 她的兄长也唤她阿雾,他不喜欢的话,她都会改掉这些的。 晏殷沉默了良久之后,口中却答了个“不必”。 织雾小指顺利地勾走了那只送给宋曜生的锦囊后,便趁着推开他的空隙蹭出了石缝。 外面的人已经来到了附近,少女却头也不抬地快步走了出去。 外面阳光明媚,可石缝处却晦暗至极。 晏殷停驻在阴影里没有跟上去,双手发颤。 地厌这个名字…… 玄奎两年前就已经没有再用过。 甚至,两年前,他就从桃花村里彻底消失。 …… 外面的残局在一个时辰后彻底收拾好。 织雾找到阿序的时候,阿序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手掌紧紧握住她的臂弯,语气冷道:“小姐方才去了哪里?” 织雾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解释。 她只能口中轻声答了一句“抱歉”。 直觉告诉织雾,自己被地厌以那样奇怪的理由掳走,紧接着又被迫和天子在那石缝里待过的事情……最好不要随意传出。 她既然不想再和从前的事情有所牵扯,自然不该让旁人产生更多误解。 否则又要如何解释她会认识地厌,会被地厌送去和天子独处? 要解释起这些会很麻烦,因而索性直接闭口不提,自然可以间接地避免许多不必要的解释。 今日春猎场上并没有太多人伤亡。 玄衣卫将春猎场上突然发生的事情平息得很快,那些大臣贵胄在经历过初时的慌乱后,早已分批送走,包括小郡主在内。 织雾因失踪了一段时间,待她回到阿序身边后,除了天子的人,其余人等早已不在。 阿序专程留下来等她,直到看见她人心头大石才重重落地。 他见她不愿提及,便陪她寻了一块干净石头坐下稍稍缓神。 织雾摘下裙摆沾上的草根时,抬眸便瞧见了不远处的天子。 美人蓦地被烫到了视线般,收敛起目光。 接着她转头便瞧见阿序颊侧有一抹划痕,像是被树枝刮出来的。 这显然是他和她分开之后才有的痕迹,多半也是因为寻她才不慎被树枝刮到。 织雾心头微微愧疚,忙按住一旁阿序仔细查看。 虽然没有流血,但再小也是个伤口,织雾便取出身上特意携带的药粉,用指尖细细涂抹在他的颊侧。 “你别乱动……” 她语气轻软可口吻却难得强硬。 阿序便只好保持着弯腰低头的姿势,迁就着让她为自己上药。 他嘴里不住嘀咕,“这药粉不会在我脸上留疤吧?” 阿序戏谑道:“旁人都说我这张脸好看着呢。” 织雾略为忍俊不禁,“不会……” “不过上完药之后,阿序就不会再疼了。” 不远处。 晏殷的手落在一侧阴影中,于阴暗中淌血。 他的伤口原没有任何滋味,眼下却疼得无法忍受,好似浑身都被布满毒刺的荆条抽打过,疼得生出冷汗。 浓稠的血顺着苍白指缝流淌出来。 可少女却始终都没有多看他半眼。 …… 收拾差不多时,温辞便派人先行护送天子回宫。 偏偏在大部队准备折返回宫时,晏殷突然发现自己随身佩戴的锦囊不见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06章 晏殷向来面无表情的脸色骤然一变,立马又令人调转马头。 后山虽大,可底下人都知晓天子几乎时不时都会摩挲过那只锦囊,因而他没有再检查的时间段里,消失的地方只有可能在他停留过的山洞里。 天色暗了下来。 晏殷甚至在山洞附近的水潭中都找了一整晚,身体被那寒潭水浸得愈发惨白。 直到底下有人似终于看不下去,大着胆子上前来瑟瑟发抖地主动说道:“奴……奴才好像在那位顾小姐身上看到过熟悉的流苏……” 流苏从她的衣角处遗落出来,也许很快被她重新收纳了起来,过会儿便又看不见了。 下人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 可天子若继续这样下去,只怕真的会疯…… 晏殷似水鬼般从那寒潭中一步一步走上岸来,他的伤口已然被泡得发白,再流淌不出一滴血来。 关心则乱。 以至于让他甚至都忘记了……只有她一度曾近过他身。 …… 织雾并不清楚自己偷走那只锦囊会有什么后果。 这个时辰,她原该准备休息,可偏偏在要歇下之前,禾衣告诉她,外面来了很多禁卫军,将玉山侯府围了起来。 织雾握住手中的锦囊,指尖霎时微微收紧。 她得到消息后,匆匆走出来时便瞧见那位早该回到皇宫中休息的天子,面色极晦暗地出现在了侯府大门之内。 织雾心头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却又感到很是不可置信。 “在那石缝里,只有你靠近过我……” 织雾呼吸微窒,语气艰涩,“陛下……” “陛下有什么事情冲着我一个人来,莫要牵连我的家人……” 晏殷跨步极其缓慢,走到她近处时,织雾才发觉他的面庞比白日都要更为苍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男人瞳仁漆黑阴骘,垂落下的视线黏在她的面颊,语调似尤能保持平静,“拿出来——” 织雾扣紧指尖,仍不太想承认。 “小姐?” 阿序也在府里。 他今日留在玉山侯府帮小姐物色几匹合适的马,这个时辰原打算离开时,恰好便撞见了眼前这一幕。 从阿序的视角来看,那传言中颇为危险的暴戾帝王似乎离小姐有些太近。 距离近到可以随时对小姐造成致命伤害。 他下意识想要上前去将小姐掩护到身后,可却毫无防备地被那天子一脚踹翻在地。 织雾霎时大惊失色,想要转身去查看阿序情况,可转身的瞬间却被天子死死扼住了臂弯。 晏殷阖了阖眼,看着她急切关心瑾王的模样,心如刀割。 他语气毫无波澜地重复道:“拿出来。” 男人低下头,阴冷的嗓音好似剥落的蛛网一般,黏在了她的耳廓,让她难以回避。 “我什么都没有了……” “阿雾不想我做出更疯的事情,就将东西还给我。” “陛下——” 顾宣清今日外出,归来时迟了几分。 他脚步匆匆自大门外走进来,只瞧见那些火把几乎都要将自己府邸映得如同白昼。 顾宣清走上前来,面上的神态好似平静。 他在外面的时候便已然听说了天子丢失了一个锦囊。 是从前“顾盼清”亲手做的一只锦囊。 顾宣清目光再看向自家妹妹面上的神态,心里哪还会没有数。 织雾终于无法再瞧他这副憔悴模样,她垂着眼睫,面色发白地自袖中取出了那只锦囊。 在要交还给晏殷之前,顾宣清却忽然吩咐手底下的拾墨去端火盆来。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难免晦气,该烧一烧柚叶,免得冒犯到陛下……” 在火盆端来之后,顾宣清才让织雾将锦囊交给自己。 他捏住那锦囊,知晓是织雾偷拿了的……多半也猜到了妹妹只怕根本不想将自己的东西留在天子身边。 顾宣清眸底掠过一抹沉思,指尖捏了一捏,在要交给晏殷的瞬间却不知是被那火盆里的火焰撩到,还是其他缘由,竟不慎将那锦囊落入了火盆当中。 东西掉进了火里,陈旧的布料与绣线轻而易举便被烈焰燎得黑焦卷边。 可比旁人反应更快的是一只受伤的惨白手掌。 天子竟直接将手伸进了火里快速将那锦囊取出。 在一众随从变了脸色上前来之前,他便遮掩住烧伤的右手,只脸色苍白地让底下人都撤退。 这些人来得气势汹汹,走得也好似退潮一般,顷刻间便自玉山侯府内消失的一干二净。 织雾望着那火盆却因他方才的话,愈发怔愣在了原地。 他明明已经是那坐拥万里江山的帝王了…… 又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第81章 清早上。 顾宣清今日原本打算早朝后带织雾去街市上买些东西, 顺道他这个当哥哥的也该带妹妹好生散散心。 可织雾早起收拾好之后,一直等过了天中,都没有等到顾宣清自宫里传来的分毫消息。 直到过了晌午, 匆匆忙忙赶回府里来的却是顾宣清身边的小厮拾墨。 拾墨告诉织雾,“今日上午, 小郡主将姚太妃推进了水里……”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07章 “是侯爷跳进那水池中将人给救上来的。” 织雾诧异。 拾墨还道:“这说来也都是一些陈年旧事。” “是当年小郡主在宫中差点落水殒命……” 打那之后, 小郡主便一直记恨着姚贵妃等人。 当初是姚贵妃手底下的人害得杏玉落入水池, 且在她奄奄一息时都没有任何人来搭救。 若不是织雾当时出手,只怕杏玉早就成了一只水中怨鬼。 她一直记恨到今日不知怎地就得了机会, 自不肯错过。 且会做下这样的事情, 也的确很符合杏玉眼下偏执的性格。 织雾再想到姚太妃是杏玉这孩子的亲生母亲……当即便觉得这一切全都乱套了。 可眼下这些都不是最紧要的事情。 最紧要的事情是…… 顾宣清浑身湿漉漉地将姚太妃从池子里救上来, 这样的举止不会是功劳。 甚至, 与后宫妃嫔湿身相贴, 这显然只会是罪过…… 织雾心口不安极了。 尤其是她想到不光自己清楚哥哥和姚太妃有染的事情, 当初的太子、如今的天子,也一样和她心里门清。 昨夜哥哥将锦囊丢火盆里的举止分明是再故意不过。 他害得天子烧伤右手,今日又送上这等把柄…… 这让人很难不为此感到担忧。 织雾将这些事情在心头稍稍一捋, 当即便坐不住了。 她想要让拾墨帮自己想法子求见天子,可不曾想, 拾墨出去跑了一趟,还没托门路递关系,宫里便主动来了个太监接人。 织雾一颗心始终惴惴不安,上了马车, 脑袋里都仍旧浑浑噩噩。 她猜到晏殷多半都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他们曾经那样亲密,又那样熟悉彼此的气息。 连哥哥都会猜到……他会猜到自然也完全不奇怪。 马车一路颠簸驶入皇宫。 待织雾再度抬脚踏入那大殿时, 御案后的天子却屏退了所有人。 这次,殿中便只剩下他二人。 织雾走上前去作势要跪拜他, 却听见男人嗓音低低沉沉地道了一句“不必”。 她动作僵顿住,他口中淡淡令她坐下,她心头压着哥哥的事情,便也只能坐下。 “陛下……” 织雾手边有茶,可她根本没有心思喝茶,只急切抬起乌眸,想要求情,“民女的哥哥……” 晏殷低头望见她攥住袖摆的指尖。 “顾宣清与你并非同支,关系远到你们也许都只是第一次见面。” “你何故这样关心对方?” 织雾霎时微微沉默。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针对哥哥…… 可她如何会不清楚哥哥昨夜做得有多过分? 甚至,天子的右手也因此被火烧伤…… 昨夜那一幕在脑海中重现,织雾都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他会为了一个小小锦囊大张旗鼓地围了玉山侯府。 会扼住她的手臂,用她很难读懂的眼神说他什么都没有了…… 甚至会将手伸进火中,任由火焰灼伤皮肉。 种种一切,都让她无法想象他如今的生活,也不敢想象。 “抱歉……” “我……我只是……” “顾宣清无事。” 晏殷垂下眼眸,倏然答她,“他救人有功,朕不会追究。” 救人有功,还是玷污妃嫔清誉,全在他一句话之间。 织雾却并没有立马松一口气。 她的指尖攥得几乎泛白,在昨夜开始便想要劝他好好照顾自己……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所以陛下……” “是什么时候认出了……民女?” 终于,这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被她自己主动提及。 晏殷这时候才一点一点掀起眼睑,正眼打量起她。 她竟会想知道答案吗? 他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她愿意张开口。 他们二人不再挑破更多,却都能做到对话间的心照不宣。 “从你还是顾盼清、还是陈雾的时候……” 那时候,他便已经猜到了几分。 织雾不是没有猜想过他的答案,只是万万没想到他认出她的时间,竟比她想象中还要早。 不是在她回到自己身体里苏醒后认出来的,而是在她还在顾盼清身体里时……他便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晏殷最初不是没有试探过她。 显而易见,阿雾就该是她的本名。 毕竟他明里暗里在她毫无察觉时都试探过那么多次,哪怕偶然间念过陈雾的名字,她也没有太大反应。 唯有“阿雾”这个称呼…… 是他在她熟睡时,靠近她耳边唤她,她都会于梦境中软糯着嗓音答应着的。 所以晏殷后来想为她改名的念头愈发强烈,想要暗示她改成她原本的名字。 可他彼时不敢直说,也怕会吓到她。 “如今你和瑾王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么?” 晏殷说出这句话时,不吝于心头呕血。 嗓子里都隐隐有了铁锈味。 织雾呼吸一颤,下意识抬起雾眸看他。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08章 “阿序不是瑾王……” 晏殷打断,“他是,只是……” “他被我灌下了失忆药。” 他既不希望瑾王会有机会在黄泉与她相见,也不希望瑾王会记得阿雾。 他想独占有她的记忆。 少女在听见“失忆药”几个字时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眸,对这些事再度感到出乎意料。 他该杀了瑾王的……在话本中他也的确会杀了对方。 可眼下他没有…… 也是因为她。 他似乎为了她改变了太多太多不该改变的因果,也因为她日日沉浸在一些不必要的憔悴。 织雾在提及到这些后,终于有机会说出自己的心声。 她牵强地避开瑾王的话题,只压抑着心口涌动的复杂情绪,轻声道:“我希望陛下能走出来……” “希望陛下,不要再记得过往那些事情。” “也希望陛下……此后都喜乐安康。” 她的希望里,唯独没有希望他可以留在她身边。 晏殷一度也曾想问问她心里可有他…… 可答案早在她一次又一次抛弃他时,不是便已经明了了吗? 自取其辱的事情他不是没做过。 他再得不到她的垂爱。 过去精明到无人可以算计他半枚棋子的太子殿下,可以通过千百种手段将她强留在身边。 日日享受她的美好,夜夜沉浸在与她灵丨肉交织的爱丨欲里。 哪怕自欺欺人也都可以占有她。 可眼下,他只怕她似那易散的彩云,脆弱的琉璃。 似一场不敢妄想的美梦,一旦醒来,顷刻间便会将他踹回从前那个人间炼狱。 纵使她从容起身告退,多一个字都不再施舍给他,晏殷也不敢张口强留。 …… 天子往玉山侯府送了很多东西。 他从前送织雾的名贵布料裁制的新衣裙,或是往她妆奁盒里堆满的珍稀珠宝,织雾都默默地一应拒绝。 旁人见状难免感到诧异,既诧异织雾会如此大胆,敢全然拒绝,又诧异天子会突然对一个少女如此卑微讨好。 以至于少女的拒绝,都并没有引起向来秉性暴戾的帝王震怒,而是悄无声息地将被拒之门外的东西又默默带走。 接连几日,都是如此。 最终,织雾只收了好几箱不值钱的经书,还有一道被送来的沉香。 沉香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分配来照顾一个如此美丽的少女。 她初来时,自是日夜不安。 但相处下来,发现对方的性情恬淡温柔,与自己从前的主子很像。 每每想到这点,沉香私底下便忍不住红了眼眶,伤心一场,织雾瞧见了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人死不能复生,她不能告诉沉香更多。 毕竟这样的事情不是谁都能接受得了,也不是对谁都会有好处。 更别说普通人知晓了这些不该知晓的事情,会不会遭到什么不必要的伤害……诸多不可预料的麻烦,自然还是能避就避。 只是织雾始终记得沉香是个胆小的孩子,做旁人的奴婢,她也怕对方会做不好差事。 若沉香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挨了责备打骂,日后想起自己拒绝了沉香,多半也是要后悔的。 除却沉香,剩下那些经书,织雾随意翻开几本,几乎字里行间都有血印,似乎是对方磨破了手也仍旧在不断抄录,伤口好了再伤,伤了再好,以至于这一堆抄录的经文几乎全都带血。 其上字迹清秀,并非是晏殷的字迹,同样也让织雾感到困惑不解。 消息传到宫里之后。 晏殷听见了,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她连沉香都要,却唯独连与他有分毫相关的,都全然拒绝。 他掩唇咳得厉害,看得底下人胆战心惊,可晏殷却仍旧强撑着这副残败不堪的躯壳如常上朝处理事务。 无人时,他又会听见暗卫告诉他,今日天气极好,玉山侯府的顾小姐带着两个婢女和……和瑾王一起去学习骑马。 晏殷唯有这个时候才会推了所有政务,在河岸对面坐在一辆不透光的马车里,隔着一道帘子,远远观望瑾王可以那样近距离扶着织雾,教她如何骑马,如何发力。 天子掩唇咳得更加剧烈,一旁太监忙递上帕子,岂料陛下摊开的掌心里竟有一抹殷红刺眼的血,骇得太监险些就要叫出声。 “闭嘴。” 晏殷阴沉呵止了他。 他攥紧干净的白帕,将掌心里的血丝洇去。 可目光却仍旧一错不错凝着阳光下鲜活美丽的少女。 知晓她活生生时,他心头又如何能不掀起一番惊涛骇浪。 只是他再不敢了。 她眼下那样抗拒他…… 心口犹如钝刀子绞着心头血肉。 晏殷怕自己连远远看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如眼下这样妒忌到咯血、妒忌到生不如死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她死去的那段光景,那样的暗无天日与绝望,让他连死都不敢。 也让从来都无所畏惧的天子每每想起那段光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尸体日渐腐烂而无法挽回的失去,也都还会颤抖恐惧。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09章 晏殷后来会病倒,都在霍羡春的意料之中。 霍羡春意外的是,这厮现在才病倒。 毕竟又是受伤,又是泡水,在那寒潭池水里摸索一只锦囊摸上好几个时辰,接着又烧伤了右手。 这般水里来火里去,又伤又病还不眠不休。 他就算是天上的活神仙,也得被拽下凡尘来大病一场。 * 阿序的生辰日到了。 织雾私底下编织了好几只胖蚂蚱送给他。 阿序的神色却变得有些不太对。 织雾略有些迟疑,“阿序,你怎么了,可是不喜欢?” 她笑了笑,接着又拿出了一双新鞋,“这才是送给阿序的礼物。” 方才那些只是逗趣罢了。 她和他相识数年,又互帮互助。 哪怕他失忆了,她也仍旧待他如旧,并不会改变彼此之间的情谊。 阿序压抑下那阵不适之后,与她说笑几句。 可他末了却还是难受得厉害,被药铺里的老师父给搀扶了进去。 “头……好疼……” 阿序疼得直不起身。 老师父冲着织雾为难道:“他这是……旧疾犯了。” 老师父说,只要喝点缓解头疼的药就可以了。 老师父道阿序需要休息,让织雾晚些时候再来。 织雾唯恐耽搁了对方缓解病情,只能先行离开。 待她人走之后,老师父便端来了一碗药,他扶起榻上的阿序,正要喂下去,却见对方忽然按住了他的手腕。 阿序似乎缓解了许多。 他的神色从痛苦,渐渐恢复得平静。 “师父……” 阿序说:“其实我一直都是要想起来的……” “是您老人家每个月在我头疼时,都要端来一碗失忆药来为我巩固,是不是?” 老师父闻言,脸色霎时一变。 阿序笑了笑,“真是可笑。” “陛下以为,我失忆了就会忘记小姐吗?” “小姐……一定很疼吧。” 阿序眼底充满自嘲,“我竟然踩了小姐的手指。” “我真该死啊……” “现在能时常见到小姐很好。” “不过,过去的记忆我也不想再忘记了……” 他说完,便拨开了老师父的手指,将那药碗直接摔碎。 …… 织雾回去以后便听见极擅长打探消息的沉香小声嘀咕天子病了。 她心不在焉地喝茶,一旁禾衣却问:“小姐在喝什么?我还没倒茶呢。” 织雾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杯子里是空的。 她略显尴尬地放下了茶杯,语气轻道:“好端端的,陛下怎么会病了?” 沉香摇了摇头,“不知道,听说是太久没有休息过了,累出来的吧。” 织雾却忽然想到晏殷手腕上的黑玉棺材。 她想那样晦气的东西,他日日都戴在身上,哪里会有不生病的道理? 隔几日,宫里便忽然来人到了玉山侯府,说是宫里有人要见织雾。 织雾见了来人,询问过后才知晓不是天子要见她,而是霍羡春要见她。 织雾跟着人进了宫后,霍羡春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心想果真是个绝色。 他难免在心头腹诽天子原来是个好色的,寻常不动心,非得要生得如此尤物模样的才会动心。 “顾小姐,都好几日了,陛下都还是喝不下任何药,他虽意识昏沉,可防人之心颇重……” 旁人灌药也灌不下,什么手段也都使了。 霍羡春再是神通,也没有那等不喝药就可以令人不药而愈的法子。 他只得找找能够让天子看得进眼里的人尝试,这么一打听,就听说天子忽然给那玉山侯府里一女子送了许多东西。 “顾小姐若和陛下有几分情分,能否试试,劝他喝一些药?” 织雾诧异,她听到晏殷生病已经是好几日前的事情,她以为……以为对方眼下早就该好了。 霍羡春知晓她的想法之后几乎都要气笑。 “好?” “这样继续下去,陛下能多活两年都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织雾心头蓦地一跳,愈发难以相信。 “怎会如此?” 霍羡春道:“他这些年……活得很痛苦吧,这样早早死掉对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织雾怔了一瞬,接着顿时语气恼道:“霍郎中怎可说这种晦气话?” 霍羡春愣住。 他竟还是第一次被一个软绵绵的小姐凶,有点……不适应。 他挠了挠头,“我又没有撒谎。” “从那顾盼清死后,他就再没了求生意志,可却又怕会忘记了她,苟延残喘至今,已经很不容易了。” “瞧他天天半死不活的样子,还不如直接……” 他说着低头对上美人乌眸忽然不敢再说,却愈发感到莫名其妙。 不是……她为什么要凶他啊? 更何况他为什么要怕她? 真是莫名其妙! 推开两扇门之后,织雾进去便察觉屋中极暖。 天子原先的殿中极寒,病倒后便被挪到了暖阁这处歇息。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10章 织雾走上前去,瞧见榻上的男人病容苍白,她却还是不明白。 他只需要按照话本子里的模样继续生活下去,自然也会活得很好很好。 而她自己能捡到这一条性命已经是件极幸运的事情,她自己过得好,自然也希望他好。 可他却愈发的憔悴,甚至比上次在府里向她索要香囊时还要脆弱。 织雾不知该如何劝他喝药。 “陛下若是为了我昔日的死而惭愧……” “这实则是一件很没有必要的事情。” 且就算他惭愧,眼下也该释怀了才是。 想到霍羡春说他继续这般下去也许连两年都会难熬…… 织雾指尖掐得更紧,心口也好似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攥住。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可是她太过于拘泥于话本子? 她习惯性的去维护话本里应有的模样。 可是,杏玉当时被她救了,不也一样活下来了? 更何况,话本也并没有写到他的余生,焉知他的余生不会因为他不肯好好照顾自己,而寿数难长? 织雾心中又有些没来由地恼他。 自己这般退让,可他却还是这样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她说了许多,也尝试过喂药,可天都要暗下来,却还是一滴药都喂不进去。 霍羡春在外面只大手一挥又让人熬一碗来。 “能喂进一口都是好的,顾小姐最后再试一下吧。” “若实在不行,那便只好放弃……” 可织雾听到这样的话,怎能愿意放弃? 左思右想之后,他曾经将她抱在腿上,捧着她面颊低头哺喂她茶水的画面自脑海中浮现…… 一些事情,他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教过她了。 织雾抬头看见月亮都出来时,到底忍耐不得。 她垂下眼睫,将那药缓缓含入了自己的口中。 …… 天子这次喝下了一整碗药。 霍羡春原本都放弃了,没想到最后关头竟然成功。 他原想要问织雾如何做到的。 可美人却好似很疲累身软般,鸦黑的鬓角又热又湿,耳根也红得厉害。 织雾说累了要回去休息。 霍羡春道:“那明日别忘记继续来喂。” 织雾脚下顿了顿,接着却走得更快。 第82章 几次药喂了下来, 天子似乎有了意识,让织雾的唇瓣越来越红。 那药味甘甜而非苦涩。 也许…… 也许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无意识中自她唇齿间吮吸药汁。 织雾每每都会因此攥紧对方的衣襟, 可一想到药还含在口中没有渡完…… 为了安抚他快些喝下,甚至会羞赧地回应……粉舌主动抵着对方的舌尖让他配合着吞咽。 于是唇瓣越来越红。 织雾结束后, 不好立刻离开, 反而还要在屋里稍稍缓上片刻。 待下一次过来时, 霍羡春却忽然说道:“陛下身上有伤,顾小姐也可以帮忙一起处置了。” 霍羡春说着, 便若有所思地交了一盒药膏给她。 织雾不解。 她瞧见霍羡春手指碰了碰他自己心脏跳动处, 解释道:“陛下他……先前这里病得厉害。” 在一个女子死后, 为了不让对方的尸体腐烂消失不见, 陛下会剜下自己身上的肉去为对方填补烂洞。 织雾眸光猛地一颤, 显然和任何一个正常人听到的反应都一样, 皆会感到不可置信。 她想,打从她来到京城后,打听到与他有关的消息……竟无一不令她感到愕然, 甚至想都无法想象得到。 今日进去喂药,喂完之后, 织雾的唇瓣甚至因她的心软,以至于唇瓣愈发红艳。 药碗空了,她放下瓷勺,再三犹豫过后, 这才尝试想要解开天子身上的衣襟。 她垂眸看见他身上一些被她过去也曾看见过的陈年旧伤,包括胸口被她簪出来的印记。 她有意的、无意的, 在他身上都曾留下过不少痕迹。 少女似乎陷入到过去的回忆里,她的指尖不自觉触碰到他胸口的簪伤。 可掌下那具身躯却似乎为此生出了反应。 织雾还未来得及收手, 抬眸便瞧见榻上苍白俊美的男人缓缓撑开一双黑眸。 织雾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起身后退,却被对方不轻不重地握住了手腕。 晏殷抬起眼睫,黑浓的视线将她缓缓打量。 他的意识似乎在渐渐复苏清醒。 鼻息间残留着一些香气……他的黑眸却慢慢凝落在她艳丽的唇瓣处。 晏殷问她,“阿雾的唇瓣,何故那么红?” 织雾心头一跳,“是……是我自己弄的。” “是么?” 这样的位置,也能自己吮得破皮…… 天子的眼神更好似在问:她可是有什么心事? 他的话问得织雾面颊火辣辣的。 她垂下眼睫,没再回答这个心虚的问题,却还执意将他的衣襟继续往下拉扯。 晏殷原想阻止。 可最终却只是将手掌落在了身侧,任由她去打量。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11章 细嫩的指尖剥开了里衣,紧接着发现他身上不止这些旧伤。 还有其他地方,那些新旧不一的疤痕…… 晏殷察觉出她打量到了何处,这时候才突然按住了她的手腕。 他喑声道:“别看……很难看。” 织雾顿时想到了霍羡春的话,及一些宫人私底下小声议论的往事。 他们说,他会剜下自己身上健康的好肉,填补在她的尸身上…… 织雾眼眶不可遏制地隐隐发酸。 她的心不是石头,焉能没有任何感觉? 可亲眼瞧见这一切都是真的后,她却又好似陷入了一些奇怪的情绪中。 像是患得患失,像是对他不明来由的怨怼。 他这样伤害自己,难不成觉得她会喜欢? 她若真的死了,只怕鬼魂也会为此难以安息。 “既然陛下醒了,民女便不再入宫来了……” 发觉她方才还软和的语气,眼下突然冷淡下来。 晏殷握住她的手腕,眸底似也有些无措。 他抿着唇,却不愿放开。 织雾手腕被他禁锢在掌心,语气却更为故意,“陛下……” “难不成还是想要强制我做一些……不愿的事情?” 她的话霎时如同针尖般刺中了晏殷,令他脸色苍白地松开手。 手掌心空了,他的心口也好似空了。 明明恨不得将她捆绑在自己身上,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 织雾乘坐上回玉山侯府的马车时,却抚着手腕上好似残余的温度。 想到他身上那样的伤痕……却不知他如何对自己的身体都能那般残忍…… 织雾想,她至少一个月都不要再见到他了。 可又怕一个月太久,会不好……默默在心头改成了七日。 阿序上回头疼病犯得颇为严重。 织雾私底下去看望他时,发觉他人似乎沉默了许多。 阿序道自己早已无碍,反而询问织雾,“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云陵?” “那里是我们一起长大的地方,真想和小姐一起回去看看。” 织雾想,阿序的奴籍的确扣得太久,这样对他似乎也不太好。 她缓缓答他,“我还有一些事情处理好便能动身,会尽快的。” 阿序笑了笑,“好。” “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会等着小姐。” 织雾点头。 在回到玉山侯府之后,织雾的确想到了另外一桩事情。 关于她体热的症状一直都没能调养正常。 想来云陵的郎中也总归不如京城的郎中出众。 织雾体热这等羞耻的事情,也不太想告诉哥哥。 因而隔天一早,她不敢耽搁,私底下便寻对京城很是熟悉的沉香帮忙打探。 沉香隐约领会后,亦是羞红了面颊,“那小姐岂不是……” 织雾脸微热,自是默认下来。 沉香揣着小姐秘密出去打探了一圈过后,回来便在无人时小声道:“奴婢听闻有个朝秦馆里的小倌也有过类似的情况……” 朝秦馆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小倌楼,里头全都是些年轻貌美的男子。 那里的小倌会服侍京中各种不同的贵人,每个月都会服用一些导致体热难耐的药。 等攒够赎身银子之后,便会服用另一种汤药,便可消除这种症状。 织雾难免诧异。 “小姐既然不想外传,不如以主顾的身份前去询问?” 晏朝的民风曾因一个骄奢淫逸的公主而打开了一个缺口。 贵女们可以嫖宿小倌,不过名声会不太好罢了。 若家族的声望足够大时,想要与她们联姻的男子依然会打破脑袋想要求娶。 织雾却不敢太过张扬,要前往那朝秦馆时,却提前戴上了一只帷帽,以白纱遮掩面容。 直到被老鸨热情接待到厢房中,织雾才缓缓摘下帷帽。 那老鸨看见织雾的容貌时眼底不由掠过一抹惊艳。 不曾想,这年头这样漂亮的小娘子都会出来嫖…… 老鸨惊艳归惊艳,却还是很守规矩地询问道:“不知小姐喜欢什么样的?” 织雾攥了攥指尖,只让自己与其他正常的客人看起来无异,轻声道:“将你们这里最好看的小倌送来房间。” 老鸨听得“好看”二字,霎时拿那羽扇掩在唇前窃笑,一脸“我懂”的暧昧神色,接着便下去着人张罗。 待被点了名的小倌过来之后,两个婢女便自觉出去守在了门口。 老鸨的服务十分周到,不仅要保证小倌是绝色美人,却也要他性情上惹人喜欢。 如此才能在接受他性情后,看到他真容而更为喜欢。 若性情便已经不符,主顾可以直接换另一名小倌进来服侍。 如此既不丢了神秘感,也多了一份情丨趣。 那被点中前来服侍的小倌穿着单薄清雅白衫,身躯清癯,可身量却极高大。 他戴着面具,织雾并未太过仔细端量,见他进来后,褪下脚上的木屐,缓缓跪坐在软垫上。 织雾正斟酌着要如何开口,她轻咳了一声,难免有些紧张。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12章 只稍稍想象了一番嫖丨客该做的事情…… 少女压下心头不自在,口中轻轻询问,“会敬酒吗?” 她嫩丨白的双手仍旧乖乖搁在膝上,一双眼眸清妩动人,这样温良的小白兔,来这狼窝里头扮演的偏偏是个风流嫖丨客的角色。 会敬酒吗…… 如这般问题若张口直接回答,反倒落了下乘。 那名被老鸨夸上天的绝色美人抬臂展开白色的宽袖,骨节如玉的手指捏起桌上的酒壶。 斟满一杯清莹酒水后,他俯低下丨身体,主动喂到了织雾唇畔。 织雾见他突然靠近,一时之间没能防备。 她细嫩指尖下意识搭在他的腕上本要拒绝…… 可接着,却看见对方袖下的苍白手腕上系着一只黑玉棺材。 织雾眸光凝了一瞬,手指一抖便碰翻了那杯满满的酒水。 酒杯滚落在男人的腹部,接着撞翻后继续向下翻滚,将那酒水撒他满身。 她口中下意识道了一句“抱歉”,想要握着手中的帕子替他擦去。 可在指腹抵到实物的瞬间,被对方扼住了手腕。 指腹碰到的地方有些不对。 他似乎也察觉出了阻止她的举止不符身份。 接着竟缓缓松开了手指,将手掌支撑在了身侧。 织雾手指仍旧轻轻地碰在表面。 她面颊微烧,余光瞥见那只撑在竹席上的手掌,往上便是若隐若现的红绳…… 待反应过来后,她心头蓦地涌出一些气恼。 他一个堂堂帝王…… 怎可……怎可扮演这样的角色? 少女心头情绪如何涌动,可面上却并未显露。 她犹豫着将手掌顺着他的身体往上游移,丈量过他的身体曲线愈发熟悉…… 却又轻轻搭在他的肩上,用极轻的力度便能将他推倒。 织雾想,他遇到旁的女子,也许也是这般温驯…… 她抿了抿唇瓣,轻软的语气好似问责,“方才为什么拦着我,不准我碰?” “难不成,还觉得自己进了这样的地方会是什么清白良人?” 可这温驯的小倌只用一双漆黑的眼眸暗暗地注视着她。 织雾与他对视上恍若心颤了一瞬,便忙移开了目光。 他也是遇到她这样的“好主顾”才以为小倌很好当不成? 若遇上个坏的,指不定就要遭受一些很羞耻的事情…… 她对他扮演小倌的行径似乎不喜,存心想要他知难而退。 想到这处,美人难免语气刻薄,“也是,我的手指这般干净,哪里能用来替你擦拭茶水?” 她坐在矮桌的边缘,却故意用足尖去踩他被酒水洇湿的地方。 想要让他觉得羞耻。 可不曾想,这小倌喑哑着嗓音闷哼了一声。 他没有觉得羞耻,反而有什么东西…… 宛若硬物一般,硌到了织雾柔软的足底。 织雾察觉了,霎时面颊涨得通红。 发觉他在毫无羞耻心这方面……她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比不过。 第83章 织雾柔软的足底像是被火燎到了一般。 她不曾想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她不光是面颊, 便是耳根都一并染上了淡淡桃粉。 少女又羞又恼,似乎想到什么,轻声道:“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我要让老鸨重新找一个来。” 她要起身, 却被他握住了手臂。 这小倌似乎也知晓自己漏了馅,缓缓摘下面具。 “阿雾……” 他口中宛若叹息, 不得不暴露了自己身份。 织雾看清他的面庞后, 心头更气。 “陛下大病未愈……怎可如此胡闹?” 她嘴里说着, 目光却不自觉瞥向他受伤的地方。 可他受伤的地方实在太多…… 她想,自己总归该感谢他, 而不是责怪他。 可奇怪的是, 织雾对于旁人的情绪, 她永远都可以很好地收敛克制。 但看见他这般, 总不自觉想要气他恼他。 又不知, 是不是昔日他待她太过纵容、毫无底线, 以至于叫她面对他时,总会更娇气些。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哪怕他会扼住她的脖颈, 织雾也从未想过他会伤害自己半根头发。 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有。 晏殷对此事却好似斟酌了一番, 缓缓开口,“我手底下有一名医……” 织雾微僵,猜到沉香打探的事情指不定就传到他耳中了。 猜到他口中的名医多半就是霍羡春,她忙道了个“不”字。 她是个面皮薄的。 不愿让认识的人知晓。 晏殷却承诺她, 不会让旁人知晓是她。 织雾手臂僵了僵,到底没有挣脱。 也许……霍羡春真的会有办法解决。 至少她的身体状况也不必一直这样尴尬。 织雾迟疑了片刻, 低声道:“那……我现在就回去。” 是回玉山侯府,不是去找旁的小倌。 晏殷这才肯松了手, 黑眸注着她的背影离开。 过会儿老鸨诚惶诚恐进来,“您可还满意?”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13章 晏殷道:“下次她来,也要往宫里报。” 他的伤口洇出了血痕。 可听见她出来嫖时,他哪里还躺得住。 哪怕是下一次,他只要有一口气在,也依旧还会赶来。 …… 织雾回去后,沉香好奇询问进度。 “小姐打探的如何,那小倌可是像传闻中那样温柔善解人意?” 织雾听到这话只觉尴尬,哪里好告诉她,进去以后服侍自己的小倌是当朝的天子。 织雾口中含糊道,“是有些眉目了。” 余下的事情,她却是提都不肯再提。 隔日一早,织雾便又收到了一箱经书。 那经书打开来,依旧是沾了斑斑血痕,还有一些奇怪的湿痕。 置于箱底的经书字迹颇旧,越上面的经书反而墨痕愈新,想来也是凑满了一箱才会送来一次。 如此一来,织雾心头的迷惑愈浓。 她到底忍不住询问来人,那小太监道:“陛下一早交代,若小姐有疑惑,随时都可以带您入宫。” 织雾思索了一顿,她回房间换了身衣裳,便跟随那小太监去了。 再次入宫,织雾却轻车熟路地来殿中寻晏殷,对方似乎也一直都在等她。 晏殷语气淡道:“看见那经书了?” “那字迹看着不像是陛下……” 因为这点,织雾对此才会愈发困惑不解。 晏殷:“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令人备下车马,接着便将织雾带去了一个极其偏僻的庵堂中。 这庵堂破旧简陋,里面的尼姑也都朴素度日,自己种田自己劳作,恍若与世隔绝。 晏殷却兀自将织雾带去了最末排一处房间,那房间光线不好,屋里白日都需要燃灯。 织雾透过窗子,瞧见里面有一尼姑打扮的人正在低头抄写什么。 “她是……” 晏殷答她,“是曲晚瑶。” 织雾霎时露出错愕的神态。 她再度不可思议打量,便瞧见对方手中陈旧的笔杆,以及握住笔杆结着厚厚血痂的手指。 “她……” 晏殷不等少女更多的疑惑询问出口,便打断她的话。 “我昔日给过她选择了。” 他给曲晚瑶两个选择。 一是自己被那毒蛇咬中,将命还给织雾,如此两清。 被那条蛇咬中,曲晚瑶便是勉强活下来,也活不了多久。 她若真那么不稀罕自己那条被救下来的命,大可以选择没有被织雾救,选择将自己的命运回归到本该死的归宿中。 在那蛇窟边缘,曲晚瑶脸色苍白地落泪,承认自己错了。 她口中不住道歉,可晏殷却毫无动容。 她错就错在,当时没有及时感谢他的阿雾。 哪怕她当时和对方说一声谢谢呢? 在被推入蛇窟之前,是晏殷的父亲出面。 对方知晓这是怀秀的女儿,也许是有私心。 于是当初劝导晏殷类似的话,又说了一遍。 “她死了,痛苦就会结束的很快,只有活着,日日夜夜都活在对顾盼清的痛苦中,才会让所有知晓她忏悔的人知道,她对不起顾盼清。” 她在对方活着的时候不曾谢过,那便让她余生几十年都重复忏悔。 也许有一天,顾盼清的亡魂听见了这声忏悔,也会得以告慰。 晏殷是活人,当然知晓活着要遭受多少比死都更为痛苦的痛苦。 若当场死了,这一切自然可以一笔勾销。 这些让人感同身受的痛苦,他们不尝试一番就这么死去,的确有些便宜。 夜里来了两个老尼姑,任由曲晚瑶咬紧齿关流淌泪水,手上却没有分毫留情,剃光了她的乌黑长发。 接着等待她的便是永远都抄录不完的经书和忏悔。 午夜梦回,也有人频繁问她,在山洞里出来后的几日,她真的猜不到织雾会被蛇咬吗? 还是觉得……那样的人,就算死了也只是自作自受? 曲晚瑶却始终咬紧了唇,即便掌心磨出了老茧,老茧裂开淌血,她也仍旧埋头继续摘抄。 她可以选择让她自己的命运回到被毒蛇咬中的那一刻。 可她没有选。 可见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活,选择让织雾救她。 曲晚瑶脚踝上的链条被解开,她被老尼姑搀扶着走出这间屋,看见天子时,身躯却不可遏制颤抖。 老尼姑叹息,“阿瑶,你如今可有其他话想要和陛下说?” 曲晚瑶翕动唇瓣许久,颤声道:“我当时是忽视了她……但我不知道……她不坏……” 即便她隐约猜到织雾会被那毒蛇咬中,可对方会和旁人一起绑架她,焉知不是苦肉计? 但她当时的确不清楚的一点是,原来顾盼清真的不坏,也真的和那些穷凶极恶的绑匪不是一伙…… 她以为的坏,在后来救了她性命的少女身上,从来都不存在。 织雾看见对方一双目不忍睹的手…… 她眼睫轻颤,不愿再看。 她想到什么,迟疑了片刻忽然说道:“那些经书……我会帮曲医女都烧给顾盼清。” 曲晚瑶陡然抬眸看向她,却不知道她是何人。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14章 已经……太久没有人再唤过她曲医女了。 …… 晏殷将织雾从那个地方带离。 织雾却心情不安道:“曲夫人……也许需要有人照顾。” 她听闻曲夫人在大殿中撞柱,可并没有死去时才松了口气。 曲夫人原就是为了亲生女儿才变得疯癫,后来知晓自己伤害的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只怕最后悔痛苦万分的人也只有她自己。 一个会为了亲生女儿疯掉的母亲,又如何能原谅自己再度亲手伤害了对方? 这也是旁人在曲夫人掌掴了顾盼清之后,不愿告诉她真相的原因。 实则曲夫人从未做过任何坏事,却两次承担了丧女之痛。 眼下,连曲晚瑶也不在对方的身边…… 晏殷只语气冷淡地道了一句“年后再说”,对这些事情始终都没有分毫情绪。 织雾想要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她的心头压上了一块石头。 她当日的死是必然,有没有曲晚瑶都会死。 可曲晚瑶本该死去……她当时下意识将对方救下来,真的是对对方好吗? 织雾心中惦念着这样的事情,夜里睡得也没有很好。 隔两日,她烧完了所有经书,心头却仍旧压着这桩事情。 思来想去之后,织雾这次主动进了宫去。 却还是上次进宫时,小太监告诉她,往后可以随意进出,无需任何通传。 织雾当时不以为意,不曾想今日便会用到天子给予她的权利。 只是今日进宫时,织雾发觉宫人们比往常都要更为拘谨许多。 路过一些长廊,她听见一些宫人在讨论今日是什么吉日。 织雾起初不解,待想要去殿中寻找晏殷时,却撞见了殿内一些很是血腥可怕的画面。 织雾看见的东西很是残忍。 可紧接着,她往上看到一张面黄肌瘦、近乎瘦脱相的面孔。 她隐约觉得面熟,再细看竟是徐修安…… “一直被反复剖开……” “但却被用上了最珍贵的药材吊着性命不死呢。” 外面宫人议论的话方才来时传她耳中,渐渐从不解变得恍然。 织雾自打从自己身体里苏醒之后,对有血的画面便很难接受。 更何况是方才殿内那般不常见的血腥…… 她退后几步,见昔日的故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脑中一些画面更是挥之不去。 少女周身受寒一般骤然生出鸡皮疙瘩,接着被那日光一晒,竟觉阵阵阴凉的冷汗上涌,身体更是摇摇欲坠。 亏得有一旁宫人搀扶,这才没叫她倒在地上。 …… 天子在止悦阁中听到这消息后,脸色骤变,当即起身离开。 知晓织雾昏倒,霍羡春被叫来后发觉少女只是受寒兼受到惊吓,并无大碍。 他正想说句玩笑话,却听见天子嗓音隐有一丝颤意,“霍羡春,我求你……” 霍羡春见天子这般,他顿时正色道:“陛下放心,我自己有事,都不会让顾小姐有事的。” 天子这般的模样霍羡春太熟悉了。 上次这样时,是顾盼清的死。 可眼下这位顾小姐明明只是风寒…… 霍羡春不敢想象,日后这女子也走在天子前头,对方是不是还要和顾盼清死时一般崩溃绝望,只能靠自欺欺人抱着腐尸苟延残喘。 他想,天子已经够苦了,再来一次,只怕真会生生摧碎了心肝。 织雾这两日心头压着事,既没能休息好,夜间又贪凉没关窗子。 醒来后,她发觉自己靠在一处熟悉的怀抱,正要被喂药。 织雾想到昏迷前的一幕呼吸微窒,轻声道:“徐……徐修安……” 晏殷握住药碗,沉声道:“他应得的……” 他想到她会晕倒那一幕,面色却更为紧绷。 晏殷低头待她轻声,“往后不会了。” 他怎会不知晓她害怕这些残忍的手段…… 他亦有他害怕的地方。 晏殷怕自己做事太绝,日后会报应到她的头上。 “我会将那些不相干的人都赶出京城。” 徐修安也好,曲晚瑶也罢…… 他只要织雾无碍。 只要她无碍,什么都可以。 织雾指尖轻轻攥住他的衣襟,什么都没有说…… 她想他面对的不光是那些旧物件,折磨这些人时只怕也是一把双刃剑。 也在无时无刻不折磨提醒着他自己。 而织雾从始至终都只是不希望他还沉浸在过去那些事情当中。 药的温度稍稍凉下来后,织雾要自己喝,却不慎被呛了一口。 接着她不管怎么说,天子都执意要一勺一勺喂她。 织雾纵使乖乖配合着张口喝药,可让她感到难耐的不是药的苦涩,而是……男人始终注视着的黑浓眼眸。 只待喝完药后,织雾便想要回家去。 晏殷多希望她能将他的地方当做是她的家……可眼下显然都绝无可能。 他垂眸道:“你见不得风,我让人重新准备马车送你回去。” 他重新备的马车自然会更为保暖防风,比她来时的要好。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15章 织雾犹豫了一瞬点头答应下来。 可等马车牵来之后,晏殷却从容不迫地俯身为她套好鞋袜。 织雾似习惯了他对自己的照顾,待反应过来,才想起他们早就不是那样的关系…… 眼下,他甚至还是个一国之君。 她连忙想要阻止,可他却已经替她将鞋袜都穿得极其妥帖。 接着更是俯身将手臂穿过她的腰下与腿弯,不由分说地将她直接抱入马车。 “陛下……” 织雾忙抵住他的胸口想要挣扎,可晏殷却温声道:“除非阿雾不想回去,想要在这里一直到养好身体再出宫。” 不然,他不放心。 若行车的中途,马夫失误颠到了她,亦或是她不自觉打开侧窗受风……又要如何是好? 织雾心跳急促了几分,“那……陛下将我放下……” 晏殷顿了顿似不情愿,却还是将她放下。 这车厢固然防风保暖,可却偏小,只单面有座,织雾双脚落地后别无选择,只能坐在对方的身侧,很难与他拉开距离。 车夫是个老手,行驶颇为稳当。 织雾与晏殷独处,愈发想要掀开侧窗分散去注意。 可她始终被他注视着,便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 直至马车终于抵达玉山侯府。 织雾回想到近日发生的一切,下车前忍不住语气轻道,“既然……事情都已经了却,我到时候也会回云陵去。” 织雾想,阿序如今不是瑾王的身份,而是阿序的身份,那她身为他的主人,他的奴籍也不能再拖,须得替他快快解除。 晏殷听到她要离开,蓦地垂下眼帘。 “我可以和阿雾一起……” 织雾落在膝上的指尖攥起,“我和陛下……不是可以一起去云陵的关系。” 他如今是天子,就更不能。 “过往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还请陛下忘记过去的事情,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她不愿再看到他因过去的事情受到分毫伤害,只能盼他早些忘却过往。 少女默然下了马车。 晏殷一个人坐在马车中,黑眸却一错不错凝着她的背影。 不放她回云陵,她只怕连眼下待他的温软都不会再有。 可真要将她放回云陵,他如何能做得到? 从始至终,他从没有想过要对她放手。 别说织雾还活着,她死了他都不曾放手,更何况她人就在他眼皮底下。 她若真喜欢上了瑾王,他自不敢再强迫她去改变心意,眼下固然投鼠忌器,但日后要除掉对方,他却不差手段。 退一万步讲。 就算她出现时不是未婚的小姐,真正的身份也许是个人妇,哪怕生了孩子…… 他亦可以为人继父。 只要她还活着,他又要如何能够做到放手? 第84章 织雾原打算等顾宣清寿宴结束后再离开。 可眼下, 她却忽然改变了主意,打算先与阿序回云陵去。 阿序得到消息后,不由叹道:“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了。” 织雾语气轻道:“那就说好了, 明日一早便出发。” 阿序口中答了个“好”。 目送织雾离开时,他却站在原地想, 明日真的能顺利离开吗? 只怕, 不见得吧。 隔天一早。 织雾收拾好包裹, 出发前便与阿序约好在十里亭中碰面。 可她人才刚走出侯府大门,便看见侯府门前停着一辆玄黑奢华的马车, 却不知在此等候了多久。 织雾怔住。 马车侧窗帘子掀起, 车主人的确是当今天子无误。 晏殷今日穿着一袭淡色衣袍, 看着便像是个书香世家的公子。 这副芝兰玉树的清雅模样, 任谁也想不到他会是一国之君。 那车上的小太监说道:“顾小姐, 我们公子今日顺路, 想要载您一程。” 织雾听到这话正想拒绝,却发觉面容仍旧苍白的男人握拳掩唇咳嗽了声。 她下意识抬眸看去,就听见一旁小太监低声道:“上次公子都咯血了, 可要当心受了风寒。” 织雾听得心头一跳,不由问道:“陛下好端端怎会咯血……” 晏殷微微沉默, 接着却只含糊答她:“没什么。” 他温声开口:“我只是想送送阿雾,可以吗?” 织雾心头不安,可想要知晓他的身体状况,还是上了马车。 路上晏殷却没再咳嗽, 可他状态显然仍旧病态。 织雾难免想要劝他,“陛下身体不好, 不该出来受累……” “无妨,横竖……也只是顺路。” 是顺路还是借口, 织雾自然不是傻瓜会猜不到。 待马车抵达十里亭后,少女下了马车,阿序正要笑脸相迎,接着却瞧见织雾身后还跟着一个皮囊俊美的男人。 织雾一只耳坠似乎丢在了马车上,又折返回车上去寻。 阿序看着步入十里亭中的天子,语气微嘲。 “陛下真是我见过最执着的人了……” 晏殷掀起眼睑,几乎头一次正眼看他。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16章 从前也只是将他当做一个虫豸,根本没在意过。 现如今会多看他一眼,也不过是因为织雾。 先前留瑾王一命,是不想对方死去见到织雾。 现在不杀瑾王,也是因为没有完全的把握让织雾不怪他。 织雾找到耳坠过来,阿序才重新扬起了唇畔的笑,只是告诉了她另一个消息。 “马车的车辕有些损坏,只怕还要等上片刻。” 阿序道:“不过现在该修好了。” 阿序推算着时辰,果不其然,不到半刻的光景,便有一车夫牵着一辆马车出现。 阿序走出凉亭外,颇为熟稔地与车夫打招呼。 “吴老的车都用了好几年,只怕快用成了古董。” 吴老笑道:“哪里的话,缝缝补补又三年,这次坏了,修好之后只怕还能再用三年呢。” 阿序和他一面说话,一面正想上前去打开帘子检查。 却不想那帘子里陡然窜出一个黑衣大汉。 这人跳下马车,手持着尖刀,语气冷道:“瑾王殿下,我们兄弟几个当初跟着你时,指望你飞黄腾达,结果你躲在这里做个废物…… 既然没有了利用价值,就将头割下来给我们哥几个做凳子吧!” 对方说着便要朝他刺去。 阿序脸色微变,转身要跑,却被一脚踹在背上。 他摔倒在地,抬起眼,却看到十里亭中同样变了脸色的少女,以及……在少女背后的天子。 在织雾看不见的角度,这位天子看来的目光高高在上且充斥着冰冷漠视意味。 晏殷似乎很乐意看着阿序是怎么被这些人一刀刀割断头颅。 阿序滚地躲过一刀。 可耐不住那马车里接二连三又跳下来好几个黑衣的大汉。 关键时刻,却是替天子负责驾车的车夫救了他。 织雾冲上前去将阿序搀扶坐下,想要查看他身上可有伤痕。 那吴老却趁机远离了那些刺客,赶忙过来问道,“公子没事儿吧?” 阿序摇头苦笑,“没事,只是你马车上怎么会藏着刺客,你也不说……” 他话音未落,便瞧见吴老忠厚老实的表情转变了几分,将藏在怀中的手猛地掏出。 匕首寒光闪过。 阿序脸色一变,下意识将一旁织雾的肩膀压低,紧紧护在怀中。 织雾来不及反应,可电光石火间,却听见一声熟悉的闷哼。 一道阴影落在她与阿序的上方,织雾原以为会看到阿序被刺伤的模样。 她抬起眸,接着看见了那道阴影的主人……分明是晏殷。 那吴老虽猝不及防,可一击之下,立马被旁人发现后,当场就被晏殷的下属刺中了心脏。 “陛下……” 晏殷的后肩处被刺伤。 伤势如何,隔着衣裳暂且看不出来,可一团血痕却在衣袍上晕染开来。 织雾愈发感到难以置信。 “陛下……” 织雾口中喃喃,似乎仍旧对方才那一幕没能反应过来。 “为什么会替阿序挡刀……” 对于晏殷来说,给他一百种理由,他都没有道理要为对方挡刀。 “万一……” 晏殷沉吟道:“阿雾若喜欢他,他受伤了……阿雾岂不是会很心疼?” 为了不让她心疼,他受伤也许会比阿序受伤,要令她不那么难受? 织雾解读出他话中的意思,心口微微一颤。 她从没有这样想过。 更从没有想要让他受伤,而保护阿序不受伤。 织雾手指无措地捂住他的伤口。 在那些人都被解决之后,小太监过来道:“那些人服毒自尽了。” 晏殷吩咐道:“将尸体带回刑部检查。” “小姐……” 阿序检查完马车里再无其他风险后,一条腿大抵也磕碰到,只一瘸一拐走到了亭外的台阶跟前唤了织雾一声。 织雾正想过去,却被握住了手。 她低头,瞧见男人宽大苍白的手掌裹住了她的手背。 织雾顿了顿,手指只乖巧柔顺地被他握住,到底没有睁开。 晏殷将一叠纸交到她手中,温声道:“我让人解除了阿序的奴籍……” 瑾王和阿序是两个不同的身份。 从此往后,他不想做瑾王就不再是瑾王,想做阿序便做阿序。 可这仅仅只是织雾的愿望。 对于晏殷而言,对方瑾王的身份只该是他的仇人,是他憎恶的人,他何至于要亲手放了对方? 织雾只觉那纸是个烫手的东西,烫得她指尖都要泛红。 小太监过来接替了织雾照应天子。 织雾思绪复杂地走下台阶,她看到阿序,将手中的契纸交给对方。 “抱歉,阿序……” 她似乎犹豫了许久,对他开口道:“我暂且不能陪你回去了。” 眼下马车出了问题,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一时半会都不能再离开。 “不过,你以后也不是奴籍,如此也不算是耽搁事情。” 阿序接过那叠契纸查看。 他看完后却撕碎了那些东西,“我不需要。” 织雾愣了愣,转而却说:“那……那也没关系,横竖都在官府里有了记录,不管有没有这叠纸,阿序都已经是个良民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17章 阿序却说:“可是小姐,我愿意一辈子做你的奴呢?” 回去解除奴籍不过是借口。 倘若他只是想和小姐一起回云陵呢? 织雾霎时沉默。 “阿序……” 阿序却笑了笑,梨涡愈深,“没关系,我回去等小姐处理好事情再说……” 织雾见他主动压下多余的话题,也只得先按捺下那些不重要的事情,紧着眼下,对他的善解人意亦是颇为感激地冲他点了点头。 …… 晏殷醒来时,睁开眼,便发觉手掌心里握住的软嫩柔荑早已消失不见。 他眸底冷淡几分,霍羡春上前来要给他上药,他也只是语气冷漠地说了句“不用”。 话未说完,就瞧见端着热水进来的织雾。 霍羡春嘴里嘀咕,“不肯上药,伤口能好久奇怪了。” 他丢下药瓶转身就走。 织雾看在眼里,接着继续一言不发地来到榻前。 晏殷望着她,眸底恍若意外。 织雾握起被霍羡春丢下的药,解开他的衣襟,看到那新添的一道伤,霎时红了眼眶。 她垂眸,余光再瞧见他腕上的黑玉棺材,到底再隐忍不得,直接一把扯下来,将那东西丢入燃烧中的香炉里。 接着隐忍已久的泪珠便从雪白颊侧滑落。 旁边的小太监看直了眼,当场就要急了。 那可是陛下花费了极大代价才求来的…… 可他张嘴之前,便被知情的宫人及时捂住了嘴。 晏殷对此反而没有吭声,任由她的一切举止。 仿佛手腕上再是什么不世出的珍宝,也都可以被她随意摧毁。 织雾忍不住问:“疼吗?” 男人抬起那只烧伤的右手替她擦抚去泪珠。 他垂下眼睫,想到那些锥心刺骨之疼,皆是对她的求而不得…… 晏殷没有开口回答。 若赤足走过那刀山,滚过那铁板床,又淌过那火海……才能得到她的垂爱,他绝不会喊一声疼。 可会哭的孩子才有人疼爱,这个道理晏殷眼下才明白。 晌午后。 宫人端来药后,天子却披着单薄外衣靠在窗下批阅完今日要阅的奏折。 宫人提醒该喝药,晏殷让他们退下。 他看见那碗药,伸手徐徐端起,接着却顺势倒入窗外。 病得再久一些又如何? “陛下?” 听见熟悉的声音,晏殷指节微顿。 他缓缓抬起眼皮,余光扫过去通风报信的小太监……倒不知会这样巧。 织雾快步上前,夺下他手中的药碗。 可还是迟了,药碗也彻底空了。 外表看似纯良的男人只低声道:“阿雾是知晓的……我一向都不喜欢喝药。” 织雾忙让人再熬一碗来。 她走进来,原是想知会他一声,自己该出宫回府去的。 知会完之后她便要离开。 可谁曾想,一进来便撞见了这样一幕。 待新一碗药呈上来后,织雾坐下,心不在焉地搅拌着药碗。 她将那药抵在嫣红的唇畔吹凉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慢慢抵在了天子的唇边,试探喂他。 晏殷低头盯着她,见她会主动给自己喂药……他便缓缓张口含住。 织雾见他一滴不漏地吞咽下,便只好一勺接着一勺喂,这才叫他将一碗药都喝完。 喂药结束后。 天子打量着她的神态,恍若善解人意道:“阿雾若要回去……我宫里还有其他宫人可以服侍。” 织雾攥紧指尖,心头犹疑。 晚上他也还需要喝药。 她想到他也许还会不好好喝药,甚至还会偷偷倒了药…… 若自己不在,他还这般,又有谁敢指责他去? 第85章 织雾第二日去找晏殷时, 对方却早已离了病榻,照常上朝,照常会见臣子。 霍羡春却说, 他能喝药已经很不错了,指望他天天躺在榻上修养, 那是想都别想。 要知道, 他从前是连药都不肯用的。 织雾发觉宫里人都见惯了天子这般模样, 她心头亦是无奈,只得随着小宫人去止悦阁中寻晏殷。 只是途中, 织雾却遇见了一个晒着太阳的老者。 这老者坐在台阶旁, 似乎在走神。 可在看见织雾的一瞬间, 却忽然将她唤住。 “顾小姐?” 织雾听这声音隐隐耳熟, 她抬眸朝对方看去, 只稍稍辨别了一眼, 当即认出来这不是旁人,正是从前太上皇身边服侍的吴德贵。 织雾诧异,“您是在……唤我?” 吴德贵点点头, “顾小姐,许久不见, 你怎也不去看看太上皇?” 织雾发觉他唤的“顾小姐”是顾盼清,一时之间更是愣在了原地。 吴德贵说着却自己拍了拍脑门,“嗐,都忘了, 太上皇他老人家前两年就宾天了。” 织雾听到这话,更为错愕。 “您说什么……” 不待织雾继续追问, 一旁却有个小太监冒出来冲着她赔不是。 “实在对不住,师父他年纪大了, 自打老主子走了以后,他便时常神志不清,认不出人来……”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18章 吴德贵年纪比太上皇还要大。 眼下这个岁数,也全靠从前提携过的干儿子们的照应。 织雾想到太上皇去世竟是真的,心口微微一沉。 话本里的太上皇去世的日期并没有详写,可她以为他老人家身体底子尚可,不该去得那么早。 吴德贵又陆陆续续说了许多。 “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啊……” “好大的火烧了起来,里头甚至有个小太监都没来得及逃生就烧焦了。” “太上皇都劝殿下不要进去,殿下不听,疯了一样冲进火海里,将顾小姐的白骨小心翼翼抱了出来……” “太上皇看到顾小姐的尸骨和殿下,情绪也难再压下去,就再也支撑不住了……” 吴德贵像是在和织雾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旁边的小宫人小声嘀咕,“可是……一具白骨也值得去豁出性命救吗?” 吴德贵摇头,“没办法,没那具白骨,殿下活不了啊,那是殿下的活路……” 织雾听在耳中,不由微微出神。 她有想过自己死后,晏殷也许不会在意,又或是短暂地为此感到难过。 可没想到,这一切会让他以后的日子这样……难过。 止悦阁中。 霍羡春看见天子肯喝药后,便不再保守,直接换成了更苦但效果更好的药。 可那苦药晏殷却摆在桌上没喝。 织雾进去之前,霍羡春对她道:“顾小姐不必太过保守……” 他话里颇为暗示道:“男子都喜欢被夸,你瞧陛下现在病怏怏的,肯定不希望别人觉得他弱……” 她也许只需要提一嘴陛下看起来肾不太好,也许陛下就会自己抢着喝药。 少女心不在焉地听了他的话后似乎领会地点了点头。 霍羡春当即放心地离开。 织雾拨开了帘子入内。 发觉一碗药搁在桌上仍旧没有少去分毫。 她走上前去试探温度,轻声提醒,“陛下,药凉了。” 晏殷一早就察觉她的到来,却在她开口之后才缓缓放下手中的卷宗,抬眸看她。 他这几日似乎因为生病,眉眼间的戾气都消褪了许多。 疏疏淡淡的情绪下,仅一双黑眸时常凝住少女的身影不放。 似乎光是看着她,都能从她身上汲取到一些极渴望的东西,从而将他周身的死气沉沉逐渐褪去。 晏殷不想病好的那么快。除了不喝药,他还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织雾缓缓坐在他附近,看到桌几上一碟果脯肉。 她当着天子的面,将果脯肉含入嫣红的唇瓣间,接着便哄孩子的语气一般,同对方道:“蜜饯很甜,陛下喝完药也可以尝尝。” 男人盯着她宛若花瓣柔嫩的唇,似乎想到了旁的。 他的喉结微微滑咽,答了个好。 苦涩的药一饮而尽。 织雾见状微微松了口气,嫩丨白的手指捏起果脯递给他。 “陛下尝尝。” 可对面的天子好似愣住般。 他接住果脯,动作极其缓慢地放入口中。 天子颇有些失意地瞥了眼她柔软诱红的唇瓣,方才还以为…… 织雾继续道:“陛下,我近日时常会想起来一些往事……” 她想到霍羡春让她暗示的话,却不知该如何暗示。 思绪在心头转了一圈,织雾只觉生病的人必然体弱,他应当会喜欢旁人夸他身体好才是。 “我觉得陛下从前的身体力气很大,我很喜欢……” 织雾:“陛下要快些好起来,才有力气做旁的事情。” 晏殷蓦地掀起眼皮,眸色愈发复杂。 一时之间竟不能确定,神态单纯的美人说的意思和他想的,是不是同一个意思。 他的体力未必会比两年前差…… 只是受伤的确会限制一些较大的动作。 晚间。 织雾再不能继续耽搁下来。 便是为了哥哥的寿宴,今日也该要回去了。 晏殷却只同她提及到另一桩事情。 “关于阿雾的体热……” 他顿了顿,却忽然问道:“阿雾可曾打算在什么年岁成亲?” 织雾不解,不明白自己体热和成亲有什么关系? 晏殷道:“霍羡春说,这事情并不难。” 甚至,都算不上什么疾病。 只是……需要发生几次情丨事就可。 织雾愣了一瞬。 那……她若不想成亲,余生岂不都要陷入时不时便惹人尴尬的体热? 她这当口明白过来他方才问自己何时想要成亲的隐晦意思,不由微微耳热。 “我暂且还不想成亲,也不想一直这样……” 少女羞赧地说完后,自己脑袋里亦是一个主意接着一个主意往外冒。 若不想那么麻烦,也许……寻个小倌就可以。 晏殷似乎看出了她的念头,语气若有所指,“我也可以帮阿雾……” 毕竟…… 他比旁人更了解她会喜欢什么。 一些姿势、角度,或者更多的东西…… 他的姿态颇为温驯。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19章 看向她的目光似乎也在说:至于名分…… 她若不想给,他也愿意无名无份。 织雾面颊愈来愈热。 她心下凌乱,只当没有听懂,蓦地起身。 “我……我回去再好好想想……” 至于要想什么,她自己也许都不清楚。 …… 没隔几日。 玉山侯寿宴当天,天子莅临。 争先奉承的官员权贵更是泱泱挤满了席面。 织雾坐在女席,并没有离天子太近。 今日是哥哥生辰,她难免也为哥哥高兴,好奇之下没选择果酿,反而饮了些口味更重的酒水。 酒水入喉,喉咙便是热辣的,一路滚到腹中,连身体都隐隐发烫。 织雾自苏醒来后,便不喜燥热。 发觉酒有酒的美处,但也有它让人难耐之处。 于是中途少女便趁着旁人不注意时溜出了宴席。 织雾依稀记得哥哥府上有一处傍水的凉亭颇为凉快。 只是她晕乎乎地起身走出去,走到凉亭附近脚下不过只踉跄了一步,却忽然被人自身后扶住,嗅到那熟悉的气息,织雾竟看都不看,安心地被对方扶在怀中。 晏殷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离席。 他今日来,哪里会是为了玉山侯的寿宴…… 以至于织雾落单,他都也能暗暗找寻到她。 “阿雾要去哪里?” 织雾闷声道:“难受……不舒服……” 身上出了一些汗,让她觉得宴席间闷。 她说完,便有一只手掌替她将鬓角碎发捋到耳后,让她面颊更为透风。 只是对方的指节碰到织雾耳垂时,她顿时在他怀里轻颤了下。 织雾扶着他的腰身,掌下是他的身体。 脑袋里那些旧时的记忆浮现。 他褪下衣袍后,身材自是不差的…… 她纵使没有看过旁人,也知晓,他颇有一些……雄厚的资本。 她想,陌生的小倌也许……也许服侍过旁人,不像他这样干净,而且,旁的小倌也未必能比得上他好看。 更何况,他服侍起来……也没那么差。 她那日到底为什么要羞,为什么……不可以? 织雾脑袋晕乎时,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可迷醉之后,反而没有了清醒时的顾忌。 她轻轻扯着他的衣襟,声若蚊蚋,“我今晚吃了很多蜜饯……” “陛下……想尝尝吗?” 第86章 晚间凉风吹拂。 少女的语气再轻, 却还是一字不漏地传递到了晏殷的耳中。 她迷迷糊糊地对着空气道,“不过,酒醒之后……便不作数了……” 晏殷怔住。 他眸色愈暗, 不动声色敛下自己情绪的波澜。 凉亭这里四面通透,随时都会有人过来。 一旁的假山背后却不一样。 织雾被捧起面颊, 唇瓣上覆着滚丨热。 彼此交缠过近的气息似乎也会变得黏腻胶着。 两个人在假山背后, 原本只是意味单纯的亲吻。 织雾这副敏丨感的身体和从前不太一样…… 她有些难忍, 额角覆着水光,指尖攥住对方。 她原就经不起撩拨。 口中只羞赧地说“想……”, 便叫对方呼吸的节奏都乱了一拍。 “果真可以么……” 织雾没有回答, 只羞赧地攥紧他的衣襟。 像是行走在山路上的人。 身体微微的颠簸。 织雾看见月亮好似有了重影, 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少女口中没忍住溢出一声颤颤的呜咽。 却将摇晃的树影当做人影, 霎时收紧了呼吸。 手掌护住她后背的男人似因她的举止, 溢出了更多汗丨液。 小裤上沾了浊色。 握在了晏殷的手掌。 对方叠了一道, 替织雾擦去流淌到小腿的痕迹。 织雾眼睫轻颤,目光都不知该往哪里看。 最后晏殷又叠了一道,便将她的衣物纳入了怀中贴身存放。 他拨开她的额发, 查看她颇为红润的面色,低头柔声问:“如此可有好些?” 美人在他怀里羞赧地点了点头, 又轻声问:“霍郎中有没有说……几次才能好?” 晏殷眸色愈发幽沉。 “想来要不了几次……就会好了。” 织雾疲丨软地靠在他怀里,嗓音微颤,似乎尚未从方才的余韵中恢复过来。 “真的?殿下不骗我?” 她是真的醉了。 以为他还是太子。 晏殷,“真的。” 可织雾盈满水雾的眸底却愈发不信, “殿下撒谎……” “殿下……没有自称孤。” 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喟叹,听见对方低声道:“孤没有骗阿雾。” 织雾第二日醒来时, 已是天中。 禾衣在啃一只饼,瞧见织雾醒来, 忙擦了手上前道:“小姐,昨夜发生了什么?小姐身上怎么跌得红红紫紫?” 织雾迷迷糊糊反应过来,下意识将衣襟合拢。 她想起昨夜的事情…… 发觉是自己主动勾引了天子,甚至连他想要将她抱回房间都不肯,非得在那假山后……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20章 织雾攥紧指尖,强迫自己压下那些过于刺激的画面。 她垂下眼睫,却让沉香进来服侍她沐浴。 禾衣道:“为什么,小姐的身体我也要看。” 织雾耳根愈发滚丨烫。 “下次……下次再给禾衣看……” 这次不行。 她腿丨间隐隐不适,兴许还有旁的痕迹…… 沉香从前服侍她有些经验也就罢了……禾衣是真的不行。 禾衣过于直白,问出的话必然要叫织雾羞得没脸见人。 禾衣见她实在不肯,也只好等下次再服侍小姐,这才去唤了沉香进来。 待片刻收拾好出来。 沉香却也是红扑扑一张小脸。 她原也想装傻装作什么都不知晓。 可小姐肌肤太过细嫩,雪白的腿上有一道手指印清晰的痕迹。 分明是被人握住了腿,且握了许久。 至于对方那般宽大的手掌握住了小姐的月退丨根之后做了什么……她便只能继续装傻下去。 织雾却始终心不在焉,总觉遗漏了什么事情。 直到宫里突然来人送来了一只漂亮的锦盒。 禾衣端着锦盒拿进来后,便要替织雾打开。 正在妆镜前梳发的少女霎时想到什么,下意识转身走上前去,想要阻止。 “别……” 织雾双手按在那盖子上。 可禾衣是个手快的,已经打开来了。 几双眼睛低头看去,发现…… 里面是一盒极喷香、极精致美味的樱桃酥酪。 “啊……小姐,可是禾衣也想吃。” 禾衣是个嘴馋的,看见这些樱桃酥酪,眼睛都看直了。 织雾瞧见那颗颗精致的点心,而不是她的小裤……霎时松了口气。 她微微摊开掌心,“我……我也只是怕烫着你。” 织雾说罢,又唤来沉香一起分食。 沉香作为宫里出来的宫人,比不得禾衣自幼与织雾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更为拘谨规矩。 “可这是天子赏赐……” 织雾轻声道了句“无妨”,让她们放心吃去。 可私底下,她吓得心脏都险些要跳出来。 昨日的小裤还丢在了对方手里。 织雾犹豫,左思右想都觉得东西落在天子那里,好像一个不定时炸丨药。 必须……必须得进宫找对方拿回来才行。 第87章 夜间。 晏殷从玉山侯府回来后, 便将殿内的宫人都遣出。 他兀自将织雾的衣物浸入平日浴手的铜盆中,以清水揉洗在掌心下。 待他自浴房沐浴回来后,伸手从暖炉上拾起来, 衣物上的湿痕便已然褪去大半。 可上面还残留着淡淡香气,以及……其他东西的味道。 晏殷眼睫微垂, 原本要放下的动作微微顿住。 他的手掌轻而易举地将这件薄软衣物握入掌中, 即便摊开来, 整件衣物也都不是很大。 少女肌肤细嫩如新雪,贴身穿着的衣物面料也柔软得不可思议。 她醒来后, 必然会发现自己的裙下少了什么。 从而发现, 雪白轻颤的双腿丨间, 柔嫩的肌肤没有任何面料遮掩裹住…… 晏殷眸色愈沉。 …… 昨夜的事情, 织雾原本是想装傻, 糊弄过去。 最好短期内都不要再和对方见面。 可意外就出在, 那样私密的衣物落入对方的手中,她焉能坐视不管? 因而在今日天子让人送来一盒樱桃酥酪同她示好时,织雾便让沉香为自己简单绾了发髻, 又簪了一支粉芍花步摇,接着便匆匆更换上衣裙。 入宫后原本无需任何通传, 可织雾这次却再不敢如先前那样随意闯入。 待宫人将织雾引入茶室后,织雾见到天子却还想装傻,口中故作若无其事。 “昨日醉酒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说罢,接着对上天子幽幽暗暗的眸光, 心口好似突然心虚。 少女端起茶水要喝,却被对方力度不轻不重地按住了手背。 “茶水是热的。” 织雾不解, 茶水是热的怎么了? “阿雾的唇……” 见对方更换来一盏凉茶,织雾这才想到, 昨夜他们吻了许久。 而且是在他意识清醒、她意识迷醉的时候……她的唇瓣只会比上次喂药时更加明显。 少女眼睫轻颤,嘴里下意识道:“也许是我喝茶烫到的……” 说完更加后悔。 这样说,和当着他的面欲盖弥彰有什么区别? 她发觉自己越想遮掩便越难遮掩,索性趁着左右无人,小声道:“我这次来是想……想拿回落在陛下这里的东西。” 晏殷听到她的话后,自然清楚她口中的“东西”是什么。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温声答她,“昨日清洗过了……” 见少女似要慌张,他解释,“是我亲手洗的。” 没有旁人知晓。 织雾面颊愈热,“那……” 让他还给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听见对方语气恍若惭愧,“可昨夜不慎,又弄脏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21章 上面不慎沾了他的东西…… 所以,晏殷昨夜用了几次后,手洗净了,眼下也许还没有晾干。 织雾愣住。 发觉他拿那小裤做了什么…… 眼下再想当自己没来过,都来不及了。 昨日的事情显然让天子尝到了甜头。 因而猜到她今日会来找自己后,晏殷一番心思自也密密地深敛于心底。 “既然都发生了……” 晏殷转而同织雾道:“换旁人来也很麻烦。” 他极擅长保守她的秘密。 而且…… “霍羡春说,七次也足够了。” 他们已经发生过一次了…… 还剩下六次。 对外冷酷暴戾的帝王,只要他愿意时,他可以将姿态放得无害,温柔地用陷阱将少女裹入其间。 他今日穿着浅色月白,更显的人很纯良,映衬着那张面容也愈发霞姿月韵。 织雾指尖攥紧了一些,被天子轻轻握起软嫩的手。 他低头凑在耳边,温和劝慰起一些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晓的事情。 抛却深沉威仪的帝王身份,他无疑是整个晏朝难寻的俊美皮囊。 微微的温柔好似春风拂耳。 不管怎么说,他无疑都是最好的人选…… 为什么不呢? 待美人反应过来……柔软的唇不知何时与对方薄唇胶缠在一起。 他的话好似蛊惑。 只要有了第二次,便、便只剩下了五次…… 因而在天子要将她抱去寝殿时,织雾却小声道了句“不要”。 不要去榻上。 她怕在榻上,留下的痕迹更多。 然后被旁人察觉…… 晏殷喑声道:“好。” 茶室里有茶桌,窗子也闭了一半下来。 屋里的光线却并不暗。 织雾坐在高高的茶桌上,一旁茶壶盖子却一直在响。 她鸦黑的眼睫潮湿,贝齿轻轻扣住下唇,将一声声都掩藏在唇齿下。 桌子晃动的厉害,茶水从茶壶里撒出来后,便流淌到了织雾身下。 天子屈起如玉的指节替她擦干,可却越擦越潮。 “别咬得这么紧。” 他抚开织雾紧咬住的唇瓣,查看她有没有将自己咬出齿痕。 织雾伏在他的肩上,无声的喘。 她似乎不那么听话,以至于桌上的茶壶打翻后,茶水溢出来多到将天子也弄丨湿了。 织雾衣裳整齐。 雪白的脊背上却被一只手掌抚碰到。 天子的衣袍也同样整齐。 可衣摆却堆叠在少女的裙摆上。 内衫被她染湿地愈多,男人眸底便愈是黑浓得可怕。 …… 还剩下五次。 这是织雾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借口。 在离宫时,她的腿是软的,好似架在了哪里架得太久……柔嫩的双腿也会因此微微打摆子。 因而她没走两步,便被天子抱起。 织雾到底不想人前出丑,便只能任由他抱入马车。 “别……” 织雾阻止天子想要一并入马车的举止。 她垂下眼帘轻声道:“陛下……陛下要亲自收拾……” 晏殷顿住。 她脸热地扭过面颊,语气愈发隐晦,“旁人来收拾,会发觉的。” 桌上残留的是茶水,还是别的东西,他们定然都会看见的…… 她越想越觉羞臊。 直到天子柔声答了个“好”。 “我都亲自收拾,不让旁人经手。” 织雾得了他的承诺,这才安心得点了点头。 大抵是为了弥补天子亲自动手收拾东西……织雾只能任由男人薄唇眷恋地吻过她的指尖,也没有挣开。 不管是不是一时冲动,既然发生了,总是要将善后工作做好。 织雾也不知是后悔自己这般把持不住,还是后悔自己当时被天子皮囊蛊惑了…… 单是为了此事,织雾便回到自己屋里休整足足一整日都没有见人。 直到第二日早,禾衣才告诉织雾,阿序昨日来找过她。 织雾不由诧异,“昨日怎么没说?” 禾衣道:“小姐昨日发烧,身上一直烫人,奴婢哪里敢让小姐操心。” 她昨日要给小姐找郎中开药,都被小姐拒绝。 织雾讷讷反驳不了,“今日……今日好了。” 禾衣听罢拿手试了试织雾的额温,语气更意外道:“诶?小姐果真好了,没有再烧了。” 织雾心里虚得厉害,哪里受得住她这些话,赶忙便要她去准备车马。 织雾思来想去却还担心阿序会有急事来找自己,因而赶在午膳之前,便又出府了一趟。 阿序一直在药铺里等她。 织雾见到他人之后,便想到了上次他与自己未说完的那些话。 阿序兀自整理着手里的药材,缓缓提及,“这次找小姐,便是想与小姐说说,关于瑾王的事情。”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22章 织雾眼皮蓦地一跳。 阿序语气试探,“小姐可知晓我就是……” 在他轻易说出眼下该自保而闭口不提的瑾王身份之前,织雾便突然打断他。 她语气缓缓答他,“我知道。” 阿序目光霎时盯住她,发觉她真知道,眼底竟渐渐浮现出一抹慌意。 “小姐……” 织雾微叹,“我只是不想让阿序知道这件事……” 不想让他参与到这样奇异的事情当中。 也不想让他知道,他曾经踩过她的手指,也曾经将他的小姐当做棋子利用。 他对她帮助了许多,她不愿意让他为此感到负担。 阿序知晓其中诸多秘不可宣的事情,渐渐苦笑。 “是我对不住小姐。” “阿序……” 织雾轻声道:“你一直为我提供续命的药草,我都还没有谢过你。” 真要仔细论起来,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谁对谁亏欠过。 没有他,她这副身体也早已消亡,谈何得那机缘重获新生? “我们始终都该是极要好的朋友。” 阿序听到“朋友”二字好似微微触动。 他掌心下的药材被揉碎,隐忍多时的话终于脱口而出,“小姐,倘若……我对小姐有男女之情呢?” 织雾怔住。 在他们当日准备一起回云陵时,他要说出的话,她便已然猜到了几分。 眼下他果真说了出来,织雾自然明白一些话就更该掰开来说。 “阿序。” “如果……我们会是朋友以外的感情,就不会做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是不是?” 如果她对他心动。 也就不会只送他胖蚂蚱,而是相思红豆,而是象征着情意的姻缘红绳。 是不是? 阿序面上的笑容冷凝。 “所以,这便是小姐一次又一次救我性命的缘故吗?” 因为只是朋友,所以不想欠他? 从阿序当上瑾王这一天,他只有死路一条,他身后的人不会容许他不去争夺帝位。 他想横竖终点都未必能活,还不如为了小姐去争。 他为小姐付出,小姐也为他付出,这才是让他感到不安之处。 他和小姐之间……分得太清。 “如果那日不是陛下为我挡刀,而是我为小姐挡刀,小姐一定会对我垂怜吧?” 小姐最容易心软,也最怜爱弱者,对弱者的怜爱,让他们往往都会对她产生一种难以割舍的情谊。 他是如此,她那两个婢女亦是如此。 阿序似想到什么,倏然又打破了唇畔将将要凝起的寒霜,微微笑道:“方才的话,便当小姐没有说过。” “我在云陵等小姐可好?” 织雾:“阿序……” “小姐别打断我。” “小姐何尝不是给了我两次重生。” 那年冬日大雪,他瘦骨嶙峋,奄奄一息,被小姐撑伞捡回。 今朝是春日暖阳,也是小姐帮他彻底摆脱了瑾王的身份,可以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做回从前的阿序。 更别说,哪怕她变成另外一个人时,也数次帮他、救他…… 他欠小姐的,永远都还不清。 “三年之后,小姐不来找我,我会来找小姐。” 阿序弯起唇角,敛去眼底淡淡苦涩。 他想永远留在她身边,哪怕只是个奴隶。 可连这样微薄的愿望,眼下都不能够实现。 可是来日方长,焉知以后没有旁的变数呢? * 天子听闻瑾王兀自去了云陵时,正在池边喂鱼。 涂奚抚着手里弯镰,阴恻恻道:“要不要直接杀了对方?” 晏殷语气淡淡,“不必。” 涂奚听到这答案后,瞬间瞪大了眼,显然不理解向来杀伐果断的陛下为什么突然会心慈手软。 “为什么?” 杀了对方,既可以解除后患,又可以直接避免那位顾小姐脚踩两只船。 温辞瞥了他一眼,“杀了对方,对方就会永远留在顾小姐的心里。” 陛下不是那等莽夫。 陛下对顾小姐用上了全部的心机和精力,哪里会叫自己昏了头脑败在妒忌这一处上? 温辞向来都懒得和涂奚解释。 只是发觉陛下在见到这位顾小姐后,好似终于恢复到了从前几分生气。 甚至连喂鱼的闲情逸致都有了。 偌大的后宫恍若不再那样死寂可怕。 周围人看着陛下日渐渐好的气色,难免心头宽慰。 倘若黄昏时,顾小姐来寻陛下,没有捏住裙摆嗫嚅地说出,过几日还是要决定回云陵的话…… 陛下今日的气色也许还会更好。 外面的小太监抬头看着渐渐要落山的太阳。 往常顾小姐都有陛下给予的特权,想离宫便能离宫。 却不知,顾小姐今日还能不能走得出皇宫大门了。 第88章 织雾一直想, 自己是不是错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23章 可已经两次了…… 第三次过后,就只剩下四次。 这般带有沉没意味的诱惑,很难让她抗拒。 织雾近几日时常进宫, 除了与天子一些不可告人的约定外,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时不时查看天子伤口。 今日晏殷需要诊脉, 检查身体恢复的情况。 霍羡春检查完却很是诧异, “陛下到底是年轻, 身体底子就是好。” 前段时间还病怏怏得要死,这段时间竟也能恢复个七七八八。 倒也不是霍羡春夸张, 晏殷的恢复能力的确异于常人, 不知是不是打小就一直受虐的缘故。 织雾听到对方身体能好, 心头久悬的一块大石这才缓缓落地。 在霍羡春离开后, 宫人端送来一碗药。 这药三日一喝, 今日却是最后一次。 在宫人退下后, 织雾发觉天子又捧起了手中的旧书。 她抿了抿唇,软声唤道:“陛下……” 她唤他时,天子却不能当听不见。 于是晏殷便只能缓缓将目光从旧书上挪开。 织雾提醒他, “今日最后一碗药了。” 晏殷温声说道:“霍羡春说,我已经好了。” 织雾语气略有一些无奈, “可越是如此,便越不能掉以轻心才是。” 晏殷顿了顿,视线从那药碗上挪开,反而眸光黑沉沉地看向少女。 “药很苦涩。” “有果脯……” 织雾抬手将那果脯碟子往他面前推送。 可天子不说话, 指腹却徐徐碰到了她的唇。 他幽幽暗暗的眼眸似乎又替代他的唇舌,说出了某些念头。 织雾呼吸微敛, 亦是没有回答…… 少女攥了攥指尖,垂下眼睫, 将一块果脯肉慢慢含入自己的口中。 她舌尖一点一点品尝着果脯上的甜,却没有吞咽。 男人一双黑眸盯着她,将药饮尽后又抬手端起茶漱了口中的苦涩。 待余下茶清香……这才俯身去尝织雾檀口中的果脯。 织雾紧紧攥住他的衣摆,想到待会儿要和他说的事情……到底乖乖仰起了雪颈,由他贪婪索取。 好半晌。 织雾推开天子时,却已然被他抱在膝上,皆是被旁人撞见便很不得体的画面…… 即便如此,织雾伏在对方胸口微微喘丨息,身子骨都还有一些酥软无力。 她想到正经事情,只小声道:“我有一些话想要和陛下说……” 晏殷薄唇贴在她的鬓角,微阖着眼眸好似意犹未尽。 “是什么?” 织雾犹豫,语气轻道:“玉山侯府的寿宴已经结束有几日,我……我要回云陵去……” 晏殷蓦地睁开一双黑眸。 他的面容平静,可眼眸深处却陡然阴翳了几分。 “陛下不会阻拦我的,是不是?” 怀里的少女话说出口,她自己都有几分不确定。 可阻拦了,她便会听吗? 她不会,而且只会因为他施压的手段让她感到威胁,而像一只受惊的兔儿,红着双眼躲进地底下的兔窟里。 兔儿一旦想要逃跑,它便会多挖几个出口,想不叫旁人察觉从哪里逃的。 兔儿向来便是如此叫人又怜又爱,却又叫人恨不得一口咬住它的后颈,想要将它吞吃入腹。 晏殷注视着她,过了很久,才将美人颊侧碎发拂开,语气恍若从容地答了个“不会”。 他不会阻止她离开。 织雾松了口气,这时便想要离开皇宫,从而好回去收拾东西回趟云陵。 晏殷却道:“宫门这个时辰多半已经落锁。” 织雾闻言略是诧异,朝窗外看了一眼……才羞赧地发觉他们方才吻了有多久。 “可是,先前不也有过可以离开的情况吗?” 晏殷掀起眼皮朝外面淡淡瞥了一眼,“那也只是偶尔的特例。” “阿雾若每一次都如此……也许会引起一些迂腐老臣们的注意。” 织雾闻言,不由因他的话而微微局促。 她当然没有想要从他这里索要特例的意思。 只是眼下出不了宫…… “第三次还没有开始。” 天子语气逐渐柔和道:“第三次结束之后便只剩下四次……” “不、不行……” 这样的突然,她没有提前准备。 而且,上回说好不在榻上,可在那茶室里胡来,竟比在榻上还要刺激惊人…… 少女这样遮遮掩掩,不想叫旁人知晓她与天子私底下发生的情丨事,晏殷亦只能陪着她一起过于保守。 可现在想来,她先前说些喜欢他力气大的言辞,他如何能听不出来,她这是在嫌弃他病弱,也许会觉得他体力不济…… 晏殷:“我有一个主意。” “不如……” 他说着便抬起那只修长好看的手指,接着忽然扯下织雾髻上的簪。 待织雾无措捂住自己垂落的长发时,听见他低低沉沉贴在她耳畔低语,“阿雾扮作宫人……” 这样,不管他们在寝榻上如何胡来,都只是天子宠幸宫人的戏码。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24章 这样她也不用担心,榻上留下的痕迹会被旁人发现…… 织雾面颊发烫。 她想到什么,语气愈发得轻,“陛下也宠幸过其他宫人吗?” 晏殷垂下眼帘,“自然没有。” “这几年,我不过是个未亡人罢了……” 织雾闻言霎时怔住。 …… 少女最终同意了晏殷的主意。 晚间。 一个新来的小宫人在太监的示意下,穿上新的宫人衣裙步入了寝殿。 天子将将与几个臣子一道共进晚膳回来,身上染了些酒气。 其他在寝殿换茶备水的宫女太监都还未看清小宫人的面容,便听见在里室的天子只指了小宫人一人入内服侍。 小宫人低着头,发觉其他宫人们似乎朝她这里扫来一眼,便已经开始紧张…… 她与天子这样……竟像极了在偷丨情。 天子吩咐小宫人端解酒汤来。 小宫人端着解酒汤进来时,天子似乎在椅子上等了她许久。 她低下目光,在外面宫人忙碌收拾时,乖巧将汤递到天子手中。 天子接过时,手掌盖住了她的手背。 小宫人手指轻颤了下,没有躲开。 帝王高高在上的宠爱,对于下位者而言,从来都不仅仅是情绪上的喜恶,也许更代表着指缝里利益的倾泻,权势、地位、金钱,比起上位者本人,那些才是下位者会无法抗拒的东西。 因而小宫人没有躲开天子看似调戏的举动,也不奇怪。 织雾在扮作小宫人之前,询问过太监,寝殿的宫人一般都在戌时离殿。 她怕晏殷胡来,坚持要等宫人们在以往正常的时辰离开才行…… 一方面才不会显得今日反常,另一方面,也可以……拖延一下时间。 毕竟对方的需求总是太大、太多……在榻上从来都没有过一次收场。 浴房里备好了热水。 除了送醒酒汤,小宫人还要负责替天子解除累赘的外袍。 天子白日穿着帝王冕袍,虽然端肃威仪,但难免厚重,兼之腰间精致华美的玉质腰带和极多配饰垂坠,自然皆是负担。 小宫人不光是个新人,笨手笨脚不说,靠近帝王时竟也不敢胡乱抬眼去看。 东西缓慢地一件件卸下来。 可在解除玉带的过程中,小宫人却碰到了障碍物。 障碍物像是平地拔起的一道高山,比之寻常山景都要更为巍峨壮观。 小宫人似终于忍无可忍,想要退后,却被面容沉寂的天子扼住了手腕。 晏殷眼尾微微的红,染上了一丝醺意。 “演戏只演到一半,阿雾是想功亏一篑不成?” 话虽如此。 可外面那么多宫人,他竟然也会对着她这般…… 这样没有廉耻……成了帝王身份竟还是一样。 织雾羞得别开目光。 “要等到戌时……” 离戌时还有半个时辰。 可他现在便被她撩拨得受不住。 她穿着宫人的衣着做事,举手投足落在晏殷的眼中,都像是在勾引。 俯身奉上解酒汤是,抚他腰间玉带是,哪怕自下而上,用一双漂亮的雾眸单纯看向他,也是。 天子似醉非醉眸光不甚清明,显然想让小宫人帮他……竟愈发有了昏君的模样。 织雾被他扼住手腕,面颊愈涨热。 从前他发烧那一次,按住她双手胡来,好歹有帐帘隔着。 可眼下,他仅是背对着外殿的众人。 “我自己来……” “阿雾便看着……不离开?” 织雾见他黑眸染着醉意,便只好连哄带骗,又羞赧应下。 晏殷答了个“好”。 他不再扼住她的手腕。 可织雾却被迫,只能看着他进行一些愚公移山的事情。 宫人们仍旧在外殿四处收拾。 织雾敛着呼吸,眼睫似小扇子般垂落,攥紧着指尖不得不望着山峰巍峨轻颤。 直到有东西溅到了她的裙摆。 终于—— 外面传来了殿门闭合的声音。 第89章 属于宫人的裙摆上溅上了星星点点的霜雪。 帝王却全然不觉自己有多淫丨乱。 夜间帝王更是将小宫人哄上了御榻, 将她不熟练的宽衣解带的活计,纡尊降贵地扯开她的衣带,亲自又教了遍。 …… 晚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新开的桃花被打落几朵, 七零八落地跌落在泥水里,被那泥水裹入地里, 一道化作了今春的护花春泥。 织雾迷迷糊糊醒来时, 只觉周身疲软, 尤其是腰,其次便是双膝之处…… 她困倦不已, 全然没有察觉自己睡了将近整日, 却被外面颇为吵嚷的动静吵醒。 “我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见到陛下……” “为何我妹妹昨日没有回宫, 今日也没有?” 织雾听到这声音, 沉胀的思绪陡然一个激灵, 人顿时也立马清醒过来。 是哥哥…… 她先前没有回府都有托人给哥哥传个口信, 可昨日……昨日她被天子吻得头昏脑涨,竟给忘了。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25章 她连忙想要下榻,可一下榻便觉腿心发软, 人都要往地上栽去。 亏得旁边一双手及时抱住了她。 织雾坠入天子的怀里,却不知他从哪里冒出来的。 男人前夜难得彻底餍足了一回, 眼下待少女只对待易碎的瓷器般,小心翼翼将她抱在膝上,替她揉着双膝。 听见外面的动静,晏殷却不紧不慢道:“是哥哥找来了, 阿雾打算如何是好?” 织雾听他口中也恬不知耻地唤着“哥哥”,脸上顿时一热, 心里更忍不住嗔怪他。 要不是他坏……昨夜那样欺负,她何至于睡过了头? 哪怕今早回去只怕都不会太迟。 她顾不上回忆先前的失误, 只道哥哥这样不管不顾起来,待会儿指不定会强闯进来。 到时候,就会撞破妹妹衣衫不整、露着雪白锁骨与肩膀倒在天子怀中的淫丨靡画面。 这显然不是织雾愿意看到的场景…… 她阖了阖眼,因为面对自己的哥哥而心慌意乱,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可想到身边的男人向来城府深沉,心眼也多,她抿了抿唇,轻扯下对方的衣袖。 “陛下……” 晏殷却语气淡道:“我们的关系,为何不可以让哥哥知晓?” “阿雾的哥哥不是外人,对吗?” 怀里的美人闻言霎时微僵了瞬。 他这样说,若她不愿,反倒成她对他不负责任一般。 察觉外面愈发大的动静,美人只得吻了吻男人的下巴,将他衣襟攥得更紧。 晏殷顿了顿,只得将她放下,兀自走了出去。 过片刻后,顾宣清竟又安静下来离开。 晏殷回到寝殿内,织雾不由询问。 “陛下与哥哥说了什么?” 晏殷:“我告诉他……阿雾路过宝珍苑时,想要连续三日抄写经书,为那里的主人悼念。” 顾宣清作为知情人,自然当场哑然无声。 只当妹妹是触景伤情,悼念过去的自己,悲痛之下才没有托人传口信。 织雾微微顿住。 三日…… “三日后,阿雾正好要启程离开京城回云陵去。” 晏殷温声答她,“我自然不会耽搁阿雾的行程。” 见他如此通情达理,织雾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同男人轻声道谢。 晏殷低下头,“阿雾何须道谢……” “只是阿雾若不上药,三日后启程,只怕会不太方便……” 织雾微微迟疑不解,见他取出一盒白瓷药盒,那盒中药香竟略有些熟悉……接着便叫她耳根子都瞬间发热起来。 天子手掌熟稔的撩她裙摆,织雾正想拒绝,却听他继续道:“哪里红肿得厉害,我比阿雾更清楚……” “阿雾若自己来,必然会因为面皮薄得擦拭不到位……” 那么深,她的手指也不够长…… 天子还要说时,少女顿时忍无可忍地捂住了他的唇瓣。 为了不影响几日后的出行计划……织雾只得颤着眸光,由他亲自来上药。 有了三次,便还剩下四次。 若有了第四次,便只剩下三次…… 这画出来的饼又大又圆。 可织雾被迫留在宫里的这三日却说什么都不肯被天子哄骗。 他那张嘴惯是会说一些让她转不过弯来、而后便会相信的话。 只是如那夜在榻上的情景若再来一次,三日后,她也别想回云陵了。 只等第三日一到,织雾坐在天子对面饮茶水时似都等不及。 “马车需要午时才能备好……” 晏殷指节在桌几上轻扣了下。 他说午时,马车自然不会在午时之前出现。 只是他再想挽留织雾,显然也没有了更多的理由。 晏殷为她倒了盏茶。 可织雾想到自己骗了哥哥三日,愈发心不在焉,那茶水送到唇畔磕碰到了唇齿,直接从指尖滑落,洒在了衣襟上。 春衫单薄,茶水让衣襟一瞬间变得潮丨湿透明。 织雾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 若隐若现的雪白与嫣红……便被印出了少许。 天子递上帕子的动作顿住,眸色瞬间暗沉沉地凝过某处。 织雾只当自己过于失态,掩住襟口,只口中匆匆道了句“我去更衣”。 她转身进入里室,还未来得及取出干净衣物,便被男人攥入了怀中。 天子眸底愈发幽沉浓黑,低头欲吻,却被少女抬手挡住。 想到天子这三日都时常用这般黑浓暗沉的慑人眸光望着自己,织雾哪里会不清楚他隐忍得厉害。 今日她茶水不慎泼洒在衣襟上,落在晏殷眼中,那泼洒的哪里是茶水? 分明是往火上泼洒的一捧热油。 发觉继续这样下去,事情便又会一发不可收拾,这三日与他保持距离的功夫多半就要白费。 织雾忙将人推开,“陛下……” 晏殷却垂眸道:“还有三次……” 美人耳热,“等……等过了午时,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说。”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26章 午时一到,织雾便要准时出宫。 接着她回玉山侯府见哥哥,见完哥哥便要启程回云陵去。 下次见面……都不知多久了。 她这算盘打得精,可晏殷到底不能勉强了她。 他黑眸隐忍得似乎都要发赤,“阿雾说话当真?” 织雾为了哄他,自是连连点头。 晏殷敛去眸底的晦暗,倒是温驯地听了她的话,出了殿去。 …… 织雾换了衣裳,收拾结束,正是午时。 她松了口气,底下的宫人却迟疑问:“顾小姐要不要与陛下当面告别?” 织雾自是一口拒绝。 这当口见了他,指不定又生出什么奇怪的变故。 为不耽搁时辰,她脚下一刻也不敢停留。 只是在织雾打开马车车门时。 她抬头却瞧见了马车里一道熟悉身影。 不待她反应过来,便被对方轻轻握住手腕。 天子坐在其间,看起来愈发像是被抛弃的大型狼犬,只垂下眼帘低声道:“只是送送阿雾罢了……” 于人前,他自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接下来数日不见,若连送都不准许他送,难免太过不近人情…… 可车门闭合时,织雾却被男人捏起下巴吻住了唇瓣。 又热又烫的唇舌不由分说地覆上来。 她方才承诺过了午时便许他近身的话……简直就是给自己挖的坑。 织雾眼睫轻颤,想要将人推开,却反倒让他得逞,将她软腰揽得更近。 衣襟上绣着樱桃的位置,亦是浮出了手指的轮廓…… 马车里轻摇慢晃,织雾也是颠簸。 她双手颤颤扶在对方肩上,想到自己即将离开……心头难免发软,便只能微微纵容。 天子的舌很烫。 被舔到时又觉被一只狼犬舔咬般,让她羞耻难耐。 宫里所有人都知晓,天子比起吃苦涩的药,更不喜欢甜食。 可自打顾小姐出现后,天子却愈发喜欢上了他向来嫌弃甜腻的蜜饯。 织雾随身携带的蜜饯和甜点是天子最喜欢的。 尤其是樱桃,红艳艳的色泽诱人,天子咬了一口还嫌不够,将剩下的樱桃也都要纳入舌尖逐一品尝。 车厢窄小,织雾热的脖颈都有些汗丨湿。 “不行……” 她察觉到了玉山又起的势头,可自己回府还要见哥哥,哪里经得起他欺负。 天子像是一头不知餍足的饕餮,贪婪滑咽着喉结,怎么都吞吃不够。 可玉山侯府已经到了,他为了不叫她接下来对他更是气恼,也只能暂且收敛。 …… 回到府里,织雾没有立刻去见哥哥。 而是在自己寝屋里缓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吩咐人打开门窗,饮了一盏茶水方换了身衣裳去见哥哥。 顾宣清瞧见她回来,反倒神色微微复杂。 “往后我也不想与哥哥分开,所以这次回云陵去将些不舍的几样旧物带走,想来要不了多久便能回来……” 少女乖巧地提出了自己的打算。 可顾宣清却并没有同意或是拒绝,而是将织雾带去了另一间屋。 织雾起初不解。 直到顾宣清推开房门,领她进去后,她才发现,屋里那些摆设与用具……竟都是她的东西。 是她在云陵时自小到大用过的所用物件,包括她的旧衣物和首饰。 “陛下……已经让人将你所有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织雾怔住,“可几日前陛下分明还说……” 几日前,天子还哄织雾,只要……只要多容他一次,他便不再阻挠她回云陵去了。 说他骗她,倒也没有。 说他没骗……可他将她在云陵的东西都搬来了,她还有什么理由回云陵去? 再一想到当天夜里,因为离开前而微微的心软,竟真按他的要求,乖乖趴伏在了床栏上…… 甚至在马车里,她怀着安抚的心思,也主动喂他吃了果子…… 织雾整张面颊都瞬间涨得通红。 第90章 正文完 “小姐留下来不高兴吗?” 禾衣看到了一些旧物, 只高高兴兴地将东西全都搬回了小姐的屋中。 想到先前小姐和阿序去云陵,为了替对方早些解除奴籍,连禾衣和沉香都不肯带, 不就是想要快去快回? 后面再有便是小姐不舍留在云陵的一些旧物。 小姐不愿拖延日程,想要早些动身回去, 不也是为了快些回来? 怎么眼下不必来回奔波, 小姐脸上的神态反倒更是复杂。 禾衣嘴碎, 一面安置下东西,一面嘴里都停不下絮絮叨叨, 将她家小姐也并不想回云陵的心思全然戳破。 禾衣向来直白, 织雾被她戳破心思自是当做没有听见, 只面皮薄地躲入了里屋。 少女兀自待了会儿, 过了初时又羞又恼的心态, 这当口一点一点反应过来这段光景发生的事情。 天子姿态放得极低, 扮得可怜,只怕也是知晓她吃这一套…… 抛开这些,他那拿捏人心的手段和从前几乎一模一样, 哪里有半分改变……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27章 发觉自己竟又陷入他的陷阱,织雾只觉自己若真和他在一起, 日后哪里还能从他手指缝儿里溜出去半分? 两个丫鬟亦是摸不透小姐的想法,沉香是京城人士,转而走到帘门处小声提议道:“过几日有灯会,小姐可以去看看, 也许会高兴呢。” 一旁禾衣听见了立马道:“小姐,我想去看。” 说着, 便拉着沉香讨论灯会上会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在没心没肺这块与沉香竟颇为投契。 …… 大概是为了不叫少女更气恼天子, 宫里那边过了好几日,才派了个颇为谄媚的小太监过来玉山侯府送了好几样精致甜食儿点心,皆是京城里年轻贵女们极喜爱的东西。 “陛下前段时日特意令人寻觅的宝马良驹,今日才总算凑齐了,才敢邀请顾小姐进宫去观赏呢。” 顺道也可以教织雾学骑马这件事情。 若能有喜欢的,她便可以当场选一匹当做她日后的坐骑。 织雾听得这些,想到对方昔日是太子时,也没正经教她骑马过…… 她只道他一肚子心眼,不愿这么快去见他。 “劳烦公公往返这一趟了。” 轻轻软软的语气没入耳廓,叫那小太监心头都熨帖三分。 可这位顾小姐下一句话却是毫无半分要给陛下面子的意思,抿了抿唇瓣语气轻道:“可我近日身体懒怠,不想走动。” 小太监一听,顿时面露难色。 “莫不是陛下这次糕点送得不合心意?” 他是个头脑聪明的,左右也只委婉挑陛下的刺儿,好叫顾小姐顺心。 见织雾怎都没有松口。 小太监叹息道:“顾小姐大概不知道了,陛下他前段时间咯血,便是因为看见顾小姐和另一个男人骑马的画面……” 织雾上次听说晏殷咯血,想问他缘由,可他却只含糊其辞地遮掩过去。 眼下猝不及防得知了缘由,再想到自己先前只和阿序学过骑马。 织雾顿时怔住。 她都与他解释过她和阿序不是男女之情的关系,他怎还会这般斤斤计较? 在旁处都好说,偏偏在这方面的事情心眼儿这样小,真要回去云陵再与阿序重逢,这回他连看都看不着……若得知了,岂不是要胡思乱想到吐第二回 血? 美人指尖搅弄着绣帕,心思似乎也都乱了几分。 小太监原以为这次多半能叫这位顾小姐心软了,可不曾想,末了还是被婉言拒绝。 小太监打量织雾的神态看不出什么喜怒,便也只好讪讪地留下那些点心回宫去了。 待宫里来人都离开后,沉香反倒诧异,喃喃自语起来,“陛下竟还有精力骑马……” “可是前两年他的身体……” 沉香似乎意识到自己在织雾面前多嘴,说着便好似做错事情般,立马顿住。 织雾抬眸瞧见她眼底的惶恐不安,只轻轻安抚,“过去的事情我都知晓。” 想起入京后一些闲言碎语传入耳,织雾似乎也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情。 “我听闻,陛下还保存着那副尸身……” 也许是知晓织雾胆小,晏殷一次也没有叫她撞见过。 沉香突然听到这话,眼底骤然发酸,隐隐有了泪意,却也知晓她们做奴婢的在新主人面前为旧主落泪不好。 沉香只小声道:“陛下前两年身体很差,他……他离不开那具白骨。”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所有人都选择了默不作声。 哪怕百年之后,史书上写这位帝王癖好乖张残忍,喜欢将人置于沸水中煮熟蒸烂,喜欢扒人皮悬于墙头,也喜欢收集人尸骸骨把玩…… 将他形容成一个极残暴可怕的暴君,天子也都全然默许。 织雾逐渐想到话本中与他后来几乎重合的一些东西…… 原来,竟也会都是因她而背负。 夜里。 织雾鼻息间隐约嗅到了熟悉的雪香气息。 她的呼吸微乱,撑开眼睫,看到榻前果真有个熟悉的身影,却不知对方在这里痴痴地守了多久。 也许是想守到天亮,等她醒来后,再与她说话…… “阿雾……” 发觉她醒来,晏殷这才语气低低沉沉地唤了她一声。 织雾本不想这么快搭理他,可看见他面庞苍白,语气难免又迟疑,“陛下是不是又没有好好歇息?” 先前霍羡春告诉她,天子这两年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好觉。 彻夜不眠,更是常有的事情。 晏殷却没有回答,只俯下丨身,离她更近。 “阿雾,告诉我……这一切不是梦。” 他似乎仍旧陷入一场梦魇当中,抚了抚她鬓角。 “半夜醒来,我找遍了整个皇宫。” “可是……只有阿雾的白骨在……” 织雾心头微颤。 自与他重逢后,她最初甚至也只一味回避,哪里知晓他这些年的梦魇又岂止今夜? 在过去无数个夜晚,晏殷醒来后发现梦里鲜活的少女身影皆是泡影,便再也睡不下了。 似眼下梦醒来后寻到了她,却也会好似梦中梦一般,最终都会回到冰冷的现实中。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 第228章 织雾与他别扭的那些事情,对她而言都不过是小打小闹。 可她却不知,对他来说也许并不是这样…… 她迟疑地将暖热的手放入他冰凉的掌心里。 “都这么晚了……” 都这么晚了。 她还能做些什么……好叫他早日解开心结? “晏殷……” 思绪杂乱间,少女忽然唤了他的名讳。 她瞥了眼窗外,似想到了什么,语气更轻。 “带我去看星星吧。” 晏殷浑身猛地一震。 他握紧了她的手。 过了许久,语气轻不可闻地在黑暗中答了个“好”。 他带她去看星星。 织雾半夜被带去了皇宫里一个极陌生的地方。 前几次入宫时她也并未四处闲逛,只隐约看到过宫里多出了一些极高的建筑,却并不清楚,这是天子在她死后建立的一座观星台。 今夜的景色颇为赏脸,万里无云不说,夜幕间的星辰恍若仙人指缝间洒落的宝珠,光润闪耀。 一轮宛如银盘的满月皎洁似玉,更映衬着星星点点的星光都要黯然失色。 墨色的暗夜被点缀出极美的画面,美好地让人后悔今夜才抬头仰望美景。 晚风微微拂起,躲在观星台墙角下嬉闹的小宫人们在偷偷分食糕点,颇为快活,清脆的笑声都遮掩不住。 远处的集市灯火明亮,人头攒动,这才叫织雾想起沉香前几日口中提及过的灯会。 今日街市上有灯会,没有宵禁,必然又是不少佳人才子相会、及亲朋好友重聚的珍贵时光…… 她与他似乎都错过了太多人世间美好的事情。 织雾缓缓抬起眼睫,忽然问道:“那副白骨……陛下葬了吗?” 晏殷对上她澄莹的眼眸,微微沉默。 答案显然是没有。 他怕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后便什么都不剩了。 就像以往美梦醒来时,他身边至少还有一副白骨可以让他抚摸忆念,不至于直接陷入永无止境的绝望。 晏殷惩罚所有人,可都不及惩罚他自己来的重…… 后来甚至相信那些旁门左道戴上一只黑玉棺材,诅咒自己再无轮回,永不超生……来换取来生还有机会与她有一世的重逢。 少女阖了阖眼,猜想到他的念头,语气愈轻,“葬了吧……” 晏殷垂眸,仔仔细细望着她。 那般真切的血肉,那般美好的容颜,没有尸臭,也没有需要他一只只徒手捉去蛆虫的腐肉。 更没有那些让他连这些都恐惧失去的腐烂和消失…… 织雾握住他的手指,将暖热的体温重新传递给他。 她会用余生几十年的光景慢慢来告诉他,他们的相遇与重逢,即便不是现实,也可以是一场永远不必醒来的梦。 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itle=缠枝葡萄 target=_blankgt;缠枝葡萄